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界,羅剎洞中。
“事情己經(jīng)過了好幾個月,你說要接手,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毫無消息?”干啞的聲音回蕩在石室之中。
“哼,我看她根本就是在說大話!”站在一旁的美女出言嘲諷,她和其他羅剎女處心積慮地想阻擾冷冰,沒想到卻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屈辱,這次總算讓她們抓到把柄,立刻告到姥姥這兒,看她這次還有什么話說。
“姥姥,任海乃夜叉一族之長,若我們毫無計劃就擅自動手,無非是平添死傷,這幾個月下來,冷冰并非不下手,而是在等機會!崩浔匆膊豢磁赃吥侨簾o知女人,只是恭敬地回答位于上座的長老。
“什么機會,根本是推托之詞,明明就沒能力,還死不承認,不要臉!”尖酸刻薄的話語在旁冷嘲熱諷。
冷冰緊握雙拳,指甲深陷手里,藉著那刺痛的感覺克制勃發(fā)的怒氣,F(xiàn)在對她來說,復仇比什么都重要,她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讓那愚蠢的女人壞了她報復的機會。
頭痛地看著眼前冷冰眼底的憤恨和那群刻意排擠她的羅剎女,姥姥伸手揉著太陽穴,冷冰太過漂亮也太過聰明了,這兩點就已夠遭人忌恨,再加上她那混血的身份……
唉,若非當年小妹的托孤,她怎樣也不會收留帶有修羅血緣的冷冰,羅剎和修羅可是從上古結(jié)仇至今啊!此刻族里尚無人知曉冷冰生父的身份就己如此排擠她,若哪天消息爆發(fā)出來,怕是掌權(quán)如她亦無法再保冷冰的安全。或許,她應讓冷冰趁此機會脫離羅剎。
“你有什么計劃?”姥姥緩緩地開口,打斷了那群有如聒噪麻雀的羅剎女不斷冒出來的冷言冷語。
“夜叉很在乎一個女人,我打算從她身上下手。”冷冰面無表情地陳訴。
“哈!既然如此,為何遲遲不見你動手!鄙洗纬赃^虧的美女不屑地斥道。
“我要引開夜叉,必須先找個替死鬼!崩浔鶑倪M石室后首次回頭看那女人!斑是你想自告奮勇作餌?”
“你……”那美女聞言頓時語塞,半天吐不出話來。
“好了,既然這樣,就照冷冰的意思去做吧!”姥姥出言下了決定,隨即揮手示意她們都下去。
唉,看樣子,真的不能再將冷冰留在羅剎族了,這孩子若繼續(xù)留下,也真是太過委屈她了。
“龍放鷹!你怎么會在這里?”意外地在凌云山莊中見到她在風云高中的那位有點傻傻的學生,君寒一臉詫異。
龍放鷹嘴里含著冰棒正要溜出去,才到門口就被魏君寒叫住。只見他大大的雙眼一轉(zhuǎn),臉上的神情立刻從精明狡黠變成一副傻瓜樣,這才回頭對著君寒傻笑,心中暗暗慶幸,好險方才他是從廚房沖出來,正好背對著此刻坐在沙發(fā)上的她,要不然這次鐵定穿幫。
“我在問你話,你有沒有聽到?”君寒看著眼前只會傻笑的小子,只覺得一陣無力感升起。
“呵呵!”舍不得把冰棒拿下來,龍放鷹傻笑地點了點頭。沒想到他點頭點的太用力了,漸漸融化的橘黃色冰棒汁就這樣成一弧形、不偏不倚的飛落至正向他走來的君寒身上那件白色衣裙。
龍放鷹一見她臉上神色猛地一沉,腳下卻末停的繼續(xù)向他走來,心中暗叫慘了,他什么時候不好點頭,怎么剛好這時候點頭呢?上次不小心弄臟了流云那件白裙,就差點沒被她給千刀萬剮了,從此以后不敢再小看女人對衣服的執(zhí)著,誰知道這次竟然這么巧,又是一件白色裙子。
龍放鷹臉上那笑容未變,身體卻不由得偷偷向大門移動,隨時準備溜之大吉。可借的是,不知是君寒看出他的意向抑或是誤打誤撞,只見她三步并成一步,一把就抓著了龍放鷹的手腕,令他想溜都溜不成。
