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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 第七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樣保持平靜送他上飛機(jī)的。

  只要你一句話,紫筠,我立刻打電話回絕徐教授。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留下來。

  這是他上飛機(jī)前,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多大的誘惑啊!一個女人還能要求一個男人對她說些什么?

  蒼鴻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情人,不是她的親人,他只是她一個朋友──即使是一個愿意為她兩肋插刀、夠義氣的知己好友,她仍然沒有資格要求他放棄自己的理想、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為了她而留下來。

  她已經(jīng)拖累他太久太久,不能再這么依賴著他了。

  七年了。

  從那天下午在婦產(chǎn)科診所遇到他,至今已經(jīng)七年了。

  七年來,她一直依賴著他,依賴著他給她建議,依賴著他的指點(diǎn)、他的幫助,依賴著他即使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站在一旁也能給她的強(qiáng)大精神支持。

  她實在太依賴他了。就像月球緊緊圍繞著地球,強(qiáng)迫他跟自己留在同一個生活軌道里轉(zhuǎn)。

  但她不該強(qiáng)迫他的,她有什么資格強(qiáng)迫他?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生活目標(biāo)。

  七年了。

  她還要像這樣拖累他多少個七年?他還能有多少個七年浪費(fèi)在她身上?

  早該放他離開了。

  問題是,為什么在機(jī)場目送著他的背影、當(dāng)他挺拔俊帥的身軀離她愈來愈遠(yuǎn),她的心會抽痛得那么厲害,幾乎痛到令她無法承受?

  不只心痛,折磨她的還有一股空空落落的滋味,仿佛她全身所有的血液瞬間全被抽離了,她的身軀是空的,胸腔是空的……心是空的──永遠(yuǎn)填不滿,永遠(yuǎn)填不滿……她真怕這樣的空虛永遠(yuǎn)填不滿啊!

  酸、澀、苦,交錯回旋的滋味折磨著她,折磨得她全身忽冷忽熱,折磨得她幾乎忍不住讓淚水沖上眼眸,好好痛哭一場。

  但她沒有,沒有落淚,不曾放縱自己痛哭。

  她必須堅強(qiáng),必須好好地堅強(qiáng)起來。

  她必須堅強(qiáng),必須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家人,否則他會走得不安心,就算遠(yuǎn)在天涯,仍會時時刻刻牽掛著她。

  而她!不愿自己成為他心頭的負(fù)擔(dān)。

  她必須堅強(qiáng),為了他。

  更為了自己。

  “君庭,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陳君庭懶洋洋地?fù)P起頭,眨眨彌漫著酒霧的眼眸,映入眼底的男人身影在闇藍(lán)燈光掩映下,不知怎地顯得有些變形。

  雖然身材走樣,男人臉上的笑容倒是絕對正常的,爽朗而愉悅,“一個富商千金看了你的畫,表明愿意資助你開畫展!

  “真的?”陳君庭不敢置信,原本占領(lǐng)全身的酒意瞬間敗退,“她是藝術(shù)經(jīng)紀(jì)人嗎?”他問,再如何力持鎮(zhèn)定,終究掩飾不住顫抖的語音。

  “不是,可她說要幫你請一個經(jīng)紀(jì)人!

  “幫我請經(jīng)紀(jì)人?”濃眉一蹙,“是誰這么看好我?”多年來遭受各種打擊的際遇讓他心頭的興奮逐漸淡去,語氣開始顯得嘲諷。

  “一個女人!

  “女人?”他更加確定這只是個惡劣的玩笑了,“哪個女人會欣賞我的畫?”就除了他那個單純的老婆……方紫。

  陳君庭驀地?fù)P起手臂,將最后半杯威士忌一仰而盡。

  想起近日他一直有意逃避的妻子,他原就灰暗的心情只有更加沉澀。

  “……看樣子你對自己的作品評價不高哦。”沙啞卻諷意明顯的嗓音輕輕拂過他耳畔,跟著,是一個身材窈窕的女郎在他身旁落坐,扣著閃亮鉆石的纖纖玉指朝吧臺后的酒保一點(diǎn)!敖o我來杯長島冰茶!鄙现仙G彩的性感菱唇吐著柔媚的嗓音。

  陳君庭轉(zhuǎn)過頭,迎面而來的花果香水味刺激著他全身上下的感官,他不覺蹙眉,瞪向那個顯然有意朝他賣弄風(fēng)情的女人。

  女人朝他噘噘唇,“怎么?不認(rèn)得我了嗎?”

