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一聲有如在晴天里打了響雷似的怒吼在他們身后響起。“快放開我娘子!”
左奉恩和容囡囡正沉醉在彼此的情意之中。一聽到這聲大喝都嚇了一跳。
一看是那個混賬賀臧,容囡囡怒道:“你胡說什么?誰是你娘子!”
“我媒婆也請了。聘禮也下了。怎么你會不是我娘子!”賀臧大聲的說,有如銅鈐般的牛眼氣憤難當的瞪著左奉恩。他苦追容囡囡多時,別說是親個嘴了,連她一雙小手也沒摸過。
如今這個白臉小子居然敢對他的心肝摟摟抱抱,真的是活膩了!
還好他聰明,懂得守株待兔,總是派著人盯著洋房商行,所以容囡囡一出現,他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帶了一批強壯的家丁準備把人壓回去拜堂。
他這次可是明媒正娶。正當得不得了。誰都沒本事阻止他。
“這人干什么的?”左奉恩不悅的說:“當街發瘋也沒人譬管!
打斷了他的好事還口出狂言,實在是罪無可赦。
不過這位滿臉橫肉、滿嘴瘋話的仁兄還真是挺面熟的,似乎在哪見過似的……
啊,他想到了,他的確見過他,那一次囡囡為了躲他還躲到招牌后面去了。
“一個糾纏不休的王八蛋!”容囡囡怒道:“別理他,我們走。”
“站住!”賀臧哪容得讓他們親熱的牽手走開,兇神惡煞的往前一攔,“你是我的人,想走去哪里?”
“做你的春秋大夢!”容囡囡氣得大罵。
誰是他的人,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你是我的娘子,怎么會不是我的人!”他一點都不把書生型的左奉恩放在眼里,而且正打算要叫手下打他一頓。最好把他打得要死不活半殘廢,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動他的女人。
“你這話就不對了。”左奉恩插口道:“囡圓明明就還云英未嫁,怎么會是你娘子?就算有一天她嫁了,當了人家的娘子,那也是我的,不是你的!边@個重點可不能搞錯了。
這只黑熊頭這么大,腦袋卻裝花生,才會半路亂認娘子。
“大膽!你敢跟我搶娘子!”
“不敢,我膽子小得很,你這么一大聲我就怕了。”他笑道:“我哪里敢跟你搶娘子,總要勢均力敵搶起來才有意思,隨隨便便就贏了你,那多不好意思?”
賀臧氣急敗壞的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跟我說話,簡直找死!”
他一拳捶在旁邊民家的墻上,墻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凹洞,天生神力的他用這一招嚇唬了不少人,這時候當然得搬出來對付情敵。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反倒要來問我?真是可憐哪,不過你別擔心,這里這么多人,總有一個人認識你的!
“各位行行好、幫個忙。”左奉恩故意說道:“不知道誰家走失了這么一只大黑熊,又會說話還會雜耍,這畜生實在太稀奇,走失了的人家一定很著急。各位要是知道他是哪個雜耍團跑出來的,幫忙送回去一下,主人一定會大大的感激一番,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容囡囡忍不住一笑,之前她只覺得賀臧怎么看怎么討厭,壓根不想多看他幾眼,現在左奉恩一說他像黑熊,她認真的瞄了幾眼,果然像到是雙胞兄弟呀。賀臧從來沒看到美人笑,今天才托了左奉恩的福氣開了眼界。
可一想到她是跟著左奉恩在嘲笑他,他就更加怒火中燒,再看見兩個人手拉著手、神態親昵,氣得他抓狂,只想讓那個小白臉提早去跟閻羅王報到。
“你給我閉嘴!來人呀,給我打!”居然敢侮辱他,他可是堂堂貝勒爺,居然敢明刀明槍的說他是只熊?
等待許久想動手揍人的家丁們握著粗大的棍子,不懷好意的圍上來。
“臭小子,敢跟我們家貝勒作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還羅唆什么!給我打!”
“你敢動手?!”容囡囡怒聲道:“誰敢動他一根寒毛,我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他!”
千萬不要以為她不會說到做到。
“沒關系啦!弊蠓疃饔悬c尷尬的說:“你不用急著保護我!
