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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餅遇上黑咖啡 第五局
作者:季可薔
   

  溫紅果然依約解聘了汪建麒。

  聽說,跟心中最崇拜的偶像談完后,她把自己鎖在辦公室里整整一個小時,連秘書想送茶進(jìn)去,她都拒絕開門。

  麥哲倫懷疑她是躲在里頭痛哭。

  可一個小時后,當(dāng)她走進(jìn)訓(xùn)練中心跟正做著例行練習(xí)的球員們打招呼時,卻是笑意盈盈的。

  「知道她解聘了汪建麒,那些球員沒怪她嗎?」他問前來報告的小劉。

  「大部分球員都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倒沒怎樣,只有幾個說了幾句難聽話!

  「他們說什么?」

  「也沒什么,反正就是些諷刺的話。」小劉漫不經(jīng)心地。

  「到底說了什么?!」

  低沉的咆吼讓小劉嚇了一跳,呆呆望著老板陰沉不善的臉色,過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們說,她連自己最崇拜的偶像都可以狠心解雇,更何況是其他人?要大家小心一點(diǎn),別中了她的暗箭!

  「該死!」麥哲倫詛咒一聲,握拳捶了桌面一記,「那她呢?她怎么說?」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像平常那樣傻笑……」

  傻笑?他可以想象得出小劉所形容的笑容,那種甜甜地、漫不在乎地、無神經(jīng)到令人氣絕的笑容。

  可真是漫不在乎嗎?真是無神經(jīng)嗎?

  或者,她只是用這樣的笑容埋藏不欲人知的哀傷……

  麥哲倫陰郁地收攏眉宇。

  「……老板,你真的打算放手讓她管理球隊(duì)嗎?」困擾的嗓音喚回他游走的思緒。

  他定定神,「我說過,只要她能狠下心開除汪建麒,就讓她管理球隊(duì)。她做到了,不是嗎?」

  「可是,她畢竟只是個女人。」小劉嘆氣。

  「你那天也看到了,男人也未必像她那么了解我們的球員!

  「可是──」

  「你沒看到這兩天的體育新聞嗎?全是關(guān)于她的報導(dǎo)。」麥哲倫沉聲道,「還有一家有線體育臺特地做了篇專題報導(dǎo),再加上報紙……你什么時候見過星宇豹隊(duì)有這么高的曝光率?」湛眸掠過一抹譏誚。

  「是沒見過!剐⒉坏貌怀姓J(rèn),又嘆了口氣。若論新聞價值,溫紅這個年輕女經(jīng)理確實(shí)為球團(tuán)貢獻(xiàn)不少!缚芍攸c(diǎn)應(yīng)該是讓球隊(duì)贏球吧?老板不是說今年務(wù)必要拿到總冠軍?那女人做得到嗎?」

  「那你做得到嗎?」

  「嗄?」

  麥哲倫嘴角一揚(yáng),似笑非笑,「如果你自認(rèn)為做得到,我就把球團(tuán)事務(wù)交回給你這個領(lǐng)隊(duì)來管!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老板也知道我對棒球不專精,哪敢不自量力插手管這些啊!」當(dāng)初老板要交付給他這個重責(zé)大任時,他就巴不得能推干凈了,現(xiàn)在哪有可能自找麻煩?「你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惯B忙雙手舉高作投降狀。

  見他這般緊張兮兮,麥哲倫臉上的微笑反倒加深了。

  小劉這才落下一顆高懸的心。太好了,看來老板大人沒真的被他惹怒。旁人或許不清楚,他這個跟隨多年的特別助理可是非常明白,麥哲倫發(fā)起脾氣來有多可怕。

  阿彌陀佛。他在心底暗暗慶幸。

  「……她現(xiàn)在在哪兒?」麥哲倫忽然問。

  「誰?」他一時搞不清狀況。

  「溫紅!

  「應(yīng)該在球團(tuán)辦公室吧。我聽說她下午要跟教練團(tuán)開會!

