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溝橋位於京師西南方的永定河上,是南北陸上出入京師的唯一通道,因此交通位置非常的重要。
前朝崇禎十三年的時候,特地在橋東建了一座圍城,作用是保衛(wèi)京師。
這座小城就是宛平縣城。
因為一開始是做軍事用途,因此只有東西兩座出入的城門,城內(nèi)沒有大街小巷,沒有鐘鼓樓,自然也不會有廣場、市集,只是一座小城池。
多年後的今天,它依然是守衛(wèi)京師的重要城池。
不過城內(nèi)的景象已經(jīng)改變,除了駐軍之外,更多的是平民百姓和販夫走卒。
因為只有一條大街,因此城內(nèi)最熱鬧、最重要的建筑幾乎都在放眼可以看完的范圍內(nèi)。
酒肆、茶樓、戲樓、古玩字畫店、工藝品店、客棧、縣衙、兵營、驛站、寺廟等等,應(yīng)有盡有,熱鬧繁華程度并不輸給京師。
大街上鋪設(shè)的是整齊的石板,方便來往的車旅行走。
一間專賣珠寶、金釵、胭脂和花粉的精致小店里,一名公子正從笑吟吟的老板娘手中接過一支珠釵。
他穿著淺藍(lán)色的長衫,臉上帶著一派友善的笑容,神采飛揚(yáng)、氣度閑雅,腰間配了一塊飾玉,衣飾雖然沒有特別華麗,但卻相當(dāng)講究,看樣子家世不壞。
他旁邊還站了一個書僮模樣的少年,有些稚氣的臉正好奇打量著店內(nèi)的擺飾。
「公子你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瞧中這支萬中選一的南海珠釵!估习迥镄θ菘赊涞恼f:「你瞧瞧這珠子又圓又潤,難得的是七顆大小都相同,實在是很少見的!
「是挺下錯的!乖平^疆臉上帶著一抹斯文的微笑,輕輕轉(zhuǎn)動著那支珠釵,腦中想像著它斜斜插在表妹宋允兒的髻上,襯托著她那不俗的美麗模樣。
如花年華的少女,當(dāng)然愛這些珠釵首飾,只是云家家風(fēng)崇尚儉樸,連帶著她這個遠(yuǎn)來依親的孤女也不敢想望能怎么打扮了。
「這多少錢?」
「公子要是喜歡,五十兩就賣了。」
「五十兩?」書僮吐了吐舌頭,訝聲道:「二少爺,這……是不是太貴啦?」雖然說表小姐是個天仙般的美人,但是溫謙恭良的她,除了手上的玉鐲之外,似乎沒戴過什么貴重的首飾!
云家雖然家大業(yè)大,跟專做綢緞絲縷生意的花家并坐京師富商的龍頭位置,號稱京商雙霸。
但是云家的家訓(xùn)卻是勤勞和樸實,跟一般豪奢的大戶人家是大不相同。
就算貴如二少爺,也得親自下鄉(xiāng)收租奔波去,從這里就看得出來云家對這兩條家訓(xùn)有多重視了。
這支珠釵要價五十兩,要是被因為父母雙亡而到云家依親的表小姐聽到了,恐怕會皺起她那好看的眉,說二少爺太浪費(fèi)了。
而要是掌家的老夫人知道了,非得發(fā)一頓大脾氣不可。
云絕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知道,你別瞎緊張。」
除了經(jīng)營生絲、貨運(yùn)、米糧和錢莊等生意之外,云家大量租賃給佃農(nóng)的田地,也是一大筆的收入來源!
這次他外出收租,回來的時候經(jīng)過宛平,知道表妹愛吃八珍樓的云片糕,特地買了一盒準(zhǔn)備帶回去讓她開心!
從八珍樓出來時,又一眼看見了這家小巧的鋪子,就過來看看,或許有適合她的。
「老板娘,你這支珠釵很好,我也很喜歡。」他一笑,溫和的說:「就是太貴了!
