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殿下出宮游賞,途經此地,還被李璋迎接住進府邸之事,他可真恨不得大肆宣傳、告示天下,雖然李璋被下令不得聲張擾民,可不知由何處傳出的消息,堯殿下在官府的事,竟在一天內傳遍整個縣城。所以這兩天來,不僅縣衙府張燈結彩,連整座縣城的百姓也知道了當今殿下正蒞駕本地的事,這可是從以前就未有過的驚天喜事,于是整個地方都為之沸騰了起來,而更夸張好笑的是——天天都有人擠在官宅大門前,莫不是希望太子殿下湊巧從大門出現,湊巧看看太子殿下到底長啥模樣。當然,這里也少不了懷抱綺想的姑娘們借故經過官宅大門,無非就是希望太子殿下湊巧從大門出現,湊巧能看她們一眼……飛上枝頭當鳳凰,是多少少女們的美夢啊!
妄想攀龍附鳳的李璋當然也打過這種算盤,只可惜他沒有女兒,倒是有一個不怎么成材的兒子,所以他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盼他能得到殿下賞識,或許日后有他的好處……
“跟你們說過,殿下不見任何人,你們沒聽懂嗎?”一個惱怒、挾著不耐煩的叱喝聲響起。
在后院自成一格的美麗園門前,曲弄鷹率著兩名官府士兵,而實際是秘站組員的大漢一步也不肯退讓地擋著一群“蒼蠅”,堅決不讓他們跨進門。
“這些都是我爹特地吩咐廚子煮的美食,殿下在宮里一定沒嘗過,他會喜歡的……”李居仁厚著一張臉,根本不知羞恥是何物,只要能獻上東西就成。
瞪著他和他身后四、五名手上俱捧著精美碟盤的下人,曲弄鷹一把劍差點要架上他脖子。
“早膳時間才過,你的意思是府上提供的早膳不能讓殿下滿意?”她壓下怒火。對眼前這明明已經有二十來歲,卻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小毛頭的滑稽男人嗤之以鼻。
被她毫不客氣的話一堵,李居仁竟有些狼狽!可他立刻又重振精神,叫令人氣絕的毅力,繼續鍥而不舍地道:“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殿下現在這個時間吃點心正好,我可以保證殿下絕對會稱贊有加,吃了還想再吃……”
“啰唆!”曲弄鷹終于忍不住大喝一聲,倏地轉身大步往里面走,直接將他丟給兩名手下處理。
“喂!我還沒說完……”身后傳來李居仁不死心的呼喊。
果然是從那個模子出來的!
快意將那只黏人的蒼蠅遠遠拋開,曲弄鷹的情緒依然惡劣。
“……鎖定的這幾個人都是最近才進府的,其中這個跛腳的新總管確定是他無誤,據李璋無意中透露,說他是鎮平王府介紹來的,才來了十天……”
幾個人影正圍在涼亭上,曲弄鷹才走近,就聽到這個訊息。
她一走過來,所有人動作一停,統統轉頭望向她。
一身白衣,更顯豐神俊秀、氣宇軒昂的祁堯天正閑逸似的坐在那里;而恭立在他面前的,除了一直隨侍身測的鐵奔雷,還有在昨夜潛回祁堯天身邊的莫留火和另一名看來半凡無奇的老者。
“打發他走了?”祁堯天向她頷首。
曲弄鷹呼出一口長氣:“讓他們應付!他要敢再在我面前出現,我一定會把他綁起來,直接丟出墻外!”她的頭現在還有些隱隱作疼哩!
眾人不由得笑出聲,他們絕大部分都領教過這一對父子的纏功。
“我剛才聽你們說到那位新總管的事……”甩頭將之前的事快速拋至腦后,曲弄鷹不愿錯過任何最新的消息,于是指指圓桌上的文件。
氣氛再度凝聚起來。
“新來的總管人家管他叫蔡伯,黃老已經認出了他正是鎮平王的親信——王為。一年前,黃老曾進王府替王爺治病,所以才能認出王為……”莫留火收起平日的散漫嬉笑,難得正經地繼續道。
在他身邊的老者原來就是黃老。表面上他的身分是大夫,而實際上他也真是一位人稱“華佗手”的高明大夫;只不過除了知情者,誰也猜不到他的另一個身分是全國影子秘站的總頭頭,直接對王和天子殿下負責。
黃老點點頭,眼中精光一湛,旋又斂去!拔覀兣卸ㄋ哪繕耸堑钕聸]錯。最近城里城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來歷不明的人馬,他們肯定在等待時機下手!
