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帶我兒子去哪里了?」將兒子支開后,楚懷宇凌厲的質(zhì)問宛如烈火,燒灼著單白芷顫抖的身了。
她揚(yáng)起容顏,幾乎是無助地望著他。「我……只是帶他去游樂園而已!
「我警告過你,不許再見翔飛的!」他緊抓她的臂膀。
「我知道!顾讨弁矗肝抑皇恰皇窍敫煤玫氐绖e,我不想傷害他——」
「你已經(jīng)傷害他了!」怒吼劃破黑夜。
她容色一白。
楚懷宇瞪視眼前顯然被他炮轟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女人,怒氣陡然更盛,「Damn it!」他詛咒一聲,「如果你的耳朵有問題,我再警告你一次,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要再來煩我兒子!」
「我知道!顾ひ艏贝伲肝冶WC不會有下次了!
「最好是這樣!顾敝钡伤冒肷,才轉(zhuǎn)身意欲離去。
「懷宇?」她喚,沙啞的嗓音隱隱蘊(yùn)著一絲祈求。
他凝住步履。
「我爸說你之前去看過他,還告訴他,我一直想求他原諒。」
「是又怎樣?」他緩緩旋回身子,面無表情。
「我要……我要謝謝你!顾懔P(yáng)起微笑,「謝謝你幫我找到他,謝謝你告訴他那些話。你對我……大好了,我很感激!顾浜咭宦暎妇彤(dāng)你這幾個月總是『加班』照顧我兒子的報酬吧。」望著他冰冷的神情,她深吸口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繼續(xù)說下去,「關(guān)于論文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想聽這些!顾[起眼,摘下眼鏡放人胸前口袋。
「我明白。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沒了鏡片遮掩,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眸中的怒火原來是如此熾烈,「我真的、真的覺得很對不起——」
「夠了!」憤怒的咆哮打斷她,他怒瞪她,如果眸光能傷人,她早已被燒得體無完膚!改氵要演戲演到什么時候?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用這種方式來嘲弄我嗎?是!我之前是看錯了我妻子,后來又看錯了你,我是白癡!徹頭徹尾的白癡!我見鬼的是什么名律師?我連一個女人是不是在說謊都搞不清楚,還能上法庭為我的委托人辯護(hù)什么?我根本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不,你不是,你不是的。」她急急喊道,直覺地伸手握住他臂膀,「你只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你是個好爸爸,真的!你很好,你太好了……」嗓音逐漸細(xì)微。
「說夠了嗎?」她的手頹然落下,「我真的很抱歉。」楚懷宇厭煩地睨她。
「你放心,我以后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顾詣雍笸艘徊剑_兩人的距離,「我!D銈冃腋。」他蹙眉。
「你的新娘很漂亮!顾噶酥刚驹诘昀、透過玻璃墻瞧著這一幕的莫語涵。
「她看起來是個很棒的女人。你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沒必要告訴你吧!顾Z氣譏嘲,「莫非你打算來參加婚禮?」
「我……沒有,不是這樣的,我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顾Z著,后退的腳步一個跟蹌,差點(diǎn)撞上路旁的消防栓。
他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吼道:「小心一點(diǎn)!」那樣的斥喝竟教她眼眶一熱。她連忙掙脫他,「謝謝你。我真是……哈,我老是這么笨手笨腳的。」倉皇調(diào)轉(zhuǎn)視線,「啊,公車來了,我該走了,再、再見。」他瞪視她許久!肝覀儾粫僖娏。」無情的宣告冷冷擲向她。
而她,只能默默承受,癡癡望著他挺直的背影,望著他推開玻璃門,走向那個她再也無法觸及的世界。
心跳,彷佛停了,她的世界,也在這一刻停止運(yùn)轉(zhuǎn)。
她目送他離去,感覺胸口空空落落的,彷佛又回到了九歲那年、那一年的某個夜晚,她也曾經(jīng)像這樣,無助地望著母親離去。
公車來了,她必須走了。
她木然地提醒自己,強(qiáng)迫自己旋身,趕在司機(jī)關(guān)上門前跳上車。
右手拉著吊環(huán),她僵直地站著,車窗外緩慢飛逝的景色映人她的眼,卻只反照出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公車幾乎到達(dá)終點(diǎn)站時,她才恍然察覺自己坐錯了車。這路公車確實會經(jīng)過她住的地方,可她卻坐反了方向,現(xiàn)在的她,離目的地反而更遠(yuǎn)了。
方向錯了。領(lǐng)悟到這一點(diǎn),她驀地鼻問一酸,有股想哭的沖動,卻哭不出來……
★★★
「哈羅!骨宕嗟那瞄T聲響起,伴隨女性低柔的嗓音,「在忙嗎?」楚懷宇的視線從電腦螢?zāi)簧弦崎_,望向半倚在辦公室門扉、對他柔媚淺笑的女人。
「有什么事嗎?語涵!