「公子,這可是南海明珠呀,這個價錢公道得很,真的不貴。你想想看,這么別致的珠釵,這世上只有一支,再沒有一模一樣的了,五十兩買個獨一無二,會不值得嗎?」
沖著她那句獨一無二,就算云絕疆原本有些猶豫,這下也甘愿掏出五十兩買下了。
獨一無二用五十兩買,的確是便宜的。
買下珠釵的他才與書僮一跨出店門,就聽見一陣斥罵聲從八珍樓的方向傳過來。
「哪里來的臭乞丐?弄臟了我的包子!」
八珍樓將蒸房設(shè)在臨近大街處,蒸好的白胖包子、包子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經(jīng)過時通常會掏出銀兩來買,這招攬生意的方法很好,因此生意不惡。
云絕疆隨意一望,看見一個衣衫襤褸、身材瘦削的少年,戴著一頂破氈帽,臉上和手上都是黑漆漆的煤灰。
他手里握著一個包子,雖然店夥計大聲斥暍,拿起棍子來要趕人,他卻是嘻嘻而笑,毫無懼色。
「我肚子餓了,吃你一個包子不行嗎?」他聲音清脆,一雙眼睛漆黑靈活,賊兮兮的轉(zhuǎn)動著。
「你這臭乞丐!一個上好的肉包子一文錢,你吃得起嗎?」夥計大聲的說,「還不給我放下,滾!」
「這么貴?」他呵呵一笑,露出兩排晶晶發(fā)亮的雪白牙齒,眼睛一轉(zhuǎn),將手里的包子往蒸籠里一拋,「砍了我的頭也吃不起!
雖然他將包子扔了回去,但原本又白又胖的肉包子早已經(jīng)留下他臟污的指印,哪里還賣得出去?夥計一看火大了,一邊罵著臭乞丐,一邊抓起棍子就上前打人。
少年唉喲一聲,一閃身躲了過去。
云絕疆看他瘦弱,心里覺得可憐,連忙攔住夥計的棍子,「才一文錢,用得著動手打人嗎?」
「阿武,」他回頭喊了書僮一聲,「給錢!
「是,少爺!拱⑽湟贿吥贸鲢~錢給夥計,一邊想著,二少爺就是善良心好,連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乞丐他都肯對其伸出援手。
夥計接下錢,哼了一聲,「算你運(yùn)氣好,今天碰到了貴人啦!
少年笑著瞧了云絕疆一眼,連謝也下說一聲,便大刺刺的接過夥計遞過來的包子并咬了一口,突然,他呸的一聲,「這肉這么酸,包的是人肉呀?!這么難吃,給狗吃還差不多!」
說完,他隨手一扔,將上好的肉包子扔到地上,再舉腳將它踢向窩在墻角曬太陽的癩皮狗,那狗高興的叫了兩聲,低頭就大嚼起來。
阿武心疼那一文錢給他糟蹋了,於是怒聲道:「喂,你這人怎么回事?拿我家少爺用錢買的肉包子去喂狗?」
雖然說一文錢并不多,但是這個乞丐的舉動也實在太過份了,不但糟蹋糧食也糟蹋他家少爺?shù)暮眯摹?br />
「我拿我的肉包子去喂狗,關(guān)你家少爺什么事?」他又是嘻嘻一笑。
「我家少爺看你可憐,所以才出錢買了這個肉包子,你連謝都不說一聲,還拿去喂狗,不是太過份了嗎?」
「是他看我可憐,又不是我叫他來幫我的!」少年將下巴一抬,神情有些驕傲的說:「他愛多管閑事,我可不愛道謝,雞婆!」
「你——」阿武一聽更加的火大,正想罵幾聲時,云絕疆溫和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
「我們走吧!顾戳松倌暌谎郏z毫沒有責(zé)怪的意思。
這少年雖然衣衫襤褸,但絕非乞丐,應(yīng)該只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他還挺高傲、挺有骨氣的。
此時少年的肚子突然發(fā)出一陣咕嚕聲響,顯然是真的餓了。
云絕疆下意識的瞄向他扁平的肚子,而他則是伸手按著肚子。
「看什么?!」
「你肚子餓了是嗎?」
「廢話!顾吡艘宦,雙眼看向天,一副驕傲輕蔑的樣子,似乎和云絕疆說話會拉低他的身份似的。
阿武氣呼呼的瞪著他,一點都不明白他這么大的氣焰哪來的,若非二少爺心好、脾氣好,否則誰會理這么一個臭乞丐。
「這里有一盒云片糕,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吃吧。」他將要買給宋允兒的糕點遞給他,「拿去吧。」
「既然你這么有誠意,那我就收下了。」少年看了他一眼,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伸手接過那盒糕點,目送著他修長的背影離開。
周遭的人都紛紛嘆道:「這小乞丐真有福氣,遇著了這樣的好人!