“我知道,過幾天是此地‘水龍王’的誕辰……”曲弄鷹腦中靈光一現,陡地想到了什么似的脫口而出。
黃老不由贊許地對她笑笑,點頭道:“沒錯!水龍王誕辰的慶典是本地最富傳統,而且最熱鬧的活動;不僅是百姓,連當官的也會參與,連續三天三夜的慶;顒,也使附近的人聞風而來,所以到時整個城必定擠滿形形色色的人……”
“這倒是作亂的好時機……”祁堯人彈彈指,依然氣定神閑。
“我想那個王為肯定是重要人物,干脆直接把他捉起來更快!”曲弄鷹只覺得不除不快。
“不,我們暫時不能打草驚蛇。經由他,我們也許可以將這群人一網打盡……你放心,王為被我們‘照顧’得好好的,絕對跑不掉!”說話的是黃老,他只兩眼就瞧出曲弄鷹是女娃兒的身分,所以對她感到有興趣得很。倒是他們這群大男人是瞎了眼,怎么把一個明明是嬌滴滴的姑娘當年輕人看?
在一陣商討結束之后,眾人分頭去進行任務。
“殿下,我想……”莫留火和黃老又相繼離去,曲弄鷹盯著祁堯天沉思中俊挺的側面,突然有了計劃。
祁堯天旋即回過神,直視她顯得燦亮的眸子!澳阆胝f什么?”
盡管他這樣的凝視時常令她心跳加速,可這回,她堅決的眼睛眨也不眨。
“我可以成為你的替身。”
祁堯天和一旁替他倒著茶的鐵奔雷,同時不解地揚起眉。
曲弄鷹優美的唇角向上彎起,自信奪目的光彩也在霎時顯現!拔矣写蟪砂盐找兹莩傻钕碌哪。如此一來,殿下的安全問題,我們不就可以解決了?”她說出這項主意。
方才他們的計劃中,泰半必須以祁堯天的安全為原則,所以計劃雖完美,卻也顯得顧忌得多;而如今,曲弄鷹突然提出這個“替身”主意……
“不!”祁堯天眸底閃過一道暗潮,用穩定的聲音回絕她。
“殿下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曲弄鷹原本喜孜孜的神情,立刻轉為不解。
“這太危險了!彼坏。
一眨眼,曲弄鷹趕忙壓下心底突然涌上的溫暖情緒和不能有的綺想,她可不打算放棄:“我相信我應付得了任何危險。”
祁堯天蹙起眉。
“殿下!”鐵奔雷驀地出聲:“屬下也認為弄鷹的辦法可行,殿下是千尊萬貴之身,不能有一絲差錯出現,讓弄鷹成為殿下的替身,一來可以免去殿下安危的顧慮,二來或許我們可以讓敵人措手不及……”他很明白殿下和他一樣都不愿讓她涉險的心思。這些日子來,曲弄鷹幾乎真正成為不折不扣的護衛──他們的伙伴!她的表現一向勇敢得令人心折,他明白讓她當殿下的替身,確實是有些許危險性!可原本的計劃已屬完善,他會同意她的主意,一則基于防范心理,一則盡管她是女子,但她卻也是擔負此任務的最佳人選……
祁堯天含意深長地看著對他忠心赤膽的護衛,明白他的顧慮不無道理。微轉眸,眼前自告奮勇、英氣過人的女子,正一臉興奮期特待地與他對望。
聽出他的語意,始終屏著氣息的曲弄鷹總算得以松喘口氣;而他嚴肅、含著關切的問話,竟令她的心又是怦然一動!
“是!”她給他堅定有力的回答:“我有把握!”
以深邃和激賞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祁堯天將視線投向鐵奔雷,低沉而平緩的聲音仍極俱震懾力!澳阒涝撛趺醋觥!