  「好,我知道了!果溦軅愓酒鹕,拎起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穿上。

  小劉楞楞看著他俐落的動作,「老板,你要去哪兒?」

  「我去看看!

  「嗄?可是公司這邊──」

  「四點(diǎn)半要開主管會議是吧?我會趕回來!馆p松拋下一句,麥哲倫邁開大步離開辦公室,瀟灑俊逸的身影,一路上惹來不少女職員傾慕的注目禮。

  可小劉卻無法像這些女職員一樣,開心地用眼睛吃冰淇淋,他苦著臉看了看表,已經(jīng)快兩點(diǎn)了,而位于桃園的球團(tuán)辦公室離集團(tuán)大樓起碼有四十分鐘的車程,這還沒算塞車時間呢。

  老板大人真的趕得回來嗎?要是他沒在會議上準(zhǔn)時出現(xiàn),那些資深高階主管自然不敢苛責(zé)總裁,矛頭肯定只會指向他這個辦事不力的奴才。

  嘖,果真是特別助理最難為!

  ☆ ☆ ☆

  她錯了嗎?

  坐在球團(tuán)主管的專屬包廂里,溫紅透過玻璃窗扉遠(yuǎn)眺球場上正進(jìn)行熱身練習(xí)的球員們,幽幽嘆息。

  就在方才,她跟教練團(tuán)開了一場季前評估會議,而照例,她又惹惱了那些男人。

  只因?yàn)樗龍?jiān)持球隊(duì)新簽的年輕投手上半球季不得出場──

  「你開玩笑!」年過半百的總教練拍案而起,「我們好不容易才在第一輪選秀搶下李文彬,這個球季還打算靠他來補(bǔ)強(qiáng)我們薄弱的投手戰(zhàn)力呢,結(jié)果你居然要他休息半個球季?」投向她的憤怒眼光幾乎能燒融任何人的意志。

  她試著講理,「不一定要半個球季啊,如果他復(fù)原的情況比我預(yù)想的好,當(dāng)然可以早點(diǎn)上場!

  「什么復(fù)原情況?」總教練又是狠狠一拳捶向桌面,「他根本沒受傷!好得很!」

  「他『現(xiàn)在』還沒受傷!顾貏e強(qiáng)調(diào)關(guān)鍵字眼。「如果再照那樣的姿勢練下去,很快就會受傷了。除非他能運(yùn)用正確的投球姿勢,否則我不準(zhǔn)他上場投球!

  「妳不準(zhǔn)?憑什么不準(zhǔn)?」總教練瞪大眼,高聲咆哮,「我們已經(jīng)把他登記為正式球員了,他非上場不可!」

  「他不能上場。」

  「他可以!」

  「不能!

  「你以為自己是誰?!」

  總教練的怒吼如雷嗚,至今還回蕩在溫紅耳畔。

  她再次嘆息。為什么最近她總是得罪人呢?自從遇上麥哲倫開始,她的生活就充滿了爭論與吵鬧,似乎每個人對她都十分有意見。

  若是知道她又得罪了教練團(tuán),他會怎么說呢?會不會又像之前那樣,對她板起一張嚴(yán)肅冷冽的面孔?

  她不要啊。她喜歡在墓園那天的他,雖然臉色依舊淡冷,但她知道他其實(shí)是關(guān)心自己的,否則也不會那樣擁抱她,不是嗎?

  「天,我在想什么?」溫紅喃語著,臉頰燒燙。她甩甩頭,命令自己將思緒拉回正軌,排開那瞬間占據(jù)她整個腦海的男人身影。「我不要想了,不能想這些──」

  「不能想什么?」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揚(yáng)起。

  她一驚,回過小巧的容顏。端俊的臉孔方映入瞳眸,她立即一陣呻吟。

  不會吧?說曹操,曹操就到。

  「怎么?」麥哲倫面色一沉,「你似乎很不高興見到我!