「下午茶時間,你不休息一下嗎?」裹著白色套裝的身子盈盈走進(jìn),「我?guī)湍隳脕硪槐Х。?br />
「謝謝!钩延钇鹕斫舆^咖啡,示意她在沙發(fā)上坐下,自己則背靠著窗欞。
「最近在忙什么?」她問。
「沒什么。」
「好像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是嗎?」她微笑,起身走近他,修長的手指摘下他的眼鏡!负谘廴。」
「有嗎?」他蹙眉。
「不但有,而且很深。」她眨眨眼,「最近睡不好吧?」他沒回答,搶回眼鏡重新戴上。
「為愛失眠?」
「什么意思?」他面無表情。
「你明白我的意思!鼓Z涵擱下手中的紅茶,俏臀移坐在他的辦公桌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出性感。
「沒事的話,我要繼續(xù)工作了,待會兒要跟委托人開會!
「等等!顾兆∷谋郯颍柚顾剞k公桌后,「跟我談?wù)勀莻女孩。」
「哪個女孩?」
「翔飛的前任保母!顾,一言不發(fā)。
「那天我在店里都看見了,你把她痛罵了一頓。」
「不關(guān)你的事!顾涞貞(yīng)了一句。
「是不關(guān)我的事。」她無視于他的冷淡,逕自說道:「只不過我有件事想說!
「什么事?」
「你之所以把她辭退,是因為她寫的論文吧?」他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奇怪我為什么知道吧!鼓Z涵嫣然一笑,「這就是莫大律師的本領(lǐng)啊!
「說重點(diǎn)。」他咬著牙。
「重點(diǎn)是那女孩其實想改題目的!姑挤甯訑緊。
「好吧,我承認(rèn)那天她來事務(wù)所找你時,我在洗手間里當(dāng)了一回小小的間諜。」她側(cè)頭附上他耳畔,暖暖吹送氣息,「我竊聽了她跟別人的談話!
「跟誰?」他繃緊身子。
「她的指導(dǎo)教授跟學(xué)姊!
「說了什么?」
「有興趣嗎?」她重新坐正身子,星眸璀亮。
他緊緊握拳,「你可以停止這樣捉弄我,語涵!顾α耍钌钔穗y掩焦躁的他一眼,「很難得見你這副模樣,懷宇!
「別鬧了!」他低吼。
「我多希望這樣的表情是針對我啊!鼓Z涵輕嘆,明眸掠過一絲遺憾,然后,她深吸一口氣,「她在電話里不停地跟指導(dǎo)教授哀求要換題目,還被狠狠罵了一頓。我不知道她到底拿你在論文里做了什么案例,可我知道她很后悔,后來還跟學(xué)姊說她覺得很對不起你!顾徽Z,掩在鏡片后的黑眸深邃,教人無法認(rèn)清其間隱藏的思緒。
莫語涵靜靜望他,「她還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什么?」
「她的學(xué)姊問她,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談戀愛?她說不是,她想,你只是玩玩而已!