鐵奔雷點頭,接下他暗傳的任務——盡全力保護曲弄鷹的安全。
祁堯天雖對計劃和曲弄鷹的能力有信心,可他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尤其是她。
☆ ☆ ☆
本城最大的慶典已經開始,一切熱鬧的活動緊鑼密鼓地展開;而今年最令人期待的,就是聽說駕臨本地的太子殿下將在傍晚進香參拜的事。雖然消息不知從何處傳出,可是聽到的人都相信著。于是這項消息沒多久便已傳遍整個大街小巷,不少老百姓在聽到天子殿下要到水龍王廟的傳言后,甚至末近晌午就跑到廟前等著。于是才下午,廟前廣場已擠滿了興奮等待的人潮。
酉時,當一群龐大、整齊的官府衛兵園護著一頂富麗堂皇的八人大轎緩緩朝水龍王廟而來時,夾道兩旁的百姓不由爆出一聲又一聲的歡呼。
沒有人懷疑轎中人的身分,因為眾人看到連他們的李大人也只能跟在轎旁走路,由此可知傳言是真的,眾人爭相要觀睹太子殿下的風采?芍钡酱筠I終于在廟門前停下,神秘的轎中人才終于現身。
雖然大家只能隔著百尺外遠遠觀望,可那個修長的人影一踏出轎,那股天生威儀的氣勢立刻壓倒全場原本鬧哄哄的人群,廣場霎時呈現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靜。
李縣官和一群護衛呼前擁后地將他帶進龍王廟里,遠遠圍觀的老百姓才又恢復之前的聲浪,視線也隨著太子殿下俊挺的身影移轉。而他在進去前突然回頭對眾人揮手一笑,令得現場氣氛為之一熱,幾乎所有人都傾倒在他這突如其來的燦爛微笑中。
“真的是太子殿下……”
“天哪!我竟然親眼見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隨著太子殿下親切和善的魅力展現,圍在外曲的人們情緒已經被煽到最高點。若非廣場有士兵管制住,恐怕人們已不顧一切地沖上去,現場也將亂成一團。
“‘殿下’,請節制一點!币恢备凇皥虻钕隆鄙韨鹊蔫F奔雷,在終于護送“他”進廟門,適時阻隔群眾差點失控的熱鬧場面后,忍不住低聲警告。
一腳步上階梯,“堯殿下”趁沒人注意,低低丟給他一句類似埋怨的咕噥:“我已經夠節制了……”
鐵奔雷輕哼一聲。
“堯殿下”偏頭睨了他一眼,而“他”黑白眸眼中的清靈逸秀光彩,簡直比女子更媚更動人!“堯殿下”正待開口,前面的李璋已經一臉笑容地轉到“他”身邊。
“殿下,屬下照您的要求,盡量維持廟內的正常作息,好讓您能夠完整地參觀,您覺得還滿意吧?”他討好地看著堯殿下,期望從他口中得到贊賞。
不料“堯殿下”嗤著鼻,賞了他一道鋼鐵般冷硬的眼神!斑差得遠!”低沉沙嘎的聲音里,可無半絲滿意的意思。
李璋嚇了一跳,老臉差點垮下!“殿……殿下,那您……”乖乖!今天太子殿下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從頭到尾沒給他好臉色看,似乎專找他麻煩。鐵護衛說殿下昨晚不小心染了風寒,該不會是因此他的性情才跟著轉變吧?唉!他怎么這么倒楣?
“我命令你,從現在起到回府之前,不準再開口說半句話,違著以抗令論,聽清楚沒有?”頗有趁機懲戒他的痛快!皥虻钕隆币徽f完,便大步上前,看也不看身后正為他的命令錯愕不已的李大人一眼。
隨在“他”身邊,一向肅正的鐵奔雷聽了這道荒謬的命令也忍不住搖頭。唇角扯出無奈的笑意!芭,別把他嚇出病來!
堯殿下——不!正確地說是易容成祁堯天模樣的曲弄鷹,毫無破綻地頂著他溫和儒雅的外貌;可那雙只屬于她坦直、富沖勁的美麗眼睛,卻騙不了熟人。
“我只是覺得早該有人叫他安靜點兒!鼻椏桃庋b出來的低沉聲音,卻明顯地愉快極了。
逛水龍王廟是李璋向祁堯天提議,而太子沒考慮多久便同意;而他們自然也料到一向愛面子、唯恐沒人知道當今殿下在此的李璋肯定會將大子殿下要進廟上香的消息大肆宣傳,果然沒錯!祁堯天同意由曲弄鷹偽裝代他到廟內兜一圈,卻未料也給了她機會,趁身分之便小小修理了她早手癢想修理的李璋一下——還不算過分嘛!
曲弄鷹盡量當他是隱形人。
上完香,再仔細參觀這座算得上精雕細琢的大廟,“堯殿下”與隨從一行十數人這會兒被廟里住持迎到幽靜美麗的后花園歇息,而此處自然已被下了禁足令。
“嗯嗯,哼哼……”親自為“太子殿下”倒上一杯芳香四溢的茶,李璋只能出他的怪音,而原音是——殿下,喝茶。曲弄鷹倒也不想讓他太難堪,接下茶,她一頷首!澳阆胝f什么就說吧,李大人!”