  「不,不是這樣的!」她急急搖頭,粉顏又染上紅霞,「我是……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你怎么會突然到桃園來?」

  「我不能來看看自己的球隊(duì)嗎?」

  「當(dāng)然、當(dāng)然可以,你當(dāng)然可以來。」她吶吶地。

  他凝望她數(shù)秒,劍眉一攏,「究竟怎么了?你好像魂不守舍的樣子?是因?yàn)閯倓偢偨叹毘臣軉??br />
  「啊,你都知道了!剐忝紵⿶赖匾伙A,她自眼睫下瞧他,「你不會生氣吧?」

  「我為什么要生氣?」他淡問。

  「因?yàn)槲摇米锪丝偨叹毎!顾Т,「最近我好像總是惹惱別人,包括球員、教練,還有……你。」說著,她偷瞧他一眼。

  望著她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嘴角不禁一扯,「哪一個讓你最難過?」

  「嗄?」她不解。

  「得罪哪個人讓你最難過?」

  「啊。」她眨眨眼,考慮了一會兒,「我想應(yīng)該是……你吧?」

  「為什么?因?yàn)槲沂乔驁F(tuán)董事長?」

  「因?yàn)槲易钤诤跄愕目捶。」她坦誠地。

  這樣的回答震動了麥哲倫,他仔細(xì)盯著她,仿佛意欲從她澄透見底的眸子看出一絲端倪。

  「……你說的是真的?」

  「嗯。」

  他驀地微笑了。那微笑,不僅牽動了他的唇,更映亮他的眸。霎時間,他線條冷硬的臉龐柔和了,柔和得教人心動。

  她呼吸一凝,「你、你──」

  「我怎樣?」

  「你……為什么沒戴眼鏡?」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麥哲倫微微一愕,「我今天戴隱形眼鏡!

  「你不戴眼鏡很好看。」話方出口,溫紅便直想咬下自己的舌頭。她并不想讓自己顯得那么花癡的,可不知怎地,心中所想的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沖口而出。她垂下頭,不安地絞動裙裾,「對、對不起,你就當(dāng)我剛剛……什么話都沒說吧。」

  絞手、咬唇,她難得窘迫的模樣似乎取悅了他,喉間滾出一陣低笑。

  她頭垂得更低了。

  他在她身畔坐下,遞給她一方紙袋,「肚子餓了吧?」

  她一愣。

  「你的秘書告訴我,你今天還沒空吃午飯!顾⑿,將紙袋更推向她,「快吃吧!

  「啊,謝謝。」她楞楞地伸手接過,打開紙袋,一陣甜膩的香味撲鼻而來,「是紅豆餅!」眼眸一亮,神采飛揚(yáng)地望向他,「你特地買給我的?」

  「只是順手而已。」麥哲倫淡淡地,「附近剛好有人在賣。」

  就算只是順手,也是因?yàn)橹浪矚g才買的吧。

  她甜甜一笑,拾起一塊紅豆餅,咬了一口,閉眸細(xì)細(xì)品嘗那軟綿香甜的滋味。

  看著她陶醉的模樣,他忍不住問:「這東西有這么好吃嗎?」

  「嗯,好吃極了!顾c(diǎn)頭,「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爸爸跟哥哥總會買來給我吃。每次吃完,我就覺得心情好多了!

  「這么神奇?」

  「就這么神奇。」

  「那你現(xiàn)在呢?心情好一點(diǎn)了嗎?」他問,凝定她的眸光深刻幽邃。

  她心一跳,急忙挪開視線,不敢看那過于深遠(yuǎn)的眼神!膏,好多了!

  「我聽總教練說了,你是為了一個年輕球員跟他吵架。」他忽地說道。

  「……是李文彬。」

  「他究竟是誰?」他問。

  要是其他人聽見堂堂星宇豹隊(duì)球團(tuán)董事長竟然不認(rèn)得自己旗下的球員,何況還是一位球團(tuán)寄予厚望的棒壇明日之星,肯定會瞠目結(jié)舌,怔愕當(dāng)場。

  可溫紅卻絲毫不以為奇,因?yàn)樗利溦軅惼鋵?shí)根本不關(guān)心球團(tuán)事務(wù)。「他是今年選秀的狀元,身高一八五,體重八十五,右投右打。這兩年連續(xù)入選國家隊(duì),代表我國參加亞錦賽跟世界杯比賽,平均防御率一點(diǎn)三,表現(xiàn)相當(dāng)出色!