  他不語,梭巡她姣好美艷的五官──她圓亮的瞳眸蘊(yùn)著熟悉的況味,可處于半醉狀態(tài)的他卻無法輕易辨認(rèn)出來。

  “真認(rèn)不出來了?”女人秀眉一凝,“我就這么令你印象不深刻?”

  “你是──”他仍然猶豫。

  她冷哼一聲,轉(zhuǎn)頭接過酒保遞來的長島冰茶,狠狠啜飲一口,“不至于這樣吧?陳君庭,好歹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呢!

  青梅竹馬?他跟她?

  他微微茫然,怔怔凝視她秀麗的側(cè)面,好一會兒,恍然大悟,“你是張凱琪!”低啞的嗓音蘊(yùn)著難以置信。

  “終于酒醒了!彼龥]望向他,依舊平視著前方,淡淡嘲謔的嗓音像是自言自語。

  陳君庭沒理會她的嘲諷?偸沁@樣的,這個他從小學(xué)一年級便認(rèn)識的女人,每回跟他見面只有針鋒相對,兩人從來不曾交換過什么好言好語。

  比起她似有若無的嘲弄,他更在意的是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家位于臺北暗巷里的小酒吧。

  “故友相逢,你們一定有特別多話想聊吧,我就不打擾啰!币慌缘哪腥艘妰扇讼嗾J(rèn),淡淡一笑,識趣地走開。

  陳君庭幾乎沒察覺他的離去,只是定定直視張凱琪,“你不是移民了嗎?國中畢業(yè)典禮的時候,你不是還得意洋洋跑來跟我炫耀你們家要移民加拿大,你爸爸還要送你到美國念大學(xué)。怎么?回臺灣來度假嗎?”他一頓,嘴角自嘲地一扯,“總不可能專程回來看我們這些老朋友吧?”

  她沒答話,再啜了一口酒。

  陳君庭望著她,從她化妝濃艷的五官到黑色皮質(zhì)迷你裙下一雙修長的美腿,好一會兒,終于澀澀地發(fā)表評論,“看來美國的文化沒教會你什么,只除了賣弄性感!

  張凱琪聞言,總算轉(zhuǎn)過頭來了,圓眸噴出灼亮火焰,“臺灣也沒讓你這個大畫家討到便宜,不是嗎?”她慢條斯理地說,“至少還沒讓你嘗到名利雙收的滋味。”

  “你!”握住威士忌杯身的手指驀地扣緊,“我不信你回臺灣是專程來找我麻煩。”

  “當(dāng)然不是。”她瞪他,“我是回來發(fā)展我的事業(yè)。”

  “發(fā)展事業(yè)?”

  “我剛剛繼承了一大筆財產(chǎn)。”

  她說來輕描淡寫,他卻明白其中含意。

  “你父親過世了?”

  “沒錯。”

  “節(jié)哀順變!

  “別誤會了,我可從來沒有傷心過!彼柭柤,“他死了自有他養(yǎng)在外頭的無數(shù)情婦為他掉淚,輪不到我。”

  他默然,既不諷刺,也不表示訝異,只覺得在聽著她這么談?wù)撟约旱母赣H的時候,忽然為她有些難過──也許是因為他敏感地聽出其間幾絲受傷的意味吧。

  “總之,我現(xiàn)在有了錢,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包括為一個窮畫家辦畫展?”

  “那也算是一件有意義的事,不是嗎?”她淺淺微笑,自手提袋中取出一根細(xì)細(xì)長長的煙,點(diǎn)燃了它。

  他看著她吞云吐霧,優(yōu)雅的動作既動人,又帶著點(diǎn)詭魅。

  很少女人抽煙能抽得如此好看的,可她偏能,半瞇著眸吸煙的動作蘊(yùn)著股誘人韻味。

  他怔怔地望著,好一會兒,半迷失的心神才重新召回,“如果你是想藉此侮辱我,我謝謝你的好意。”

  “我不是想侮辱你!