少年打開盒蓋,拿起一片又軟又香的云片糕送入嘴里,眼里突地閃過一絲狡詐,他快速的跟了上去。
「二少爺!拱⑽浠仡^瞧了一眼,嫌惡的說:「那個小乞丐跟上來了!
給了他一整盒不便宜的云片糕不夠,還想跟上來要錢嗎?
哼,真是太厚臉皮了。
「沒關(guān)系!乖平^疆也回頭看了他一眼,不以為意的說:「可能剛好順路!
「喂,我吃完了。」少年快步的來到他們主仆面前,把手給伸長了,「這盒子還給你!
「你拿到八珍樓去,這盒子還值個幾文錢!惯@盒子是八珍樓為了鎮(zhèn)樓之寶云片糕而訂做的,非常的精致,可以重復(fù)使用。
「我不要那幾文錢!顾洱X一笑,「我叫阿紛,你呢?」
「你問我家少爺?shù)拿窒胍鍪裁矗俊拱⑽洳豢蜌獾牟遄,「你快走開,我是絕不可能坐視少爺再給你什么東西的。」
「我問問也不行嗎?受人點滴之恩,當(dāng)涌泉以報,我連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還談什么報答?」
云絕疆搖手道:「你不用報答我,不過是小事一件,根本算不上什么恩惠!
「對你是小事,對我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顾溃骸高是你看我是個乞丐,不配來問你的名字,也不配說報答?只要我不來麻煩你,那就太好了是吧?你怕我上門去要銀子嗎?哼,也未免把人瞧得太扁了!」他一臉悻然,老大不高興的樣子,一雙眼睛又習(xí)慣性的往天上飄去。
「我沒有那么想!顾⑽⒁恍Γ睦锵胫@個敏感又高傲的少年,講話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人。「我姓云!
「云?」他隨手在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在地上龍飛鳳舞的寫了個云字,「這個云?」
「是。你識字?」他有點驚訝的問,沒想到他居然識字,難怪談吐不俗。
「是呀,跟我爹念過幾年書!顾劭敉蝗灰患t,嘴巴一扁的就把樹枝往地上扔,將腳下的小石子踢得老遠(yuǎn)。
「你家在哪,怎么不回家去?」聽他說有個爹,云絕疆心想,他果然不是乞丐,瞧他那個驕傲的模樣也實在不像。
「我才沒有家,我爹不要我了啦!
「不會的。說不定他正想著你回家。」云絕疆好脾氣的說:「趕緊回家去,讓你娘給你做頓好吃的,別在外面餓肚子了!
「我娘早死了,留我一個人四處給人家欺負(fù),就連爹爹都不要我了!顾彀鸵槐猓飨聝尚醒蹨I,洗去了臉上的煤黑,露出白玉般的肌膚,「喂,云少爺,你家里缺不缺下人,我去給你使喚好不好?」
云絕疆還來下及表示,阿武就大聲的說:「我們云府不缺下人!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眼,你是看準(zhǔn)了我家少爺脾氣好,吃定了他是不是?」
「是呀,怎么樣?!」阿紛突然含淚的說:「你們是不缺下人,但我可是缺口飯吃!
云絕疆想了想,這少年會讀能寫,身世也的確可憐,剛好三弟的書房還少個書僮,不如就帶他回去好了。
「我有個弟弟,今年十九,明年要參加省試,他正要一個書僮,你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他連連點頭,破涕為笑的說道:「謝謝云少爺!
「少爺,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dāng),說下定他是個大騙子……」他就是看他不順眼。
窮人家還有什么脾氣,居然跟他大小聲?!
「好了,不用說了!乖平^疆打斷他,「我既已決定,就不會再更改了!
阿紛一聽,樂得眉開眼笑,轉(zhuǎn)頭向阿武做了一個得意的鬼臉、吐吐舌頭。
阿武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想著,等你進(jìn)府就知道!
