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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弄影 第三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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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 這座歐洲大城的天色總是陰陰的，霧蒙蒙的，陽光難得露臉。 說實在，趙晴媚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城市。 雖說街道整齊，兩旁的建筑又古典雅致，還有全歐藝術(shù)收藏最豐富的大英博物館，可這些幾世紀(jì)前的英國貴族風(fēng)味建筑看久了也就習(xí)慣，博物館她更是參觀鑒賞了不下十遍，早膩了。 記得上回來倫敦，她根本只是專程為了采購名牌服飾。 就算采購時裝，巴黎也是比倫敦好上百倍的選擇。 既然如此，為什么今日她又會踏上倫敦街頭呢？ 因為蘇富比。 名聞遐邇的蘇富比拍賣會今日在這里舉行，而她，一得知拍賣珍品中一幅林布蘭的自畫像赫然在列，立即搭最快的一班飛機趕來。 只可惜已經(jīng)有些遲了，在她匆匆忙忙趕到拍賣會場時，活動已進(jìn)行了一大半。 “林布蘭的自畫像喊價了嗎？”她抓住一名西裝筆挺的服務(wù)人員急急問道。 “林布蘭的自畫像？已經(jīng)被標(biāo)走了�！� “什么？”她蹙眉，懊惱地跺腳，“是誰標(biāo)走的？” “那個小姐�！狈⻊�(wù)員回答，一面指向一個正穿過玻璃回旋門、身材窈窕有致的黑發(fā)女郎。 趙晴媚追上去，跟著穿過回旋門，“對不起，小姐，請等一下�！� 黑發(fā)女郎回眸，一張清麗絕俗的東方面孔嵌著一對神秘黑玉，那黑玉如此朦朧、如此幽深，吸引人不覺往下直落。 趙晴媚禁不住一怔。 “有何指教？”女郎輕啟芳唇，吐露雅致的問話。 “不好意思，請問小姐芳名？”她猜想她是中國人。 “敝姓殷�！睂Ψ焦桓挠脟Z回答。 “殷小姐，你好，敝姓趙，趙晴媚�！彼Y貌地自我介紹。 聽到這名字時，黑發(fā)女郎唇邊微笑似乎一斂，但只一轉(zhuǎn)眼，又是笑意盈盈。 趙晴媚沒注意到她的異樣，“不好意思，聽說那幅林布蘭的自畫像被你買下了�！� “不錯�！� “請你讓給我。”她堅定地，“我愿出高價。” 黑發(fā)女郎眸光一閃，若有所思地凝望她，好一會兒，方輕輕搖頭，“對不起，不賣�！� “不論你剛才付了多少錢，我愿意加倍�！� “那可是一筆天價呢�！� “我不在乎�！� 黑發(fā)女郎微笑，報了個天文數(shù)字。 她眉也不皺，“可以�！� 黑發(fā)女郎仿佛訝異于她的決心，沉默數(shù)秒，“對不起�！彼龘u頭，嫣美的嘴角像是銜著淡淡嘲諷，“還是不能賣�！� “為什么？”她明明見她眸中閃過興致的光芒了啊。 “因為我只是受人所托標(biāo)下這件畫作�！� “你是受人所托？”趙晴媚一怔，“誰托你的？” “對不起，我無權(quán)泄漏他的身份�！焙诎l(fā)女郎聳聳肩，語氣似有所憾，“抱歉了”。 語畢，她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等一等，殷小姐，你替我轉(zhuǎn)告那個人，說不定他愿意割愛……” “不可能的。這幅畫是他買來打算送人的，不可能割愛。” 趙晴媚莫可奈何地瞪著她婀娜的背影，強烈的懊惱令她緊緊咬住紅唇。 她該早點趕來倫敦的，只要能早個一小時，今日那幅林布蘭的名畫肯定已屬于她。 只可惜她是在最后一刻，才想起了蘇富比拍賣會，才記得去打聽今年拍賣的有哪些珍品。 都怪韓影！若不是他將她的生活攪得一團(tuán)亂，教她鎮(zhèn)日恍恍惚惚，她不會忘了如此大事。 都怪他。 她恨恨地在心底咒罵著，腦海跟著浮現(xiàn)他那張五官分明，總是似笑非笑冷諷著她的臉龐。 