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有詐 第二章 作者:花顏 |
“蕭莊主,是我!敝煨觼淼介T外。他可真霸道,芙姬因為他把如云小齋讓出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侵占一個女人的香閨可恥到極點。這男人的個性一如從前的糟。 “進來。”他冷淡地道。 朱杏撇了撇嘴,不高興聽到他如命令般的語氣,但她也沒什么好不滿的,有怨有恨也都已經(jīng)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她早已不是那個愛他愛得要死要活的女人,也不打算再重續(xù)前緣,她可沒那么不濟事,這點骨氣她還有。 蕭不盡開口輕喃:“朱瀟朱瀟,你對我的恨可真是天地可表。”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跟他有過一段情緣的女子。 朱杏因他尖銳的話抖了一下身子,隨即冷靜下來,睨著他,“豈敢、豈敢,我可不會不自量力去捋虎須!彼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不會白白賠上自己一條命,給他看笑話。 “他的年紀不合!笔挷槐M突然說。 朱杏沉默不語。 “別敷衍我,我大可以問朱瀟!蹦呛⒆訉λ獰o不言,她瞞不了他。 “什么時候認出我的?”朱杏也不再逃避,直接地問。 “聽芙姬彈琴時。我還以為你會將我大卸八塊,畢竟當年是我負了你!笔挷槐M平靜地說,似乎并不對過去虧欠她的事有任何愧疚之情,但他的眼神已沒有剛才清澈。 “我是想啊,只是打也打不過你,若論陰謀,還記得從前你常罵我是個小笨蛋,我心機沒有你深,也不想在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自討沒趣!敝煨拥谋砬橥瑯悠降,不知他們過往的人,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對蕭不盡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 “你變了很多,多得讓我認不出!彼麑嵲拰嵳f,完全沒想到歲月會改變她,他一直以為她是不變的。 她一直都在他心中? “托福、托福。”朱杏皮笑肉不笑地扯著嘴角。 “你——一笑泯恩仇?”他很難相信,女人不都很死心眼嗎?為什么她不會?這不合常理。 “蕭莊主,不然你要我怎么樣?不想報仇不行嗎?現(xiàn)在的我只想把日子過得順順利利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其余的我都不求。要不是我家那免崽子把你帶到這兒來,我們這輩子八成都不會再碰面。”這一碰面就勾起她的心傷,唉! “還有另外一個! “閣下早在十四年前就沒有資格問了,況且我相信你那個人稱‘六省無人可比’的美人妻子一定也會幫你生!敝煨映料虏,他可別在十四年后才來跟她搶孩子,她會瞧不起他。 蕭不盡沉默地看著她。 “老天,有話請你直說!”他這陰冷的性子怎么一點變都沒有,悶得讓她渾身不自在。 “很難相信你會變成這樣!笔挷槐M看著朱杏的大花臉和略嫌臃腫的身材,跟當年瘦小的她一點都不像。要不是她那雙依舊美麗的眼睛讓他無法錯認,他想必不會注意到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她。 思緒回到從前,依稀還可以看見她嬌艷的笑容,用粘膩的甜美聲調(diào)喚著他的名,輕巧地往他飛奔而來,像只小燕子般投人他的懷中。 他不自覺地一震,是懷念,還是未曾遺忘? 他惋惜的話聽在耳中格外刺耳,朱杏嘲弄地撇撇嘴角,她變成怎樣都不關(guān)他的事!拔疫@副模樣,聽說你還指名要我,真不知道十四年前你拋棄我,十四年后你到底還看上我什么?”她不甘示弱地揶揄道。 “另一個叫什么名字?”他非曉得不可。 “朱盡!敝啦m他沒有用,她干脆直說了。 蕭不盡挑眉看她,她用這個方法念著他,可是卻從來沒出現(xiàn)在他面前,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朱杏自顧自解釋著:“沒辦法,誰教那時候我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幫他們?nèi)∶謺r根本沒有想到那么多,后來他們被他們的酒鬼師父帶走,一年也才回來看我那么一次,之后就懶得改了。” 朱杏一說完,馬上扁下嘴,恨自己干嗎那么多嘴,跟他解釋這些有的沒的,這又不關(guān)他的事。 真氣人,她還是會受他影響,他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心頭發(fā)慌。 