她得到了“公主的愿望”,因而擺脫了愛與死。
因緣際會換了一顆健康的心,接著失去了男人們莫名的愛慕,F在他們見到她不再有如蒼蠅見了蜜糖,只當她是個性情古怪的平凡女子。
她臉色蒼白,神容憔悴,身材瘦削,偏又習慣離人群遠遠地,遺世獨立。
誰也不會再對她感興趣了,就連魏俊豪也聲稱兩人最后并沒來得及在結婚證書上簽字,因此婚姻無效。
她自由了,真真正正自由了。
仰起頭,閉上眸,她讓清涼的微風拂向自己,卷起發綹,撩起衣袂。
原來自由是這樣的滋味,原來不再被男人情欲的枷鎖桎桔是這樣的恣意。太棒了。
她微笑,笑痕清淺,卻瀲滟澄明。
她自由了。
自由的滋味如此美好,如此暢意,可在恣情任性的愉快中,仍免不了遺憾。
她逃開了死亡,掙脫了欲望,卻也失去了他。
她失去了溫亦凡。
當男人們不再為她所動時,當魏俊豪急切地宣布婚姻無效時,她就明白,她也會同時失去他的愛慕。
現在的他,不會再被她迷惑了,現在的他,終于可以專心而無愧地繼續愛著未婚妻了。
現在的他,不會魅惑于她,也不會因她而死。
完完全全和她無所牽扯了……
“姊姊,你在做什么?”軟軟的童音忽而揚起。
她一怔。
是個小女孩,梳著兩條長長的發辮,黑亮的眼瞳大而有神。
一個很清秀的小女孩,可身上那微微發皺的藍色衣服卻顯示她也是個住院的病人。
“姊姊,你一個人在這里發呆好久了,這里有什么好看的嗎?”說著,小女孩好奇地湊上前,小手扶住屋頂水泥圍欄,探出上半身往下看。
她不禁有些為她緊張,伸手拉住她的衣領,“小心點!
小女孩跟著轉過身子,“姊姊喜歡站在高高的地方往下看嗎?”
“……嗯!
“為什么?”
“因為感覺很好。”
“感覺很好?”小女孩眨眨眼,“為什么?”
“因為……”是啊,為什么呢?程天藍一怔,好半晌,才輕輕回應,“大概是因為這里離所有的地方都很遠吧!
“嗄?”小女孩更迷惑了。
她淡淡笑了,神情卻有些恍惚,“因為這里高高的,所有的人和東西看起來都那么小,小得好像離我很遠很遠!彼运馨踩驗橐磺卸茧x她如此遙遠。
“姊姊不喜歡很近地看東西嗎?”
“……”
“很近地看,才能看清楚不是嗎?我喜歡很近很近地看東西,人也是一樣!毙∨⑻煺娴卣f道。
這樣的天真令程天藍心臟一緊,她蹲下身子,沉默地注視小女孩好一會兒,“你叫什么名字呢?”伸手為她收攏幾根逃出發辮的發絲。
“鄒雨涵,我爸媽都叫我涵涵!
“涵涵!彼吐晢荆霸趺匆粋人跑上屋頂來呢?”
“因為好無聊。 毙『狡鹱,“爸媽不在,護士姊姊又不肯帶我出去玩,所以我只好一個人溜出來了!
“涵涵不應該這樣,他們會擔心的。”
“那姊姊還不是一樣?姊姊也是偷偷溜出病房的吧?”
“我……”
她正發愣時,一個清朗男聲在背后揚起。
“說得對,你們倆一大一小都該打!
她呼吸一緊,倏地回頭。
映入眼瞳的果然是溫亦凡俊朗的面容,嘴角抿著笑,星眸煥發著促狹似的光輝。
“我找了你半天,原來你躲到這兒來了!
“啊!卑l現某個穿醫生白袍的男人忽然出現,鄒雨涵連忙躲到程天藍身后,小手抓著她的衣服。
這樣的小動作取悅了溫亦凡,他哈哈大笑,朝小女孩眨了眨眼,“喂喂,我有這么可怕嗎?”