他要是沒吆暍一群人給他一個下馬威的話,他還以為自己是大爺呢。
「謝謝云少爺!拱⒓婇_心的拉著他的手,蹦蹦跳跳不亦樂乎的連聲道謝,燦爛的露出一口潔牙和兩邊深深的酒窩。
云絕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樣柔軟的手……居然會是一個骯臟少年的?
jj jj jj
云家人口相當(dāng)?shù)暮唵巍?br />
以云老夫人為主,接下來是兩年前出走的大少爺云孟隴,跟著是棄文從商的二少爺云絕疆,再來就是一心仕進(jìn)的三少爺云落絮。
還有一個宋允兒,她是云老夫人妹妹的女兒,八歲時因父母雙亡而到云家依親。
人家都說大少爺性涼如水,二少爺溫和如風(fēng),三少爺倔強(qiáng)如火。
阿紛雖然才來云家沒幾天,已經(jīng)以他俊秀的面貌迷倒了一票春心蕩漾的小丫環(huán),奪走阿武自豪的萬人迷稱號,也知道了云家一些大大小小的事。
女人嘛,很難叫她們閉起嘴巴,就算阿紛一點都不想要小丫環(huán)們熱心的幫忙,她們還是有如蝗蟲似的,不斷飛進(jìn)他位于云落絮書房外的小房間,爭著幫他熟悉環(huán)境,摸清楚主子們的喜好。
阿紛得到這樣的待遇,氣得阿武是牙癢癢的,直罵他是禍害。
「厚,干了!」
云落絮在暑氣仍熾的暮夏乍后,坐在書房里寫文章,本來火氣就已經(jīng)很大了,又發(fā)現(xiàn)硯臺干得徹底。
應(yīng)該在旁邊加水、磨墨,順便幫他扇風(fēng)的阿紛,不知道何時跑得不見蹤影。
他扔下筆,抓起桌上的杯子想喝口水,杯里竟也涓滴不剩!
「阿紛!
靜悄悄的。
他那不馴的眉毛抬了抬,有些不耐煩的又吼了一聲,「阿紛!」
「叫我干么?」一顆圓滾滾的頭顱從門外探進(jìn)來。
點漆般的大眼睛不耐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紅艷艷的小嘴嘟得老高,阿紛一臉不高興的說:「那么大聲,我的蟈蟈都叫你給嚇跑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草叢里看見一只,小心翼翼的伸長手打算在它來不及察覺時將它逮個正著。
誰知道云落絮一吼,那只蟈蟈嚇了一跳,俐落的跳開,害他撲了個空。
云落絮一拍桌子,「你不在旁邊伺候著、看著,跑去抓蟈蟈玩!」
二哥究竟在搞什么鬼,帶回來的這個書僮長得像女的、說話像女的,就連使小性子都像女的!
阿紛走到他旁邊,「你寫的文章又沒特別好看,干么我得在旁邊看著,悶死人了!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呀?!」不過是一個小書僮而已,一張嘴又酸又尖,他已經(jīng)快要被他氣死了。
要是沒教訓(xùn)一下這個囂張的書僮,不如他當(dāng)主子自己當(dāng)奴才算了!
昨天他就想教訓(xùn)他了,要不是二哥攔著,可這個死小鬼哪能在這里繼續(xù)囂張?