正當他還在為君寒莫名的舉動錯愕不已,卻只聽見她竟嘮嘮叨叨地開始訓起他來。
“你這傻小子,吃個冰棒都能弄得滿嘴、滿手都是,也不知道拿個紙巾什么的先包著!本ブ氖滞鶑N房走去,嘴里則未停地繼續(xù)說道:“哪!先把手洗干凈。”她帶著他到水槽邊洗了手,從旁拿了張面紙將龍放鷹吃到一半的冰棒,從他嘴里給抽了出來,把面紙圍著冰棒的棍子繞了兩、三圈,然后還給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龍放鷹,對他笑道:“看!這不挺好,又不會弄得黏黏的,也不會滴的到處都是!彼呎f手里邊不停的替他清理衣
服上的臟污,直到那痕跡不再那么明顯了,才放下手里的紙巾,順手又幫他整理了衣領(lǐng),這才寵溺地拍了下他的臉頰說:“好了,又是小帥哥一個。”
龍放鷹楞楞地看著她,臉上所反應的,是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他所預期的,是尖聲吼叫、是無理取鬧、是難過,甚至嫌惡,就是……就是沒有預料到她竟然毫不在意,相反地還過來先替他清理。
所有把他當白癡兼傻瓜的人,通常都只有三種反應:一種是避之唯恐不及,深怕被他傳染白癡病似的;另一種則是極盡嘲笑、諷刺、欺侮之能事,好似只有這樣做,才能顯現(xiàn)出自己是多么的聰明;第三種人呢,表面上心地不錯,真要遇到事了,卻個個都怕麻煩,再不然就是頂多同情個他幾天,接下來就不見后續(xù)了。而眼前這個女人,很明顯的不在這三種人之
內(nèi),自從開學那天遇見她后,幾乎每天中午她都會抽空來看他,照她的說法,是說她剛好經(jīng)過,所以順便過來看看;實際上,他知道,她上課的教室離他那里根本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魏君寒之所以會過來看他,是怕他被人給欺負。
若說只有前幾天也就罷了,但她整學期都沒間斷過,直到她被夜叉帶走之后,才沒再見到她。所以這女人,若不是同情心過于氾濫,要不就是太閑了,才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這種奇怪的女人,他才不會因為這樣就對她另眼相看……
這個奇怪的女人,龍放鷹心中念歸念,但望著眼前幾乎矮他一個頭的女人,心底卻莫名的流過一絲溫暖的感覺,已經(jīng)很久沒人替他整理衣領(lǐng)了,心里的溫柔就要浮現(xiàn)眼底,但在見到她抬頭的舉動后,他隨即收回那幾乎流瀉而出的感動,臉上又恢復那一百零一號傻瓜表情。
“對了,你怎么會在這里?”君寒絲毫沒發(fā)現(xiàn)龍放鷹的情緒波動,只是又問了一次她的問題。
“偶住哉宙里!饼埛批椇粜πΦ鼗卮。
“什么?”魏君寒乍聽之下,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龍放鷹見她聽不懂,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將冰棒從嘴里拿出來,重復一次,“我住在這里!
“你住在這里!”君寒音調(diào)怪異地拉高。該不會那個她罵了一學期的混蛋父母,剛好也住在這里吧。
“你和任海是什么關(guān)系?”
“他速偶……”龍放鷹才說三個字,就見到她又是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模樣,只好快速地將那根所剩無幾的冰棒給吃完,才繼續(xù)回答:“他是我表哥,老爸叫他照顧我!
沒發(fā)現(xiàn)他黑色大眼中一閃而過的狡儈,君寒對任海冒出一股怒氣!罢疹櫮悖≌疹櫟阶屇闳プx那個龍蛇混雜的風云高中,那個混賬!”