“醫……醫生哥哥,我不是故意溜出來的,下次不敢了!
“放心吧,我沒怪你啊!贝笫秩嗔巳嗨念^。
“可是……哥哥剛才說要打我跟姊姊……”
“那是開玩笑的啊!睖匾喾残Γ捕紫律碜,“哥哥看起來像是那么冷酷的人嗎?”
“唔──”小女孩沉吟,眼珠滴溜溜地轉。
“喂,天藍,你也幫我說幾句話吧。”溫亦凡轉向在一旁默然不語的程天藍,深邃的眸亮晶晶的,“我看起來有那么兇惡嗎?”
不,他看起來像陽光,明燦、桑煦的陽光,暖暖照人,輕易便能消融一顆冰心……
一念及此,她驀地起身,偏過頭去,“你找我做什么?”不是故意冷淡,可偏偏無法控制說話的口氣。
“我不能來看你嗎?”
“看我做什么?”
“。 甭犅勊淠幕貞,溫亦凡再度使出一貫的無賴招數,站直修長的身子,手捂胸口,整整后退三大步,“你太傷我的心了,天藍,好歹咱們也是朋友,你竟然對我如此冷淡!”
“你……”她扭頭瞪著他,可在認清他神情后卻忽地一愣。
他看她的眼神,如此溫柔,如此和煦,滿滿蘊著關懷。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竟然沒變,在其他男人都以嫌惡代替情欲,以同情代替仰慕時,為什么唯獨他待她依然溫煦?
“你為什么……這樣看我?”百轉千折的思緒,終于還是吐出口。
他挑眉,“怎么?”
她咬牙,“我的臉色很蒼白。”
“我知道。”
“蒼白得近乎病態。”
“那當然,你剛動過手術嘛。”
“我……長得很丑!
“哪里丑了?”他蹙眉。
“鼻子太塌,嘴唇太薄,還有黑眼圈!彼豢跉庹f道。
“嗯哼!彼,眉頭卻皺得更緊,望向她的眸光滿是不解。
為什么他還是不懂呢?
“我的身材很差!”挫敗令她沖口而出。
“那又怎樣?”
又怎樣?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應該巴不得離我遠一點啊!
“你的意思是,因為你長得丑,身體虛弱,身材又不好,所以我就不應該接近你。”他靜靜說道,靜靜望著她,“是這個意思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咬著下唇。
因為她在他眼中,看見一絲慍怒與責備。
“你以為男人關心一個女人,只是因為她長得美嗎?”
她不語。
而他盯了她好一會兒,忽地轉向正好奇注視著兩人的小女孩,“涵涵,你說,姊姊長得漂不漂亮呢?”
“嗯──”小女孩眨眨眼,“要我說實話?”
“對,你說。”
“不漂亮!毙∨⑼峦律囝^,很快又補充,“不過我喜歡姊姊!
“為什么?”
“因為姊姊看起來人很好!彼Γ拔覇栨㈡⑹裁,她都很認真地回答我!
“所以你喜歡姊姊啰?”
“嗯。那醫生哥哥呢?你喜歡姊姊嗎?”
“喜歡。”
俐落的答案扯動了程天藍的心,不覺瞥向溫亦凡,他也正望著她,星眸含笑。
“因為姊姊是個很好的朋友,我喜歡跟她聊天說話。”
“朋友?”她低低地問,水眸漫開薄薄迷煙。
“我們不能做朋友嗎?天藍。”他認真地凝望她,認真問道。
她回凝他,細細地、深深地,在他眼底,拾得一片真心與關懷。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一些讓你很困擾的事,可你相信我,我以后不會再那么做的。我會……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朋友。
她閉了閉眸,心臟重重一抽。
他看她的眼神,除了淡淡的笑與濃濃的關心,再沒有之前莫名澎湃的情欲了。現在的他,看她不再是個魔魅女子,只是個需要關懷的朋友。
朋友。
從今以后,她再也得不到他瘋狂的戀慕,執著的愛情,只能掬起純凈如水的真誠友誼。
朋友。
失去了“維納斯之心”后,她和他只能是朋友。
那……也沒什么不好,不是嗎?
