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但暑氣仍未完全消退,辦公室里,冷氣運轉(zhuǎn),由於機(jī)齡老舊,嗡嗡地作響。混雜著辦公室里的電話聲、打字聲、鞋子蹬踏的聲音,低聲交談的聲音,很容易就讓人感到不耐煩。
「喂!骨匦∷狼暗碾娫掜懫,她沈聲接了起來!改!」
「小霜!
電話那頭聲音含笑,是那個不知死活的顏仲南打來的。
她心里一震,眼睛覷轉(zhuǎn),偷瞄著其他同事的動靜——還好,沒人注意到她。她壓低聲音問:「你打來做什麼?」
「約你吃中飯啊!顾f得理所當(dāng)然。
她瞪著話筒,嘴角無意識地輕揚。得細(xì)細(xì)察覺,才會看出深藏的笑意。
她和顏仲南雖然說好要當(dāng)朋友,不過畢竟他們在工作上是上司下屬的關(guān)系,再加上「合興」目前不斷進(jìn)行著人事精簡,為了避免造成困擾,兩人說好了,絕對不公開他們之間的朋友關(guān)系。
「中午?!」她眉頭輕皺!改阋灰{著直升機(jī)來接我,以免別人不知道!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中飯只能在附近吃,這樣不就很容易讓人、看到了。
「可是我好久、好久沒有跟你吃飯了。」他說得好哀怨。
聽他說話的語氣,好像是個被拋棄的小孩。她笑了出來!改挠泻芫茫俊
誰也不曉得呵,他在她面前竟然常常流露出孩子似的神態(tài)。連她自己也很難想像,他總是一這樣放肆而親昵地用一種孩子的眼神看著她,用一種孩子的語態(tài)和她說話,好像他們已經(jīng)認(rèn)識很久,所以在她面前,他這麼表現(xiàn)既不丟瞼,也很自然。
她知道,在別人面前,他雖然總是帶著笑,卻不是這樣的。
他有禮而斂收,觀察著錯綜復(fù)雜的人際網(wǎng)絡(luò),小心翼翼地處理隱浮在「合興」底層的人事糾紛,同時推動改革與人事精簡。
幾個月下來,他真的成了辦公室里的核心,不只是因為他手中所握有的權(quán)勢讓人害怕,他所付出的努力也贏得了敬意。
除了敬佩之外,女職員們對他有更多的愛慕。為了他,甘心自愿留下來加班的女職員不在少數(shù)。
「那改約晚上好了。」顏仲南提議。
「晚上……」秦小霜沈吟。
「等等!诡佒倌系氖謾C(jī)響了!肝医觽手機(jī)!
「喔!骨匦∷c頭,聽到顏仲南大喊的聲音!窵inda?!」
秦小霜眉目一凝。她不知道Linda是誰,能讓他這樣忘情喊出,她猜想,那人和他的交情應(yīng)該很深吧。
透過電話,秦小霜可以聽到顏仲南說了一串話。她來不及仔細(xì)聽清楚他說的話,卻可以感覺到他的興奮。
顏仲南接起電話!感∷硪稽c我再跟你說好了。」
「好啊!顾乱庾R地牽動嘴角,像是一抹笑,這樣才不會與他飛揚的語調(diào)不相稱。
電話掛斷後,她的神思有一瞬頓逸。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從恍惚中轉(zhuǎn)醒。「怎麼了?」她回過頭,坐在她後方的女職員,對她努努嘴,擠擠眉,使著眼色。
她順著女職員的指示,轉(zhuǎn)動視線。
一個打扮入時的大美女,拿著手機(jī),一邊說話,一邊走進(jìn)他們的辦公室。
她穿了件削肩、緊身,露肚臍眼的黑色上衣,配上短裙、皮靴,曲線凹凸有致,身材修長窈窕,勾得所有人眼睛一亮。
「那是誰?」後面女職員低聲地問。
秦小霜聳肩,表示不知道。
「小姐,找哪位?」有人出面來問。一個男同事,感覺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像詢問,倒更像是搭訕。
「顏仲南,我已經(jīng)被你們公司的人擋住了,你還不出來?」大美女暫且放下手機(jī)。「我找你們總經(jīng)理。」
她笑笑地說,雖然穿得很辣,身材很好,不過她的笑容清純甜美,氣質(zhì)甚至是不錯的,」點也不像是狐媚的「野女人」。
辦公室內(nèi)所有女性亮起警戒訊號,頭號敵人入侵一級戰(zhàn)區(qū)。
雖然還不曉得大美女的名字、來歷,不過憑著女性敏銳的嗅覺,她們都可以感覺到大美女的威脅性有多*局。
火辣如魔鬼的身材,清純?nèi)缣焓沟哪樋,這對男人來說是極口「啊,對其他女性來說則是永遠(yuǎn)的天敵!
