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餅遇上黑咖啡 第三局 作者:季可薔 |
「這是怎么回事?」 當(dāng)兩人從臺北趕到位于桃園的專屬球場后,迎接他們的除了星空下一張張搭起的白色帳篷,正中央滿席的美味餐點,以及角落排成一列的服務(wù)生外,整座球場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 「你不是說Party六點半開始嗎?」溫紅瞥了眼腕表,「現(xiàn)在都快七點了耶! 「這還不夠明顯嗎?」麥哲倫冷冷勾唇,「這就是球員『歡迎』你的方式。」 拒絕出席歡迎Party?她懂了。 溫紅黯然垂眸。她早料到,豹隊的教練與球員們不會太歡迎她這個膽敢踐踏男性圣殿的女人,只是沒想到他們對她竟反感至此。 事實上,從她在合約上簽下名字的那一刻,豹隊總教練便氣沖沖撂下狠話── 「我絕不會承認(rèn)她的!」 他討厭她,其他人也一樣。溫紅悄然嘆息。對這些男人而言,由一個女人來管理整支球隊,簡直是笑話一樁,何況她還是個才剛畢業(yè)的丫頭! 一只啥也不懂的社會菜鳥,卻負(fù)責(zé)與他們談判合約條款,不高興的話,甚至可以開除他們,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 一個女人懂什么?憑什么掌控一切?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球員們個個憤恨不平,尤其在聽聞從其他球隊傳來的流言后──譏笑豹隊球員是咬著奶嘴、還離不開媽媽懷抱的小嬰兒──他們更加激動了,覺得顏面盡失。 甚至有的球員宣稱,如果她來當(dāng)經(jīng)理,他們絕不續(xù)約。 怎么辦呢?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這些球員?看今晚這種景況,要勸服他們大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著,溫紅又嘆氣了,盈盈走向球場,在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皮上坐了下來。 嗯,這觸感挺不錯的。她摸了摸身畔的小草,又瞇起眼,仰頭望了望四周看臺。據(jù)她目測,這個球場的大小完全符合國際標(biāo)準(zhǔn),不愧是臺灣第一座由球團投資興建的專屬球場,果然不惜成本。 Bruce。她在心頭呼喚著故友──你為什么要斥巨資蓋這么一座球場?又為什么一定要我來當(dāng)球團經(jīng)理?你真的相信我能在短短一年間讓豹隊贏得總冠軍嗎? 清風(fēng)拂面,撩起她鬢邊細(xì)發(fā),她的心猛地一顫。死去的人不會說話,但她仿佛聽見了,聽見老人用一貫嚴(yán)酷的神態(tài)對她說著溫煦的言語。 她躺下來,閉眸聆聽老人的鼓勵──你一定能做到的,小紅豆,你一定可以! 「……你在做什么?」淡冷的嗓音在她上方揚起。 她展開眼瞼,迎向一張同樣嚴(yán)酷的俊容──他們父子倆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五官同樣端挺,神態(tài)也同樣冷漠。她在心底嘆氣,唇畔卻淺淺地勾起笑。 朦朧的笑意映入他的眸,教麥哲倫身子一僵!改惆l(fā)什么神經(jīng)?這么冷的天氣躺在地上?快起來!」粗聲命令。 「我穿了風(fēng)衣,不冷。而且今天晚上天氣還算暖,沒關(guān)系的!刮⑿σ廊磺鍦\。 他皺眉。 「你看到了嗎?」她柔柔問。 「看什么?」 「星星。」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麥哲倫往蒼邃的夜空望去,果然看見數(shù)十顆星子嵌在天幕上,迷蒙發(fā)亮。 