“好吧,我們就做朋友!鄙焓郑c他輕輕一握。
她知道,這一握,她內心的某個部分也跟著枯萎了。
愛,太多,太少,原來都是折磨──
ΩΩΩΩΩ
“溫醫生,我知道你跟程天藍是朋友,她現在只肯聽你的話,你幫我勸勸她,要她把那顆藍鉆還給我!
一大早,一身西裝筆挺的魏俊豪便急急沖進溫亦凡的辦公室,劈頭就是這么一串。
溫亦凡揚眉,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那顆鉆石,是你用來向她求婚的禮物,不是嗎?”
“可是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魏俊豪喊,還用力揮了揮手加強語氣。
“就算婚約解除了,送出去的禮物就是送出去了!
“我知道,可是……唉,那顆鉆石不是我的,我只是借來的啊!
“借來的?”
“是這樣的。”魏俊豪自動在一張沙發上坐下,苦惱地解釋,“這顆鉆石是我表外甥女的,是我表妹留給她的遺物,她很重視,怎么也不肯割愛。當初是我死求活求好不容易才跟她借來的,她只答應借我一個月,我本來想,只要能哄天藍跟我結婚就行了,可現在……”老眉擰緊,“總之,我非拿回那顆鉆石不可!溫醫生,請你幫幫忙吧。”
“可天藍很喜歡那顆鉆石……”
“我知道!但那不是屬于她的啊,是我表外甥女的!”老人氣急敗壞地說,“當初她也不知使了什么媚術讓我為她神魂顛倒,不顧一切騙來這顆寶石,可現在……”
“為什么現在你不再愛她了?”溫亦凡截斷他的話,聲音雖仍是一貫的溫煦,卻掩不住一絲冷意。
“老天!我怎么可能愛她?”魏俊豪怪叫,“你沒看見嗎?溫醫生,她長得那么丑!”
刻薄的評語令溫亦凡皺起眉,“就算她不好看,也曾經令你心動!
“所以我說當初我不知中了什么邪嘛!”
“你!”他眸光一冷。
寒酷的怒意令老人一顫,猶豫數秒,才囁嚅開口,“溫醫生,我不……我不相信你沒這種感覺,那天晚上在酒吧你不是也很為她著迷嗎?難道你……敢說自己現在還有這種感覺嗎?”
溫亦凡聞言一震,藉著捧起熱咖啡啜飲的動作掩飾內心的震撼。
老人的話固然令他生氣,可卻不無道理。自從天藍醒后,他對她的感覺確實有了微妙的轉變,那令人心驚的執迷似乎已經消失了,他見到她,不再總是透不過氣的壓迫感,也不似從前一樣難以克制莫名情欲。
現在的他,見到她已能保持平靜,雖然偶爾仍會為她心痛,為她焦慮,恨不能將她擁入懷里柔聲呵護,但那排山倒海的狂野情潮已不再了。
這樣的轉變究竟是為什么?他不明白……
“沒有吧?”見他保持沉默,魏俊豪勝利地揚揚眉,“所以我說,一定是那個女人學了什么巫術對我們下了蠱,一定是這樣!”
咖啡杯在桌上敲出清脆聲響,“魏先生,請你說話當心些!
魏俊豪一窒,審視溫亦凡不悅的神情,他終于明白自己惹惱了眼前外表看來溫和的醫生。他懊惱地站起身,拂拂衣袖。
“總之,請你告訴她,如果她真的不肯還我藍鉆,就別怪我無情。”
“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魏俊豪不懷好意地笑,“相信溫醫生也知道,那天我們會出車禍是因為煞車失靈了,我想可能是有人事先動過手腳!