君寒一想起他竟然這么殘忍,心中就越生氣,他怎么忍心讓龍放鷹一個人去面對風云高中那些狡猾、奸詐的學生,思及此,她雙拳一握就決定去找他說個明白。
看著魏君寒怒氣沖沖地走出去,龍放鷹這才松了口氣,揉一揉嘴角,轉(zhuǎn)身從冰箱中再拿了根冰棒。
真是的,害他笑得有夠累,嘴角都差點抽筋了。
實在不是他要陷害表哥,而是那位大人從上星期就一副死人臉,而這位被綁架的歷史老師又成天躲著,讓他的臨時監(jiān)護人情緒一片長黑直落谷底,想當然耳他做什么事都讓任海看不順眼,只要給任海抓到都先海扁一頓再說,這樣下去,他能活到老爸回來才怪。
這地方實在大的不像話,君寒曾從二樓陽臺向遠處望去,除了那水月閣外,其他地方皆是一片綠意盎然的高大林木,視線所及竟不見任何人造事物,最常見到的,就是清晨飄起的濃霧,那白茫茫的一片霧氣,每每在夜晚逐漸聚攏,在清晨時分最為驚人,常常高達數(shù)尺,久久不散。除非是艷陽高掛的晴朗天氣,那片霧氣才會稍稍減弱,但仍能在蒼郁的林木間捕
捉到絲絲白霧的氣息,難怪連致茗那鬼靈精都曾在其中迷路。
她記得流云曾說,那森林有個很名副其實的名字,叫迷霧森林。凌云山莊,這名字也許和圍繞在莊外的霧氣脫不了關(guān)系?,那濃霧不就像是層層白云嗎?
君寒怒氣沖沖地穿過綠意盎然的翠云廊,走上了白色的九曲橋,直直向坐落在人工湖中古意盎然的水月閣前行,隨風飛揚的楊柳輕拂過湖中正盛開的紫紅色睡蓮,紅色的斜陽穿過楊柳間映照在湖上,形成了幅美麗的圖畫,可惜她現(xiàn)在沒那閑工夫去欣賞,抬頭直視著那像是從書里跑出來古色古香的水月閣,她走到了門前,卻遲疑地停了下來,方才那分氣勢不覺
減弱。
自那天起,時間不知不覺的又過了一個星期,這期間,任海就一直住在這座樓閣中,半天都不見人影;而那叫晴兒的,竟然第二天就不見了。當她知道任海并沒和那美女住在一起時,那梗在喉頭中的刺才逐漸消失,害她整整傻笑了一天。
不過,那快樂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君寒發(fā)現(xiàn)最重要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她連續(xù)晨吐了一星期,所以懷孕這事,幾乎是可以確定了,唯一令她慶幸的,就是自己并沒有其他難受的癥狀。
至于君寒為什么會知道任海住在這樓閣中,則是因為她住的那間房,陽臺剛好就正對著這座樓閣,教她想不知道都很難。
皺著眉看著眼前的樓閣,君寒心中感到一絲莫名的惶恐,她打那天起就刻意避著任海,在這大的有點不像話的凌云山莊,想躲避一個人,實在是非常容易的事,更何況她還是刻意的逃避。
害怕見到他眼中的冷漠無情,方才的怒氣和勇氣頓時消失了大半,她在心底譏笑自己的膽小,可偏偏就是不敢舉起手敲門。
“你在這里做什么?”低沉冷硬的聲音劃破岑寂的午后,也喚醒了正在內(nèi)心交戰(zhàn)要不要進去的君寒。
“什么?”被那聲音嚇了一跳,君寒猛地抬頭。
金紅色的斜陽灑落在任?∫愕哪橗嬌希纬晒庥磅r明的對比,君寒只覺得一陣恍惚,仿佛在一瞬間見到了夜神降臨白天,剎那間奪去了世間的光源。
君寒失神地望著任海,心中頓時破了個黑色的大洞,直到此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他的距離,相隔好遠……好遠……
此刻的任海,雖然近在她身前不及一尺,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他。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覺得他似乎在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漫天遮地的恐慌和不安霎時席卷而來,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君寒沖動地伸出手抓住任海的衣袖。多年前的記憶在她還沒來得及防備時,一絲預警全無就如怒?癖及銢_進腦!