「什么?!」面部肌肉終于牽動了。
「她認(rèn)為你只是跟她玩玩而已,可卻仍慌忙地想換題目。你認(rèn)為,這意味著什么呢?」莫語涵躍下辦公桌!负美,我要走了。」
「等一等!語涵!顾麊咀∷
「嗯?」她嬌美的容顏微側(cè)。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他沉聲問。
「你說呢?」她翠眉輕挑,「就算是謝謝你吧!沽獯轿P(yáng),「謝謝你陪我去試婚紗。能在生日當(dāng)天嘗一次當(dāng)新娘的滋味,是我收到最棒的生日禮物了!
「這么想結(jié)婚?」
「不想!顾谷粨u頭,「只是想看看自己穿上白紗的模樣而已。當(dāng)然,如果對象是你的話,我或許可以考慮踏人禮堂!姑理A苏。
他微微一笑。
她拿起紅茶杯,玉手朝他揮了揮,嬌顏滿盈的笑意在轉(zhuǎn)身之后,迅速斂去。
★★★
「怎么,今天晚上又不回家吃飯嗎?」
「對不起,爸爸!乖捦材嵌藗鱽韱伟总魄敢獾幕貞(yīng),「學(xué)生們今天模擬考,我得留下來陪他們對答案。」
「最近你總是這么忙,又睡不好,當(dāng)心身體啊!箚胃刚Z氣充滿關(guān)懷。
「知道了,爸爸,你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
「嗯。」掛斷電話後,單父不禁輕聲嘆息。
他這個女兒每天不是忙著在補(bǔ)習(xí)班工作,就是上圖書館查資料,晚上回到家又總是熬夜看書,幾乎每天早上都見她頂著一雙黑眼圈,掩不住倦意。
她很累,而他明白,這樣的疲倦不僅來自體力的消耗,更多是來自精神上的折磨。她有心事,雖然她藏在心里不說,但他這個做父親的大概能猜得出來。
蹙起灰白的眉,他從口袋掏出一張有些皺的名片,端詳許久。
也許,他真的該去見見這個男人……正猶豫著,門鈴聲叮咚響起,他蹣跚著步履前去開門。映人眼瞳的是一張半熟悉、半陌生的俊容,恰恰正是他考慮要去拜訪的男人。
「楚先生?」他急急拉開鐵門,「請進(jìn)!挂姷剿,楚懷宇也微微驚訝,「單伯父,原來你搬來臺北了?」
「是啊。所以小芷才換租這里的房子。」單父微笑解釋,招待楚懷宇在客廳坐下,又為他倒杯茶,「喝茶!
「謝謝!
「沒想到你會找到這里來。」單父深深凝望面前神色不定的男人。
他淡淡一笑,「我也是費(fèi)了一番工夫才查到她住在這里!
「為什么不打她手機(jī)?小芷有手機(jī)的!钩炎譀]立刻回答,緩緩啜飲一口茶,「有些事,我覺得當(dāng)面問她比較好。」
「什么事?」
「……沒什么!褂^察他的表情,單父明白他不想說,于是主動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嗄?」楚懷宇一愣。
「上回你特地到鎮(zhèn)上找我,我就猜到你大概挺喜歡我們家小芷的。我說得沒錯吧?」他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后來小芷告訴我,因為某些緣故,她不能再擔(dān)任你兒子的保母了。我問她為什么,她什么都不肯說,只告訴我是因為她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箚胃割D了頓,「我能問問是什么事嗎?」楚懷宇眸光一沉,緊緊握住茶杯。