“你懷疑天藍?”領悟老人的意圖,溫亦凡嗓音一變。
“很有可能,不是嗎?她嫁給我反正一定也是圖我的財產,說不定就是她讓人破壞煞車的。”
“你胡說八道什么?”他怒而拍案起身,“她那時候也在車里!”
“那是因為意外。說不定她那天是假裝昏倒的,以為我會叫救護車來載她,沒想到我讓她坐我的車去醫院!
“這推理未免太牽強!
“牽不牽強讓警方來調查就知道了!蔽嚎『览淅鋻伮湟痪洌缘玫仨藴匾喾惨谎酆,施施然離去。
為了搶回鉆石,他竟然不惜控告天藍意圖謀殺!可惡的老頭!
溫亦凡在心底暗暗詛咒,念及老人可能真的派警方前來騷擾程天藍,他忽地為她擔憂,再也無法維持冷靜,右臂一展,一把擲落正在閱讀的病歷檔案。
“該死!”
他驀地走向窗前,伸手拉開窗簾,讓戶外陽光迎面灑落,鎮定紛亂的心緒。
落塵在七彩光束中飄然旋舞,他注視著,忽然想起前兩天他去探望她時,她曾經對著窗外雨后乍現的彩虹怔怔發呆。
她問,怎么樣才能留住曇花一現的彩虹呢?
怎么樣留住呢?他伸手,緩緩轉動手指,試圖抓住處無縹緲的光束,可光總在他指間肆意穿梭,不肯稍停。
怎么樣才能抓住呢?
ΩΩΩΩΩ
怎么樣才能抓住呢?
程天藍停下炭筆,怔怔地望著陽光透過樹葉篩落的彩色光束。
繽紛光影,在勾勒了一半的素描紙上輕巧地滾動,像最美麗纖瘦的舞姬,在金色盤中飄飄旋舞。
真美。
她看著,心神朦朧,直到嬌嫩的童音喚回她。
“姊姊,姊姊,你在想什么啊?”
“啊!彼汇担孛璨靖潉,角度一變,光影便忽地消逝了。
美麗的事物,從來最難留呵。
她悄悄嘆息,揚起頭,對正擔任她模特兒的小女孩微笑,“沒事,涵涵,再忍一會兒,姊姊就快畫好了!
“姊姊,快點,涵涵脖子好酸哦!
“馬上就好了哦。”她定定神,炭筆快速在紙上刷動著,幾分鐘后,一個神態靈動、身材嬌俏的小女孩已然成形。
“好了。”她拉開素描簿,審視成果。
“真的?”鄒雨涵聞言跟著歡呼一聲,蹦蹦跳跳跑向她,一把搶過素描簿,一面看,一面興高采烈地喊:“真的很像我耶,天藍姊姊,你好會畫畫哦,畫得好棒哦!”
“你喜歡嗎?”
“嗯,好喜歡!”
“那等我上了色后就把這幅畫送給你!
“真的?”小女孩瞪大眼,“真的要送給我?”
“嗯。不過還要涂上顏色!
“什么顏色?我要粉紅色的行不行?涵涵喜歡粉紅色!”
“好,就粉紅色!
“耶耶,太棒了!太棒了。”鄒雨涵開心地直拍手,甚至快樂地翹起單腿,學了個芭蕾舞伶表演的姿勢。
許是太興奮了,她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往地上趴落。
“啊──”
尖叫聲還來不及收回,她便直直倒入一個厚實的胸懷。
“小心點,涵涵,摔跤可不好玩啊。”
清朗的男聲嘲弄她,她揚起頭,小臉紅紅地望著及時搭救她的男人,“醫生哥哥。”嬌嬌地喚了一聲。
“干嘛?小臉都紅了!睖匾喾哺┫律碜,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頭。
“不要笑人家嘛。”嬌嫩的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溫亦凡朗聲笑,目光一落,觸及她拿在手中的素描簿,星眸一亮,“咦?是你的畫像。俊
“是啊,是天藍姊姊畫的。”提起這,小雨涵可得意了,急急忙忙捧高素描簿獻寶,“醫生哥哥,你看看,姊姊畫得很好哦!