「我出來了,你沒看到嗎?」顏仲南噙笑,走出辦公室。
雖然看到他了,大美女還是拿著手機(jī)!缚吹搅恕!顾豢矗恍,果然不愧是美女,明眸善睞,巧笑嫣然。
明明就只差幾步路還用手機(jī)對講,以為這樣很浪漫嗎?有人輕蔑地轉(zhuǎn)過頭,表示不屑一顧。不過,這種人通常眼角還是會掃回來偷覷的。
就是用眼角,也可以清楚看到顏仲南熱情地張開手臂。
大美女抱住了他,臉頰親昵地與他靠在一起!负镁貌灰!闺m然不是激烈的擁吻,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的動作也算大膽了。
「Linda歡迎回臺灣。」顏仲南誠摯地說,放開了大美女Linda。
「因為你回來,我才回來的!筁inda笑著,說的似真似假。
顏仲南看著她,一笑!钢形绯燥垥r間也快到了,我請你吃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這一頓飯,我是不會小氣的。」
他像個哥兒們」樣地搭起Linda的肩,對其他人微微一笑,眼神卻是瞟向秦小霜的座位。
秦小霜沒有看他,其他人的目光或許有所躲藏,不過他們對他和Linda的好奇都是無法隱藏的。
只有她看都不看,逕自翻動著桌上的公文。
她是漠不關(guān)心,還是有其他原因?
顏仲南猜不出來,微微有些失落。他會加上那句「多年老友」,就是說給秦小霜聽的。他希望她能清楚他和Linda的關(guān)系,不會因為這樣而誤會?墒撬雌饋硭坪醪皇呛茉谝,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太過在意,所以……
「帶我去哪吃?」Linda半轉(zhuǎn)過頭,?眸看著他。她微皺起眉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覺得顏仲南似乎有點閃神。
「去了就知道!诡佒倌虾芸旎厣,重新掛上笑容,帶著她離開。
秦小霜一直不敢?頭,直到後面那個女職員踢著她的椅子!感∷,你都不好奇那女人和總經(jīng)理的關(guān)系。俊
秦小霜看著她,心跳有點快,不知怎麼了,她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她原就不擅長和人交際,這問題對她而言,好像不是很好回答,最後她只好輕描淡寫地說:「他們不是說是老朋友嗎?」
女職員皺起眉頭!杆麄冋f了,你就相信啊,我看他們是老情人。你沒看他們兩個,男的帥、女的美,多登對啊,更別說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那個樣子!
「喔。」秦小霜虛軟地應(yīng)了一聲。眉來眼去?是這樣嗎?她沒?頭看,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別人的事情她一向都不大干涉的嘛,知道這麼多做什麼呢……
有人插進(jìn)話來!肝业故怯X得他們應(yīng)該真的是老朋友耶!
這個話題,引發(fā)了所有人的興趣,七嘴八舌,大家討論得兇,每個人爭著說話,辦公室里嗶嗶剝剝地,像是滾沸的一鍋水。
秦小霜照例,在所有的話題之外。
女人相信她們愿意相信的事情,討論經(jīng)常與真理真相無關(guān),有關(guān)的,通常是她們心中」廂情愿所編的故事。
她的手撐著額頭,第一次,辦公室里頭的吵雜一讓她覺得煩躁而雞以忍受。
大家為什麼這麼關(guān)心他們兩個呢?她都……她都……不關(guān)心了……
她只是在想顏仲南今天晚上應(yīng)該沒空吧,那好,她跟他一樣,晚上也是有事情的。
秦小霜拿出手機(jī),她本來想跟顏仲南取消掉晚上的約,後來卻遲疑了。
他們晚上本來就沒約好,再說,現(xiàn)在打過去的話,好像……好像是吃醋了,還是什麼的。
這麼想的時候,秦小霜的臉微微地泛紅。
那還是……秦小霜的眼睛盯著螢?zāi),最後關(guān)機(jī)。反正她晚上要到醫(yī)院去,開著手機(jī)也不適合。不如就這樣吧,聯(lián)絡(luò)不到,約會自然取消。
工作了!秦小霜掛起笑,翻動桌上的文件。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怎地,就是覺得胸口悶悶的。
也許是天氣太熱了吧?!秦小霜的手指滑過光潔的頸子,她的頭發(fā)和往常一樣盤得整整齊齊的。
她向來不容易受到悶熱天氣影響的,那她到底是為著什麼而感到窒悶,情感上膽小而保守的她,不愿去想。
★★★
晚上,秦小霜去醫(yī)院看洪麗欣。從發(fā)現(xiàn)病情以來,這是洪麗欣第三度入院做化學(xué)治療。
雖然才七點多,但是病房內(nèi)聲音悄寂,她放輕了腳步。一堵熟悉的背影出現(xiàn)在她視線內(nèi),她低聲地叫喚:「峻毅!