「還有月亮哦! 他跟著望向一彎如勾新月。 「你也躺下來吧。」她突然坐起身,展臂拉他。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瞪著她的神態(tài)宛如看見一只不可理喻的怪物。數(shù)秒后,他粗聲開口,「你有病嗎?」 「沒有啊。」 「該不會球員們沒來參加Party,帶給你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腦袋不清楚了吧?」他諷刺。 「我的腦袋很清楚啊!顾廊黄胶偷鼗貞(yīng)。 「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難過。」 「我是很難過。」她低聲道,躺回草皮上!刚娴臐M難過的! 麥哲倫皺了皺眉,奇怪她低落的語氣竟讓他心頭無故一扯。不悅地推開莫名的情緒后,他取出手機撥號。 「小劉嗎?是我……如果我記得沒錯,今晚應(yīng)該有一場歡迎Party吧?為什么我到了現(xiàn)場,卻一個人也沒有?連你這個領(lǐng)隊也沒到?」語調(diào)平淡,卻隱含威脅。「……什么?罷工?」他提高聲調(diào)。 溫紅也跟著坐起身子。 他瞥了她一眼,繼續(xù)朝手機另一端擲落命令,「我不聽借口!給你半小時。半小時后,我要球隊全員到齊──聽清楚了嗎?」說完,他毫不遲疑地切斷了通話。 「球員們鬧罷工嗎?」溫紅問,大概猜出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們說,除非球團跟你解約,否則他們將不參加球團的一切活動,包括練習(xí)!顾忉專ㄋ捻馕渡羁。 「是這樣嗎?」她小臉低垂,「嗯,我明白了! 「你真的懂了嗎?」他的語氣懷疑且嘲諷。 「當(dāng)然,我又不是白癡。」 「既然如此,就答應(yīng)我的條件。名義上你還是球團的經(jīng)理,但不許你插手球團事務(wù),我會另外聘請顧問來──」 「不行!骨宕嗬涞膬蓚字截斷了他。 他眼神一冷,「你還是堅持自己來?」 「不錯。」 「你──」他咬牙切齒,再次有種掐死眼前這女人的沖動!改憔烤姑鞑幻靼鬃约禾幵谑裁礃拥木车?」 「我知道啊!顾硭(dāng)然地點頭,「我的球員鬧罷工。」 「而且威脅球團解聘你! 「他們的訴求我很清楚! 「那你怎么還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忍不住咆哮。 「還有時間,不是嗎?」面對他滔天的怒火,她微微瑟縮,卻仍勇敢地開口,「在球季開始前,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回來的! 「……」 「麻煩你打電話給劉領(lǐng)隊,請他不必勸那些球員來參加Party了。就快過年了,讓他們放松一下,好好休息吧。」 「……」 「你真的不想躺下來看星星嗎?這種感覺很棒耶! 「……」 「嗯,我肚子餓了。桌上那些料理看起來很好吃,我可以吃一點嗎?」 「溫、紅!」冰冽的怒吼響徹整座球場,震得附近每個人心神皆為之一顫。 溫紅無奈地停住往餐桌走近的步履,回過頭,「我聽得見,你不必喊得那么大聲。」 「你──」兩簇?zé)肓一鹧鎻乃壑斜派涠觥?br /> 這女人絕對是上天派來考驗他的,絕對是! 她仿佛對他的怒氣毫無所覺,自顧自地盛了一盤滿滿的食物,又從急忙跑來服務(wù)的侍者手中端過一杯香檳。最后,她回到草皮上,席地野餐起來。 他不敢置信地瞪她。 她吃了幾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光落定他身上,「喂,你肚子也餓了吧?要不要過來吃一點?」 他不說話。 