單父嘆口氣,起身到房里找出一本相簿,遞給他,「小芷最近老是翻這本相簿!顾蜷_,驚愕地發(fā)現(xiàn)相簿里全是他與翔飛的照片——翔飛高高舉起游泳比賽的金牌對鏡頭燦笑;在樹下野餐時,三明治碎屑沾上他嘴角;生日會那天,他們父子倆鬧成一團(tuán);還有她和翔飛在游樂園里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看看最后一頁。」單父示意他翻到相簿最末頁。
他照做,當(dāng)穿著粉紅色襯衫的男人形影落人眼瞳時,他心一揪。
她竟連他在雜志上的相片也剪下來保存了!「我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對你做了什么!箚胃赣挠拈_口,「可我看得出來,她很難過。這孩子有什么心事,總是藏在心底不說,表面上都是快快樂樂的,她其實……個性挺別扭的!钩延盥勓砸徽G皫滋焖グ菰L單白芷的指導(dǎo)教授時,他也是這么說的。
這女孩表面活潑,脾氣卻挺別扭的。
「小芷很容易受感動,看電影或小說時,動不動就掉淚,可她真正難過的時候卻不會哭。小時候她媽媽對她不好,她沒有哭;后來她丟下她走了,她也沒哭;我不告而別時,聽說她也沒掉眼淚……她就是這么別扭的一個女孩子,連我也拿她沒辦法。」
「……小芷她媽媽對她很不好嗎?」楚懷宇皺眉,聽單父的口氣,他能感覺到她童年過得并不快樂。
單父閉了閉眼,「這都該怪我。是我沒用,拖累她們母女倆跟著我一起吃苦!顾D了頓,「小芷她媽一直想離開我,可又丟不下孩子,大概是受不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后來她把氣都出在小芷身上!
「怎么……」他澀澀地問,「她怎么出氣呢?」一陣沉寂。
窒悶的空氣讓楚懷宇神經(jīng)忍不住繃緊,他看著面露痛苦的老人,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她虐待她。」終于,單父啞聲開了口,「我一直到很后來才知道,她天天打她,還拿香菸燙她……」
★★★
「老師,還不下班嗎?」半大不小的少年將書包斜斜甩上肩,以一種自以為很酷的眼神斜睨她。
單白芷微笑,「領(lǐng)帶松了。」
「我是故意的!股倌曷柭柤,屌屌地自制服口袋掏出一根菸。
她迅速截走,「教室里禁菸!
「抽一下有什么關(guān)系?人都閃得差不多了!
「要抽菸到外頭去,你不想我被Fire吧?」
「真是OBS!」他翻翻白眼。
罵她歐巴桑?單白芷瞇起眸,「今天本小姐頭痛,最好少惹我,除非你想留下來當(dāng)值日生。」語帶威脅。
少年笑了,「拜托,本公子約會滿檔,哪里有空!誰像你下班了還不走人,擺明沒人要。」
「我有沒有約會不關(guān)你的事!
「我也是為了你的『性』福著想啊。都二十四歲了還沒男人,小心賀雨蒙出問題!蛊乘谎,「要不要我?guī)湍憬榻B幾個?」
「你煩你自己的事吧!」一疊考卷敲上他的頭,「這次模擬考考不到五白分,我留你下來特別輔導(dǎo)!