羅峻毅回過頭來,對她露出笑容!改銇砹恕!
「嗯!顾c頭。
羅峻毅躡手躡腳地離開床邊,可能是因為疲憊吧,洪麗欣已經(jīng)入睡。他拉開給看護(hù)或家屬睡的躺椅,招呼秦小霜坐下。
「吃過了沒?」他一瞼溫和的笑,打開湯面的盒蓋。
她的視線往下遞移,看著湯面中氤氳的熱氣,她喜歡那種暖和的感覺,讓人感覺接近幸福。
他以為她餓了,笑著說道:「先給你吃,我再去買!
「不用了!顾宽,急著說:「我不是很餓。」
他看著她,猜想她是不好意思!敢蝗艘话氚伞!
他蹲下身,從床邊的柜子拿出塑膠碗和免洗筷子,例落地把湯面倒出一半來。
她在他旁邊坐下,小聲地說:「謝謝。」
「不客氣!顾男δ樤谂说臒釟獾赘‖F(xiàn)。
看著他的笑臉,秦小霜想到了顏仲南,他們都是細(xì)心而體貼的人,只是羅峻毅像個大哥,而顏仲南則像是個小孩子。
羅峻毅或許沒有顏仲南那樣的帥氣,可是沈篤的氣質(zhì),更讓她心動吧。秦小霜是這樣以為。
她和羅峻毅吃著同樣的一碗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為了怕吵到洪麗欣,他們壓低了聲音。
這樣的交談,對秦小霜而言,不但不會不盡興,反而有種奇異的親昵感在心中擴(kuò)大。
因為小聲,他們必須靠得很近,而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雖然小是秘密,卻是只有對方才聽得見。
這是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她心中很清楚,他將是她永遠(yuǎn)的暗戀與單戀,偷渡來的親密感,不能見天日,只能在心頭浪浮載沈。
面吃完後,羅峻毅把東西收了,兩人并坐著。晚上有點涼意,他們兩個自然而然地靠近。
她的目光本來還盯著洪麗欣滴滴答答的點滴,後來卻在不知小覺中,打了個盹,睡著了。
恍惚間,她不知怎麼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對上來,卻是洪一麗欣一雙凄惶的大眼睛,沒來由地,她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病房內(nèi)蒼白的日光燈打在洪麗欣的臉上,更吞掩了她本來就單薄的血色。好好一個大美女,豐腴的樣子被折磨得形容枯槁,一向明艷的笑容,現(xiàn)在也成了死灰。
嘔吐、發(fā)燒、不斷地輸血、打寒顫、不斷地掉頭發(fā),所有化療的副作用都折騰著她。她眼中的神采不再,太大的眼睛,常常暴露的是無措而神經(jīng)質(zhì)的樣子。她直勾勾地望著秦小霜,沒有笑意,好像是在深思什麼,茫一忙的眼神中,有一種哀傷閃過。
她醒來之後,就一直看著,看著秦小霜側(cè)頭親密地抵靠羅峻毅寬闊的肩膀,兩個人看起來都睡得酣熟。
「麗欣!」秦小霜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喉嚨里吐出她的名字!改阈蚜税。」
她試著拉開笑容。
洪麗欣點頭,揮手招秦小霜過來。
秦小霜繞過羅峻毅走過去,心臟冬冬地撞著胸口,洪麗欣的眼神讓她心慌。
洪麗欣示意她在床邊坐下,驀地握住了秦小霜的手。
她的手有些冷涼,秦小霜兩手覆住了她。
「小霜。」洪麗欣淺淺地一笑,喚住了她,她抬眸,兩人對望,洪一麗欣的眼底一昊名翻出了水光!改阆矚g峻毅嗎?」
秦小霜的心臟差點麻痹,像是個現(xiàn)行犯一樣,她的臉狼狽地辣熱起來!改阍谡f什麼?」她心虛地說。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洪麗欣綻了朵悠悠的笑!笌臀艺疹櫵脝?這世上……」她的聲音一梗,眼鼻都酸了!肝易钌岵坏玫木褪撬。」那朵笑沾了淚,看了讓人心疼。
秦小霜心頭惻惻地痛著!覆灰紒y想了……」
洪麗欣還要說什麼的時候,羅峻毅咳了兩聲,翻身起來。
「你們都醒了?」他定了定焦距,展開溫和的笑容。
「是啊!骨匦∷玖似饋恚瑩Q上沒事的笑臉。「我去換掉熱水瓶的水!闺S便找了個藉口抽身。
方才洪麗欣這樣說的時候,她心底便清楚,現(xiàn)在,該是她和羅峻毅拉開距離的時候了。為了不想讓洪麗欣以為她在躲避什麼,她可能再寒暄個幾句,就要告辭離開了。
「熱水瓶這麼重。」洪麗欣笑笑地說!妇,你去幫小霜提吧。」
「不用了!骨匦∷豢诨亟^。
洪麗欣看著她,悠悠地拈了笑。「小霜,你這樣看顧我,我心里一直有很多過意不去的地方,這點小事,就讓峻毅代替我來幫你吧!