  “那是為什么?我不認(rèn)為你是出自單純的好心!

  “我欣賞你的畫!

  “你欣賞我的畫?”他重復(fù)她的說辭,濃濃嘲諷,“還記得國中那次班會吧?是誰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聲稱我根本一點(diǎn)繪畫的才能也沒有?”

  “是我!彼涌,語氣居然坦然自若,櫻唇甚至揚(yáng)起淺笑。

  他不可思議地瞪她,黑眸逐漸燃起烈焰。

  “我錯了!彼皇沁@么淡淡回應(yīng),“其實你的確有才華。”

  “哈!彼浜撸@然不相信她。

  朦朧的水眸凝望他,許久,“你應(yīng)該相信的──”她幽幽地說,“你應(yīng)該知道,一個青春期少女為了保住她的自尊,可以做出多么愚蠢的事。”

  “什么意思?”他不解。

  她搖搖頭,以另一個問題避開了他的追問,“你的老婆最近還好吧?”

  “我的老婆?”

  “那個方紫筠啊。”她撇撇紫色菱唇,“聽人說你十七歲就跟她結(jié)婚了!

  “是又怎樣?”

  “真是不可思議啊!彼怂靡粫䞍海澳莻文靜乖巧的乖乖牌竟然會搞未婚懷孕。”

  她諷刺的語調(diào)令陳君庭不覺皺眉,“不是她的錯!

  “那是你的錯啰!彼,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將細(xì)煙送入紫唇,深深吸一口,“我真的很佩服那個方紫筠,她總有辦法讓男人爭相保護(hù)她──就算明明是她的錯,他們也會爭著替她攬下!

  “別這么批評她!”烈眸噴出怒焰。

  “OK,我不說就是了!痹谒庹趄v的瞪視下,她仍是一副平靜的模樣,“可你難道不這么覺得嗎?”

  “覺得什么?”

  “那女人外表柔弱,其實卻堅強(qiáng)得很……她跟陸蒼鴻,這兩個人都是那么一副就算天塌下來也能扛住的模樣,簡直教人害怕──”

  “……害怕?”

  “難道你不怕嗎?”她柔柔睇他,“我可怕死了。每回在他們面前,就對自己的軟弱特別自慚形穢,他們是了不起的圣人,而我,只是個軟弱不堪的凡夫俗子──”

  ※※※

  最近家里的氣氛很怪異。

  事實上,早在幾個月前,方紫筠便察覺空氣中一股微妙的氣氛,可因為忙著課業(yè),無暇仔細(xì)分辨,直到現(xiàn)在終于考過期中考,也交完該交的報告,異樣的空氣才再度攫住她的鼻尖。

  是的,這氣味確實是有些怪異的,而來源似乎是陳君庭。

  他最近的表現(xiàn)不太對勁。

  女性的直覺告訴方紫筠,這個正躺在她身畔沉沉呼吸的枕邊人跟幾個月前相比有了些不一樣。

  他不再那么暴躁了。

  倒不是說她寧愿他暴躁,而是他一向如烈火的脾氣收斂得也真奇怪,不只滅了、熄了,從前總是火光閃耀的眸也不再灼亮逼人,淡淡蒙上一層迷霧。

  迷霧輕輕淡淡,卻正好能掩去他眸中的思緒,教人無法輕易辨清。

  這不像他。

  從前的他情緒總是特別奔放的,高興便開懷朗笑,生氣便怒聲咆哮──性子如火,總是燒得旺盛而照人。

  可最近卻……方紫筠淺淺顰眉,沉吟著,拚命在腦海里尋找任何可能招致他如此變化的蛛絲馬跡,卻理不出太多線索。

  肯定不是因為事業(yè)不順而造成的,因為最近他的畫作不但不再四處碰壁了,反倒逐漸在畫界闖出一些名聲。

  具體情形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終于找到了肯長期資助他的投資人,愿意在其藝?yán)日钩鏊淖髌贰?br />
  不但如此,那個人還為他找了個手腕高明的經(jīng)紀(jì)人,游說不少買家收藏他的畫。

  他的事業(yè)正開始起飛,一帆風(fēng)順。

  照理說他該為此開心愉悅啊,為什么反倒經(jīng)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莫非他瞞了她什么?