  「防御率只有一點(diǎn)三?」麥哲倫挑眉,「很了不起嘛!

  根據(jù)計(jì)算方法,防御率和打擊率不同,愈低愈好。

  「那還不是最了不起的地方!箿丶t繼續(xù)道,「他還是個左右開弓的投手!

  「左右開弓?真有這么厲害的人物?」

  「他確實(shí)很厲害。今年世界杯他就是用左手投球的,球速之快,令人嘆為觀止!顾D了頓,「事實(shí)上,總教練認(rèn)為他左投的威力比右投大多了,我們之所以選中他,也是為了補(bǔ)強(qiáng)左投的戰(zhàn)力!

  「那你為什么堅(jiān)持要他坐冷板凳?他受傷了嗎?」

  「沒有!顾龘u頭,「我只是希望他改回右投!

  「為什么?」

  溫紅不答,只是站起身,「你過來看!箒淼讲AТ扒埃袷忠粨P(yáng),指向樓下在球場角落與捕手練習(xí)傳接的年輕投手。「他就是李文彬!

  麥哲倫瞇起眼,仔細(xì)打量。

  「你看出他投球姿勢的怪異了嗎?」溫紅嘆氣,「他其實(shí)是右投手,卻強(qiáng)迫自己改練左投!

  確實(shí)有些怪。麥哲倫撫著下頷沉吟,「他的左肩已經(jīng)有過度勞損的跡象,投球姿勢有點(diǎn)僵硬,可能是負(fù)荷太重了。」

  「你看得出來?」她訝異地睇他一眼。

  「我對棒球不是真那么一無所知的,小姐!股铐舆^自嘲之色。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總之,他再繼續(xù)這么練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手臂會廢掉。」

  「那又怎樣?運(yùn)動選手多少都會受點(diǎn)傷!顾Z氣平板。

  「但不該是現(xiàn)在!顾久,「他才二十二歲,難道你愿意看到一個年輕人就這樣自毀前程嗎?」

  「我們花錢請他來,就是要他打球的!顾龡l斯理地,「再說,總教練已經(jīng)把他登記在正式球員名單上了,他不上場,只會削弱我們的戰(zhàn)力!

  她瞪他,「你真這么想?」

  「在商言商!

  「即使因此毀了一個年輕球員也無所謂?」她拉高聲調(diào)。

  「他只是投球姿勢有點(diǎn)僵硬而已,也許調(diào)整過來就沒問題了!

  「他是負(fù)荷太重了!」她握拳揮舞,「他根本不適合練左投,再這樣下去會毀了他!」

  他瞪著她憤慨的模樣,「你好像很激動。為什么?」

  難道李文彬是她另一個「崇拜」的對象?會不會太年輕了點(diǎn)?莫名的醋意在麥哲倫心中發(fā)酵。

  「因?yàn)、因(yàn)椤?br />
  「怎樣?」

  「因?yàn)槲也幌M麑砗蠡凇!箿丶t咬唇,「如果有一天他因此不能再打球,他一定會非常非常難過的!顾Z氣微頓,眼眶有些泛紅,「……我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投球的時候,整個人都崩潰了,看他那副樣子,我覺得好難過,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那樣了!

  心碎的低語牽動了他。這女人又要哭了。為什么她總是如此易感呢?

  他手一揚(yáng),不自覺地撩起她一束墨發(fā),「這么說,你哥以前也曾打過棒球?」

  「高二那年他參加高中聯(lián)賽,還創(chuàng)下防御率零點(diǎn)二的紀(jì)錄!箻O度的心酸與苦澀,讓她忽略了他不尋常的舉動,任由他把玩自己的發(fā)!钢豢上б粓鲕嚨湚Я怂膲粝!