都怪他，他真可惡。 她繼續(xù)低咒著，不知怎地，腦海那張嘲諷的臉卻忽然換上另一副表情。 和煦、平靜，像是淡淡抹著溫柔歉意，卻又諱莫如深的神情。 是那一夜，他忽然停住粗暴的舉動，怔怔凝娣著她時的臉龐。 該死，怎么會忽然想起那一夜了呢？ 趙晴媚甩甩頭，拼命想抖落腦中那張討人厭的臉龐，卻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而臉頰，緩緩地發(fā)起燒來。 愈不愿想，那晚的一切愈是清晰地浮現(xiàn)腦海，旖旎風(fēng)流，交纏的肢體與性感的撫觸激得她心跳有一下沒一下的躍動著。 她記得他深深膩吻她的耳垂，一遍又一遍，挑起了她…… 她奇怪，原本是那么充滿懲罰意味的強暴，怎會忽然成了一次教人心動神馳的做愛？ 為什么都過了一個禮拜，她仍對那晚念念不忘？ 為什么他的音容身影竟是時時刻刻進(jìn)駐她腦海？ 簡直——哦，簡直可惡。 她想著，禁不住懊惱地跺了跺腳，咬緊牙關(guān)。 “又有什么事不稱你心了？” 一個十足嘲諷的嗓音揚起，她倒抽一口氣，飛快旋身，“是你！” 是韓影。他竟就那樣站定她身后，深不見底的黑眸嘲弄般地鎖住她。 “你怎么會在這兒？”她惱怒地問。 “我來倫敦開會�！� “我怎么不知道？” “有必要向你報備嗎？”他閑閑一句。 她再度咬緊牙，“是沒必要�！� “你呢？怎會來到倫敦？” “沒必要向你報備。”她逮到機會，伶牙俐齒地回應(yīng)。 “你不必說我也猜得到�！彼恍�，“是為了蘇富比拍賣會吧�！� “哼�！� “買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你明知道沒有�！彼Z氣悶悶地。 “所以才會這么一副難看的表情�！彼�，渾厚的嗓音毫不掩藏嘲弄，“真難得，竟有趙大小姐想要卻弄不到手的東西。” 她瞪他一眼，“你不必如此譏刺�！� 他停住笑，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好一會兒，“吃過飯了嗎？” “吃不下�！� “陪我去吃。”他說，托起她的手臂。 “我不要。”她掙扎地想甩開他，“跟你說了我吃不下�！� “我說陪我去�！彼豢纤砷_她，“陪丈夫用餐是妻子的義務(wù)�！� ☆ ☆ ☆ 結(jié)果，她不僅陪他上餐廳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法國料理，飯后還一塊兒去聽了出音樂劇。 劇名是“悲慘世界”，改編自雨果的作品。 他聽得聚精會神，濃密的劍眉一直緊緊聚著，似乎很為劇中命運乖舛的人物感到不樂。 “你真聽得懂？” 中場休息時，她忍不住嘲諷他。 他轉(zhuǎn)過臉龐，炯然的黑眸凝向她。 她頓覺胸膛一燙，心跳緩緩加速。 “你覺得意外？”他嘴角微揚，但那弧度絕不是個微笑，“像我這樣出身低微的男人根本就不配懂得這些？” “我沒那么說�！� “你就是這意思。”他低哼一聲，“還記得嗎？在你十四歲那年就曾經(jīng)以如此輕蔑的口氣譏諷一個臺大學(xué)生�！� “我？譏諷一個臺大學(xué)生？”她愣了愣。 “你忘了嗎？” “我不記得有這么回事。”她蹙眉，“你胡說。” “你忘了�！彼币曋磺搴鋈环荷闲牡椎�，是怎樣一種滋味。 她竟完全不記得了，完全忘了自己曾經(jīng)那般輕蔑、嘲諷過一個青年男子。她忘了自己曾經(jīng)如何地瞧不起他，只因為他不認(rèn)得那幅雷諾瓦的仿畫。 她竟忘了。 這個被寵壞了的千金小姐！竟能如此毫不在意地刺傷一個人，之后又將其忘得一干二凈。 好。真行。 果然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的天之驕女。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說清楚啊�！币娝路鹣萑肓顺炼鳎荒偷卮叽僦�。 “聽?wèi)虬�。”他只是這么冷冷一句，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理她。 ☆ ☆ ☆ “你！