秦小霜不說話,女人之間是很細(xì)膩的。
很多話,不明說,那意思彼此也就了然了。洪麗欣是有意要成全她和羅峻毅的。
羅峻毅覺得有些怪,但是很快地不以為意了。「我來拿吧。」他笑著從秦小霜手中拿起熱水瓶。
秦小霜沒說什麼話,只扯了抹笑,就走了出去,羅峻毅跟在後頭!竸偤。」
到了病房外,他一臉的笑!感∷,有件事情,我正好單獨和你商量!
「什麼事?」因為「單獨」那樣的字眼,讓她神經(jīng)一繃。
她看著羅峻毅,他沒說話,臉上泛著紅,竟有幾分赧然。
這樣的表情她很熟悉,以一刖他為了追洪麗欣而找她商量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神態(tài)。
又是為了洪麗欣。秦小霜看得出來,羅峻毅并沒有別的意思,雖然有抹極輕的失落感掠過,但她倒是放心了。
她沒繼續(xù)問他,兩個人走進(jìn)茶水室,她的水都換好了。他還沒把話說出口,她把熱水瓶再度交到他手上,看著他,他紅著臉,好像很緊張。
「等你準(zhǔn)備好再說了!顾⑿,步出茶水間。
外頭是間半開放式,給家屬聊天或是打電話的休息室,繞過這里,就是走道了。洪麗欣的病房在走道的中間。
「等等,」羅峻毅急著叫住她!肝覀兊侥抢锶!顾钢皯艨凇
她狐疑地望了一眼。
「那邊好說話!顾f。面對著窗戶,就可以背對著人群,不會有人看到他的瞼。
「好吧!顾恍,跟他并肩往窗戶走。
病房位在七樓,俯瞰下去,可以收納這一帶的夜景。靛青的夜色,雖然看不到星光,但是綴連的燈火閃爍,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車燈,有點像似夏夜里的螢火蟲。
羅峻毅說:「我學(xué)了一首歌……想唱給麗欣聽!
「。俊顾躲兜爻蛩K泛辂愋赖臅r候,她一路看著,可從沒聽他想過這種方法。出乎意料!
他的臉脹得紅了。這樣沈篤的男人紅著臉的時候,竟特別一讓人受他牽動。
秦小霜收了視線,笑著!赶氤杈统璋,這種事情為什麼要說給我聽?」
「真覺得我唱得很差,就阻止我!顾辶饲搴韲担苷J(rèn)真地說。
她逸出了笑!妇退愠貌钜矡o所謂,麗欣不會計較的,她一定會很感動!
她保證。他對洪麗欣的心意,一直是讓她感動的!肝以觞N也沒想到你會想唱歌給她聽。」
「是啊,她以前要我唱給她聽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其實,他一直是個沈靜甚至靦腆的人。
「怎麼想通的?」她一笑。
他的眸光眺向窗外!肝也恢酪葬崾遣皇沁有機(jī)會唱給她聽。」他的聲音低啞黯然,這樣說的時候,胸口就疼了。
她低頭,碎聲地說:「對不起。」
「沒關(guān)系!顾磩幼旖!肝铱促Y料說,化療的話,存活三年以上的機(jī)率大概是三成。自體骨髓移植的,五年存活率為三成半至四成。異體的骨髓移植,五年以上的存活率才能拉高到五成多。麗欣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他人作骨髓移植,如果不能的話……總是要抱著一線生機(jī),努力地和病魔對抗,我們不能放棄未來的可能,但是一定要珍惜著現(xiàn)在!