  「……我懂了!

  「想想看,我們其實(shí)可以把這幾個月當(dāng)成一種投資,不是嗎?」她突地抬頭,熱切地凝望他,「我們跟李文彬簽了四年約,如果給他幾個月的休假,能換來未來三年半優(yōu)秀而穩(wěn)定的表現(xiàn),不是也挺值得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還算劃算。」

  溫和的語氣令她一楞,「那──」

  「我剛剛已經(jīng)告訴總教練了,你怎么說就怎么做!股铐W過一絲善意的亮芒。

  她不敢相信!改愕囊馑际恰犖业?」

  他淡淡一笑,「你是球團(tuán)經(jīng)理,不是嗎?」

  她驚愕地張唇,「謝、謝謝你,我沒想到──」未完的嗓音倏地消逸。

  他卻猜到了她想說什么,劍眉嘲弄一揚(yáng),「沒想到什么?沒想到我會站在你這邊?」

  「……」

  「我不是說過嗎?只要你主動解聘汪建麒,我就放手讓你管理球團(tuán)的一切!

  「嗯,你是這么說過──」

  「可你卻不信任我!顾Z氣沉靜,深邃的瞳光箝住她。

  在他幽沉的眼眸逼視下,她不禁臉紅了,同時也察覺到她的發(fā)正親昵地在他指間玩著溜滑梯。

  「我……呃,對不起!顾(xì)聲道歉,身子慢慢往后退,試圖逃脫他過于親密的碰觸。

  他卻不容許她逃,手臂稍稍用力,扯過她發(fā)綹。

  「啊!」她吃痛地輕喊一聲。

  「別動!顾,嗓音像壓抑著什么,沙啞無比。

  他該不會生氣了吧?她輕輕咬唇,自眼皮下偷覷他。

  俊朗端正的臉孔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悄然嘆息,「對不起!褂鸾揎w揚(yáng),露出又是懊悔又是自責(zé)的眼神!改銊e生氣好嗎?」

  「……誰說我在生氣的?」

  「咦?你──」

  「我沒生氣!顾麊÷暤溃砷_她的發(fā),改攬住后頸,將她往前一帶。

  溫紅踉蹌偎入他懷里,「哲倫?」明眸迷惑地瞧他。

  「再叫一次。」拇指撫過她柔細(xì)的臉龐。

  她心慌意亂,「叫、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顾曀,眼色深沉蒼邃,低低喚了一聲,「小紅豆!

  她全身一麻,灼燙的血流仿佛在這一瞬間全沖向耳畔,奏起令她雙腿發(fā)軟的曼妙旋律。

  「快叫啊。」他催促。

  她雙眼微蒙,唇間逸出一聲嘆息,「哲……倫。」

  他神色一變,瞪著那宛如春櫻般粉嫩的唇,良久,他低吼一聲,低頭攫住那兩瓣教人失魂的柔軟。

  她嘆息更深,迷迷蒙蒙地踮起腳尖,嬌小的身軀更加貼近他懷抱。

  麥哲倫吻她的唇,吻她的頰,吻她豐潤精巧的耳垂,吻她溫柔清秀的眉眼。他吻著,在她熱燙的容顏一一烙下印記,讓她的臉更燙,雙腿更軟,全身無力。

  正當(dāng)她覺得自己似乎要永遠(yuǎn)沉溺于這激情之海時,他毫無預(yù)警地展臂推開她,就如同他突如其來擁她入懷一般。

  她氤氳著眸,癡癡望他,神志依舊迷惘。

  他瞪視她,下頷緊凜,深眸掠過數(shù)道難以形容的異芒。

  然后,他猛然旋身,邁開大步。

  「你、你去哪兒?」

  「回臺北開會!」從齒間迸落一句,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溫紅不明白,為什么那語氣聽來如此驚慌,如此殺氣騰騰?就好像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而且為此感到十分憤怒。

  ☆ ☆ ☆

  「哥,有件事不太妙!