我要見我父親，告訴我他在哪里�！鳖U指氣使的嗓音拂過他耳畔，他冷哼一聲，從電腦熒幕后揚起頭來。 果然是那個久違的千金小姐。 十九歲的她身材成熟許多，曲線玲瓏有致、美麗的容顏亦減去幾分稚氣，添了幾分嫵媚動人。 但那性格，依舊是如五年前一般讓人不敢領(lǐng)教。 “請問小姐是哪一位？”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趙晴媚�！� “請問趙小姐有預(yù)約嗎？” “預(yù)約？” “總裁時間有限，不跟沒有預(yù)約的人見面�！� “什么？”她揚高語音，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聳聳肩。 “我是趙晴媚，趙英生的女兒！”她發(fā)怒了，“難道我見自己爸爸還得事先預(yù)約？” “這是規(guī)矩。” “去他的鬼規(guī)矩！”趙晴媚冷哼一聲。 “對不起，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就算總裁女兒也一樣�！� “什么？你是誰？敢這樣對我說話！”她火焰雙眸迅速一掃，認(rèn)清了他掛在胸前的名牌，“一個小小總裁室特別助理也敢這樣對我說話？” “不好意思�！彼⑽⑿Γz毫不在意她語氣的濃濃嘲諷。 “可惡！”她忽地俯身，用力一拍他辦公桌，“我說我要見我父親，你告訴我他在哪里�！� “他在開會�！� “我現(xiàn)在就要見他！” “辦不到�！彼纱嗟鼐芙^。 “你！”她瞪住他，呼吸急促，眸中燃著熊熊怒焰。 “有什么事我可以替趙小姐轉(zhuǎn)告總裁�！� “我要親自對他說�！� 他又聳聳肩，接著低頭繼續(xù)做事，漠然的態(tài)度清楚表明她的要求只是枉然。 將近一分鐘的時間，空氣是完全的僵凝。 他可以清楚聽聞她急促的呼吸。 終于。她像是放棄了，一個文件袋朝他辦公桌一甩。 “這個，替我交給我爸�！� 他迅速瞥了一眼文件抬頭，一串英文字，似乎來自于紐約大學(xué)。 “NYU的注冊單。你替我告訴他，今天一定要匯錢過去，我不能沒有學(xué)校念�！薄� 他好奇地?fù)P眸，“令尊不讓你念NYU嗎？” “他不讓我出國！” 這倒有趣了�！盀槭裁�？”他們這種出身世家的千金公子不都以出國喝洋墨水為榮嗎？ “你管不著�！彼伤谎�，依舊盛氣凌人，“總之你替我轉(zhuǎn)告他，我去美國去定了，就算他不替我付學(xué)費，我也會想辦法自己去�！� “哦？想什么辦法？”他閑閑地問，語氣不無嘲弄。 她自然聽出來了，“你不相信？” “我很懷疑�！� “不必懷疑。”她冷冷地回應(yīng)，“我趙晴媚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今天我要去美國，就去定了，誰也攔不住我�！� “是嗎？” “走著瞧。” 她信誓旦旦宣稱，也真的辦到了。 她果真在沒有父親的經(jīng)濟支援下，毅然決然地出國念書。 第一年，她靠著母親留下的信托基金勉強撐過。 第二年，與她同去的男人因為寫不出好劇本鎮(zhèn)日借酒澆愁，四處尋歡買醉。為了籌措日漸膨脹的開銷，她只得賣起自己不成熟的畫作來。 畫作不成熟，價碼也不好，只能勉強度日。 第三年，她受不了情人的頹廢委靡，主動提出分手，搬出了兩人在蘇活區(qū)附近租賃的公寓，申請入宿學(xué)校的宿舍。 整整兩年，她過起一個人的異鄉(xiāng)生活。因為經(jīng)濟不寬裕，她收拾起身為富家千金的浪費習(xí)性，省吃儉用，生活樸素簡實。 這樣的樸素簡實，完全是為了順利取得NYU的藝術(shù)學(xué)位。 收回恍惚游走的心神，韓影悄悄瞥了一眼身旁一襲昂貴古奇小禮服，雍容華貴的女子。 她是一個習(xí)于奢華生活的女人。 華服、美食、藝術(shù)品、音樂劇，她一向慣于享受這樣精致品味的生活。 正因如此，他不得不對她為了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曾經(jīng)自愿放棄這樣奢華的行舉感到印象深刻。 