「先生,麻煩你再拿點東西來好嗎?」她朝方才的那個服務(wù)生招手,「那道煙熏鮭魚不錯,還有培根蘆筍卷,對了,也拿一盤生菜沙拉來好嗎?你們準(zhǔn)備的蘿蔓真脆,很好吃。啊,還有起司也來一點好嗎?另外還要一杯香檳,謝謝!惯赌钜婚L串后,溫紅停下來歇了會兒,啜飲一口香檳。 她閉上眸,享受甜爽的氣泡在唇腔輕輕鼓動的滋味,滿足地嘆息。 「好好喝哦!顾潎@。 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麥哲倫僵立原地,看著幾個服務(wù)生忙碌地端來兩盤她方才點名的食物,又自動自發(fā)拿來一塊餐巾,在草皮上鋪開,甚至還在餐巾一角壓上裝了朵嬌美玫瑰的花瓶。 「請坐,麥先生!挂粋多事的女服務(wù)生抱來兩個柔軟的坐墊,笑容滿是討好意味。 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女服務(wù)生頭皮發(fā)麻,驚覺自己拍錯馬屁,急急退開。 麥哲倫凌厲的目光重新落向溫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當(dāng)然知道!顾⑿Γ肝以诔燥埌。」 「你──」?jié)M腔激怒在望見她輕吐舌尖舔舐嘴角沾上的沙拉醬時,倏地化為烏有。他喉頭一陣焦渴,竟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顾龘(dān)憂地顰眉。 他責(zé)怪地瞪她,忽地席地坐下,抓起餐巾上的香檳杯,仰頭一飲而盡。 「慢點喝,別嗆著了。」以為他口渴,她溫柔地執(zhí)起冰鎮(zhèn)在桶里的香檳,又為他斟了一杯。 陰郁的眼神擒住她。 她心跳一亂,玉頰染霞,「對不起,我又讓你生氣了嗎?」她好像總是在惹惱他呵。 「別告訴我你介意。」他冷哼。 「我當(dāng)然介意!顾嬲\地睇他,「畢竟我們未來還要相處一年,我真的希望我們的關(guān)系不要那么緊張! 「你也知道我們之間關(guān)系緊張嗎?」他譏諷,「我還以為你毫無感覺呢。」 「也許你很瞧不起我,麥先生,但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白癡的女人。」清亮的眼眸凝定他。 他挑眉,狀甚懷疑。 「事實上,Bruce還認(rèn)為我滿聰明的!剐泐伕渔碳t了。 他看著,湛眸閃過深思。 的確,她并不笨,或者在純真無辜的容顏下,其實藏著一顆善于算計的心。 可就算她真是裝瘋賣傻,有些行止還是太過分了些,教人分不清是真是假,連他這個自認(rèn)對女人有相當(dāng)程度了解的男人也無法捉摸。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什么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長大的?」他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吐出半嘲弄、半認(rèn)真的疑問。 「啊,你想知道嗎?」她嬌嬌一笑,「太好了,相互了解是建立友誼的第一步。」 「哼!顾恢每煞。 「我是在臺東一座小鎮(zhèn)長大的,我們家是單親家庭,我媽媽在生下我不久后就過世了,是爸爸獨力養(yǎng)大了我跟哥哥。」明眸點亮對父親的仰慕,「雖然我爸只是個木匠,賺不了多少錢,又愛喝酒,平常也老是對我跟哥哥碎碎念,不過對我而言,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一級棒!」說著,她比出拇指,隨即又羞澀地攏了攏鬢邊秀發(fā)!改悴灰J(rèn)為我是老王賣瓜,自賣自夸哦! 他胸口一窒,無端地為她這女兒嬌態(tài)心悸。