“喂,不行……”一旁的程天藍慌忙想阻止,可已來不及了。
早就對她這本素描簿“肖想”已久的溫亦凡豈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一把從小女孩手中搶過后,便倒退好幾步。
程天藍連忙追向他,“你還給我,溫亦凡,不許看!”
“有什么關系?”他連忙躲,一面躲,一面翻看,“畫得很好啊,尤其把涵涵畫得很傳神!
“你還給我!”
“干嘛那么小氣?看一下又何妨?”
“你……”總是蒼白的頰因焦急而染紅了。
“姊姊,你干嘛那么緊張?”一旁看好戲的鄒雨涵不解地插口,“你畫得很好,不必那么害羞嘛。”
“對啊,涵涵也說了,你害羞什么?”溫亦凡接口,幾乎是貪戀地欣賞著程天藍難得嫣紅的面容。
察覺他異樣的目光,她咬了咬牙,“總之你快點還給我!
“我偏不!睖匾喾舱{皮地甩了甩頭。那莫名的感覺又回來了,不知怎地,只要見到她如此緊張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作弄她的沖動!拔铱纯窗,嗯,這是玫瑰花,這張是向日葵,這個跳舞的洋娃娃畫得好可愛啊……咦?這不是醫院池塘畔嗎?畫得不錯。接下來這張,這張是……”清亮的嗓音忽地逸去了,隨風隱沒。
他停下了躲避的步伐,星眸若有深意地盯著她,她也停下了追逐的動作,水瞳卻拒絕迎視他。
微風吹來,調皮地撩起兩個僵持不動的身影的衣袂。
小雨涵愣愣望著他們!霸趺戳耍扛绺,姊姊,你們怎么忽然都不說話了?”
氣氛沉靜,好半晌,溫亦凡才轉過頭,溫和地對小女孩笑,“涵涵,先回病房好嗎?醫生哥哥有話想跟姊姊說。”
“哦,好!彼皂樀攸c頭,“那我先走了。你不可以欺負姊姊哦!迸R走前還叮囑一句。
“遵命,公主殿下!”溫亦凡眨眨眼,送走小女孩纖細的背影后,他緩緩轉向程天藍,深深望著她。
執著的視線宛如火焰溫熱地灼著她,她垂下眼睫,拚命穩定細碎的呼吸?珊粑莒o,心跳卻無法控制,仍是放縱地加速。
她咬牙,好一會兒,忽地扭頭一把搶回素描簿,跟著急急邁開步履。
他立刻追上。
她快走,他便快追,她繞彎,他也跟著繞,她躲到樹后,他搶先一步來到她面前。
最后,她又來到熟悉的池塘畔,定住身子,惱怒地瞪向總是擋她路的俊拔身軀。
“你究竟想怎樣?”
“我有話跟你說!彼Z調溫柔。
“我沒話跟你說。”她冷淡不已。
“天藍。”他嘆息,“你何必這樣躲我?”
“我……哪有躲你?”說著,她轉過身,匆匆舉步。
“別走!鼻榧敝拢焓殖蹲∷谋郯,她步履一踉蹌,整個人旋入他懷里。
他連忙穩住她的身子,“沒事吧?”
“你……”眼見自己幾乎整個人緊貼著他,她呼吸一亂,心跳急促,又羞又氣,“你放開我!