在許多時候，他厭惡、憎恨這么一個驕縱任性的千金小姐。 但偶爾，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也有些佩服她—— 不該這樣的。 一念及此，韓影倏地神色一凜，用力甩了甩頭，像要甩去腦中不受歡迎的念頭那般用力。 她只是一枚他利用來取得名利權(quán)位的棋子而已，他不該對她存有莫名其妙的情感。 棋子，只是供人擺布而已，若是它反過來影響了擺布者的心情，就該想個辦法。 除它離開棋局。 ☆ ☆ ☆ “你打算拿那個女人怎么辦？” 臨著山崖的古堡式飯店二樓，一個黑發(fā)女郎坐在鋼琴酒吧一角，問著對面的黑發(fā)男子。 兩人一個絕美，一個有型，吸引了酒吧無數(shù)男女的目光，然而他倆像未察覺似的，徑自低聲交談。 “哪個女人？”男子淡淡地，語聲掩在流暢優(yōu)雅的琴聲中，顯得低沉而朦朧。 “別裝傻，韓影，你知道我指的是誰�！泵利惖暮诎l(fā)女郎嘴角一彎，瞬間勾勒萬種風(fēng)情，“我指趙晴媚，你的妻子�！� 韓影不答話，勾住高腳杯的手指緊了一緊。 “你該不會對她心軟了吧？” 他倏地?fù)P眸，“為什么這樣說？”語氣帶著某種防備的意味。 “瞧你緊張的模樣。”女人微笑，端起水晶酒杯輕啜一口，“莫非真讓我猜中了？”她微微瞇眸，透過酒杯邊緣打量他線條堅毅的臉龐。 “別胡說八道了，水藍(lán)。” “是我多心了嗎？”被喚作水藍(lán)的女子輕輕一笑，就連不經(jīng)意的笑聲也籠著淡淡誘惑，“還是方才你目送她回房時泛在唇邊的真是微笑？我還不曾見你對哪個女人那樣笑過呢。” “殷水藍(lán)！”韓影低喝一聲，好看的濃眉皺起，“誰讓你偷窺我了？你要有閑有空，想想怎么勾引那個任傲天吧�！� “任傲天？哈�！币笏{(lán)輕輕一哼，彎彎秀眉揚著自得，“他已經(jīng)向我求婚了。” 韓影一驚，“他已經(jīng)求婚了？” “不錯，就在昨晚�！彼Φ脿N爛，“下個月他和一群登山同好打算去攀登阿爾卑斯山，等他回來我們就飛回臺北結(jié)婚�！� 他聞言，怔然半晌，“了不起，水藍(lán)�！焙陧W著似嘲非嘲的光彩，“這下子，一切都依照你的計劃進(jìn)行了。” “我跟你不同，看準(zhǔn)了目標(biāo)就勇往直前，絕不讓任何人阻撓我。”她堅聲宣稱，凝定他的眸光像是挑釁。 “我也不會。” “是嗎？我懷疑。” “如果你擔(dān)心趙晴媚會影響我的決心，就省省吧。我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fā)生的�！� “哦？” 黑眸掠過凌厲的光芒，“我已經(jīng)想到辦法對付她了�！� ☆ ☆ ☆ 他在笑。 那張總是嚴(yán)厲冷酷，嘴唇緊緊抿著的臉孔難得也有如此俊逸的時候。 只是性感的嘴扇微微一彎，就點亮無數(shù)神采，燦爛得教人目眩神迷。 他笑起來——原來如此迷人。 她第一次看他如此真心地笑，一顆心不知不覺晃動起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沒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明天是你生日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有個禮物送你�！� “什么禮物？”他帶笑的眼眸看得她呼吸困難。 “要不要猜猜看？” “我猜不到�！彼蠈嵉鼗貞�(yīng)，猜謎從來不是她的專長。 “是一份會讓你終生難忘的禮物�！� “究竟是什么？別吊我胃口了�！� “你睜開眼睛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 “睜開眼睛啊，甜心，快一點�！� 不知怎地，只是一個簡單的睜眼動作，對她而言卻如許困難。她掙扎許久，好不容易才掀開眼瞼。 落入眼底的，是陌生的房間擺設(shè)。 房間舒適而溫暖，卻絕不是她熟悉的臥房。 她眨眨眼，終于記起這是倫敦郊區(qū)一家古堡式飯店最頂層的高級套房，自己正一個人躺在柔軟的伊莉莎白風(fēng)味的四柱大床上。 