湛藍的天空,點綴著幾朵白丟,一朵朵紅色的小花在空中隨風飛舞,那是盛夏,艷陽高掛,火紅的鳳凰花被風吹的打轉(zhuǎn)飄落,一朵、兩朵、三朵……她站在校門前快樂地揮舞著雙手,打散了風和花朵的舞蹈。父親和母親上了車,前一秒他們還在車里笑著和她道再見,卻在下一秒被煞車失靈的卡車撞上,就在她的面前,被撞得不成型的小客車當場起火燃燒,爆烈的火星和鮮紅的鳳凰花和著死亡的挽歌同時在空中凌亂地飛舞著,像是代替那尚不及四濺便蒸散的血珠,短短幾秒,世界在她眼前崩潰、剎那間灰飛煙滅……
任海還沒來得及對她莫名其妙的行為作反應,就發(fā)現(xiàn)君寒嘴唇發(fā)白、全身僵硬、兩眼發(fā)直,他心慌地不知道她發(fā)生什么事,只知道她竟然僵硬到無法呼吸。
“該死的!看著我!”雙手將君寒的臉孔扳向自己,失去冷靜的聲音卻換來她眼底一絲難以察覺的反應,可任?匆娏,多年來的訓練令他隨即回復應有的鎮(zhèn)定,他壓住心中的不穩(wěn),放柔了音調(diào),想將她自那心底深處叫回來。
“聽著!君君,放輕松點。”沉穩(wěn)的聲音像陣和風般滲透進那漫天血紅的夢魘,漸漸吹散了那片觸目驚心的鮮紅,君寒毫無焦距的雙眼慢慢對準了焦點。
“對了,看著我!比魏>o抓著她的手腕,直到見到她眼里透露出該有的情緒,不再是茫然空洞沒有感情的黑色眼瞳后,他將她攬進懷中,耳邊輕聲保證,“放松點,慢慢吸口氣再吐出來。你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在這里!
血紅色的夢魔像出現(xiàn)時般迅速逸去,君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僵硬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任海的身軀,將臉貼在他偉岸的胸膛,聽著他穩(wěn)定的心跳聲,想藉此驅(qū)逐腦海中殘存的恐怖影像。
聽見她喘息的聲音,任海的心才不再那么抽緊,她這是什么毛?怎么之前都不見她發(fā)作過?低頭凝望著此刻正在他懷中微微顫抖的女人,她失去血色的蒼白小臉和全身不斷散發(fā)出的恐懼,引發(fā)他陣陣心疼。
他知道,這幾天來,她一直避著他。她躲他的原因,他也知道,卻只是任她繼續(xù)誤會晴兒的身份,因為,他太過自私,既渴望她的甜蜜,卻又不愿正視她所引起的種種反應,只是任自己窩在水月閣中,夜夜煩躁地凝望著前方房內(nèi)的身影。
害怕!擔心!這并不是夜叉會有的情緒,但在遇見她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還是人,在他內(nèi)心深處還有著人性的弱點,脫離不了做人的七情六欲。
擁著她小小的身子,任海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不能再自私地將她留在這里。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只要她多留在這里一天,他就會多在意她一點,而她的危險相對地就會加深一分;那些妖魔鬼怪是不可能放過任何可以利用的機會,他不能讓她卷入那妖異殘忍的世界。
“對……對不起,我……我……”君寒猛然地推開了他,像是被什么嚇到似的,慌張地看著任海,她的行為是那么突兀,臉上神色浮現(xiàn)怪異的表情。
她竟然會這么在乎他!在乎到……怕他像爸媽他們一樣離她而去,她竟然……因此而喚醒了沉睡已久的夢魘。
“我……不是故意的。”君寒的眼神閃爍不定,說話時盡看向別的地方,就是不看他,接著又匆匆道聲對不起后,然后她——轉(zhuǎn)身就跑。
忘了才下定的決心,任海動作奇快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腕!澳憔烤沟竭@里來做什么?”語氣冰寒的嚇人!
