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天堂鳥 第九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
原來,讓她離開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從他硬生生強迫她進人他的生活,到逐漸讓自己的生活充滿她的音容笑貌,他就有預感有一天她若離開,對他而言將是難以承受的折磨。 他果真猜對了。 黎之鶴唇角自嘲地微揚,再度一口飲盡玻璃杯里的金色液體。他漠然地研究精細的玻璃酒杯一會兒,接著提起早已去了大半酒液的酒瓶,重新將液體注入。 從什么時候,那小妮子開始在他平靜生活中取得一席之地的? 他不曉得,或許是那個她拼命彈著月光曲的夜晚吧!也或者是她調皮地將毛筆畫上他臉頰那一瞬間。 總之,待他回過神來,他腦海已經被她的身影占領了。 他蹙眉,額前青筋一陣陣暴動著。 究竟是怎么搞的?他明明一再督促自己別再想起她的啊,偏偏這些日子她的影子硬是盤旋在他腦海不肯輕易離去,害他連課也上得亂七八糟的,不成章法。 就因為清曉。 不知怎地,在念著每一段詩詞時,他想的總是她提起毛筆狂書的瀟灑;在面對黑板書寫時,她蘊著哀怨的眼瞳仿佛正映在面前;在轉過身看著底下座無虛席的教室時,總興起清曉也坐在某一個位置,正專注凝望他的錯覺. 但其實她已經好一陣子不曾來上課了,為什么她的倩影麗顏就像鬼魅般不停糾纏著他,像老電影在他面前一再重映? 為什么即便喝干了這許多酒精,她的影子還是無法在他面前淡去? 天啊,饒了他吧!他不能這樣的,不能如此念念不忘一個即將屬于他弟弟的女人!饒了他吧...... 他驀地旋身,右手握拳,重重擊打玻璃窗。 然而當他將額頭抵上沁涼的玻璃,映人眼底的卻仍是那個整日盤旋于他腦海的倩影。 該死的!他究竟什么時候才能覺悟?她就要跟之鵬結婚了啊!他長長吐口氣,眸光不覺瞥向書桌上一張靜靜躺著的紅色喜帖;那沖占,還沁著淡淡香氣。 倔抖著手拾起它,打開。 接著,他像觸及某種滾燙的東西迅速將請帖一丟,端起玻璃酒杯又是狠狠一灌。 之鵬與清曉,他們果真要結婚了,日期恰恰訂在父親給他三個月限期的最后一天。 一切圓滿,不是嗎?一切都按照他當初的計劃進行。 瞧如此,為什么他會覺得心中狂痛難忍,只能一杯接一杯試圖用酒精止痛? 什么想像著之鵬與清曉攜手步人結婚禮堂會是那么讓人心碎的感覺?他不愿想、不愿看、不愿那一幕在他眼前成真!他無法想像之鵬的唇烙上她的,無法想像在他們婚后的每一個夜晚,他的唇與手將會占領她身上每一處地方,烙印他的所有權。 他更無法忍受清曉仰起那張動人心弦的臉龐,柔柔媚媚、又帶著某種調皮神氣朝他笑著。 是否也會搜索枯腸,只為彈奏一首清悅的曲子討他歡心? 她是否也會在之鵬為公事疲累時為他送上一杯冰涼的啤酒,說上幾句淘氣的玩笑話? 就像對他一樣。 天!黎之鶴指節泛白,緊緊握著酒杯,仿佛要將杯子捏碎。 他現在總算了解之鵬當時的感受了,在他娶早兒那時候,之鵬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像他這樣夜夜輾轉難眠,只能以酒精麻痹自己? 怪不得他會性格丕變,怪不得從那時開始,他就再也無法坦然面對他這個兄長!怪不得他再也不是原先那個陽光男孩,成了現在這副陰沉嘲諷的模樣。 但清曉會改變他的,她會為他的生命帶回陽光。 她會的,她一定會的。而這就是他想要的,這就是他所希望的。 黎之鶴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對自己說道,過多的酒精開始讓他目光朦朧,然而腦子卻異常清醒。 他再度嘆息,恍然明白再怎么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他仍無法擺脫這苦痛的折磨;不管喝下再多酒精,他神智仍會這般清醒,清醒地思念著一個再也碰觸不到的女人。 這就是報應吧,報應他曾令自己最疼愛的弟弟遭受類似的痛苦—— “搞什么?