「特別輔導(dǎo)?」少年暗示性地眨眨眼,「上演『放課后』嗎?」
「快給我滾回去!」她失去耐性。
「Yes!Madam!棺詈笠粋學(xué)生離開后,單白芷將考卷收好,鎖人抽屜里。一個人梭巡空蕩蕩的教室時,寂寞的感覺忽地襲來,她咬住唇,收拾背包離開。
經(jīng)過樓下的速食店時,她忽然想起晚餐還沒吃,走進(jìn)速食店,外帶一份超值全餐后,她一面喝著咖啡,一面跨出店門。
夏夜悶熱的暑氣迎面撲來,她感到一陣暈眩,細(xì)碎的冷汗在前額漫開。
她揚(yáng)起衣袖拭了拭,順便摸了摸額頭。
有點(diǎn)燙。今天頭痛了一整天,該不會真的發(fā)燒了吧?她深吸口氣,命令自己振作精神,擠過擁擠的人潮,往公車站牌慢慢走去。剛越過馬路,銳利的疼痛忽然襲上太陽穴,她趕忙蹲下身緩和暈眩感,卻不意與一雙長腿相撞。
咖啡灑上深色西裝褲,渲開難看的斑點(diǎn)。
她瞪著自己闖的禍,輕聲呻吟,「不好意思,先生。」手忙腳亂地掏出面紙,「我?guī)湍悴敛痢!挂浑p手臂伸向她,阻止她的動作。
「真是不好意思!乖谀腥说姆龀窒,她站起身,同時倉皇地道歉,「我可以付你乾洗--」聲音在認(rèn)清男人的面孔后愕然一頓!笐延睿俊蛊嫣氐氖覑灨泄T谛乜,「我……呃,對不起,我老是這么莽莽撞撞的--」沒等她解釋完畢,楚懷宇猛然抓住她的手,卷起她衣袖。
她一驚,「你做什么?」他不語,仔細(xì)審視她裸露的手臂,跟著換另一只手,神色逐漸陰沉。
她急急收回雙手,「你到底想怎樣?」他沒回答,湛幽的眸緊盯著她,眼神復(fù)雜得令她無法呼吸。然后,他忽地展臂,緊緊將她擁人懷里。
「你……怎么回事?」她虛軟地問,手中的外帶食物因他突然的舉動落了一地。
「為什么不告訴我?你身上全是傷口,全是傷口!天!」他語氣中帶著某種未曾有過的驚惶,「為什么你從來不告訴我?」他責(zé)備地問。
焦慮而關(guān)懷的語調(diào)讓她不知所措,「懷宇?」
「怪不得我打翔飛耳光時,你會那么激動了。天啊,你那時還那么小,怎么熬過這些的?」他激動地喘息,伸手將她的頭壓入自已展開的羽翼下!笇Σ黄穑覐臎]想過會是這樣,我不知道你小時候是這么過的!
「懷宇!顾龗暝痤^,「怎么回事?你為什么--」她再次頓住了,震驚地瞪著那雙泛紅的眼。
他……哭了?總是以靜冷面具掩飾自己的男人……哭了?是因為她嗎?瞬間,心口好似有什么東西坍落了。她瞪視他,喉頭乾澀,「你別……別這樣,我很好!顾崎_他,試圖退后,可周遭洶涌的人潮卻不許她逃離,再度將她撞人他懷里,「那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我都快忘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過去了嗎?」他問,沙啞的嗓音句句敲人她心坎,「如果真的過去了,你不會選擇這樣的論文題目。你其實很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對嗎?你想知道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究竟是什么心理,你真正想弄明白的是自己的心理,對嗎?」這太靠近了!她容色蒼白。從來沒有人能如此靠近她的內(nèi)心,從來沒有!「我要走了!顾鏊麘牙,往公車站牌前進(jìn)。
他拉住她,「別走!」
「放開我!
「我不放!
「放開我!」她掙扎著。
「我要跟你談?wù)。?br />
「放開我!」她忽地崩潰了,用力甩開他的手,扭過身子大叫,「你究竟想怎樣?你不是要結(jié)婚了嗎?還管我那么多做什么?你說過不要我再去打擾你們,那你可不可以也放過我?讓我走!讓我走啊!」歇斯底里的吶喊引來了好奇的人群圍觀,可她感覺不到,她看到的、聽到的,都只有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傷了她、也被她所傷的男人。
「我不讓你走!
「為什么?!」
「因為我愛你!」堅定的吼聲剛落,周遭立即響起一片掌聲。
單白芷愕然,他突如其來的告白震懾了她,旁觀群眾的掌聲更令她無所適從。
這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發(fā)燒燒迷糊了?「我發(fā)燒了,這肯定是幻覺。」她喃喃地拚命說服自己,踉蹌地邁開步履。
然后,直直跌人他懷里。
★★★
待單白芷恢復(fù)神志時,迎向她的,是一雙很溫柔的眼眸,溫柔得令她心碎。
她澀澀地眨了眨眼,懷疑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覺,可雖然頭發(fā)熱、身體發(fā)燙,眼前的景象卻清晰萬分。
是真的吧?就算她再怎么不許自己相信,那對溫柔的眸子和緊緊握住她的手,依然動搖她的心。
「你醒了!钩延顚λ⑿Γ仆蒲坨R,神情似是松了一口氣。
「我在哪兒?」
「我家!顾牬笱,眸光迅速流轉(zhuǎn)。房里的布置雖然陌生,可卻仍是屬于昂貴的品味——屬于他那個階層的品味。她又來到了他的世界嗎?「新家嗎?」
「嗯!
