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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羽 第八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該怎么辦?

  她不知道……

  薛羽純深吸口氣,凝望著壁爐地毯前,兩個正專注地下著西洋棋的人兒,兩顆親密得幾乎碰在一起的黑色頭顱。

  這些日子來,她總覺得自己像個闖入者。

  仿佛轉(zhuǎn)錯了彎,上了一條不該走的路,又像不經(jīng)意間闖入一戶人家,忘了敲門。

  而這戶人家,還是一對剛剛新婚的甜蜜夫妻,正過著那不問世事的神仙生活。

  啊,她究竟闖來做什么呢?又為什么至今還留在這里?

  為什么她能如此厚顏,日日看著他們卿卿我我,打擾人家的兩人世界?

  為什么她還不走……

  因?yàn)樗耐冗沒復(fù)原啊,薛羽純,這就是我留下來的原因!

  她神智一凜,在心中嚴(yán)厲地對自己說道。

  她是專業(yè)的物理治療師,在他真正能獨(dú)立站起來行走前,她有義務(wù)繼續(xù)留在這里。

  是義務(wù),也是責(zé)任!

  這就是她之所以繼續(xù)留在這里的原因,沒別的。

  沒別的。

  “復(fù)健的時間到了,傲天!彼⑽⒗_唇角,逸出愉悅的嗓音,清朗動聽,像最透明的水晶相互撞擊般澄澈悅耳。

  她看著他們,看著兩人同時從架在地毯上的迷你棋桌抬起來的好看臉孔,面上笑容一絲未斂,依舊那樣甜美粲然。

  她看著薛羽潔點(diǎn)點(diǎn)頭,偏轉(zhuǎn)過清麗容顏對任傲天甜甜柔柔一笑,“去吧,傲天,這一盤就算你贏了!

  “本來就是我贏了啊!比伟撂旃殴值?fù)P眉,嘴角卻拉開笑意盎然的弧度,“別說的好像是你讓了我一樣!

  別笑得那么迷人,傲天,別現(xiàn)出那種從來不曾在我面前展露的笑容。

  “是是,我說錯話了!毖τ饾嵰残Γ宄喝绱喝穆曧懺谑覂(nèi)回旋,“是你贏,你贏!彼酒鹕,一面幫助掙扎站起的任傲天重新坐定輪椅,接著來到他身后,溫柔地為他推動輪椅,來到薛羽純面前。

  “交給你了,羽純。”

  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別像個正把丈夫交給護(hù)士照顧的妻子的那樣充滿祈求地望著我。

  “嗯。”薛羽純點(diǎn)頭,看著妹妹將纖細(xì)的上半身微微一彎,瑩膩的臉頰親密地貼在任傲天耳際,親密得教她的心忍不住微微抽痛。

  “傲天,你要好好跟姐姐配合啊,可別又跟她吵架了。”

  不會的,他已經(jīng)好一陣子不曾跟我吵嘴了,我們已不再像從前一樣,再不會一見了面就吵架。

  不會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你也是,趁我復(fù)健的時候,好好睡一覺。”

  “干嘛睡?現(xiàn)在大白天啊!

  “可是你昨晚沒睡好啊,我在隔壁房里,聽你翻來覆去一整夜!

  “大概是時差還調(diào)不過來吧!

  “總之,你給我好好回房休息就對了!

  “是,是。”

  薛羽純深深吸氣,聽著兩人既親昵、又溫柔無比的對話,胸口,逐漸泛上某種酸澀的滋味。

  心,好痛。

   

         ☆        ☆        ☆

   

  天邊,晚霞正好,像最有天賦的畫家,任意在畫布上揮灑出的美麗顏色。

  淺紫、蒼藍(lán)、粉紅、金橘,漸層的色彩斑斕地染遍天幕,再細(xì)細(xì)灑落大地——

  細(xì)細(xì)灑落在他與她的肩。

  薛羽純愣愣地瞪著,瞪著面前那副寬厚結(jié)實(shí)的肩膀,好一會兒,忽地?fù)P起頭,放任柔美的霞影嵌落一張清秀麗顏,深幽難測的瞳眸里流轉(zhuǎn)的卻是任誰也參不透的復(fù)雜情感。

  誰也參不透,包括她自己。

  就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潛藏在心底深處最隱晦的想望……

  她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時間停在這一刻。”

  突如其來的話語怔驚了任傲天,他驀地扭過頭,望向一直默默立在他身后的女子。

  “你說什么?”