震懾于他莫名的怒氣,君寒的思緒尚被方才那嚇人的頓悟給占據(jù),根本無暇去想他到底是在氣什么?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快逃走,離開這個和之前那溫柔判若兩人、這個她太過在乎的男人。
“放開我!”君寒慌亂地用另一只手試圖掙脫他的鉗制。
先是緊緊抱著他不放,跟著卻避他如蛇蝎。她前后極端的兩種反應,令任海迷惑,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但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直覺認為不管她究竟想到了什么,他都絕對不會喜歡那個想法。
“剛才那是什么?”他抓住她另一只不太安分的小手,微瞇的雙眼閃過一絲警告。
知道他是在問她之前奇怪的僵硬,怕被探究出其后的秘密,她馬上防衛(wèi)性的回答:“沒有,什么都沒有!”豈料回答的太快,擺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那不太令人信服的回答,任海根本當做耳邊風,只是冷冷地又問:“你發(fā)作過幾次?”
“我沒……”本想反駁的話語,在看見他透著怒氣的金瞳后,硬生生地將未出口的字句給吞了回去。君寒怯懦地回道:“三……三次。”
“什么原因?”任海繼續(xù)逼問。
“沒有,沒有原因!”君寒拒絕回想那可怕的噩夢,她蒼白著臉堅決地不肯透露,定定地回答。
“我要知道!”他無視她眼底話里的抗拒,口氣依舊強硬。
君寒被逼急了,恍惚間紅色的影像又一閃而過,害怕自己毫無防備的心被發(fā)現(xiàn),害怕那恐怖的夢魔重現(xiàn),為急于離開,她神色慘白、眼神慌亂地直視那雙金瞳歇斯底里激動地大叫:“你要知道?哈,你要知道!”
藍色的天空晃過……
“你憑什么?”
高掛的艷陽……
“你是我魏君寒的什么人?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父母的笑容緩緩綻開……
“我受夠了,你放開我!”
一朵朵紅色的小花徐徐飛舞……
“讓我回去!我不要再待在這鬼地方,我要回去!”
鮮紅的風凰花……
轟然巨響,沖天火光,朵朵艷紅的小花在腦海中迸裂……
“不要、不要——”君寒發(fā)出一聲凄然的尖叫,在瞬間昏了過去。
“君君!”看著她在剎那間昏倒在他懷中,任海這次真的慌了手腳。
“長風,找梁麟來!”任;艔埖睾爸裉斓母啵S即將君寒抱進水月閣。
“是!”一直待在屋頂上的長風,被那聲尖叫嚇得差點掉了下來,聽見命令后,他連忙施展輕功向大屋飆去,因為只有大屋才有電話。
該死的!他在做什么?他究竟對她做了什么?
任海死命地握緊手里那份流云才查出來的資料,白著臉看著躺在床上依舊昏睡的君寒,心中滿是心疼和后悔。
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如何撐過那場意外?她的堅強令他疼借,雖然同樣是父母雙亡,但至少他身邊還有晴兒、雷叔和長風、流云。而她,卻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是他非但不見她怨天尤人,反而還很樂觀地在這世上活了下來。
是他,不但攬亂了她平靜的生活,且再次將她心底的傷口血淋淋地翻了出來,只因為自己明知道該放她走,卻又不甘讓她將他排出她的生活。他無法忍受她投向其他男人的懷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將她留在他身旁。害怕……害怕她會真的離開他,所以才會逼著她說出心中的想法,以證明他在她心中存在的地位,以為這樣做,她就會親口承認在乎他……
害怕!對,他不是沒把握保護她不受妖魔的侵擾,他只是……不敢承認自己愛上了她,害怕她因為知道了自己妖異的身份后,會……離開他。
伸手握住了她柔軟冰涼的柔夷,任海輕柔地吻著她的小手,心中充斥著無限的愧疚!皩Σ黄稹比魏]p聲地說。
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任海依舊望著君寒,只是淡淡地道了聲:“進來!