瞥了他威重的外表一眼,她憤憤地道;“看你剛才威風的樣子,我真想不到你會從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窮小子,變成現(xiàn)在雄霸一方的赭傲山莊莊主,不過,也許我不該訝異,那時的你就看得出不會是個小人物! 當年,她就是被他身上那股傲人的氣勢迷得團團轉(zhuǎn),不顧一切地委身于他,直到親眼看他穿著大紅喜袍迎娶別人,她的心才碎了一地,再也拾不回來。新娘不是她的苦楚,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你的日子很苦嗎?”看著歲月留在她臉上、身上的痕跡,他一陣茫然。當年,他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嗎? “我活下來了!彼幌敫務撨^往,“不過你是嫌自己太閑了,沒事找我敘舊?” 蕭不盡沉默不語。 “你怎么越來越閉塞?當年你已經(jīng)夠沉悶了,現(xiàn)在有權(quán)有勢,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不能開朗一點嗎?”朱杏受不了地說。 蕭不盡突然道:“天色晚了,該就寢了!痹谌绱艘馔獾那闆r下與她重逢,他必須好好想一想以后該怎么做。 “啊?”朱杏楞了一下,馬上解讀他的話,“行了,我自己走,我那個呆兒子就交給你了,麻煩你多照顧一點。” “我會的,那是我們的兒子,我還沒無情到連自己的種都不照顧的地步!彼袜。欠她的,他會在兒子身上還給她,這是他目前惟一能做到的事。 在他的大仇未報前,他什么都不能為她做,只能迂回地在兒子身上彌補一些。 朱杏沒聽清楚,疑惑地轉(zhuǎn)過頭來,“你說什么?” 蕭不盡深邃的幽眸專注地看著她。他一直猜測她為什么不來找他報復,現(xiàn)在他知道了,不只是因為她做不到,更是為了養(yǎng)大他們的孩子。 她是個好母親,更是個好女人,只可惜他們相遇的時機不對。 朱杏戰(zhàn)栗一下,撫著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滿心不解地離去,不想再跟她的舊情人話不投機半句多,自討沒趣。 一切就到此為止吧,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她過她的獨木橋,一切船過水無痕。 **** 早晨的云繡閣沒有一絲人聲,恍若一座空屋,只是隱約飄散著些許胭脂粉味。 一道尖銳的女聲破壞這分寂靜!皨邒、嬤嬤!”小愛手中拿著一封信,腳不停地跑,嘴也沒停過地嚷嚷著。 她再次打斷朱杏的思緒。 “小愛,又是什么事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朱杏沒好氣地走出房間,雙手叉著腰問。這丫頭總是喜歡破壞她的清靜。 “這個月不是要你們?nèi)疾槐厣显评C閣嗎?” 之前被陳意暹和朱瀟那么一鬧,整艘畫舫都要大肆重整,她也順便放了姑娘們一個月長假,讓她們可以好好地休息一番。難怪兒子們老是嫌她賺不了什么大錢,轉(zhuǎn)不了業(yè)。 “嬤嬤,有急信!毙郯咽种械男沤唤o她!凹毙?誰會寫信給我?未免太奇怪!敝煨硬唤獾亟舆^來,她拆了信一看,臉色整個刷白。 “發(fā)生什么事了?”小愛擔憂地問。 “小愛,幫我雇輛馬車,我馬上要用!敝煨于s緊回房里打理自己的行李。 “你要去哪里?” “對了,你跟姑娘們說,我們云繡閣要停業(yè)三個月,這段期間隨她們要去哪掛牌,或者不再跟著我都行。她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她那個愛闖禍的兒子竟然干出這種事,這一次她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嬤嬤,你不要我們了?”小愛驚慌地叫道。 “小愛啊,該是你們的錢,嬤嬤我可是一文未多收,你們身邊的積蓄夠你們活上大半年,沒有我,你們也死不了。 “但是......” “小愛,要是三個月我沒回來,云繡閣就此收起來!彼愿赖。 ”嬤嬤......” “好了,快去幫我雇輛馬車。’朱杏看向還杵在那不走的小愛,受不了地吼出聲:“還不快去!”她遲早會被這個沒有腦子的丫頭氣死。 “是,我馬上去!毙郾凰膬礃訃樀剑R上轉(zhuǎn)頭跑了出去。 *** 沒有心情欣賞沿路的好山好水,朱杏情緒緊繃,不眠不休花了十天的時間,馬車顛得她頭昏眼花,在她快要受不了暈車之苦時,赭傲山莊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 她扶著仍暈眩的頭,下了馬車,瞪著這棟外表平凡的房子,一點也看不出來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每個人都畏懼三分的赭傲山莊。 