  “我想要時間停住,就停在這一刻!彼偷偷、柔柔細(xì)細(xì)地重復(fù),嬌容卻一直微微仰著,不曾垂落。

  他凝望她,為她仿佛帶嘆息意味的語氣怔然!霸趺椿厥拢磕阍趺赐蝗贿@么想?”

  她沒說話,仿佛也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一震,怔然立于原地,半晌,方深吸一口氣。

  “因?yàn)楹妹腊。@樣美麗的景色。”她微微笑,清麗的顏終于垂落,明媚的雙眸凝定他!白屓松岵坏冒蜒酃庖崎_,真想讓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是……這樣嗎?”他聽著,忍不住想皺起俊朗的眉峰。

  不知怎地,他覺得好開朗的語氣似乎帶有一絲勉強(qiáng)。

  他感覺她說的并非真心話。

  可是她卻那么笑著,笑得開朗而燦爛,星眸點(diǎn)亮的光彩教人不得不相信她真的心情愉悅。

  她看著他,深深地凝睇著,好一會兒,忽地?fù)P起清雅的嗓音,“我們能夠像這樣一起欣賞夕陽的機(jī)會大概不多了吧,傲天!

  他一震,她突如其來的話像一道強(qiáng)烈電流快速竄過他四支百骸!笆裁匆馑迹俊

  “你最近進(jìn)步很多了,傲天,很快你便可以學(xué)會不用拐杖走路,再一陣子,再一陣子你就會完全康復(fù)了。”

  “都是你的功勞,羽純,要不是你,我不可能復(fù)原得那么快!

  “是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盡一個物理治療師的責(zé)任而已!彼鹛鹨恍Γ⒉痪庸。

  而他望著她,知道她還有未盡的言語。

  “你應(yīng)該覺得高興吧?我很快就可以滾離你的視線了!

  任傲天愕然,怎樣也料想不到等到的是她帶著玩笑意味的一句話。

  “那時候你不是對我說嗎?等你的雙腿一復(fù)原,就要我立刻離開你的視線!

  “我那時說的是氣話,羽純。”他直覺想辯解,“你別當(dāng)真……”

  “你誤會了,我沒有責(zé)備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

  “你想告訴我,你打算離開這里?”他繃著嗓子,無法理解突然竄過心底的那道苦澀是什么。

  她深深望他,“也該是時候了,不是嗎?”

  “可是我的腿還沒好——”

  “已經(jīng)差不多了,傲天,剩下的復(fù)健療程,我相信羽潔可以幫你。”

  “可她不是專業(yè)復(fù)健師!”

  “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不是專業(yè)復(fù)健師,而是一個愿意以最大愛心與耐心扶持你的朋友,羽潔她……”她忽地側(cè)轉(zhuǎn)頭,嗓音細(xì)微,“是最適合擔(dān)負(fù)這個任務(wù)的人!

  “為什么?”他問,嗓音尖銳,“因?yàn)槟悴辉敢鈸?dān)負(fù)起這個責(zé)任嗎?”

  他乖戾的語氣驚怔了她,愕然旋轉(zhuǎn)過頭來,“傲天?”

  “為什么你不愿意再繼續(xù)幫我?”他質(zhì)問著,“莫非你真如此急于擺脫我?”