仿佛被賜了大大恩惠,李璋大喜過望,大大吐了一口長氣,笑了!爸x殿下!屬下只是想問殿下辛不辛苦、累不累?要不要屬下替您捶捶背,好舒活筋骨……”不改諂媚本性,他立刻要巴結上來。
“站!”曲弄鷹哪容他接近,一聲喝令止住他:“你就站在哪里什么也別做!彼炫铝怂恕
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李璋又計上心來,堅決要討到大子殿下的歡心!皩傧孪,今天陪著殿下的這些侍衛們也辛苦了,屬下早已吩咐住持多煮了好些茶,不知道殿下您……”
“請住持端上來吧!”意外于他這項為旁人設想的舉動,曲弄鷹的表情稍霽。
當所有人手中都能捧著一碗香茶解渴時,臉上的神情盡是心滿意足。
李璋遠遠在一旁看著眾人,嘴角悄悄泛過一絲快不可察的笑。
而在小亭上,曲弄鷹只留下鐵奔雷,兩人完全沒有察覺到危機的逼近。
“一切平靜,我想暫時還沒有問題!鼻棴h視下方的眾人一眼,情緒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還是必須小心些,鷹,別低估敵人的力量……”鐵奔雷一直沒放下警戒心。
“我明白!焙攘丝诓,她陡地嘆了口氣。
“怎么了?”鐵奔雷看著眼前是堯殿下的模樣,卻是貨真價實女兒身的曲弄鷹,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嘆氣?
“人為了希望有錢有勢,必須拼命往上爬,可是為了達成這個希望,往往得付出許多代價!而就算這個希望達成了,后面還有更高的目標等著他,于是人們永遠貪得無厭、永遠不滿足……我倒覺得,當個平凡老百姓才是一種幸福!”她突有所感——當上“太子殿下”,她才真實體驗到,在上位者呼風喚雨,一句話就能將人捧上天堂、打落地獄的“權”,難怪有那么多人喜歡“出人頭地”!就如同她師兄朱元季,就如同鎮平王郭永……
似在仔細思考她的話,鐵奔雷沉默了半晌,終于輕聲道:“有些事可以選擇,可是有些事也只能面對,生而注定的身分亦是……”他一語雙關,暗指殿下與她。
敏銳地轉出他話中似乎含有什么,曲弄鷹不由抬頭看他。正待說話,卻見他突地嚴冷下面孔,迅速拔劍出鞘飛步跳下涼亭。
“怎么回事?!”他大喝。
直覺有事發生,曲弄鷹也機警地立刻跳起!放眼一看,只見四周的侍衛正一個個倒下;而鐵奔雷就是在見到一名侍衛晃了兩下倒地,馬上警覺不對勁地沖下,只他方奔到第一個侍衛身邊,接二連三的事件仿佛受感染般的出現了。才一下子,園中十時數名侍衛已經七橫八豎地倒了一地。
“是你!”雷奔鐵如塔山般佇立在那里,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站在園門前那個微笑的人影。
一改之前極盡巴結的小官印象,此時的李璋卸去偽裝,露出一副精明得意的表情。
“你們絕對沒想到是我吧?哈哈……”他一揮手,從園門外涌進了二、三十名持刀帶劍,或農人、或小販、或乞丐、或道僧的漢子,甚至廟中住持也在其中,他們自然全是他的人所改扮——他們一進來立刻將園子團團包圍住。
曲弄鷹已經和鐵奔雷并肩站在一起,神色盡是譏誚。“你確實很會演戲,李璋,不過你不妨回頭看看你身后會出現什么?”