這些話,他反反覆覆地告訴自己很多次了。說是不放棄未來,又說要珍惜現(xiàn)在其實暴露出的是他的恐慌,恐慌他們會沒有未來。
他對她的心意是很真誠的。能讓人這樣愛過,不管是不是能活下去,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秦小霜是這麼想的。
「你想唱什麼歌?」她輕輕地問。
「與你到永久。」他的臉上又掠過了一抹暗紅,如果不是和秦小霜這麼熟,他大概沒有勇氣把這樣的心事說出來。
「聽過!顾吐暤卣f,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旋律!改愠貌缓玫脑,我抓得出來的。」
他咳了一咳,清了清嗓子。雖然反覆練習(xí)了很多次,但是沒唱給人聽過,他現(xiàn)在緊張得很。
「對著窗口,要不要閉上眼睛唱歌隨你!顾穆曇舢悩訙厝幔股谠谝黄。
「嗯!顾钌畹匚艘豢跉,聽她的話,閉上眼睛,緊抱著手中的熱水瓶,低聲唱著!革L(fēng)兒輕輕的吹,雨也綿綿下個不停。望著走過的腳印,有崎嶇有平靜?粗愕难劬,我最熟悉的表情……」
他走音了,聲音甚至還顫動著。她嘴角輕漾,心弦仍然為此撥動。他唱得這樣認(rèn)真,讓她第一次為這首歌曲而感動。
在他的歌聲中,她想起她看到的點點滴滴。好多幕,她都暗自感動。
她曾以為這首歌太過俗濫,可是放入他的真心,放入他們兩人的回憶後,這首歌出奇地令人心酸。
她輕輕哼唱著,導(dǎo)引他的旋律音調(diào)。
「一路上有你,因為有了你,人生旅程不再冷清。」
意外地,他們兩個人的聲音是這樣地搭配,共鳴,使得胸臆震動。
「迎著風(fēng),迎向遠(yuǎn)方的天空。路上也有艱難,也有那解脫,都走得從容。因為你是我生命的所有,將我的心放在你手中,陪你到永久……」
他越唱越好,好到讓她的眼眶微微地酸熱。
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并不是她,她只是他演練情歌的對象。在一首情歌中,她永遠(yuǎn)只是合音。
這首歌不論再怎麼感動,她只能用耳朵聽過,不能留在心底的。留久了,她怕自己模糊了,那原是要唱給別人的歌,不是給她的。
「可以嗎?」他問她,眼眸興奮而發(fā)亮,顯然,他覺得自己唱得很好。
「當(dāng)然可以了!顾ζ,拍了拍他的肩膀!高不去唱給她聽!
「喔。」他的笑容靦腆泛紅。
他離去的時候,手里仍然緊緊抱著熱水瓶。
望著他的背影,她的眼淚啪地掉下,胸臆微疼,溫燙的眼淚,有著感動,也混雜若暗戀中忍吞的酸楚。
「是這里嗎?」電梯的門開了,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很自然地回頭,含淚的眼睛睜大,在電梯口,她看到顏仲南錯愕的表情。
「不是這里吧?」Linda親昵地拉著他的手。
看到兩個人,她心一慌,急匆匆地走開。
「小霜!」顏仲南在後面叫她。
她沒有地方可以逃,只好往窄小的廁所躲去。
顏仲南追了上來,Linda拉住他!肝刮梗氵@是做什麼啊,進(jìn)去是廁所耶,這樣很變態(tài)!
秦小霜聽到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她的心跳得好快,她的眼眶里還蓄著淚,她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顏仲南。
雖然顏仲南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她卻心虛地覺得讓他看到了她的秘密。
「那是什麼人?」
秦小霜聽到Linda在問,心臟緊張得好似要迸出胸口。
顏仲南沈默了半晌,沒有回答。
他在想,秦小霜是為了什麼哭了,又是為了什麼要逃?如果她要逃的話,他怎麼能帶著Linda去追呢?
「沒事!诡佒倌蠑D了一個笑!缚赡苁俏已刍耍覀冏甙!
聽到他走,她松了一口氣,只是心口仍然悶著。
也許除了洪麗欣及羅峻毅,顏仲南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朋友了。但是她的心事,仍然不能跟他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