  “不……”

  “你難道忘記自己夸口說過什么嗎?你說要讓我雙腿完全復(fù)原的!可是你現(xiàn)在卻決定離開這里,棄我于不顧!”他嚷著,像個小男孩般耍賴,連他也不明白自己怎會成了這副可笑的模樣。

  “我沒打算棄你于不顧,我只是——”她還想說些什么,卻被他驀然鉗住她藕臂的舉動止住。

  “我不許你走!羽純。”他高聲宣稱,燃著火焰的黑眸帶著不可理喻的執(zhí)拗。

  她驀地茫然,心韻一陣紊亂,“你憑什么……”

  “在我雙腿完全復(fù)原以前不許你走,羽純,你答應(yīng)過要把我完全治好的,該說到做到!”

  “傲天,別逼我……”

  “我沒逼你!我只要你遵守承諾!彼岣呱らT,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火焰雙眸緊緊灼燒著她。

  他不能,不能就這樣答應(yīng)她離去!她答應(yīng)過讓他雙腿完全復(fù)原的,就該遵守諾言,就不能這樣突然說要離開他。

  不,他不許!

  “我不許你走!彼俑呗晱(qiáng)調(diào)一次。

  “傲天,別這樣為難我。”

  “我并不想為難你,羽純!

  不,他不是想為難她,不是故意找她麻煩……

  他只是一想起她竟然就那樣決定離開他便心亂如麻、慌張失措。

  他……他覺得慌亂,不知怎地,就是無可名狀的慌亂,連前額都泛起細(xì)細(xì)碎碎的冷汗,而健臂,緊緊扣住她的。

  “傲天,你怎能……如此殘忍?”她低啞的嗓音輕輕拂過他耳畔。

  他一愣,熾烈的黑眸與她恍若迷著水煙的明眸相接!拔覛埲蹋俊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默默地。

  “我哪里殘忍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記得問她這么一句。

  她沒回答,掩落眼瞼,藏去眸中的神色,深深、長長地呼吸。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會留下來!卑肷,她終于低低說道!爸钡侥阃晖耆乜祻(fù)!

  “你確定?”

  “我確定。”

   

         ☆        ☆        ☆

   

  她決定繼續(xù)留下來,卻不是完全心甘情愿的。

  他明白,清楚地感覺到她允諾時那淡淡的無奈。

  為什么?難道留下來與他相處對她而言真是一件如此殘忍的酷刑?讓她如此痛苦,一逮到機(jī)會便想揮袖離去?

  她難道真如此厭惡他?

  “該死!”清晰的低咒從任傲天唇間狠狠逸出,隨之而來的是拳擊重重?fù)袈渥烂娴穆曧憽?br />
  她真該死,竟如此無情地對待他!

  他也該死,竟只因?yàn)樗f要離開他便如此心慌意亂。

  “可惡!”他想殺人,有股沖動想高聲痛咒一番,“可惡……”

  “怎么了?傲天,”溫柔的嗓音拂過他耳畔,“你似乎心神不寧!

  他驀地旋過輪椅,俊顏對上清麗嬌容——

  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孔。

  “羽潔!彼蛦疽宦暎p輕地,難掩一陣奇特的失落感。

  他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是剛剛接觸那張容顏的一瞬間,似乎有股極度渴望那是屬于另一個女人的……

  “有心事嗎?”薛羽潔再度柔聲問道,嗓音是一貫的優(yōu)雅,玉手輕輕覆上他的肩,充滿感情地一握。

  他不覺別轉(zhuǎn)頭,目光落向停定他肩上的柔荑。

  “沒什么!彼吐晳(yīng)著,不覺有些恍惚。

  薛羽潔注意到了,十指微微用力!澳阌行氖。告訴我,傲天。”他低俯上半身,深幽的黑瞳鎖住他。

  “沒什么,你別多想!

  “可是——”

  “我說沒什么,羽潔,別瞎操心。”他搖搖頭,跟著勉力揚(yáng)起嘴角,淡淡一笑。

  “真的沒事?”