我讓你在書房等我,可不是要你在這兒拼命灌酒的!”嚴酷冷厲的嗓音響起,隱含著絕對的權威。 黎之鶴滿不在乎地旋過身,“爸爸。”他打了個招呼,嗓音已有醉意。 “怎么搞的?你已經醉了?”黎宇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神色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極度震驚!熬烤乖趺椿厥?你平常不會是這個模樣的!” 他沒說話,嘴角勉強扯起一絲微笑,搖晃著身子尋找沙發坐下,背脊深深陷入柔軟的椅背,眼眸半閉。 “找我有事嗎?” 黎宇瞪著他,好半晌才忍氣發話,“你這樣子要我怎么跟你說話?” 他沉默數秒,“談之鵬是嗎?” 黎宇一揚濃眉,“你還清醒?” 黎之鶴喃喃地道:“如果能不清醒就好了! 黎宇冷哼一聲。 “爸爸,你還要說什么呢?之鵬都已經照你的要求準備結婚定下來了——剛剛好三個月,他可是一天也沒拖。” “這么說,你是堅持不肯回來了?” “我早說過,我對商場沒什么興趣。之鵬既然有這方面的天分與才華,爸爸盡管將一切交給他吧! “之鵬的確有能力,問題是他那副吊兒郎當的脾氣!”黎宇忽地惱了,握拳用力一捶桌面,“整日花天酒地,游走花叢之間,教人怎么放心將黎氏完全交給他?” “所以他才答應你的要求準備結婚,不是嗎?”黎之鶴語氣平和,“我想他確實是有心繼承家業的! “那你呢?”黎宇睨視著長子,“真的打算完全不顧?” “我沒興趣! “你!” “爸爸不是答應過我了嗎?只要之鵬愿意定下來,就不勉強我回來!崩柚Q無視父親的震怒,依舊平淡冷靜,“你相信之鵬,黎氏即使沒有我也會運作得很好的! “問題是......” “之鵬才是一心一意為黎氏著想的人,我不是。從小我就不喜歡這些商場上的玩意兒。” “之鶴,你是長子......” “這跟長幼無關吧?”黎之鶴淡淡一笑,“你得承認,之鵬確實比我有才干! 黎宇咬牙,蝕刻著深深紋路的臉龐驀地又蒼老了幾分。 從小他就對這個長子寄望濃厚,從之鶴出世以來,他一直把所有的心力放在黎家的長子身上。 倒是之鵬,雖然只晚之鶴一年出生,卻很少得到他這個父親的注意。 他是偏心,一向中意這個斯文和煦的長子,對之鵬那種調皮愛玩的性格怎樣也無法欣賞。 或許就是這個緣故,之鶴才會特別疼弟弟吧。因為有感于他這個父親總是忽略次子,才更加愛護疼惜唯一的弟弟。有時候,就連他這做父親的也受不了他們兄弟間濃烈的情感。 但不知怎地,他們之間的情誼似乎變了,兩個人經常王不見王,好像故意避著彼此。 這一切——仿佛是從之鶴娶了早兒開始的。從他娶了那個女孩——兩兄弟的感情似乎就變質了,不再經;煸谝黄,之鶴甚至還堅持退出黎氏企業,讓之鵬接下原先應該屬于他的擔子。 他并不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隱隱約約猜測這一切大概跟齊早兒有關。 女人,都是禍水!“我真不曉得你們兩兄弟是怎么搞的!”他怒氣勃發,眉毛緊緊糾結,“一個硬是退出家族企業甘愿屈就于一名小小教授,跟自己父親會面居然還喝得爛醉;另一個一天到晚流連于花花草草之間,莫名其妙就宣布要結婚,對象還是一個女大學生......” 黎之鶴打斷他的絮叨,“爸,你不喜歡清曉嗎?” “她倒是一個不錯的女孩,雖然家世不好,還挺有傲氣的......” “那不就好了?何必管她年紀背景,只要她性格好,之鵬也喜歡她就好了! “問題是你那個風流弟弟雖然跟人家訂了婚還是不見長進,這陣子照舊出入風月場所,身邊的女人從來沒斷過......” “你說什么?”黎之鶴驀地跳起身,原先因酒意而朦朧的眼眸倏然一亮,綻出逼人光芒。他幾乎是沖到父親面前,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肩膀,“你說到現在之鵬還是周旋于女人之間?” “你不相信?我說的可是真話,天曉得他是不是真愛那個女孩?搞不好是為了跟我定下的約定,隨隨便便找個女人來充當結婚對象!” “不,不會,之鵬不會這樣的。”