「為什么要搬家?」她試圖撐起上半身。
他幫忙扶她。「因為那間房子有太多回憶!
「關(guān)于……你的妻子嗎?」
「還有你!顾焓謸嵘纤念a,苦笑,「我決定擺脫過去,重新開始!
「……對不起!顾荒苓@么說。
他搖頭,捧起床頭柜上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碗,「喝點(diǎn)雞湯!顾躲兜赝。
「喝一點(diǎn)。」他輕哄,「你大概是因為太過勞累才病倒的,要補(bǔ)充些體力!顾廊挥行┐翥担瞪档貜埓,由著他拿湯匙喂她。
他靜靜地喂,她靜靜地喝,隨著湯碗逐漸見底,她忽然喉頭一梗,別過頭去。
「不要對我這么好!顾龁÷暤。
「你怕嗎?」他擱下湯碗,轉(zhuǎn)過她的下頷,強(qiáng)迫她直視他,「怕別人對你太好?」她閉了閉眸,「對,我怕!
「為什么?」她默然不語。
「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這樣不對嗎?」
「別……別這么說!顾澲ひ,「我不……我不……」
「你不相信!顾鲃咏涌,「對吧?」她可憐兮兮地瞧著他,「你不怪我嗎?關(guān)于論文的事!
「我知道你已經(jīng)改題目了,也知道你其實早就想改題目,更知道你不是存心想欺騙我!
「那你……原諒我了?」
「嗯。」不!她不相信,怎么可能?「為什么不相信?」讀出她眼中的震撼,他嘆了日氣,攬過她頸項,下頷抵住她頭頂,「為什么認(rèn)為我只是玩玩而已?」
「……」
「你必須相信我,小芷!顾吐暤溃改阋嘈盼!顾龘u頭。
「相信我!顾龤庀⒓贝。
「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顾托牡刂貜(fù),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僵凝的身子逐漸放松,直到那挺直的肩頭緩緩垂落。
她仰頭,瞳眸水光瑩瑩。
「你想哭嗎?」他溫煦地道,「那就哭吧!顾е。
「想哭就哭,不要忍住!顾破鸫桨,接著閉上,再次張開,又合緊。
「相信我。」他柔聲誘哄,「哭出來。」
「我不、我不能……」
「相信我!
「為、為什么?」她喘著氣,緊緊揪住他衣襟,「為什么你要……這樣逼我?」
「因為我愛你!顾诼溲劢,纖細(xì)的肩微微顫動。「你……怎么可能愛我?」
「這是你的想法嗎?你認(rèn)為不可能有人愛你?」
「……」面對她的沉默,他再次開口,「你覺得不可思議嗎?」
「……對,我覺得不可思議!顾K于開口了,嗓音細(xì)微,瀕臨破碎,「對我來說,愛是不可思議的事。連我自己的媽媽都不要我,我憑什么得到一個男人的愛?憑什么讓一個男人真心對我好?我很……很害怕,不相信這是真的,怕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怕有一天你會不再喜歡我,像我媽媽一樣丟下我離開……」
「這就是你的想法嗎?」他輕輕抬起她的臉。
「對,這就是我的想法!顾廊欢惚芩难凵,「我告訴過你,不要因為曾經(jīng)受傷害而過于保護(hù)自己,不要因為這樣而對翔飛太過冷淡,其實我根本沒資格對你說這些,因為最害怕的人是我,最怕對人付出感情的是我自己--淚水,悄悄自她眼眶逃逸。
她終于哭了,終于不再假裝,終于承認(rèn)烙在心版上的傷痕讓她疼痛難忍,終于明白當(dāng)自己選擇離開他時,一顆心也碎成片片。
「說下去!顾麥厝岬孛。
「因為我……怕受傷,所以承認(rèn)自己欺騙你,所以選擇傷害你們!顾煅手笇Σ黄,我總是傷害我愛的人……我傷害了翔飛,也傷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淚水隨著每一句道歉紛然墜落。
「不要說了!顾布t了眼眶,食指抵住她蒼白的唇,阻止她繼續(xù)。
「那天,我看著你陪那個女人試婚紗,聽你說你就要結(jié)婚了,我才……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愛上了你。我愛你,可是你卻恨我,因為我……傷害了你們--」
「不要說了,小芷!