  “沒事!彼麖(qiáng)調(diào)著,跟著肩一斜,不著痕跡有甩去薛羽潔定在他肩上的雙手。

  她仿佛愕然,星眸凝定他半晌,“傲天,你變了!

  他一愣,“什么?”

  “你變了!彼貜(fù),輕細(xì)的語音難掩怨懟。“從前你不會這樣的。”

  “不會怎樣?”

  “不會這樣回避我!彼ё∠麓,“你從前什么都會告訴我,現(xiàn)在卻好像把我當(dāng)成陌生人……”

  “別胡思亂想,羽潔——”

  他試圖解釋,她卻利落地截斷他,“你都跟她說嗎?”

  “什么?”他再度一愣。

  她深深凝睇他,“現(xiàn)在你的心事是不是都只告訴羽純?”

  他呼吸一窒,“你怎么會那么想?”

  “你是不是愛上羽純了?”

  “羽潔!”他低喊,瞪向她的眸光驚駭無倫,仿佛聽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異端!澳銊e胡亂猜測。”

  “真的嗎?我是胡亂猜測嗎?”她問,原本接近呢喃的嗓音逐漸放大,化為尖銳的質(zhì)問!澳愀艺f自己對她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異樣的感覺嗎?”

  他蹙眉,“我沒有。”

  “是嗎?那我第一天來這兒所看到的是個怎么回事?”

  “你看到什么?”他問,嗓音冷澀,下頷更嚴(yán)凜地收緊。

  她對他表面冷淡的反應(yīng)似乎難以忍受,拉高了語音,“你想吻她,傲天,那就是我所看到的!”

  “我沒有!

  “你有。”

  “沒有!”他依舊堅持。

  她只能咬牙,瞪視他好半晌,“你承認(rèn)了吧,傲天!

  他冷哼一聲,“我不承認(rèn)你這種無稽的猜測!

  “真是無稽嗎?”

  “當(dāng)然!”他低斥著,“你明知我跟羽純從來就不對盤。”

  “是真的不對盤嗎?還是——”她住口,忽地?fù)P唇,飄忽地笑。

  他眉宇鎖得更緊,“還是怎樣?”

  她沒回答,搖搖頭,幽幽瞳凝望他好一會兒,才低低自粉嫩的唇間逸出一句,“吻我,傲天。”

  完全的沉寂。

  “吻我,傲天!毖τ饾嵐蛳律碜樱┌椎膵扇菸⑽⒀銎,明媚雙眸凝定他!半y道你不想嗎?”她問,性感的丁香舌誘惑地沿著水紅的唇瓣舔舐,明燦雙眸跟著氳上一層迷霧。細(xì)致玉頰則淡淡渲染著薔薇紅暈。

  這一刻,她是極美的,索求著熱吻的艷魅神態(tài)足以勾引一個男人最堅定的心。

  可她得到的仍是完全的沉寂。

  她面色急速刷白,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只是一直默默望著她的男人,他仿佛對她有意的誘引無動于衷,幽邃的黑眸深不見底,教人難以窺測其間情緒。

  他究竟想些什么?

  他真的已經(jīng)完全不再愛她,連親她吻她也絲毫不想?

  他對她連最原始的欲望也失去了嗎?

  她不相信!

  她驀地直起身子,緩緩倒退,慘白的嬌顏隨著每一個字吐落唇間更蒼白一分,“我不相信,傲天,我不信……”

  “別這樣,羽潔,你臉色好蒼白……”他語氣里有著真誠的擔(dān)憂,她卻無法聽進(jìn),只是拼命搖著頭。

  “你不再愛我了?真的一點(diǎn)也不愛我了?”她低喊著,一聲凄楚過一聲,絕望的神色溢滿容顏,顫抖搖晃的身子仿佛隨時會不支倒地。

  他心臟忽地抽痛,急忙推動輪椅靠近她,雙臂定住她顫然搖晃的身子。

  “羽潔,別這樣,你身子不好,別這么激動!