  溫紅慢條斯理地開口,一面從盤子里夾起一塊新鮮的鮭魚生魚片,沾上些許芥末。

  溫泉手中的筷子一頓,停在半空中,「什么事不太妙?」他擔(dān)憂地望著妹妹,「是關(guān)于球隊(duì)的事嗎?你又得罪誰了?」

  她得罪的人可多了。

  「這也是不妙的事之一啦,不過不是我今天要說的重點(diǎn)!箤Ⅴq魚片送入嘴里,她瞇起眼,享受芥末刺鼻的辛辣味。

  「那你的重點(diǎn)是什么?」望著妹妹悠閑自在的神態(tài),溫泉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通常溫紅表現(xiàn)得愈若無其事,就表示事情愈大條。他展袖抹了抹前額滲出的冷汗,又端起桌邊的小酒杯,飲了一口燒熱的清酒。

  做好心理準(zhǔn)備后,他擱落酒杯,放下筷子!负美,可以說了!

  「你干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見他如此緊張兮兮,溫紅不禁嬌嗔,「我又不是闖了什么滔天大禍!

  「就是這樣才可怕!箿厝。

  每當(dāng)妹妹渾然不覺自己闖禍時,那禍才是最驚天動地的。

  「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顾泵u手,端坐身子,扯開微笑,扮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樣。「有什么事你說吧,小紅豆,我聽著!

  「嗯!箿丶t點(diǎn)點(diǎn)頭,張口欲言時,略微羞澀,收斂眼睫,「我好像……愛上他了!

  「愛……愛上誰了?」溫泉失聲驚喊,嗓音都變了。

  「哥,你小聲一點(diǎn)!剐∈诌B忙掩住他的嘴,明眸尷尬地瞥了四周一眼。

  幸好沒人注意他們這一桌,否則多尷尬!她責(zé)怪地睨了哥哥一眼。

  溫泉可顧不得她含怨的眼神,用力扯下她的手,「你說、說清楚!你……愛上了誰?」

  「麥哲倫!

  「什么?你愛上那個花花公子?!」溫泉再度拉高聲調(diào),這回可比之前更尖銳、更激昂,自然也驚動了周遭的客人。

  數(shù)道眼光同時往他們這一桌投來。

  溫紅只得逐一向其他客人點(diǎn)頭道歉,最后,不悅的眸光落定溫泉身上。

  「哥,你搞什么?不是要你小聲點(diǎn)嗎?」

  「我才想問你搞什么?!」溫泉傾身向前,放低音量,「愛上麥哲倫?妳玩真的?」

  「我才不是在玩!顾狡鹱欤父星槟苣脕硗鎲?」

  「是不能玩,要認(rèn)真以待──」不對!他在說什么?再這樣下去,兩人的對話又會被溫紅牽著走。不成不成,他得導(dǎo)回正軌。溫泉清了清嗓子,「我是說,你是認(rèn)真的嗎?會不會只是一時迷惑?你確定對他的感覺是愛嗎?」

  「我也……不是很確定啦!箿丶t拿筷子抵住唇,沉吟道,「只是他每次一靠近我,我的心就跳得好快,還有他抱我的時候──」

  溫泉一嗆,「他、他、他他他……抱你?」

  溫紅瞪他一眼,「你聽我說完啦。」停頓數(shù)秒后,她才又細(xì)聲細(xì)氣地繼續(xù),「他抱我的時候,我雙腿發(fā)軟,幾乎站不;吻我的時候──」

  「他吻妳?!」溫泉一拍桌子,震驚極了!改羌一锞垢椅悄悖!好啊!我看他簡直不想活了!」他恨恨磨牙。

  「哥,你到底在激動什么啦?」對兄長過度激烈的反應(yīng),溫紅有點(diǎn)受不了了,嬌聲抱怨。

  「我當(dāng)然要激動,那個花花公子吻你耶!可惡!他竟敢這樣占你便宜──」

  「只是一個吻有什么大不了的?」溫紅翻白眼,「我又不是沒接吻過。」

  「嗄?」這下,溫泉完完全全怔楞當(dāng)場,他瞪著妹妹清秀溫婉的容顏,喉頭一陣干澀,「你、你接吻過?什么……時候?」

  「高中的時候啊!