原本期望他們發現被包圍會大驚失色的李璋,見他們鎮定平常的模樣,早感不安,此時再被“堯殿下”語出玄機的話緊張地回過頭——
鐵奔雷一拍掌,只見園子的圍墻上立刻出現一排手搭利弓對準他們的黑衣人,而那些原本倒在地上的特衛,也一下子爬起來五、六名——他們是早得到警示,沒喝下香茶的影子秘站組員。
現在的情勢急遽轉變,李璋與手下成了被包圍的籠中鳥。
“你……你們怎么會知道……”從未想到事跡會敗露的李璋,不可置信地瞪著“祁堯天”。
“只有你把我們當笨蛋,李璋!”曲弄鷹回復她原來的聲音,令李璋莫名所以地再張大了眼。“是你自以為聰明,透露太多訊息給我們,沒想到反倒讓我們懷疑起你……”
他們早知道在李璋提議至水龍王廟參觀慶典時,便肯定會有好戲出現。
其實他們一直對李璋的身分起疑,從他在城外特意迎祁堯天等人回府,到起意邀他游廟,期間李璋的態度招待并無不妥;只是他曲意奉承的態度雖令人難以忍受,可卻也成功地定住眾人的注意力。直到曲弄鷹有一回終于對他的諂媚花樣發狠,他們也才又重對李璋這個人仔細評審、調查;而他在有意無意間說出的消息更是破綻百出,讓祁堯天對他疑心加大,于是為了試驗他,才有了逛廟這場計劃……
總算認出了她的聲音,李璋鐵青著臉!澳悴皇翘拥钕!”難怪他老覺得不對勁。
抹掉臉上精致仔細的特殊妝劑,一張美麗無匹的臉蛋隨之顯現出來——正是曲弄鷹!胺駝t你以為誰有空理你這小人!哼!”她一向對他沒好感。
鐵奔雷一步跨上前,盯著他,沉聲道:“李璋,你欲加害殿下,罪證確鑿,我勸你乖乖地束手就擒……”
“休想!”李璋惱怒地大吼。
一場混戰在瞬間開啟,兩方人馬展開對決。
高踞在墻上的弓箭手在對方動手后立刻放箭射中了數名他們的人,但雙方人馬一接近,他們便只搭箭在手嚴陣以等,而另一組早待命中的黑衣人馬上由園外涌進。
李璋特別挑選出來的人,身手雖不弱,可黑衣人人數不多,卻個個是影子秘站的菁英,所以李璋人多也討不了好!而他最失算的一點就是——他不會武功。
一直計算得好好的,根本沒料到會有這種場面出現,李璋跟著手下左閃右躲,好幾次差點被砍到,嚇得他膽子快破了,而偏偏就有人專找他下手。
長劍直挑開兩名壯漢的刀,曲弄鷹向他們后面的李璋刺去——
“李大人,怎么當起烏龜啦?”她還有余力開玩笑,一劍又格開撲上來的刀風,上前非捉到他不可。
李璋連連退后,驚恐地盯著面前這一向看他不順眼的煞星,直搖頭!澳恪銈兛熳o我啊……”
四周戰況已經分明。李璋這一群手下幾乎抵不住黑衣人的凌厲攻勢,頻頻失手被擒,所以曲弄鷹只要專心對付保護李璋的這兩名手下就行了。
“我看你還是自己保護自己吧!”曲弄鷹嗤笑著,甩開那兩只蒼蠅,利劍將他逼向角落。就在她預備上前捉住他之際,李璋在手足無措之下大袖一揮──心生警覺卻退身不及的曲弄鷹,被迎面一陣白粉灑了滿頭滿臉,她忙不迭地要摒除開眼前的障礙,可在那一下,白粉微飄了些進眼睛里,一陣刺痛立刻狠狠扎向她的眼,淚水也止不住地直往下掉。
一下子失去視力的曲弄鷹心神慌住,極力要掙開被淚水模糊和痛灼的眼,卻忘了身邊的危機——
“鷹,小心!”鐵奔雷的大吼突地震天地響起。
曲弄鷹來不及反應他的警告,左胸口已經傳出一陣刺疼!而這一陣刺疼,立刻在瞬息之間向全身擴散……
重重地倒跪在地上,曲弄鷹被一波波猛烈侵襲向她的痛潮弄得幾乎暈過去,而鐵奔雷驚怒的聲音在她身畔響起:“該死的兔崽子!”