雖然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但還不用她來挺身相護。
這樣他多沒面子呀。
人家給他幾拳他都會記住,用別種辦法討回公道,一時的吃虧是能換來永久的安樂,那挨幾下也沒什么了。
這家伙說是貝勒,那可真巧了,不知道宗人府的居大人他熟不熟?
他剛好跟他很熟,不知道這個貝勒這樣恃強凌弱會有什么下場。
看容囡囡護著他,賀臧更加火大!敖o我打死他!”
家丁們高舉棒棍,突然砰的一聲巨響,賀臧的帽子突然凌空后飛跌在地上,他身后的粉墻出現了一個洞,上面的灰泥正窸率的跌落。
容愛愛手里握著一支銃統火槍,對準了賀臧的心口!柏惱諣,我的槍法不準,你要是再不走,我怕下一槍就打偏了。”
“好、好!算你行!”賀臧知道火槍厲害,自己今天是討不了好了,但他不甘受辱,還是要說幾句撐場面的狠話。“原來姐妹倆都姘上了這個小白臉!你們給我走著瞧,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已經變成了面子和尊嚴的問題了,一向只有他欺凌平民的份,哪里有被平民嘲笑、威脅的份!
這口惡氣要是出不了,他這個貝勒的光環也不要了。
不過他當然是舍不得對如花的美貌姐妹下手,因此左奉恩就成了他仇視的死敵了。
人都是會有意外的,他不要當真以為自己有神佛庇佑,可以得罪了一向殘忍的貝勒大爺而毫發無傷。
壞事他做多了,一條人命對他而言不算什么的。
賀臧氣呼呼的走了,容愛愛才松了一口氣。
“你們沒事吧?”
她在里面就聽見了他的大小聲,出來一看才知道原來他又上門來找麻煩。所以才拿火槍把他嚇走。
“沒事,姐姐,怎么你不干脆一槍轟死那個王八蛋!”這種人活著對世人只有壞處,趁早死了那才是功德一件。
左奉恩說道:“殺人不用償命呀!這里有王法的。”
“左公子說得沒錯。賀臧為非作歹、作惡多端,遲早會給宗人府盯上,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就是這樣想!辈蝗蛔谌烁墒裁从玫?!
這個貝勒以為強搶民女、意圖毆打宗室弟子,宗人府不會管的嗎?那他可就錯得太離譜了。
照容愛愛說的,這賀臧貝勒的惡行遠不止于此,說不定他登高一呼,就會有很多受害者出來指控了。
他就不信關不了他十年、二十年,再重一點說不定連腦袋都沒了。
容囡囡哼道:“你們兩個同一個鼻孔出氣,當然站在同一邊說話!
左奉恩笑道:“我也跟你站在同一邊呀。”
瞧,他現在不是站在她身邊嗎?
“誰希罕!
他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希罕!”
因為天色晚了,所以容愛愛干脆留兩個人吃飯,容囡囡是巴不得能一直跟姐姐在一起,當然沒口的答應了。
“囡囡,我有些事想問你!
容愛愛其實是為了跟妹妹私底下說些話,所以才拉她
來廚房幫忙。否則她這個連洗米都不會的人是從來不進廚房的。
“怎么了嗎?”
姐姐是怎么了?剛剛還笑咪咪的,怎么現在神色這么凝重?
“你跟那個左公子……”她頓了一下,因為關心,所以還是唐突的問了!暗降资窃趺椿厥?”
容囡囡感覺得到自己臉紅了,她囁嚅的說:“沒、沒有呀!
“我是姐姐,又不是別人,難道對我也不能說實話嗎?”容愛愛輕聲道。
她是最了解妹妹的人,知道她只要一言不由衷就會聲音變小,還會結巴。
“我也不知道嘛,你叫我怎么跟你說呢?”
她自己也還很混亂,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那真的是我想的那樣子嘍?”
“他說他喜歡我、愛我,要保護我一輩子、永遠守候著我!彼行⿱尚叩恼f:“可是他老是胡說八道的,我一點都不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我不管他怎么想、怎么說!比輴蹛蹞牡睦氖帧!爸匾氖悄阍趺聪胙剑蜞!