她還真想不到他是這種樸實無華的男人,想當年他要娶親時,可是招搖過市地大肆慶祝。他是靠自己一個人起家?真是天大的笑話,要下是做了大布商王獅恩的女婿,他哪有這么簡單坐擁偌大產(chǎn)業(yè),還有如今如日中天的名聲。 朱杏直盯著大門,最后輕嘆一聲。縱然不愿,她還是別無選擇地邁開腳步走上前,敲了敲門上的鐵環(huán)。 朱紅的大門被人打開。 “請問你找誰?”下人謹慎問著。 “麻煩小哥通報一聲,就說朱瀟的母親來了!毕氯寺牭剿@樣介紹自己,馬上敞開大門迎接她, “朱夫人,請趕快進來,莊主正在等你呢! “等我?為什么等我?”朱杏一邊跟著他走,一邊訝異地開口問。 “半個月之前,我們都以為朱護衛(wèi)活不了了,所以.....”這些日子莊主的臉色真的是難看到極點,赭傲山莊每個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有這么嚴重?”朱杏語氣激昂,她原本以為只是出點小紕漏,這會兒應該沒事了。蕭不盡不是答應她會照顧好孩子的? “朱夫人,你見到莊主就明白了。下人將朱杏領(lǐng)至朱瀟的住處。 **** 一打開廂房的門;一陣嗆鼻的藥味襲來。 朱杏的心不安地卜通直跳,她一看見躺在床上的愛兒,呆了半晌,再看向站在床畔的蕭不盡。 “莊主,朱護衛(wèi)的母親來了!毕氯松锨巴▓。 蕭不盡抬頭看向她,而后又撇開頭去。 見到蕭不盡從沒有過的內(nèi)疚表情;擔憂的情緒霎時籠罩朱杏,她再也顧不得其他,飛也似的闖了進去。 她奔到朱瀟的床前,手顫巍巍地撫著一個月前還在她面前嘻嘻笑著,如今卻蒼白不見一絲血色的孩子。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她抬頭質(zhì)問蕭不盡。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抿著嘴不發(fā)一語。 “你說啊!為什么才一個月的時間,一個好好的人會變成這樣?”朱杏恨然地站起來,紅著眼眶瞪他,“我親手把孩子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對待他的?” 蕭不盡對朱杏的逼問仍默然不語。 “你倒是說話!不要跟我裝啞巴!”她怒氣沖沖地來到他面前,“我一個好好的孩子交給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眼含著淚大吼:“你還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他”她忽地伸手捶打蕭不盡,淚珠潸然而下,哽咽地叫著:“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兒子,騙子徹頭徹尾的大子!”而她竟然還相信他,最蠢的人是她! “你冷靜一點!笔挷槐M的語氣毫無起伏。 “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拿命來賠!”朱杏目毗欲裂地說,她不能原諒他讓孩子受到傷害。 “咳!朱夫人,朱瀟沒事。”一直在旁邊的人開口插話。 “你是誰?”朱杏轉(zhuǎn)頭看他。 “大夫。”郭石安微微笑道。 “我兒子他......”她終于冷靜了一些。 “沒事,我保證! “真的?”她不相信。 “朱夫人可以自己看,雖然朱瀟此刻氣息猶虛,但休養(yǎng)個一兩個月就會恢復健康的!惫蚕蛩WC。 朱杏看向朱瀟,慢慢地走回床邊,摸摸他的胸口,感覺到他的呼吸平緩順暢,她才露出放心的微笑。 “沒事,真的沒事了。她安心地喃喃自語。 等到情緒平靜下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 她面色微紅,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對不起,蕭莊主,剛才我太激動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 蕭不盡只是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郭石安問道:“朱夫人跟莊主是舊識?” “不認識。大夫,我兒子他需要什么特別的照料嗎?”朱杏乘機問道,故意忽略他的問話。 “不用了,照我給的藥方好好地調(diào)養(yǎng),保證什么事都沒有。”郭石安審視著她,試著在腦海中找尋此人的記憶。 “謝謝。”朱杏深深地向他一鞠躬。他的大恩大德,她一輩子都會記在心上。 “你太客氣了,我還有事,先出去了。”郭石安笑著走出去。