  正沉思著,身旁的男人忽然動了一動,側(cè)過身子,一只健壯的手臂擱上她柔軟的胸部。

  方紫筠身子一僵。

  “……嗯……”他在睡夢中長長呻吟,手臂環(huán)緊她的胸部,仿佛試圖將她的身子更拉向自己。

  “君庭?”她試探性地輕喊。

  他沒有回應(yīng),顯然仍沉睡于夢鄉(xiāng),可手臂卻自有意志,更加圈緊她,接著伸過另一只手,在她曲線玲瓏的身軀上探索著。

  她輕輕咬唇,僵著身子,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

  終于,他仿佛察覺她的毫無反應(yīng),濃密的眼瞼一展。

  墨睫下的星眸有片刻迷蒙,好一會兒,才倏地一亮,兩束灼熱的目光射向方紫筠。

  她不覺一顫,被他強(qiáng)烈異常的眸光瞪得有些不安。

  不知怎地,她感覺他的眼神仿佛蘊(yùn)含著淡淡的指控意味,就好像她不該躺在他身邊,就好像他清醒時看到的第一個人不該是她似的。

  “君……君庭,有什么……不對嗎?”她問,嗓音微微沙啞。

  陳君庭瞪了她好一會兒,忽地直起身子,“沒什么。”他淡淡地回道,一面下床,取下衣架上的睡袍套上。

  “你去哪兒?”

  “出去抽根煙!彼啙嵉卣f。

  方紫筠凝望著他挺直的背影,淡淡困惑,終于,她下了床,跟隨他來到了客廳。

  他正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抽煙,煙頭上微亮的火光映得他一張臉更加陰沉。

  她默默望他,良久,“你最近有心事嗎?”

  “……沒事!

  “你有,君庭!彼甭实卣f,“告訴我好嗎?”

  “我說了沒事。”

  “你的作品賣得怎么樣了?”

  “……很不錯!彼偷偷卣f,伸臂朝桌上的煙灰缸撣了撣煙灰,“事實上好得出乎我意料之外,光是上禮拜就成交了四幅!

  “真的嗎?”她淺淺拉開唇角,真心為他高興,“恭喜你了!

  而他的反應(yīng)卻是回過頭,奇怪地看她一眼,接著,又迅速移開目光,“也沒什么,也許是運(yùn)氣吧。”

  “不,應(yīng)該說是他們終于懂得欣賞你的畫了。”

  “……”

  “有了,我們來為你慶祝一下好了!狈阶象夼d高采烈地提議,“禮拜六晚上我們上飯店好好打打牙祭如何?”

  “禮拜六?”他搖搖頭,澀澀地說:“我有事!

  “你有事啊?那禮拜天好了,我們還可以順便帶盈兒到郊外走走,她最近也剛考完試,正好輕松一下!彼⑿Γ琼W亮,期待著他的回應(yīng)。

  他只是默然不語。

  “好嗎?君庭,還是你禮拜天也跟人約好了?要不我們下禮拜找一個晚上好了……”

  “你為什么能這么若無其事?”他忽地粗魯?shù)亟財嗨脑挘仡^瞪她的眸子燃起火苖。

  她一怔,“我不……什么意思?”

  “你難道感覺不出我最近怪怪的嗎?”

  “我是感覺到了。”她嗓音細(xì)微,“你心情不好嗎?君庭!闭Z調(diào)仍是一貫的溫柔。

  “我不是心情不好。”

  “那是為什么呢?說出來我聽聽……”

  “你不會想聽的!”

  “我愿意聽……”

  “我說了你不會想聽的!”他低吼,站起身,烈眸狠狠地瞪著她,“為什么你總是一副這么冷靜的模樣呢?為什么好像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你都不受影響呢?你他媽的怎么會這么堅強(qiáng)呢?簡直該死!”

  “我──”聽著他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指控,她怔立當(dāng)場,美眸淡淡茫然,“我哪里做錯了嗎?”

  “不,你沒有錯,一點(diǎn)也沒做錯!你簡直他媽的完美!”