他去買書,書僮幫忙扛回來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這個阿紛居然嫌重,東嘮叨西啰唆的,走沒幾步就喊著要休息,還把他的書全堆在橋桿上,一不小心就全掉進(jìn)護(hù)城河里成了落湯書,要撈都撈不回來。
他氣得半死,都還沒開口罵,就被阿紛搶白了一頓,說是他自己不好,買這么多書,又不自己拿,所以才會掉進(jìn)河里。
這是什么話?更糟的是二哥居然還幫阿紛說話,說他不是故意的,叫他再給他一次機(jī)會,不要跟他計較。
「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你到底叫我干么?」
云落絮等他走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掌心翻上來,另一手則高舉早已抓住的戒尺,拍的一聲朝他手心打了下去,留下一條熱辣辣的紅痕。
「。 拱⒓婓@叫一聲,急忙想縮手,「很痛耶,你干什么?!」
「伸好,我還要多打幾下!顾麅瓷駩荷返恼f,別以為長得像娘兒們他就會手下留情,那是不可能的事。
更別以為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他就會覺得他好可愛,而忍耐他的無理和頂撞。
「才不要!」阿紛舉起腳用力的往他腳背上一踩,兩手抓住他的肩膀,接著膝蓋用力往上一頂——
只聽見云落絮放聲大叫放開了他,彎下腰喊痛,而他早已一溜煙的往外溜,熟門熟路的往云絕疆的屋子跑去。
他知道誰能給他庇護(hù)。
阿紛一邊跑著,頰邊那個好可愛的小酒窩,又不知不覺的冒了出來。
jj jj jj
暮夏的午后特別的悶熱。
雖然已經(jīng)打開兩邊的窗子,但空氣中還是有一股沉滯的悶濕氣息。
云絕疆專心的看著畫滿朱砂紅線的帳本,一邊和手邊的舊有紀(jì)錄作比較。
兩名頭綁雙髻丫環(huán)在旁邊輕輕幫他扇著風(fēng)。
一陣女子的嘻笑聲從打開的窗戶傳了進(jìn)來,云絕疆微微一笑,原本有些困頓的精神因這笑聲而微微一振。
丫環(huán)留香探頭一看,喜孜孜的說:「允兒小姐來了。」
話才剛說完,一名穿著粉衫,長相端莊秀麗的女子在一群丫環(huán)的簇?fù)硐,帶著一股香氣踏進(jìn)了息雨居。
「絕疆!顾卧蕛簻厝岬奈⑿χ,看了看他隨手?jǐn)R在書案上的帳本,「這么熱的天你還做這苦差事,不悶嗎?」
「隨便看看而已,也沒怎么用心!顾此p頰潮紅,額上猶有細(xì)汗,關(guān)心的問:「天這么熱你還往外跑,也不怕曬昏了頭?」
他們對對方的愛護(hù)之意,讓一旁的丫環(huán)們都露出了了解又習(xí)慣的微笑。
二少爺和表小姐雖然親近,但是兩個人都是客客氣氣,從來沒做出過什么違背禮教的事。
宋允兒的丫環(huán)秀玉接口道:「二少爺,這還不都是為了你!我說小姐身子弱,曬不得太陽,她偏偏說你那幾個字寫得好,非巴巴的拿去給人裱了起來不可!
原來昨晚宋允兒到這請教一些詩韻的問題,剛好云絕疆寫了一幅字,她看著喜歡于是就要去了。
「你這丫頭真是多嘴!顾卧蕛禾统鍪纸伿昧耸煤,有些害羞的說:「我是待在屋子里覺得悶,自己想出來走走的!
從小和云家三兄弟一起長大的她和云落絮同年,而云絕疆大了她兩歲,和母親鬧翻而出走的云孟隴則大了她五歲。
小時候大家朝夕相處,感情還分不出深淺,但等年紀(jì)漸漸大了之後,她開始對三兄弟有了不同的感覺。
老大云孟隴雖然外表彬彬有禮,但待人總嫌冷淡。
而老二云絕疆則是謙謙君子,天性寬厚良善。
老三云落絮是自由奔放,不羈又隨性。
她喜歡和溫和的絕疆相處,落絮的個性總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和絕疆都喜歡詩詞、喜歡古書,看法相似,默契也很好,而他對她更是關(guān)懷備至。
從來沒有少了一點溫柔和體貼。
「廚房有梅子湯!乖平^疆提醒她,「秀玉,等會到冰窖去取些冰塊上來,冰鎮(zhèn)了給小姐消消暑!
秀玉笑著拉拉其他丫環(huán),「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去。」
二少爺就是這么貼心又溫柔,連一點點小事都替小姐著想到了。
因為這個時節(jié)冰塊很難取得,小姐就算想要拿些來消暑,也會礙于自己的身份而不好意思開口。
可是二少爺就是能替她想到,并在她開口之前幫她安排好,若能嫁到這樣的相公,那小姐才叫有福氣呢。
丫環(huán)們前腳才剛出門去取冰,阿紛后腳就踏進(jìn)了息雨居。
遠(yuǎn)方還傳來云落絮鬼吼鬼叫的罵聲,「你給我站住,我非殺了你下可!他媽的死小鬼,給我站!」
阿紛火燒屁股似的往云絕疆身后一躲。
「二少爺救命!」他抓著他的衣服,把臉埋在他背上,「三少爺要殺我呢。」
一說完,他又探頭出來察看敵情,意外發(fā)現(xiàn)原來屋內(nèi)還有一名陌生姑娘。
只見她身穿月白色紗衫,滿臉盡是溫柔,周身有著秀雅氣息,一舉手一投足,自有股端莊雍容的氣度。
「哇!」他吐吐舌頭,這一定就是那個表小姐了,這么漂亮,真是可惜嫁不出去。
宋允兒皺了皺眉頭,先別說這個書僮打扮的少年舉動適不適當(dāng),就說他的聲音好了,嘴巴雖然喊著救命,但她怎么聽都覺得他的聲音里充滿笑意和快樂,實在不像正面臨生命危險。
「是怎么了?」云絕疆拉住他的手腕,將他從身后拉出來,「你做了什么?」
這個阿紛怎么這么會找麻煩,惹得落絮三天兩頭狂吼著說要殺了他。
個子小小的,哪來那么多精力闖禍呀?