為什么在談起自己的父親時,她眼瞳能那么清澈、純澄?那燦爛笑顏,像是全世界的陽光都在她身上集中照耀…… 他知道她沒有說謊,也沒有夸大,而是真心以自己的父親為榮。 胸口,似乎更悶了。 「……我哥哥也很不錯哦,他很溫柔,很體貼的,從以前就常有人跟我說,能讓我哥哥愛上的女人一定超級幸福!顾铝送律嗉猓刚f實話,我有時還會嫉妒未來的大嫂呢! 「為什么?」他澀聲問。 「因為她會搶走我哥哥嘛!」她撒嬌地,「要是他真愛上了別的女人,一定不會像以前那樣疼我了! 好甜蜜的笑容,甜得像顆水蜜桃,仿佛只要咬一口,那無限甜美的汁液便要傾瀉流出。他瞪著她,喉間苦澀。她怎能笑得像擁有全天下的幸福? 「我爸爸跟我哥哥都是棒球癡,所以連帶我也成了個棒球癡。」她繼續(xù)道,「從小到大,我的生活就離不開棒球。等我長大些,發(fā)現(xiàn)女生不能跟男生一樣打棒球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在家里鬧翻了天,把爸爸跟哥哥弄得不知所措,還說不讓我打棒球就要去跳海,他們急得跪下來求我……」明眸因回憶更加閃亮,「唉,我爸跟我哥啊──」 「別說了!」他驀地制止她。 她驚愕地望著他凌厲的神情。 「不許再說了!顾幌肼牐幌胫浪卸嗝聪矏郯羟,不想知道她父親和哥哥有多疼愛她、寵溺她!高@些不關(guān)我的事! 「麥先生?」 「快點吃,吃完我送你回去!顾貟佅乱痪,淡漠地站起身,踱至球場的另一端,遠(yuǎn)遠(yuǎn)地,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她望著那孤傲挺直的背影,麗眸在不知不覺中……薄染惆悵。 ☆ ☆ ☆ 天真爛漫或裝傻? 溫紅眨眨重得幾乎抬不起來的眼皮,澀澀地望著報上以鮮明字體印刷的標(biāo)題,以及附于一旁的彩色照片。 那是她在記者會上的照片,極度不合身的球隊制服,襯得她整個人更加嬌小纖瘦。她輕輕嘆氣。本來就已經(jīng)夠矮了,還穿成這樣,怪不得那些記者會以戲謔的口吻形容「小紅豆」這個外號真是人如其名。 她偏頭,以一種挑剔的眼神打量照片中的自已。決定了,明天到球團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要秘書幫她訂制兩套合身的球隊制服。 接著,她慢慢閱讀起報導(dǎo)內(nèi)容,才看不到一半,她心里已然有譜。 大抵上有兩個重點,其一,猜測星宇豹隊的球團董事長為什么聘年少無知的她當(dāng)經(jīng)理?實在找不出原因的記者,竟然異想天開地認(rèn)為她與麥哲倫關(guān)系曖昧,而球隊正是他送給她這個「新歡」的禮物。 溫紅一翻白眼?磥磉@位記者的EQ跟麥哲倫是屬于同一等級的,都認(rèn)為男人會為了討好情婦而送她一支球隊來排遣閑暇時光。 怎么可能?她撇撇嘴,略過這則流言,徑自沉思起文章的第二個重點──新任球團經(jīng)理要如何解決球員的罷工問題? 問得好!比起無謂的蜚短流長,這些人更應(yīng)該把注意力擺在這個問題上吧。 只不過,別說這個記者想破了頭也無法替她找出除了辭職謝罪以外的方法,就連她自己,心中也是毫無計較。 麥哲倫不許她以重金利誘,而她自己也明白,重賞之下留下來的未必是真心想打球的球員。 她并不想要那種可以為了金錢、不顧自己理想與信念的球員──若真是如此,跟黑道合作,簽賭打假球豈不更快──她要的,是真正愿意信任她的球員。 問題是,她憑什么要人家相信她呢?憑什么要他們服從她的領(lǐng)導(dǎo)? 「啊,好難!」溫紅煩躁地扯了扯頭發(fā)。饒是脾性溫和,這令她失眠整晚的問題,仍牽動了她不易起伏的情緒。 她站起身,為自己斟了一杯咖啡。淺啜一口,苦澀的滋味令她不覺蹙起眉。 真不曉得為什么有人愛喝黑咖啡?