  “我……不明白那樣不好嗎?”

  “你問我哪里不好?你真的問我?好,我告訴你!”他怒吼,粗魯?shù)啬硐燁^,伸出雙臂攫住她纖細(xì)的肩膀,“你簡直完美得太過火了!明白嗎?這就是你犯的最大的錯!”

  “我……完美得太過火了?”

  “沒錯,對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而言,你的存在是最大的諷刺!

  諷刺?

  她望著他,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些什么,只是怔怔地望著他,瞳眸澄透清澈。

  而他受不了那樣純真美善的眼神,忽地狠狠一推,將她整個人推離自己,跟著握緊拳,往墻上重重一敲。

  “你實在不應(yīng)該嫁給我的……”

  ※※※

  我們離婚吧。

  陳君庭對她如是說道。

  直到現(xiàn)在,方紫筠還不敢相信這會是今天凌晨她在客廳遭受他莫名的指責(zé)后,他所拋下的最后結(jié)論。

  我們離婚吧。

  他這么說,語音沉悶喑啞,卻是毫不遲疑。

  而她在承受他擲向自己的打擊后,竟只回答了一句,“那……盈兒怎么辦?”

  “盈兒怎么辦?”她的反應(yīng)似乎令他情緒更加瀕臨爆發(fā)邊緣,“你只知道惦記著她,居然到這個地步還只想到她!也對,你當(dāng)初被迫下嫁給我就是因為盈兒,是因為有了她你才這么委屈自己……其實你根本不愛我,對不?從來就不愛,一點(diǎn)一滴都沒有!”

  她不愛君庭?一點(diǎn)也不?從來不曾愛過他?

  她不知道,她真的……從來沒有愛過他嗎?

  她咬著牙,一顆心還因為他這番質(zhì)問搖晃不定時,他旋即又拋下另一枚炸彈,“你既然不愛我,不愿意嫁給我,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生下楓盈,不應(yīng)該讓我娶你!你……你以為只有你的人生被毀了嗎?你以為只有你被迫休學(xué),被迫跟家里斷絕關(guān)系,只有你是受害者嗎?”歇斯底里的吼聲精準(zhǔn)地劈向方紫筠,擊得她暈頭轉(zhuǎn)向,“我也有我的遺憾啊,方紫,我想拿獎學(xué)金,想到巴黎學(xué)畫……可最后我卻只能留在這里,留在這見鬼的臺灣……你懂嗎?我恨死了這見鬼的地方!”

  他恨死了臺灣,他恨當(dāng)初錯失了出國學(xué)畫的機(jī)會,他恨……狂亂地咀嚼著陳君庭憤然的話語,方紫筠驚呆了,容顏慘白,纖細(xì)的身軀忽冷忽熱,不停顫抖。

  原來他……恨她,恨她決定生下盈兒,恨她與盈兒牽絆住他,讓他無法自由展翅飛翔。

  她一直以為君庭愛她,一直以為他不能沒有她,一直以為他一心期盼著能令她們母女過著幸?鞓返纳,她一直以為……突如其來的嗚咽忽地逸出方紫筠的唇,她連忙伸手,掩去悲鳴的嗓音。

  她錯了。她當(dāng)初的決定其實并不讓他快樂,反而讓他背上了沉重的負(fù)擔(dān),反而毀了他的希望,他的夢想!

  她以為她那樣做是對他好,卻原來只是徒然令兩個人都走岔了路,陷入了一樁悲慘可笑的婚姻。

  這七年來,她與他所擁有的,原來不是一個幸福甜蜜的家庭,而是同時毀了兩個人青春夢想的墳?zāi)埂?br />
  她錯了,錯了!

  沒想到自己竟會錯得如此離譜……排山倒海襲來的悲痛攫住方紫筠,令她幾乎暈眩,她咬緊牙,雙手緊抓著床畔,“我錯了,蒼鴻,原來我錯了……這么多年──”

  她低喊著,悲悲切切,嗓音哽咽,可她還拚命深呼吸,拚命想抑制瀕臨崩潰的情緒。

  她不能哭,她不要哭……她拚命地、不停地告誡自己,直到第一顆淚珠不爭氣地滑落臉頰……※※※

  “你真的打算跟方紫筠離婚?”裸露的上半身閑閑倚在床頭,張凱琪一面銜起細(xì)長的香煙,一面好整以暇地問道。

  圓眸定定鎖著正打著領(lǐng)帶的男人。

  “……嗯。”

  “不后悔?”