「我沒有!顾齑轿⒙N,伸出他被打痛的手,「你瞧,三少爺打我!
他握住他的手,細(xì)看那道腫起的紅痕,驚覺他的掌心柔軟滑膩,柔若無骨,他不禁微微一愣。
只是他的奇怪并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云落絮已經(jīng)像個復(fù)仇者似的,手里拿著戒尺沖了進(jìn)來。
阿紛咯咯一笑,再次往云絕疆身后一躲,探頭出來做了一個鬼臉。
云落絮見狀更是氣得哇哇大叫,「二哥,你讓開。我要殺了這小鬼!」
居然敢那樣傷害他的小老弟,要是他未來的妻子因此而不幸福,他負(fù)責(zé)得起嗎?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絕疆疑惑的問,「你為何會拿著戒尺一路從你的飄遙院追過來?」
要是被娘知道了,鐵定又是一陣數(shù)落。
「你別管!這是我的私事!顾夼恼f著,一瞥眼看見末允兒站在一旁,從鼻子哼了一聲,轉(zhuǎn)頭不再看她。
她低下頭去,臉上有種復(fù)雜的神色。
「我不許你在我的屋子里打人!乖平^疆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一向很尊重仆人們,「有什么事情用說的就行了!
在他屋子里絕對不會有打罵的情形發(fā)生,就算是丫環(huán)們犯了過錯,他也一定是好言相勸說一聲而已。
但他這樣的好脾氣卻是云老夫人最火大的一點,強(qiáng)勢的她總覺得他絲毫沒有氣勢,讓她實在很難把云家的興旺寄托在他身上。
「這樣的刁仆惡奴,要是說得動除非等到黃河水清!」云落絮對著阿紛咆哮著,「有種給我出來,別躲在我二哥后面像個縮頭烏龜,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dāng)!」
「我不希罕當(dāng)男子漢大丈夫!」阿紛挑釁的說:「說不出來就是不出來!
他又不是笨蛋,出去挨揍嗎?
云落絮給他氣得青筋拚命冒,伸手要將他扯出來,偏偏云絕疆護(hù)得好好的,三個人轉(zhuǎn)圈圈似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始終沒辦法將阿紛拖出來痛打一頓。
「二哥,你是鐵了心的要護(hù)著他嗎?」他將戒尺一丟,大聲的問。
「不管他做錯了什么事,你打了他那一下就夠了。」云絕疆勸道:「他年紀(jì)還小,又不曾在大戶人家家里當(dāng)過差,就算做錯了事也是情有可原,你就多給他一點時間習(xí)慣,以后就不會了。」
「好。算你行!乖坡湫鯋琅牡闪税⒓娨谎,「你就一直躲在我二哥背后別出來,否則我一定扁你!
見他氣呼呼的走了,阿紛笑嘻嘻的說:「干么那么兇呀?」
「你到底做了什么?」云絕疆有點頭痛的問。
他好像是帶了個不得了的人物回家了,還以為讓阿紛有個安居之處就會沒事,誰知道這才是麻煩的開始。
娘親總說他的惻隱之心會害了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例子?
「我踹他的命根子!拱⒓婏w快的說,一臉的不在乎。
「。!」他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阿紛用手圈著嘴巴,在他耳邊一字一字的說:「我、踹、他、的、命、根、子!」
這下不只是云絕疆傻眼,就連宋允兒都呆住了,兩抹紅云迅速占領(lǐng)了她白皙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