黎之鶴搖頭,額際因過多的酒精微微抽痛著,“他不能這樣對待清曉,這教她怎么忍受?她受不了的......” “之鶴,你醉了嗎?”黎宇看著幾乎語無倫次的兒子,“你清醒一點!” “告訴我之鵬在哪里,爸爸,告訴我!” “我不知道啊,天曉得他在哪兒?” “會不會在鵬飛樓?”黎之鶴說著就轉過身,“我去找他!” “他不在鵬飛樓!币粋清亮明朗的嗓音忽地拔地而起,清清楚楚鉆人黎之鶴瀕臨失魂的神智。 “思思!”他回過頭,微帶迷惑地看著忽然在書房門前現身的修長倩影。 “黎伯伯,好久不見!饼R思思走近兩人,一面禮貌地對黎宇打招呼。 “是思思啊,好久不見。剛剛從日本回來嗎?” “是啊,才回臺北不久......” “思思,你剛才說之鵬不在鵬飛樓是怎么回事?”黎之鶴粗魯地打斷兩人的寒喧,眸光亮得讓人屏息,“你知道他在哪兒?” 齊思思沒被他激烈的情緒嚇到,鎮定地回望他,“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帶著一個女明星上俱樂部去了! “女明星?”黎之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一個出道不久的女歌手!彼a充一句。 她話音未落,黎之鶴已猛然旋身,奪門而出。 黎宇怔怔地瞪著他健步如飛的背影,“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齊思思默然不答,眸光流轉間,柔嫩的嘴角淡淡揚起神秘的微笑。 “之鵬,陪我再喝一杯?”女人朝他嬌媚的笑著,一面遞給他一杯溫熱的白蘭地,惹火的身子自動偎進他懷里。 黎之鵬沒理會,幾乎是粗魯地推開她,方才接的一通電話讓他今晚原本淡漠的情緒一下子激昂了起來。 之鶴果然上這兒來了。 他拉拉嘴角,帶著幾分讓人不敢直視的譏諷。 “之鵬,怎么啦?為什么忽然變得如此冷淡?”女人再度靠過來,明眸映著明明白白的哀怨。 “你回去吧!彼坏痪,“我今晚有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比我還重要嗎?”女人不知趣地強調后面一句。黎之鵬不答,只漠然揚揚眉,那副冷淡嚴酷的模樣真可澆熄任何女人一顆滾燙的心。 她跺跺腳,蒼白著臉離去。 而他,一面啜飲著酒,一面不帶感情地望著她的背影,眼神復雜難解。 “待會兒如果我哥哥要找我,帶他上來我房間。”他吩咐完熟識的服務生,便拾級而上,推開那間曾經專屬于他的套房。 踏人豪華套房的瞬間,回憶如排山倒海般襲向他,他命令自己站穩身子,等待那陣不受歡迎的暈眩過去。 終于,他重新張開眼瞳,真真正正開始打量起這間房。 同樣貴氣的裝潢,同樣浮夸的擺飾,一張英式大床邊依舊插著一大束艷麗的玫瑰。 這間套房雖是掛著他的名,但室內一切卻完全是她的格調,玫瑰也是她堅持擺在房里,日日換新,永不凋零。 真是自以為是的女人!好花哪有永不凋零的呢?再怎么高貴憂雅的花也有凋謝的一天。 就會用這種方式欺騙世人,欺騙自己——典型的齊早兒!而他,曾與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在這里無數次瘋狂纏綿到天亮,不論是在她婚前或婚后—— 黎之鵬驀地甩頭,試圖驅逐這不受歡迎的記憶。在之鶴來到這里以前,他不想讓自己沉浸在早該遺忘的過往。 但再怎么不受歡迎的秘密總還是必須揭發的,就在今晚,就在這里!黎之鵬轉過身,毫不意外看到兄長修長的身軀在門前投下一道陰影。 他仔細看著那張和他相似的端正臉龐,只短短數日,兄長看來像忽地蒼老了好幾歲,就連一向光潔的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子。 看來清曉離開確實對他造成不小的打擊。 “你瘦了,之鶴!彼o靜開口,順便嗅了嗅在空氣中浮動的酒精味,“而且喝了酒?礃幼幽氵@陣子過得不是很寫意啊! “我要你解釋這是怎么一回事!”黎之鶴定定站在門邊,厲聲要求。 “什么怎么回事?” “你為什么這樣做?”