  “不后悔!被貞(yīng)她的嗓音悶然。

  沙啞的、嘲諷的笑聲輕輕在室內(nèi)回蕩,“你還愛著她吧,君庭。”張凱琪問,長長地吸了一口煙。

  陳君庭沒有回答。

  反倒是她輕描淡寫地替他接下去,“你還愛著她──雖然愛她,可忍不住也怨她、恨她,因為她總是那么堅強(qiáng),纖細(xì)的肩膀像可以扛下所有事情,更顯得你這個大男人軟弱無能、一無是處……”

  “夠了!”嚴(yán)厲的低吼喝止她。

  她卻滿不在乎,“你太驕傲,君庭,可這樣的驕傲其實是導(dǎo)因于自卑,所以你更不能忍受一個女人,尤其是你立志要照顧的女人反過來照顧你,她像個母親,而你像個孩子……”

  “我說夠了!”陳君庭再也聽不下去,猛然轉(zhuǎn)過身,結(jié)實健壯的身軀倒落床,緊緊壓制住張凱琪,“不準(zhǔn)你再多嘴說一句話,張凱琪,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他命令著,灼亮的黑眸發(fā)紅。

  她淺淺一笑,捻熄煙,伸展玉臂勾住他的頸子,“叫我凱琪!彼崦牡卣f,誘惑般地朝他臉龐吹著氣息,“以我們兩個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難道還不夠讓你親密一點(diǎn)喚我嗎?”

  “你──”他瞪著她,在察覺到她柔軟的乳峰有意貼著他的胸膛摩挲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下半身再度不爭氣地硬挺。

  她也發(fā)現(xiàn)了,唇畔的淺笑更加嫵媚而勾魂。

  “先別走吧,再陪我一會兒!

  “我……要去參加酒會……”他喘著,氣息粗重。

  “晚點(diǎn)再去。”

  “不行。”

  “沒有什么事是不能等的──”她輕聲說,右手從他頸部滑落,鉆入兩人幾乎密合的火熱身軀之間。

  數(shù)秒后,陳君庭身子倏地一顫。

  “你這個妖精!”他低吼一聲,忽地埋頭,雙唇緊緊咬住她,“看我怎么整治你……”

  ※※※

  他們真的要離婚了。

  那個半夜,當(dāng)陳楓盈躲在自己的房間,聽著父親愈來愈激動的怒吼聲以及母親微弱的回應(yīng)后,她終于痛苦地確認(rèn)這一點(diǎn)。

  他們真的要離婚了。

  小小的心靈頓時六神無主。

  怎么辦?她該怎么辦?爸爸跟媽媽要離婚了,她該怎么辦?

  他們……她該跟著誰?他們哪一個要她?

  他們……他們會不會都不要她?她只是個拖油瓶,當(dāng)初要不是媽媽不小心懷了她,他們兩個就不會那么早結(jié)婚,媽媽不會休學(xué),爸爸可能也早就到巴黎學(xué)畫去了。

  都是因為她,才讓他們兩個的人生一團(tuán)混亂。

  他們一定都很恨她吧?一定都怨她!

  一念及此,陳楓盈迷惘的心緒更加狂亂了,貝齒緊緊咬著柔唇,早熟而聰慧的黑眸籠上薄薄水煙。

  她該怎么辦?

  小小的腦子拚命轉(zhuǎn)著,卻無論如何思索不出答案。

  縱然她是眾人眼中的天才兒童,縱然她年紀(jì)小小卻已比同年齡小孩成熟許多,可她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啊。

  在面臨人生第一個重大沖擊時,她依然會恐懼慌亂,不知所措。

  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啊。

  “怎么辦?鴻叔叔,我該怎么辦?”她哽咽著,一面哭一面拉開抽屜,取出筆紙。

  顫抖的小手在信紙上歪歪斜斜地刻下第一行字──鴻叔叔,請你快點(diǎn)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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