“主子,君寒姐該吃藥了。”流云端著一碗看起來像墨汁的藥水走進來。
“先放著!比魏n^也不回,冷淡的語氣和眼中那深情的溫柔實在搭不起來。
流云聽了一陣呆楞,那碗藥是放下來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像是發(fā)覺她的不對勁,任海冷冷地開口:“還有什么事?”
“那個……梁大哥交代說,君寒姐身子太虛,這藥一定要趁熱喝,不然孩子很難保住!
“你說什么?”她那最后一句話,終于將他給震的回過頭來!笆裁春⒆樱俊
流云詫異地望著他,難不成主子還不知道嗎?可是,方才那一陣混亂,他不是也在場嗎?
“梁大哥方才在替君寒姐把脈時就說,君寒姊有兩個月的身孕了。”遮掩住心中的疑惑,流云柔柔地重復了一遍。
她懷孕了,兩個月!她杯了他的孩子。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恍如晴天霹房,委時將他震得不知所措。
他恐慌地看著床上那小小柔弱的身子,排山倒海的恐俱隨之而來;鞄!她懷孕了,而他竟然還刺激她,甚至差點將她送走。
任海唐突地站起身來,身形一晃,人已向外飛奔而安,留下流云楞楞地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
梁麟優(yōu)閑地喝著上好的凍頂烏龍茶,舒適地坐在沙發(fā)上等著那早該來找他的人,一見到那快如閃電的身影,他嘴角牽起一絲笑意,絲毫不介意那人在眨眼間活像兇神惡煞似地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
“為什么不告訴我!”任海眼中閃著怒火。
伸出一只手指示意他太過粗魯?shù)膭幼,梁麟撇撇嘴角笑道:“夜叉,這不是待客之道吧!何況我方才有說啊,是你自己一聽見她沒事后就只顧著她,懶得聽我接下來的話。我還奇怪你怎么沒反應呢?”
待他聽完梁麟的陳述,任海才記起他好像的確說過些什么,只是他當時全副精神全放在君寒身上,壓根兒沒將他說的話聽進去。尷尬地松開了他的衣領(lǐng),任海忍不住心中的不安,問道:“她……不會有事吧?”
我的天!梁麟翻了翻白眼,怎么這平常冷血的死家伙,一談起戀愛竟變得這么婆婆媽媽,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老兄,這個問題你從方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問過十幾遍了!我拋棄億萬家業(yè)念了七年的醫(yī)學院可不是白讀的。我向你保證她絕對死不了啦!
見任海聞言像是松了口氣,梁麟狡詐地眨了眨眼隨即附上但書,“不過,要是你再刺激她的話,我可就不敢說了!
任海聽了心中猛一抽痛,臉上血色霎時盡退,全身肌肉在瞬間繃得死緊。跟著他大踏步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完完全全故意忽略那臉上帶著嘲諷笑容的人,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痛揍他一頓。
“藥給我!