  “我激動也是因?yàn)槟悖 彼J喊一句,一面甩開他手臂,瞪向他的火焰星眸燃著失望、憤怒、難以相信以及濃濃的心傷!拔乙詾椤詾椤

  “以為怎樣?”

  “我以為你答應(yīng)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的。”她低低一句,難掩嗓音凄迷。

  “你沒錯,我是這么答應(yīng)了你!彼奔钡兀拔視阍谀闵磉叺。”

  “可是、可是……”她仍是搖著頭,面色雪白。

  “你相信我,羽潔!

  薛羽潔搖頭,皓腕忽地一揚(yáng),緊緊按住兩邊太陽穴,“好痛、好痛……”她驀地輕喊,嗓音雖然壓抑,卻仍掩不住劇烈的痛苦,“我的頭……”

  她的頭?她的頭痛又發(fā)作了嗎?

  任傲天一陣心慌,急忙伸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玉手!澳阍趺戳耍坑饾,頭痛得厲害嗎?”

  她不回答,只是重重地、重重地喘息,上半身再度軟倒,跪立他面前,泛著細(xì)汗的容顏則深深埋入他胸膛。

  他用雙臂環(huán)住她,“還好嗎?羽潔,要不要我請醫(yī)生來?”

  “不用了!彼谒麘牙飺u頭,“不必……”

  “真的不用嗎?可是你——”

  “不用了,傲天。”她忽地?fù)P起螓首,黑眸幽然凝睇他。

  他一震,驚愕地發(fā)現(xiàn)那美麗的容顏上竟縱橫交錯著清晰的淚痕,一條條、一道道,糾結(jié)著他的心。

  “你哭了……”他啞著嗓子,怔然地伸出手指承接一顆正從她眼眶墜落的晶瑩淚珠。

  “因?yàn)槟悴辉賽畚伊。”她只是定定凝睇他,半晌,方低幽地、凄楚地吐出這樣一句。

  “不!你錯了,羽潔,你錯了!彼林氐睾爸粗郎I痕交錯的容顏,心底一千遍、一萬遍詛咒自己是個混蛋。“我愛你,我當(dāng)然愛你啊……”

  他低喊著,欣慰地注意到懷中人兒蒼白的面容終于蕩漾淺淡的笑,卻沒注意到在同一瞬間,門外有一張一模一樣的容顏,悄悄滑過兩道透明清淚。

   

         ☆        ☆        ☆

   

  “你聽到了,姐姐,你還愛著我!

  閣樓里,薛羽潔幽幽微微的嗓音像一道寒涼的冰流,緩緩沁入薛羽純心底。

  她看著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卻不曾深濃過的雙胞胎妹妹,心臟一緊一縮,陣陣抽痛著。

  “你知道我站在門外?”她問,語音是難以抑制的沙啞,蒼白的唇瓣則微微抖顫。

  “是的,我知道!毖τ饾嵨⑽⒁恍Γθ萸宄味该,同樣清澈見底的明眸卻奇異地不曾反照內(nèi)心真正的思緒。

  薛羽純瞪著那雙清澄的眼,“所以你那時的頭痛……是裝的?”

  “沒錯,姐姐,”薛羽潔依舊是那樣有清純的笑,“我的演技很好吧?”

  薛羽純呼吸一顫,難抑心痛,“為什么?羽潔,為什么?”

  “為什么?難道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

  “因?yàn)槲以僖膊灰銖奈疑磉厞Z走我想要的東西!彼挠牡,面容沉靜。

  薛羽純倒抽一口氣,“羽潔,你——”

  而薛羽潔,無視于親姐姐的震驚莫名,繼續(xù)幽幽說道,“你總是從我身邊奪走我想要的一切。你知道嗎?爸爸、媽媽、朋友……每個人都喜歡你、仰慕你,他們的目光總圍繞著你轉(zhuǎn),無視于我的存在。我沒有你的聰明剔透,沒有你的才華洋溢,更沒有你的自信自傲……就連這張美麗的臉,跟你一比,也成了最可笑的諷刺!彼嚨氐托,笑聲嘲諷沙啞,好一會兒,迷的雙眸忽地燃起熊熊烈焰,“我真恨你,羽純,你知道嗎?我恨你!”