他已經(jīng)想起這個女人是誰,她是不盡的最愛。 朱杏安心地看著沉睡的朱瀟,一顆心穩(wěn)了下來。 **** 蕭不盡疲乏地捏著兩眼間。這半個月忙著救朱瀟,并找出下毒的人;他一直沒能好好睡覺,一放松后才知道累。 “揪出內(nèi)賊后,你打算怎么辦?”郭石安踏進書房問。下毒的人是敵人在赭傲山莊內(nèi)臥底的殺手。 蕭不盡看向他,冷冷地抿了抿嘴,“我要繼續(xù)挖空王獅恩的生意,要他不得不來向我求救,那樣才能保證他會一蹶不振! “他不會輕易認輸,暗殺的行動可能會繼續(xù)! “我也不是好惹的人。” “要不是朱瀟替你喝下那碗雞湯,躺下去的會是你?礃幼,王獅恩已經(jīng)知道你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對他有二心,我們以后的行動必定要更加小心! “我不該讓給他喝的!蹦且煌硎侵鞛t在他身旁伺候,他沒有胃口,看朱瀟不舍地直盯著那碗雞湯看,他就讓朱瀟喝了,早知如此,他絕不會這么做。 “你太維護朱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他微微一笑。不盡簡直把那孩子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疼。 “有那么明顯嗎”蕭不盡擰眉,他不知道自己保護朱瀟的行為有那么明顯。 “原本我以為你喜歡那小子是因為他敢挑戰(zhàn)你的權(quán)威,指出你的痛腳,但看樣子不只如此,還因為他娘吧。”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不盡這樣不設防地讓一個女人 打他。 蕭不盡默然。 “這件事千萬別讓那個人知道,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惫簿嫠莻人會無所下用其極地打擊不盡,他們已經(jīng)委屈這么多年,絕不能在緊要關(guān)頭前功盡棄。 蕭不盡的表情更加深沉。 **** 朱杏親自在廚房熬了藥給朱瀟送去,才踏進房門就看到蕭不盡在跟朱瀟說話。 聽見她的腳步聲,蕭不盡回頭看向她。 “娘,莊主來看我。”朱瀟出聲喚道,拉開被子想下床。 “別起來!朱杏趕緊喝道。 “娘,我想下床走動!彼稽c都不想再躺下去,這樣動也不能動是很累人的,他一點都不喜歡。 “別讓你娘擔心。”蕭不盡說。 “是!敝鞛t乖乖地坐回床上去。 朱杏不滿地瞪他一眼。蕭不盡的一句話,竟比她這個養(yǎng)他十幾年的娘還來得有用,但氣歸氣,她還是溫柔地喂朱瀟吃藥。 朱瀟一喝完,她馬上說:“你現(xiàn)在只能給我睡覺,一根手指動都不準動! “可是我的身體......” 朱瀟想抗議,說他已經(jīng)痊愈了,不用再這樣躺著,但朱杏根本不聽他說完。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來給你送終了?”朱杏沉下瞼。 “娘,沒那么夸張!彼籽邸 “不夸張,那蕭莊主叫我來做什么?不就是來給你收尸的?”朱杏沒好氣地說。 “好,我睡!敝鞛t合上眼不想讓母親氣壞了身子。 直到朱瀟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知道他已睡著,朱杏才向蕭不盡道:“我們出去吧!彼惺虑楸仨氈。 “你有話要問我?”蕭不盡淡淡地說。 “什么事都瞞不了你!敝煨永浜撸褪菓{這點把她吃得死死的,讓她恨他,卻只能把恨意往肚子里吞。 兩人來到房門外,一直在外頭候著的戈浩被蕭不盡遣退,留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我要知道是誰傷了我兒子!敝煨又苯拥貑。 “我會給你和朱瀟一個公道。”他不打算把她扯進來,朱杏知道的事越少越好,不用擔多余的心。 “我不要什么公道,我只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彼а狼旋X地說。 蕭下盡沒有回答她。他不能把她扯進危險中,他已經(jīng)虧欠她太多,這是他唯一的堅持。“我會派人為你準備房間,你暫時住下來,朱瀟需要你照顧! “我會留下來,直到朱瀟的身子養(yǎng)好! “等他好了,你可以把他帶回去!蹦呛⒆右苍S并不適合待在他身邊。 朱杏瞥了他一眼。朱瀟太崇拜他,不可能跟著她離開赭傲山莊!昂⒆哟罅耍皇俏夜艿脛拥,只是我不希望他再因為你而受到一丁點傷害,不值得。”她冷冷地說完,掉頭就走。 蕭不盡看著她的背影,輕嘆一口氣。 當年他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太小看她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