又苦又澀,像藥水一樣,要不是為了提振一夜沒睡的頹靡精神,她才不要這樣苛虐自己呢! 可那個男人卻愛極了黑咖啡…… 她搖搖頭,又輕輕舔了一口,舌尖立即一吐。真難喝! 可喝了一小杯后,她混沌的神志似乎愈來愈清醒了,眼皮也舒張開來,不再那么困倦。 也許,黑咖啡是有其迷人之處的,就像那張冷酷的臉皮下,也有一顆偶爾柔軟的心。她輕輕笑了。又飲了一口后,她抖了抖報紙,正想繼續(xù)看下去時,電話鈴聲猛然響起,在小小的套房內(nèi),顯得格外刺耳。 她連忙接起,深怕鈴聲穿透隔音不佳的墻面,擾了隔壁鄰居清夢。 「喂。」 「老妹,你怎么回事?」竄入耳膜的是一道清脆爽朗的聲嗓。 「哥。」她嬌嬌地喚了一聲!冈趺春鋈淮螂娫拋恚俊 「還問怎么回事?我看到報紙了!」 「啊,原來你看到了!箤χ鴱男√蹛鬯男珠L,溫紅妍麗的唇習(xí)慣性地嘟起,「人家又不是故意穿成那樣的,是他們借給我的衣服尺寸太大了嘛! 「誰管你穿成怎樣?」溫泉在話筒另一端大聲嘆氣,「我是問你,怎么一聲不響跑去當(dāng)球團經(jīng)理了?究竟怎么回事?」 「嗯,這個說來就話長了。」她慢條斯理地。 「那就快說啊!」溫泉粗聲催促。 「干嘛這么兇啊?哥。」溫紅不滿他的口氣,「我當(dāng)了球團經(jīng)理,你不高興嗎?是棒球隊耶!」 「這不是我高不高興的問題,而是這件事太過莫名其妙!說,你該不會真像報紙上寫的,跟那個花花公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吧?」 「你說誰?」 「還有誰?麥哲倫!」溫泉低吼。 溫紅連忙拿開聽筒。 「那家伙浪蕩的名聲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你發(fā)了什么瘋?居然跟那種男人混在一起?」 「我沒跟他混在一起啊!顾剞q解。 「還說沒有?不然他干嘛無緣無故聘你當(dāng)什么球團經(jīng)理?」 「是因為他爸的關(guān)系! 「他爸?」溫泉抽氣,「你是說跟你有關(guān)系的是麥哲倫他爸?一個老頭?」 「哥,你聽我說──」 「你瘋了!老妹!」等不及溫紅進一步解釋,溫泉憤怒的嗓音已直沖云霄,「跟一個花花公子扯上關(guān)系已經(jīng)夠糟了,結(jié)果跟你有曖昧的居然是他老爸?天!你怎么搞的?是,你是從小就對咱們那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老爸過分崇拜沒錯,可我沒想到你竟然真有戀父情結(jié)!妳──」 「我要生氣了,哥!骨迩宓纳ひ魮P起,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一貫溫和的腔調(diào),卻奇異地令溫泉住了口。 溫紅在心里慢慢讀秒,過了五秒鐘后,才重新開口──「我跟Bruce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guān)系,我們是好朋友,不是情人。我沒愛上他,更沒什么戀父情結(jié)! 「……Bruce就是麥哲倫他老爸?」許久,溫泉才猶豫地問。 「嗯! 「妳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嗯! 「那他為什么要聘你當(dāng)球團經(jīng)理?」 「這個嘛──」啜了一口咖啡,溫紅娓娓訴起她與麥禮成相識的經(jīng)過,從在球場上初次見面,到之后一次次相遇而建立起的忘年之交,一直到他過世后那份奇特的遺囑!浮拱渍f,我也不是很確定他為什么堅持要我當(dāng)球團經(jīng)理。只不過他既然指定了我,我就不想讓他失望! 「這太……不可思議了!箿厝u論。 「我知道! 「說出去沒人會相信! 「我猜也是。」 溫泉沉默半晌,「接下來呢?