“我……”她咬咬唇!敖憬,我還能怎么想?我跟他……”怎么可能可以永遠在一起嘛!
“你跟他怎么樣?你也很喜歡他吧,是不是?所以你剛剛真的是在吃醋。所以你不許賀臧動手。”
她默然不語,容愛愛急道:“你說話呀,你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左公子?”
容囡囡眼里浮起了一層淚霧,“姐姐好壞,你要把我弄哭啦!”
“我問你是不是呀!”她毫不放松的追問著。
她就知道這一天會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呀?墒恰⒖墒撬齻儏s又不是尋常女子,哪里有說愛的能力呢?
“是啦!”容囡囡哭道:“我知道不行、我知道不可以。所以我根本沒把他的話當真。姐姐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人,又怎么會有資格去奢望人的感情!”
“囡囡,沒人說你沒有資格,只要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誰說你不會得到?
“我只是要你看清楚,他是不是你的依歸,你打不打算讓他知道你是誰。”
她打不打算和他分享她的秘密,他又能不能夠接受她的真面目?
“該說我是什么比較貼切?”她難過的說:“我真氣桑老大救了我!
給了她永生卻害她痛苦。
“如果他沒有救我們。你就遇不到左公子,你一輩子都不知道什么叫愛!
“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只有白難過而已!
“囡囡,既然你也承認自己愛他,那為什么不給彼此機會,讓他知道你的秘密!比绻芙邮,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那要是把他嚇死了呢?”她就是擔心這個。
她多怕他把她當怪物看呀。
“那就是他沒福氣!比輴蹛畚⑿χ,“囡囡。對你自己有信心一點,如果他真的在乎你、愛你,又怎么會計較你是不是人?”
“我就是怕!彼鋈坏恼f。
與其讓他怕她、避她,還不如拒絕他,讓他心中永遠都存在著她最完美的形象。
“你對他這么沒信心,又怎么能口口聲聲的說愛上人家呢?”這不是太矛盾了嗎?
“姐姐什么都不知道,說得當然容易了!钡人龅降臅r候,那就知道沒辦法說得這么輕松了。
容愛愛眼神一黯,只是微微一笑。
傻妹妹,她怎么會不知道有多難呢?
容囡囡也知道姐姐說得有道理,她又何嘗不想坦承讓左奉恩明白。
只是她就是擔心自己會因為誠實而心碎。
“好香!
容囡囡和左奉恩并肩走在寂靜的長街,皎潔的月光悠悠的照著他們。
她一直沒有出聲,在經過一戶飄出香氣的人家時才說了這一句,“是曇花開了!
左奉恩深深嗅聞了一口花香,享受這夜的甜蜜。
“難怪這么香!比萼镟镙p聲道:“可惜一晚就謝了,那么漂亮的花為什么卻那么短暫呢?”
“萬物各有天命,短暫是我們替它下的結論,或許曇花在這一晚就已經是最精彩的永恒了!
“你會渴望永恒嗎?”她側頭看他,明媚的眼里帶著一絲疑惑。
“當然。人不就是一直在追求永恒嗎?永恒的愛、永恒的……”
她飛快的接口,“生命?”
“永恒的生命?!倒也是,長生不老的確也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
“那你呢?”她不管別人怎么想。她只要知道他的想法。“那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我?”他好笑的問:“你說長生不老嗎?”
“嗯,如果有人是長生不老、永生不死的呢?”她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很值得令人同情!
“啊?!”她驚訝的問:“為什么?”
“你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一個人活這么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呀。每個他在乎的人都會死,連石頭都會爛在他前面,這種滋味一定不好受!
“當然是因為我突然想知道呀。”
“問題就是你為什么會突然想知道?”
容囡囡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停下腳步,靜靜的瞅著他。
看她突然停步,他自然也停下來!霸趺戳?”
“你真的愛我嗎?”她平靜的問。
他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對著她笑,溫柔的笑。
她要求他,“回答我!