  高中?也就是說,他可愛的妹妹還留在小鎮(zhèn)念書時,就被某個該死的家伙奪去了初吻?!

  「高中?」他咬牙,「你說,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改天要回鎮(zhèn)上痛扁他一頓!

  「是聯(lián)誼時認(rèn)識的朋友,你不認(rèn)識啦。」

  「聯(lián)誼時認(rèn)識的?為什么沒告訴我?你不是什么事都會告訴我的嗎?」溫泉追問,想起妹妹竟然瞞著他跟男孩子談戀愛,不覺有些吃味。

  「我又不喜歡他,干嘛特地告訴你?」

  「既然不喜歡他,干嘛還讓他吻你?」溫泉更捉狂了。

  「是他偷襲我的啊,人家也是沒辦法嘛!箿丶t無辜地眨眨眼。

  偷襲?他妹妹的清白就這樣被某個高中男生「偷襲」去了?他很可能長得根本不怎么樣,滿臉青春痘,還戴著一副呆斃了的近視眼鏡!溫泉?dú)獾谜f不出話來。

  「唉,總之過去的事不是重點(diǎn)啦,重要的是現(xiàn)在!

  輕柔的嗓音點(diǎn)醒了溫泉。對,重點(diǎn)是現(xiàn)在。過去的事也只能算了,問題是現(xiàn)在。

  他雙手越過桌面,攫住溫紅纖細(xì)的肩膀,「聽我說,小紅豆,離那個男人遠(yuǎn)一點(diǎn)!」

  「你說哲倫嗎?」

  什么?他們交情已經(jīng)好到可以互喚對方名字了嗎?

  溫泉收緊手臂,「聽我的,那家伙不是好東西,別跟他走太近!

  「你怎么知道他不好?」她反駁,「你又不認(rèn)識他!

  「我不需要認(rèn)識他!光看雜志上那些花邊新聞,就知道他是多么放蕩的一個男人了!顾恍嫉乩浜。

  「哥,你怎能光憑流言來判斷一個人?」她十分不滿,「是你教我看一個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他的內(nèi)心的耶。」

  「我是……這么說過沒錯──」

  「所以啦,既然你不認(rèn)識他本人,就不能斷定他是好是壞!

  「這倒……也是!箿厝j然收回雙手,知道自己對麥哲倫的評斷確實(shí)有些偏頗,也許因?yàn)槭玛P(guān)最疼愛的妹妹,所以無法絕對客觀吧。

  他端起酒杯,悶悶地喝了一口酒。

  這時,服務(wù)生適巧也送來了他最愛的烤秋刀魚。溫紅夾起一塊,細(xì)心剔去魚刺,送入他嘴里。

  「哥,來,你最愛吃的。」她盈盈一笑,清甜又嬌俏。

  他張開嘴,接受妹妹的好意。

  「還有這個!顾忠艘怀撞柰胝,湊向他的唇,「這個要趁熱吃才好。」

  「嗯。」他來者不拒,又是一口含入嘴里,一面咀嚼,一面問:「干嘛對我這么好?」

  「因?yàn)楦绺鐚ξ液寐铩!顾⑿,「哥哥關(guān)心我,我明白的!姑髅牡耐鴿M含撒嬌意味。

  溫泉不禁嘆氣。

  他認(rèn)輸了。旁人總愛笑他過于保護(hù)妹妹,可有這樣一個甜美又懂得撒嬌的妹妹,誰舍得不疼?

  「我真拿你沒辦法!顾,捏了捏溫紅俏挺的鼻尖。

  她甜甜一笑。

  他也回她一抹微笑,低下頭,舉箸往一盤炒高麗菜苗進(jìn)攻。

  「……哥,那你說我該怎么向他表白比較好?」

  一口菜倏地堵住喉腔,溫泉劇烈嗆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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