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我還在想! 「我馬上去你那邊。」 「咦?你要到臺北來跟我過年嗎?」 「我已經(jīng)在臺北了! 「什么?」溫紅訝然,「那你那些學(xué)生怎么辦?已經(jīng)開始放寒假了嗎?」 「嗯!箿厝D了頓,「而且我已經(jīng)申請了留職停薪,從下學(xué)期開始。」 「留職停薪?為什么?」溫紅震驚,可一轉(zhuǎn)念,便恍然大悟,「是為了莫小姐嗎?」 雖然這一年來,她忙著寫碩士論文與找工作,一直沒空回老家瞧瞧,但仍輾轉(zhuǎn)聽說了那位姓莫的小姐如何在小鎮(zhèn)掀起一陣狂風(fēng)暴雨,又如何迷得小鎮(zhèn)上最受歡迎的男人暈頭轉(zhuǎn)向。 只是她沒想到一直對此事閉口不提的哥哥,竟因此決定離開小鎮(zhèn)。 「你為了她辭掉工作跑來臺北?」 溫泉不語。 「你說話啊,哥!箿丶t有些生氣,「為什么你總是不肯告訴我你跟她的事?」她嗔怪。 「別生氣,小紅豆!怪浪桓吲d了,溫泉急急哄她,「是哥不好! 她不說話,玉指輕輕敲著小餐桌。 「小紅豆──」 「要我原諒你也行,除非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轨`動的眼珠一轉(zhuǎn),她突地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沒問題,什么事都行!箰勖眯那械臏厝⒖炭犊畱(yīng)允。 溫紅甜甜地笑了。 ☆ ☆ ☆ 罷工仍然持續(xù),星宇豹隊球員堅決抵制新任球團女經(jīng)理! 螢?zāi)簧,大大的新聞?biāo)題以血紅色字體刻意強調(diào)。 會議席主位上,麥哲倫靠著椅背,氣定神閑地看著一個不滿的球團小股東站在臺上憤慨陳詞。 「你想毀了星宇豹嗎?竟然不先征求我們的意見,擅自聘請一個女人擔(dān)任球團經(jīng)理,而且還是一個沒經(jīng)驗的菜鳥!」控訴完畢,小股東視線往周遭掃一圈,尋求其他人支持,「各位,你們?nèi)菰S球團被董事長這樣任意玩弄嗎?」 其他幾個股東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面有難色。 是的,他們也同樣不滿,可問題是,麥哲倫不但是球團最大的股東,手上握有的股份更遠(yuǎn)遠(yuǎn)超過一半,就算實行投票表決又如何?他們?nèi)匀粺o法駁回他的決策,就像當(dāng)初他們無法駁回麥禮成興建專屬球場的計畫一樣。 除非──進行董事長改選。 只可惜在球團董事會掌握多數(shù)席次的也還是麥家人,試想,麥哲倫的母親跟妹妹可能對他投下反對票嗎?結(jié)果可想而知嘛!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了。 「說真的,哲倫,這究竟怎么回事?為什么你要聘一個女人當(dāng)球團經(jīng)理?」另一個小股東平和地問。 因為這是老頭的決定!麥哲倫在心底諷刺地回應(yīng),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我有我的理由! 「至少跟我們說說,行嗎?」 「我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我個人認(rèn)為這或許會是一個很好的宣傳策略。」 「宣傳策略?」小股東們面面相覷。 「各位想想,自從溫紅上任以來,從過年前到過年后,平面媒體哪天沒刊登有關(guān)星宇豹的新聞?就連電子媒體也天天追著我們的教練跟球員跑。自從球團成立以來,各位什么時候見過我們有這么高的曝光率?即使去年豹隊創(chuàng)下聯(lián)盟有史以來最高的連敗紀(jì)錄,也不見媒體如此大肆報導(dǎo)!