黎之鶴驀地沖向弟弟,一把扯起他的衣領,神色激動難抑,“你不是決定跟清曉結婚了嗎?為什么還帶女明星出人這種地方?你究竟把她當成什么了?” 黎之鵬只是低低地笑,“我把她當成什么不干你的事吧! 黎之鶴倒抽一口氣,面色忽青忽白,像是強忍著情緒爆發卻又實在難以克制,“我把她交給你不是讓你這樣糟蹋的!你沒有權利這樣羞辱她!” “我要怎么對她是我的事!”黎之鵬用力甩開他的箝制,神情冷淡地整整衣領,“她現在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你的學生,你沒資格管! “之鵬,為什么?”黎之鶴不能相信他的冷淡絕情,眼底滿是對這唯一弟弟的失望,“你不是因為愛她才向她求婚的?” “我是因為要打擊你才向她求婚的!”黎之鵬冷冷地答話,語氣與眸光都是讓人心沉到谷底的冰寒,“我要你嘗到跟我一樣的痛苦!” “什么?”黎之鶴身子一晃,不覺倒退數步。 “看樣子我的計劃成功了,她選擇離開你果然把你折磨得不成人形!崩柚i沙啞一笑,“瞧你現在這副模樣,哪像個瀟灑自在的男人,十足為情所困的可憐樣!” “之鵬......”黎之鶴合上眼,濃濃韻失望與疲憊占領全身,“你真如此恨我?”.黎之鵬瞪視他良久,忽地轉過眸子,語音尖銳,“你曉不曉得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張開眼睛看看!看看這里像誰的房間!” 黎之鶴展開眼簾,在逡巡過室內后忽然明了,“像早兒......” 一股陰暗的感覺驀地攫住他,“她住過這里?” “跟我在一起!崩柚i銳聲接口,眼眸緊盯著他,仿佛要仔細認清黎之鶴臉上每一個一閃即逝的表情!凹幢阍诤湍憬Y婚之后,她與我仍有往來!”他雖是有意刺激黎之鶴,然而這樣傷人的言語出口后,他心中仍是一陣大痛。 “你是說早兒在跟我結婚后,仍然曾經和你在此共度夜晚?” “不錯!”黎之鵬大聲肯定,但眼眸掃視過黎之鶴的神情后卻怔住了。 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只望著他的眼眸帶著濃濃的痛惜。 “你早知道了?”,黎之鶴深吸一口氣,“不錯! “你知道早兒雖然嫁給了你,卻還是背著你與我幽會,你早就知道我和她同時背叛了你?” “我知道!崩柚Q語音暗啞。 “那為什么你還如此冷靜?為什么你要假裝這一切不曾發生?”黎之鵬激動地吼叫著,“你明知我是不義的弟弟,她是不忠的女人,為什么你要忍氣吞聲?為什么在她去世后還要找來清曉替代她?你就這樣愛她、這樣忘不了她?” “我找來清曉是為了你。” “我明白,因為你試圖借著她補償從我這里奪去早兒的遺憾!”黎之鵬面色蒼白,語氣卻是絕對譏諷的,“但你敢說,你不愛清曉?” 黎之鶴全身一僵,雙拳不覺緊握。 “你愛清曉吧?這就是你這些日子會憔悴至此的原因!崩柚i冷冷地評斷,“因為你完全是依著早兒的形象打造她的,你怎么可能不愛上她?” “之鵬,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怎么不是?黎之鶴,你真可悲!明明知道自己的老婆紅杏出墻,竟然還死心塌地的愛著她,甚至還要在她死后找來一個神似她的女孩子......” “你錯了,之鵬,清曉一點也不像她!我更不是因為忘不了早兒才找她的! “那又是為什么?”黎之鵬吼道。 “因為我要你忘了早兒!”黎之鶴吼回去,終于不再假裝平靜,“我不要你到現在還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 “你要我忘了早兒?”黎之鵬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瞧著他,“那你呢?你自己不也忘不了那個女人?不也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我不愛她,從來就沒有!” “你不愛?”