方才的一切，原來只是一場夢。 她搖搖頭，自嘲地彎彎嘴角，接著直起上半身。 驀地，她呼吸一緊，眼眸圓睜。 她終于明白是什么原因讓她自深沉的睡夢中醒過來了，是濃煙，那團(tuán)直直朝她裹圍而來，嗆得人難以呼吸的濃煙。 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驚恐，怎么房里會忽然漫起這許多濃煙？失火了嗎？ 她驚慌地翻落下床，赤裸的雙足在接觸冰涼的地面時微微一顫，美麗的瞳眸同時被濃煙刺得發(fā)疼，瞬間泛上淚霧。 “救命啊，救命�。 彼滩蛔〖饨�，踉蹌著步履尋找逃生的方向，卻發(fā)現(xiàn)唯一的出口已然冒出可怕的火舌。 “救命啊，失火了！” 失火了，失火了！為什么沒有人發(fā)覺失火了？為什么火災(zāi)警報器沒有響？ 她心慌意亂，在明白自己無法從大門逃生后迅速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奔到床前，拿起話筒，直撥飯店服務(wù)臺。 “失、失火了！快、快來人啊……”她慌亂地用英文喊著，濃煙嗆得她語不成聲。 但話筒另一邊卻沒有回應(yīng)，只傳來一聲冷似一聲的嘟嘟聲。她怔愣著，總算明白不知何時，電話線已被人動了手腳。 怎么辦？她該怎么辦？ 她心跳急促，若萬馬奔騰，在一陣慌然四顧后，眸光忽地觸及連接陽臺的落地窗。 就是那里，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急急奔過去，用盡力氣拉開已經(jīng)有些發(fā)燙的金屬穿框，來到圍著白色欄桿的陽臺。 只望了一眼，她一顆心便沉落谷底。 飯店臨著山崖而建，而這里是最頂層，下頭是峭壁，接著是深不見底的山淵。 她不可能從這里跳下去逃生。 她被困在這里了。 明白這一點后，趙晴媚忽地眼前一黑，身子跟著一軟，跌坐在地。 莫非她今日——注定命喪于此？ 才剛這么一轉(zhuǎn)念，從房間另一頭傳來的沉重撞擊聲又重新激起了她的希望。 有人發(fā)現(xiàn)這里失火了，有人來救她了。 “我在這里，救我……快救我——”她拼了命想放聲喊，出口的卻是被煙熏得慘不忍聞的沙啞。 “救我……”發(fā)不出聲的絕望感深深攫住了她，墨黑的眼瞼一顫，急促滾落幾滴淚。 “救我……”她喃喃地、沙啞地低吟著，朦朧的眼眸早看不清濃煙另一頭是否曾經(jīng)出現(xiàn)黑色人影。 直到一個蘊著慌亂的低沉嗓音硬生生拉回她逐漸流失的意識。 “晴媚，你在里頭嗎？你在哪里？” 是韓影，是他！ 他來救她了。 她激動地落淚，右手撫住疼痛的喉嚨，拼命想發(fā)出聲音，“我在……我在這兒�！彼幻鏌o聲喊著，一面掙扎著想立起軟倒的身子。 無奈她才剛剛站立起來，雙腿卻又一軟，靠著欄桿倒落。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dāng)她驚覺白色木頭欄桿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往外坍落，而她的身子也跟著往下跌時，一只健壯的臂膀及時拉住她的手腕。 她驚慌地抬頭，看著韓影左手拉住了全身已落在陽臺外的她，右手則緊緊勾住陽臺水泥地板邊緣，藉此撐住兩人重量。 這危險的狀況教她幾乎失去理智，不覺歇斯底里起來，“救……我！拉我上去……”她一面哀求著，一面早忍不住極度恐懼的淚水。 “別害怕，我會拉你上來�！彼е�，額頭因用力過度滲出滴滴汗珠。 “求求你……”她哭著，語無倫吹地求懇著，右手緊緊地、緊緊地抓住他汗?jié)竦淖笫帧?br /> 然而她的手仍是逐漸脫離他的掌握，而她的身子，亦隨著一點一點往下滑落。 她驚恐地瞪著他，看著他眼神一點點、一點點，緩緩黯淡下來。 “晴媚，對不起——”他喑啞地喊著，低沉而痛楚的。 不知是他放開了她，或是他當(dāng)真拉不住她。 總之，在那個暗無星子的深夜中，她墜落了。 伴著凄厲的銳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