果溦軅惔瓜卵郏谌プI誚的眸光。 「你的意思是,聘一個女經(jīng)理是為了增加球隊在媒體的曝光率?」 「嗯哼! 「開什么玩笑?!」最先掀起戰(zhàn)火的那個小股東怒斥,「要曝光也要看是因為什么樣的消息曝光!這種負(fù)面的報導(dǎo)對球團形象有幫助嗎?根本就是拖累!」 「那么你認(rèn)為沒有這些報導(dǎo),我們球團的形象就很正面嗎?」麥哲倫冷冷問,「我可不曉得球迷除了知道我們是連續(xù)幾年戰(zhàn)績墊底的球隊之外,還對我們有什么其他印象! 「這──」那名小股東一窒,說不出話來。 「姑且不論溫紅到底有沒有本事管理球隊,光是為了她帶來的新聞價值,我們就該心存感謝!果溦軅惓爸o地掀唇,「起碼她讓球迷們記住了星宇豹,還有我們球員的名字!钩晾涞难酃鈷咭晻h室一圈,等著有人提出反駁。 「……應(yīng)該說謝謝的人是我!馆p柔的嗓音忽地飄進會議室,跟著出現(xiàn)的,是一道嬌俏纖小的身影。 是溫紅!這女人居然有膽現(xiàn)身在這場針對她而來的批斗大會? 一屋子男人目瞪口呆地瞧著她。 溫紅卻視若無睹,徑自抱著一臺筆記型電腦走進來,在望見會議桌上原本就好端端地擺著一臺時,她嘆了口氣,「早知道這里有,我就不帶這么重的東西了。」 麥哲倫瞪她,「你來這里做什么?」 「哦,我本來是要去集團大樓找你的,可秘書告訴我,你在這里跟球團股東開會,我想既然是討論球團事務(wù),我這個經(jīng)理禮貌上也應(yīng)該來打聲招呼,所以就來啰。」她語調(diào)輕松地解釋,望向他的容顏淺笑盈盈。 這個沒神經(jīng)的女人!他暗暗收攏拳頭,指關(guān)節(jié)喀喀作響。 「請問現(xiàn)在在討論什么議題?」她若無其事地問。 沒人回答。 「啊,各位已經(jīng)討論完了嗎?」她徑自接口,「既然如此,剛好由我上臺做個簡報! 「請問溫小姐想做什么簡報?」一字一句自麥哲倫齒間迸出,只要有點神經(jīng)的人,都聽得出他不高興。 可惜溫紅在這方面似乎欠缺了點什么,只見她興高采烈地取出磁片,「借我用一下好嗎?」不待怔楞在臺上的男人許可,她徑自將磁片插入電腦,打開事先準(zhǔn)備好的簡報檔案。 簡報的主題很快地秀上螢?zāi),眾人見了,皆是一陣(yán)浜摺?br /> 那以漂亮的文字編輯軟體打出來的標(biāo)題竟是── 我如何為星宇豹帶來最大的經(jīng)濟效益。 「咳咳!乖趫蟾嬷埃瑴丶t還清了清嗓子。「各位股東大家好,首先我要謝謝方才麥董事長的一席話,謝謝他如此看重我!谷緷M笑意的星眸瞥向面色鐵青的麥哲倫,「剛剛董事長所說的,其實也正是我今天想跟大家報告的。聘用我當(dāng)球團經(jīng)理,各位絕不會后悔,因為我可以為球團帶來最大的經(jīng)濟效益!顾nD下來。 一片沉寂,依然沒有人說話。 終于,坐在主位的麥哲倫開了口,平淡的聲調(diào)中聽不出一絲絲起伏!冈嘎勂湓,溫小姐。」 「是的,請看這張圖!顾龑⑦@淡冷的一句話視為最大的鼓勵,興致勃勃地繼續(xù),「這些直條代表這幾年職棒聯(lián)盟的票房總收入,而紅色的部分則代表我們星宇豹隊所貢獻的票房,大家可以看到──慘不忍睹。接下來這一張,是聯(lián)盟周邊商品的收入,同樣的,我們也只占了微渺的一小部分──」 「這些不必勞煩溫小姐指出,我們都很清楚!挂幻蓶|忍不住負(fù)氣插口。 「沒錯,我知道大家都很清楚。只不過你們可能沒想到,這些都是可以改變的。」她明眸璀亮,自信滿滿,「我可以讓這些改變。」 「好大的口氣!」另一名股東冷嗤,「你倒說說看,憑你一個丫頭要怎么創(chuàng)造奇跡?」 「聽完我的簡報,各位就會了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