“我不放!彼麚u頭,近乎無賴地對她微笑,“這樣不是挺好?這樣你就非聽我說不可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她試著想掙脫他,無奈他手臂撐持得太緊,怎么也躲不開。
“別動,天藍!彼沂忠宦,忽地摟住她的纖腰,讓她更加靠近他,“不然我就要對你非禮了哦。”深眸低望她,似笑非笑。
她梗住呼吸,緊繃身子。
見她不再掙扎,他微微一笑,空出的左手為她攏了攏散亂的發絲,然后輕輕壓住她僵硬的背脊。
她停住呼吸與心跳,揚起眼眸。
溫暖的鼻息,輕輕拂動她長長的羽睫。
與他的距離,近得只有一個呼吸,一個旖旎而曖昧的呼吸。
她絕望地閉上眼。
為什么他要如此折磨她?為什么她要任他如此折磨?他不是說過嗎?他們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啊。
在毫厘之間,她領受到情動的滋味,也許是生平第一次的領受。
能不能放過她……
“天藍,記不記得你前天問過我,怎樣才能留住彩虹?”性感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搔弄她不定的心。
她不敢睜開眼,“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嗯!
“一個傻問題,你忘了吧!彼囍ひ簦安屎缭趺纯赡芰舻米?”
“如果我能留住呢?”
“你能?”她愕然揚眸。
他微笑睇她,黑亮的眸蘊著深深的溫柔。
她幾乎陷溺了,“……我不相信。”
“要不要打賭?”
“賭什么?”
“如果我贏了,你就把那幅畫送給我!
“哪幅?”領悟他指的是什么,粉頰一紅。
“還要上色哦。”
上色?
她睨他一眼,“又不是孩子了,還學人家要彩色畫?”
“我就要上色!彼Φ孟窈⒆,扁嘴瞪眸的樣子也像孩子,“我很好奇你會用什么顏色畫那幅畫。”
而她在望著那孩子般淘氣的笑顏時,感覺一顆心宛如夏天的巧克力,靜靜融化。
“上色就上色吧,等你真的賭贏了再說!
“看我的。”說著,他放開她。
驟然失去了他的體溫,她忽然覺得有些冷,悄悄打了個寒顫。
“瞧!彼麖目诖〕鲆粋燦亮的物體。
她定睛一瞧,這才發現那是一個透明的水晶體,不大,約莫只有一根手指的長短,細細切割成六個棱面。
“這是什么?”
“你過來就知道了。”牽起她的手,他拉她來到陽光下,就著光線旋轉著水晶體。
光線穿透過水晶,在棱面上折射出數道炫麗七彩。
彩虹──
她怔怔看著,看著他宛如變魔術般在水晶體上幻出一道又一道美麗的彩虹。
然后他打開素描簿,翻開到他要求上色的那一頁,在紙上滾動著水晶。
“你看看,如果把這個人涂上顏色,應該滿帥的吧。”他半開玩笑。
是陽光的顏色。
凝睇著陽光與水晶在紙上玩的游戲,她的心重重一揪。
最適合他的,莫過于陽光的顏色,因為他就像陽光──
“我贏了嗎?天藍!
“你贏了!彼c頭,啞聲說道。
贏了這個賭約,贏了這幅畫,也贏得了……她的心。
鼻尖驀地一酸,她偏過頭,不明白忽然襲上心頭的滋味是什么。那仿佛是甜,可又微澀、微苦。
那滋味教她難以自持、難以自拔,只能沉淪……
“怎么了?天藍,你臉色不太好。”憂慮的嗓音揚起,“不舒服嗎?”
她搖頭,迎視他關懷的眼神,勉力一笑,“沒什么,我很好!
“那怎么……”他伸手撫上她微微冰涼的頰,“一副要哭的樣子?”
他看出了?
她一驚,身子一顫。
“究竟怎么了?天藍。”他柔聲問她。
那樣的溫柔讓她更想哭,她望著他,瞳眸悄悄泛上淡淡的紅,跟著凝聚一層水氣。
“我……”她顫著唇瓣,掙扎著想說些什么,好不容易要開口時,一個清冷的廣播聲瞬間奪走了她所有的勇氣。
“精神科溫亦凡醫生,梁風鈴醫生來電找您,請立刻回辦公室──”
“……快去吧,未婚妻在等你呢。”唇角淺淺揚起優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