“為什么要一再地求證比日月星辰更加永恒存在的心意?你要談永恒,我就告訴你什么是我的永恒!彼p聲道:
“你就是我的永恒!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彼бТ剑Φ粜牡椎莫q豫!澳懵犃酥髸趺礃游乙膊恢,我只希望你記得自己對我說過什么話。”
她是他的永恒!
“怎么了?”干嘛突然這么凝重?
她直視著他的目光,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飛快的說:“我告訴你,其實我不是人!
左奉恩一愣,半晌都沒出聲。
容囡囡看他毫無反應,反倒有些著急,“你倒是說句話呀!”
悶不吭聲的是干嘛?難道是睜著眼睛嚇昏了嗎?
左奉恩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不是人。我早就知道了!彼以為是什么事,值得她這么慎重又凝重的宣告出來。
她臉色微變,顫聲問:“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當然不是人啦!凡間哪有你這種天仙?我看你八成是仙女下凡,對不對?”他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所以也順勢跟她說笑。
“人家董永孝感動天,就有七仙女來下嫁。我什么都不用做就撈到了一個仙女娘子,我比他還幸運百倍!
容囡囡臉上一紅,心里卻是甜甜的!澳阌衷诤f八道。我哪是什么仙女了,而且我也沒答應要嫁給你。”
她真的會讓他給嚇死,原來他在跟她說笑。
左奉恩笑而不答,她被他這么一鬧,也就不再說,畢竟她沒有把握,他會不會被她嚇得落荒而逃。
寂靜的長街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四、五個黑衣蒙面
人手里都拿著尖刀,身手矯健的一下子就把他們倆圍住。
他們動作迅速,兩個人抓著容囡囡,其他人就對左奉恩揮刀相向。
事情發生得那么快,他們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左奉恩只感到一陣劇痛,他伸手握住了露在肚子外面的刀柄,踉蹌的退了幾步,眼前的一切迅速的模糊著。
“奉恩!”容囡囡尖叫一聲,驚駭而不得的瞪著他肚腹上的刀子,他的一襲月白長衫從腹部以下全都讓血給染紅了,一道血河從他的腳邊緩緩流開。
她爆出撕心裂肺的喊叫,激動之下力氣大得驚人.甩脫了抓住她的人,狂奔向他。“不!”
“囡、囡……”
他軟綿綿的沿著墻壁軟倒在地上,他伸出手來,容囡囡著急的握住了。
她顫聲道:“奉恩!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蒙面人哪管他們的死活。低喊一聲,“帶走!”
他們沖了上去,容囡囡狠狠的朝他們一瞪,咻咻咻的數聲響起,他們手上的兵器居然騰空而起,用一種驚人的速度在空中旋轉扭曲著,那種情形就像有個大力士,用手把整把刀揉成一團,刀刃都變形了。
大家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幾步,帶著一些驚懼的眼神看向她。
她充滿仇恨的雙眼是紅色的。
他們清楚的看見了她的力量造成了什么情景。
“有……有鬼呀!”某個蒙面人恐怖的大喊一聲,其他人立刻跟進,喊鬼聲四起。
只見容囡囡纖細的身子緩緩的飄了起來,虛凌的懸在半空中,她玉手一張,那團扭曲的刀子飛進了她的雙手之中。
眾人爆出幾聲恐怖的尖叫而逃,從她手中飛出的刀子像有生命力似的追著他們不放。
容囡囡緩緩的飄落了地,溫柔的扶起左奉恩軟倒的身子。
“沒事了!彼恼f:“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現在才知道她自私到這種地步,她不愿意他離開她,她寧愿他之后因為永生而怪她,也絕不讓他死在她前頭!她不能第一次嘗到幸福就失去它。
絕對不行的。
他無神的雙眼努力的想將焦點聚在她臉上,卻總是失敗。他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看見了什么。
容囡囡伸手拔出左奉恩肚子上的短刀,手上沾了他的鮮血,她溫柔的舔著他的血,用刀子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將她永生的血液送進他口中,再用唇封住他的唇,讓那溫熱的液體順利流進他的身體。
她柔軟的唇含住了他脖子上的血管,利牙穿透了他的肌膚。她緩緩的飲著他的血,然后注入她的血。
他身體里有她的血,她身體里有他的血,他們是真真正正的永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