曲弄鷹喘著氣,一手還沒摸上胸口的傷,就被人牢牢握住腕。
“鷹,撐著點!聽到沒有?”大聲命令手下將李璋和出手傷了她的人捆起來,鐵奔雷焦急地對著幾乎渾身浴血、生命力開始流失的曲弄鷹喊,而她左胸那個刺傷正是該死的元兇。
痛楚已經超過了極限,麻痹了她所有的感覺,她好不容易將視線焦距對準眼前的人,意識卻在此時開始黯沉……
“鐵大哥,我——”看著已經失去平日冷靜的鐵奔雷,她萬分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想擠出一抹笑,黑暗卻在下一霎將她攫去。
李璋同一干手下終于全數落網,他們被押回府,關入地牢等候發落;而傷勢沉重、昏迷不醒的曲弄鷹,也被鐵奔雷用最快的速度帶回。
早接到曲弄鷹受傷消息的祁堯天,沒料到她所受的傷如此之重。而在旁待命的黃老在見到曲弄鷹后,面色凝重,立刻動手為她施救。
當曲弄鷹受創,命在旦夕的消息傳出后,所有人莫不為她的狀況擔心焦急。終于擒住幕后主使者,他們該感到高興;可在這一刻,一股又忿怒、又憂傷的氣氛卻感染開來——
守在門外的庭園中,耿御風、莫留火注意著不時有女婢打開門,將染滿血的水盆放在地上讓下人端走,再把下人放在門口的潔凈熱水端進房里、關上門。就這樣來來回回,直到她們端出來的不再是觸目驚心的血水……
而在此時,鐵奔雷也將之前發生的事完完全全報告給祁堯天知曉。
“……李璋在成為此處縣官前還是一名落魄書生,偶然中得到鎮平王爺身邊一名親信的幫助才有機會上京赴考,直到他當官后還和王府有聯系;而我們查出來由鎮平王府過來的王為,其實就是當時幫助李璋,一直和他有往來的那名親信。王為來傳遞鎮平王爺的口信,要李璋想盡辦法在這里除掉殿下,并且答應在事成之后給給他高官厚爵、榮華富貴……”他也敘述了方才手下從李璋口中逼問出的內情。
祁堯天的臉龐如同戴上了一張面具——平靜肅穆,卻透著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氣!而他的視線一直停駐在那扇關系著曲弄鷹生死的門扉上。
“郭永很懂得利用人性的弱點,而偏偏就有人相信他美麗的謊言!彼恼Z音里盡是冷酷。
鐵奔雷微嘆口氣,不由憶起曲弄鷹遇襲前,那番“平凡百姓才是!钡恼撜{。
祁堯天原本墨沉的眼睛驀地一亮;而耿、莫兩人在看見黃老終于出來后,也立刻跳起來向他沖去——
“怎么樣?怎么樣?弄鷹沒事吧?”還沒到他面前,就迫不及侍先喊的是耿御風。
“嘿!我先警告你,你要是沒救活他,我就拆了你這庸醫……”莫留火急得發飆,一把抓住老人家的衣領。
“我已經處理好她的傷口,她暫時沒事!秉S老疲累不堪地拍開他的手。他知道他們全是關心曲弄鷹,否則他哪容得了這些小子囂張啊!
“暫時沒事?”耿御風聽出不對勁。
“幸而她中的那一劍距離心臟尚有一吋,否則根不就涯不到讓我來救。我現在已經替她止住血、縫合好傷口,剩下的……就看我們的照料和她是否有戰勝死神的毅力了!”黃老的語氣并不樂觀。
祁堯天的心神一震,無法壓抑胸口強大的牽引力,他猝地大跨步往她的房間步去——
☆ ☆ ☆
這三日來,黃老窮盡畢生絕技,不知用了多少方法,總算穩住了曲弄鷹沉重的傷勢和一直高燒不止的體溫,所以現在眾人等待的,就是她的清醒;而發生此事,也使得她掩藏至今的身分終于曝光……
看祈堯天眉宇之間盡是黯郁,耿御風明白他的憂心,情緒也立刻往下跌。
“殿下,曲兄……曲姑娘她吉人天相,黃老不是說她的傷勢平穩下來了,這一兩天自然就會清醒,您就別擔心了!”耿御風皺皺鼻,還真有些不習慣她的新身分。
祁堯天緩緩搖頭,無言地要他退下。
緩緩舉杯就酌,祁堯天的視線一直停駐在同一個地方。終于——他起身步至那大床邊,掀起紗帳,床上佳人的模樣立刻毫下保留地呈現在他面前。
濃密的睫毛掩去眸子昔時熤亮動人的光彩,俏鼻俏無聲息似的逸取生命的氣息,朱唇僅余一點嫣紅——她的臉色太蒼白了!可即使如此,卸去平常偽裝,她這一張屬于女子嬌柔的絕色臉蛋,仍足以攫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祁堯天在床畔坐下,緊緊凝視著她宛如瓷娃娃美麗、但卻渺無生氣的臉蛋;下意識輕手替她拂開落在頰邊的青絲,他的眼里變得深沉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