  兩束恍若利刃般的眼神毫不容情地刺向薛羽純,逼得她身子禁不住一晃。

  “你……恨我?”

  “是的,我恨你,恨你像是陽光,而我只能是躲在你底下的陰影!

  她像陽光,而她只是陰影?

  這就是羽潔的想法?一直以來,她原來就是那么想的?

  薛羽純終于明白這幾十年來壓抑在妹妹內(nèi)心深處的心緒是什么,終于明白為什么兩姐妹徒然擁有相同的容貌,卻怎樣也走不入彼此的心扉。

  她終于明白,明白羽潔是怎樣看等她這個姐姐的……

  “你從很久以前就這么想?”她問,微微失神地。

  “不錯!

  “那么無情……”

  “我想得到他!

  她再度深吸一口氣。妹妹堅定的嗓音總算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這些年她一直想,為什么羽潔從不曾愛過無情,卻在兩年多前對傲天宣稱愛他?

  “因?yàn)槟阋詾槲覑蹮o情,所以才——”

  “我以為你愛他,所以才想從你身邊奪走他!毖τ饾嵗潇o地接續(xù)她未完的話。

  “你怎能這樣?”薛羽純難以置信,“你知道你這樣的多傷傲天的心嗎?他真的以為你移情別戀!”

  薛羽潔別轉(zhuǎn)過頭,語氣終于有了一絲遲疑,“我是對不起他。”

  “你是應(yīng)該覺得對不起他!毖τ鸺兝淅涞。

  她冷冽的語氣令薛羽潔驀地回轉(zhuǎn)過頭,“你為他心疼?”

  薛羽純一顫,表面上卻緊顰蛾眉,“什么意思?”

  “你如此替他打抱不平,莫非是因?yàn)槟銗凵狭怂俊?br />
  “羽潔!”薛羽純怒斥,一顆心卻不急氣地激顫。

  薛羽潔感受到她的動搖,玫瑰嘴角不覺輕輕一揚(yáng),“你愛上了他。”

  “我沒有。”她反駁,但連自己都不滿語氣里的薄弱。

  “你愛他,”薛羽潔滿意地宣稱,明眸璀璨,“一直都愛他。我說的沒錯吧?”

  這一回輪到薛羽純別轉(zhuǎn)過頭,不愿面對妹妹帶著嘲弄笑意的美眸。

  無奈她卻不肯放過她,清柔的嗓音拂過她耳畔,“你跟無情雖好,但你真正愛的人其實(shí)是傲天,一直都是傲天!

  薛羽純只能深深吸氣,“別說了,羽潔!

  “我真笨,竟然一直到最近才看出來,竟然一直被你蒙在鼓里!毖τ饾崗埓剑怕湟魂嚽謇市β。“虧我還是個職業(yè)演員呢,真傻。”

  她表面像是嘲弄著自己,句句聲聲卻更加刺入聽聞的人心里,逼得薛羽純心臟強(qiáng)烈絞疼。

  她不語,任妹妹冷酷地嘲諷,無意辯駁。

  她不想再欺騙了,不想騙別人,更不想騙自己的心。

  她是愛傲天,一直都愛,從小就愛。

  這秘密在她心底已守了十幾年,隱晦而痛苦的。

  她不介意今日被羽潔揭露。

  “不愧是我那個樣樣出色的姐姐,就連演技也比我強(qiáng)!毖τ鸺兝^續(xù)說著,嗓音清脆爽朗,語氣卻十足譏嘲諷刺。

  但薛羽純置若罔聞,思緒早已奔向飄渺遙遠(yuǎn)的彼方,迷惘難回。

  直到杰生略帶驚慌的的語音喚了她的思緒——

  “薇若小姐,不好了,任先生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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