流云才要坐下,就聽見身后傳來那來如影、去如風的主子向來冷淡的聲音,乖乖地將那碗看起來并不怎么好喝的藥汁遞了過去,跟著她很識趣地退出水月閣,留下兩人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溫柔地將仍在昏睡中的君寒扶坐了起來,他試著將那黑黑的藥汁用湯匙喂進她的口中,卻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手忙腳亂的。因為大部分的藥汁皆沿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他光擦那些藥就忙不過來了,還得很努力去扶正她一直向另一邊倒去的身子,一邊還必須顧著那碗藥,免得給他打翻了。
三分鐘過后,他發(fā)現(xiàn)手上碗里的藥,幾乎有半碗全喂了那條毛巾,而君寒卻根本沒吞進去多少。氣悶地瞪著碗里那墨黑的藥汁,他心一橫,吞了一大口,卻在瞬間皺起了眉頭,接著很快地將那藥汁以口對口的方式硬逼著君寒吞了下去。
君寒在昏沉的睡夢中,只覺得有人硬是逼著她喝苦苦的藥,下意識就掙扎了起來,想把那惱人的苦味推開,可是那苦苦的味道卻遲遲不肯離去,在那昏沉的夢中,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好苦、好苦……
當任海終于把那碗苦哈哈的藥汁喂完后,君寒那張小臉早已皺成一團,眼角還閃著一絲淚光,像是受了無限的委屈。
任海上了床疼借地將她擁入懷中,深深嗅著她身上獨有的香味,望著她略顯青白的小臉,心中不禁興起一陣不舍的憐愛。
無法再壓抑深藏心底的愛意,他終于老實地面對自己愛上她的事實。
是的,他愛她!愛上她的善良和單純,愛上她的勇氣和無懼,愛上她自然而然散發(fā)出的恬靜,愛上她工作時那股專注、神采奕奕的可愛面容。要愛上她是如此的容易,容易得嚇到了他,嚇得他本能的想逃避,想將她往外推離他的心,卻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她身邊,只因為他是如此渴望能看到她,想將她擁入杯中安定自己那顆在黑暗中飄蕩的心。
他是明知道結(jié)局,還是深陷下去。他低頭吻去她眉間那股委屈,一思及自己她做的事,以及她昏倒前曾說過的話語,任海金黃色的眼瞳閃過一絲不安。他緊緊地將她抱住,對著在他懷里沉睡的小女人透露心中最深的恐懼。
“別離開我……”
臺北午后的天空,堆積了層層濃濁的烏云,灰暗的云層像是盛不住老天爺?shù)膫,緩緩飄落幾絲細雨,滴滴答答地灑落了這城市的每處角落。
黑暗巷道旁的水溝中,飄出一絲難聞的惡臭。一絲詭譎妖異的笑聲從陰暗的角落傳出,令人毛骨悚然。但在吵雜的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暗巷中那不懷好意的陰笑,還有那一雙帶著血紅幾近可怖的眼睛。
好久、好久啊……
糜爛的城市、腐敗的氣息,它興奮地吸著這骯臟的空氣。
真是太好了!貪婪地注視著前方那群食物,它伸出浮著暗綠色結(jié)痂、瘦可見骨的利爪,急躁地想填飽它沉睡了二十年的空腹,但是那可怖的利爪才暴露在天光之下,卻立時冒出了黑煙,它立刻痛得縮了回來。
該死!它忘了時辰。憤恨地看著流出黃膿的右爪,若不是那年它過于大意,竟讓夜叉臨死前地反擊傷得只剩一絲氣息,而只喝了幾滴它渴望已久的夜叉血,今天這灰暗的天光又怎能傷得了它分毫。它不甘心地瞪視前方不到十公尺外的人群,卻隨之陰側(cè)側(cè)地笑了出來。
沒關(guān)系,它可以等!二十年它都等了,不在乎多等這幾個時辰。
黑夜即將來臨,夜叉二十年前就被它干掉了,再也沒人可以阻擋它了,再幾個時辰,這里就是它的天下了!哈哈哈哈……
新聞快報!