黎之鵬震驚萬分,“那你為什么要娶她?” “我——”黎之鶴胸口一窒,激動的情緒忽地冷靜下來;他怔怔看著黎之鵬,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激動地朝弟弟吐露多年來隱埋在心中的秘密。 “你說啊!黎之鶴!崩柚i不肯輕易放過他,“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鵬!彼Z音沙啞,回避著弟弟的目光,“你別問! “我要知道!”黎之鵬執拗地道,“你娶早兒時我就一直在想,你一向最疼我,也最了解我,怎么可能強奪我最愛的女人?這其中必有緣故!如果不是因為你深愛她,那又是為了什么?”他咄咄逼人,問話一句緊似一句,“我有權利知道!” 而黎之鶴只是沉默著,緊緊咬著牙,猶豫著是否該將一切全盤托出。 如果之鵬知道他一直深愛的女人竟然是那樣的,怕會大受打擊吧? 他能說嗎?他能告訴之鵬那件陰暗的、讓人惡心的往事嗎? “你在我的房間做什么?”他冷冷地、幾乎是厭惡地瞪著眼前半躺在床上的女人。她穿著薄簿的睡衣,窈窕的曲線若隱若現,一雙眼透著惑人的煙霧。 “為什么你總對我如此冷淡?之鶴。”她娉婷起身,蓮步移向他,仰起一張精致容顏,“從小到大,哪個人不是把眼睛直直對準我?尤其是男人,哪一個不是對我深深著迷,像哈巴狗似地等我垂憐?只有你......”她纖纖食指指向他,語音嬌柔哀怨,但圈鎖住他的眸光卻隱藏著某種冷冽的光芒,“只有你從采不會多看我一眼,關心晚兒比我還多! 他別過頭,“我們是朋友,早兒,我當然也關心你! “只是義務上的關心而已!饼R早兒淡淡一句,“恐怕晚兒與思思在你心目中的分量都比我重上千百倍吧。” “她們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不允許。”她轉過他的下頷,“在我齊早兒出現的場合,豈有其他女人容身之地?不論是思思還是晚兒,她們都休想搶走我一絲風光,休想從我身邊奪去任何注意力!彼鶝龅恼Z音仿佛鑿著碎冰一般鏗鏘,“我要全世界的人都只看著我,包括你。” “你!”他無法置信世上竟有如此自我中心的女人。 “看著我,之鶴!饼R早兒柔柔說著,嘴角勾起蕩人心魂的弧度,雙手一面輕緩地卸下睡衣衣扣,“你不覺得站在你面前的女人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嗎?難道你不想親近這樣的胴體,不想吻遍這樣晶瑩剔透的肌膚?” 他站定不動,呼吸因她有意的挑逗緊凝。當她終于松開所有衣扣,露出渾圓的肩頭,粉嫩的胸脯時,深沉的黑眸終于浮現明顯的陰影。 “你就是用這種方式去勾引天下男人,以玩弄他們為樂吧?”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 她面色一變,“什么意思?” “前天我在一家飯店門外看見你,你和一個男人一起進去。” 他冷冽地敘述,“那時我就在想你究竟跟陌生男人進去做什么?原來就是上演和今晚類似的戲! “你果然看見了......”她貝齒細咬著唇。 他嘲諷地撇撇嘴,“這就是你今晚來找我的原因?想用這種方式封住我的嘴?:’她沉默半晌,終于優雅地聳聳肩,“我何必封住你的嘴?” “你不怕我告訴之鵬?” “之鵬?哈!”齊早兒更加優雅地搖搖頭,唇間泄出一串銀鈴笑聲,“你以為他會相信嗎?”她望著他,眼眸清澈,閃著極端得意的光芒,“這世上沒有比之鵬更迷戀我的男人了,從小到大,他的汲睛就只繞著我一個人轉。你認為他會相信你的話嗎?就算他相信了,我也可以解釋是我一時胡涂——”她又是一陣性感柔媚的笑聲,“我可以說是因為他離我太遠了,我太寂寞,又喝醉了酒,才會......” “你下賤!”他倏地截斷她,語調清冷,眸光嚴酷。 “我下賤嗎?之鵬可不這么認為,他把我當成心目中的女神呢!饼R早兒閑閑笑著,上半身柔柔倚向床頭,窈窕的身子側躺成誘人的姿勢,“他會相信我的,他會娶我。”她語音堅定,眸光更是自信滿滿,“我只要在每一次背叛他時安撫他,他就會一次次原諒......” “你這女妖!”他忍不住咬牙切齒,“我不許你用這種方式折磨之鵬!” 她只是眨眨眼,絲毫不被他的怒氣所嚇到。 