「那個女人很漂亮,真的,她跟你……很配,真的很配。你們一定會很幸福的,你一定會幸福的——」
「不是這樣的。」他捧住她珠淚紛紛的臉蛋,緊緊鎖住她傷痛的眸,「我沒打算跟語涵結(jié)婚,我只是陪她去試婚紗而已。我根本沒想過跟她發(fā)展感情,我想要的人是你!」柔情滿溢的宣言,讓她哭得更兇了。
「那天我看著她試穿婚紗,心里想的人卻是你。后來我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你就站在外面時,你知道我有多驚訝嗎?就好像我的夢忽然成真了,我一直思念的人竟然出現(xiàn)在面前!箍〈轿P(yáng),半是深情,半是苦澀,「所以我才對你那么兇,所以我才忍不住那樣痛罵你,因為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想著你、忘不了你!
「真、真的?」她傻傻地問。
「真的!顾麍远ǖ卮鸬。
「你真的沒有要結(jié)婚?」
「除非對象是你!
「你真的要我?」她感覺自己的心漸漸飛揚(yáng)。
「要定你了!
「你真的……愛我?」單白芷問出心里最想知道的問題。
楚懷宇微笑,「嗯,愛你一輩子!顾J(rèn)真地許諾,然后,以一個纏綿的深吻為自己的誓言封緘。
他知道她仍然害怕,知道她仍無法完全相信,可他會讓她相信的,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慢慢修復(fù)彼此受過傷的心,為彼此敞開心房。
直到靈魂交融。
后記 季可薔
我們都會因為怕受傷而拒絕去愛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曾經(jīng)狠狠地受傷,也許只是因為害怕——己承受不了那樣的疼。
可是,在拒絕去愛的同時,往往已經(jīng)傷了自己。
在這個故事里,最怕愛的人不是曾經(jīng)遭受亡妻背叛的懷宇,也不是從小被父親告誡要控制感情的翔飛,而是那個總是試圖拯救別人、一心一意想讓身邊的人得到幸福的白芷。
她的模樣總是活潑,她有些小迷糊,她很宜率,她看不慣傷害孩子的人。
她懂得假裝。
假裝——己已經(jīng)不在意孩提時代留下的傷痕,假裝自己一切都好,假裝自己燦爛的笑容下不曾潛藏一絲絲陰影。
可其實傷痕一直都在,或許稍稍淡去了,但偶爾撫上,依舊痛得教人發(fā)慌。
所以面對懷宇的愛和溫柔,她逃了。
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寫這樣一個女人,想寫這樣的故事。
大概是因為年紀(jì)愈長,發(fā)現(xiàn)自己愈懂得假裝,也漸漸發(fā)現(xiàn)身邊的朋友大如此。
如果每個長大的人,心靈都是傷痕累累,那么,誰是那個在我心上留下傷口的人?我又曾在誰的心上劃下一道?那個人會痊愈嗎?我會痊愈嗎?因為怕受傷,于是不去愛,于是拒絕愛我的人,這樣的我,能得到幸福嗎?幸福會不會永遠(yuǎn)只是天上的星星?因為,我永遠(yuǎn)不敢嘗試伸手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