他驀地沖向她,再也無法掩飾對她的憤怒與厭惡,“我警告你,離之鵬遠一點。我不許你傷害他!” “真抱歉啊,我已經答應之鵬,他一回國就嫁給他的! “我不許!你給我離他遠一點!” 她凝望他好一會兒,忽地幽幽開口,“要我遠離他也行,只要你把我放在他永遠碰不到的地方就好了! 他一愣,“你指的是哪里?” “你的身邊! “什么?!”他震愕得連聲音都變了。 她的聲音卻是一貫的柔媚文雅,“只有我成為你的女人,之鵬才會對我死心! “你說什么?”他震驚難抑,不自覺倒退數步。 “我要你娶我!饼R早兒再度起身,堅定冰冷的目光圈住他,“黎氏將來必定是你的,我要成為你的妻子,成為黎氏掌門夫人。唯有這樣,我才答應放過之鵬! 黎之鶴悠然吐息,強迫自己抽離陰暗的記憶。他眨眨眼,—— 雙湛幽黑瞳沉默地看著從小至親至愛的弟弟。 “你還是不肯說?”黎之鵬失聲道,眼眸盛滿不敢置信,又仿佛隱隱含著悲痛與怨怒,“你到現在還選擇用這種方式保護我?” 黎之鶴聞言,全身一震。 “你以為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嗎?”黎之鵬重重喘氣,情緒激昂難抑,鷹眸綻出讓人屏息的利光,“我早知道齊早兒是怎么樣的女人了。在她跟你結婚后,竟還千方百計引誘我上床時,我就明白了!我早在猜測,你是不是也早就認清她是什么樣的女人?或者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深愛著她?你——”他一頓,面色忽然抹上沉沉憂傷,“我現在總算明白你為什么娶她了;你根本沒愛過她,你娶她是因為我......” “之鵬。”黎之鶴低喚一聲,心臟揪緊。他試著接近他,試著碰觸已經自己拼湊出真相,正陷入深沉哀傷的弟弟,“我并非有意瞞你……” 黎之鵬卻猛地甩開他的手,幽深黑眸寫著濃濃陰郁,“你當然,不是有意瞞我!你只是試圖保護我,不讓我受傷。”他瞪視著哥哥,眸中燃著熊熊火焰,“黎之鶴,我恨你!恨你總是如此疼惜我、如此保護我,仿佛我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男孩!我已經長大了!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了,我有能力自己面對一切,就算是最殘酷的事實你也沒有權利隱瞞我!你懂嗎?我跟你一樣是個男人了!” “之鵬......”黎之鶴震驚莫名,胸膛因弟弟一句句鏗鏘有力的言語激烈震蕩著。 之鵬只差他一歲,他跟他一樣有能力保護自己,他不該一直將他當成那個總不懂事的弟弟細細呵護著,他不該瞞他有關早兒的事......他錯了嗎? “我要娶清曉!崩柚i忽然高聲宣布,清朗的嗓音回蕩整個房間。 黎之鶴倒抽一口氣,“你仍然要娶她?” “不錯。”黎之鵬肯定,“誠如你所說,清曉確實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我的確被她吸引,我相信她有一天也會愛上我......” “但你現在依然到處追逐女人!”黎之鶴不禁高吼。 黎之鵬撇撇嘴,“那只是為了引你來這里,F在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黎之鶴無法置信,“之鵬,別這樣,你不能因為想報復我而傷害她! “我是為了報復你!崩柚i冷冷一笑,“所以才奪走你深愛的女人。但我可沒說我不會真的愛上她,與她過著幸?鞓返纳! 黎之鶴呼吸一梗,只覺一顆心被狠狠啃噬著,胸腔逐漸變得空空落落,腦子呈現膠著狀態,全身像被北極寒冰凍住了,動彈不得。 “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除非——” 黎之鶴立即抓住這一線希望,“除非怎樣?” “除非你能把我當成一個男人!睊佅逻@意味深遠的一句話后,黎之鵬迅速轉身,拂袖離去。 黎之鶴怔然凝望他的背影,陷入沉沉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