昨夜北市驚傳殺人血案,臺北市有史以來最恐怖的一夜,十三條人命昨夜分別在不同區(qū)域、不同時間被殘殺,據(jù)發(fā)現(xiàn)死者的目擊者所言,其死狀甚慘,像是被猛獸撕裂……消息傳來,政府高層大為震驚,立刻召開治安檢討會議……
本臺記者蘇小魄臺北報導
“夜叉!”龍放鷹火燒屁股地從外頭沖進來大叫。
“我知道,”任海兩眼冰寒地望著各家電視臺競相播報的新聞。
“那家伙是什么?”龍放鷹指著電視問,口氣卻已比方才冷靜許多。
“鬼!”森冷的寒氣彌漫他全身!岸昵皻埩舻陌胙!”只有曾喝過夜叉血的鬼怪才能隱藏起鬼氣,才能犯下那么多的案件,讓他昨晚一無所覺。
“主子!白局長來電!绷髟迫俗谝慌,手里飛快地敲打著電腦鍵盤,一邊將電話轉(zhuǎn)接過去,一邊則以極高的效率侵入國家特殊事件處理小組的電腦,從那里她可以得到昨晚所有兇殺案件最詳細的第一手資料。
“白叔。”任海接起電話問候。
“小子,廢話我不多說!白叔我跟你討個人情,這事你幫個忙吧!昨晚死的十三個人中有八個是金鷹隊的隊員,那群人完全慌了手腳,那東西……那東西不像是人……”白局長說到此處一頓,向來粗曠豪爽的他竟無法再說下去。昨晚那些人的尸體他看過,即使是他在警界縱橫幾十年,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何況不過是幾具尸體,可在見到那些尸體,卻也叫他差點當場吐了出來。
“我要最高的配合度!比魏5莱鰲l件,縱然有人肯放手讓他去做,但同樣也有些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家伙,非要等到死到臨頭了,才肯相信這世界上不是唯人類獨尊。
“沒問題!”白局長一口答應,那群怕死的家伙也沒其他路可走了!
任海掛了電話,流云和長風早已等在一旁。
流云拿了張地圖攤在桌上,指著上面圈起的紅點道:“這里是昨晚八點第一起命案發(fā)生的現(xiàn)場,接著每隔約五十到七十分鐘就會發(fā)生一起命案。凌晨三點零五分時,因事態(tài)嚴重,警政高層派出金鷹部隊的十名隊員出發(fā)緝查!
她指著其中聚集成一堆的紅點,又說:“這里,凌晨三點三十分,八名金鷹隊員同時喪命,剩下兩人重傷,其中一人送醫(yī)后不治死亡!
“如何知道那鬼現(xiàn)在何處?”龍放鷹嚴肅地詢問流云,眉宇中隱含一絲怒氣。
她抬頭瞥了他一眼道:“看,這些紅點看似雜亂無章,但只要沿著命案發(fā)生的先后順序連起來……”流云拿了枝筆在地圖上一劃,那些紅點竟連成一條直線。“它們向著同樣的方向!”
“那方向是向著山里!那里什么東西都沒有?那家伙跑去那做什么?”龍放鷹狐疑地發(fā)問。
向來沉默不語的長風突然道出驚人之語,“那里不是什么都沒有!那里有——風云高中!”
“風云高中不過只有一堆破爛教室,它去那里做啥?”龍放鷹一臉呆樣。
“那家伙現(xiàn)在只能算是半妖鬼,它想成為全妖,又認為夜叉在二十年前就被它們殺死,如今讓它能在短時間內(nèi)成為全妖的只有——”流云俐落地為龍放鷹解惑。
“極陰之地!”龍放鷹終于了解原因,臉色霎時變得死白。
這世界上有許多魔界和人界的通道,那通道在人界的出口,理所當然會成為陰氣過重的陰地,而當初風云高中的創(chuàng)始人怕有人誤闖魔界,剛好他又想成立一所學校……
有什么方法能同時兼顧兩者?那當然就是將學校建在那魔界入口上,如此一來,因白天人氣旺盛自然壓住那股陰氣,而到了晚上,那群惡鬼一見到高掛在校門口上代表鬼神的三叉載,嚇都嚇死了,哪還有膽子闖進來修煉成妖魔。就算有些鬼怪曾打過這里的主意,但在某些不知死活的家伙闖進去,卻從此消失后,就再也沒見過有鬼怪在校外徘徊了。
“現(xiàn)在白天那半妖鬼無法行動,肯定是躲了起來,那家伙的手段狠絕,若是和它交手,它身上所產(chǎn)生的爆裂物勢必會傷到一般百姓,我們必須趁現(xiàn)在將那附近所有的人撤離!绷髟评^續(xù)說完剩下的話語。
任海冷冷地看著地圖上那些紅點,半晌才道:“龍,你去搞定那些不死心的記者和警察,長風,到風云高中下結(jié)界,通知風家立刻撤離附近居民。流云你留下來看顧君寒,別讓她跑出去!彼爝吀‖F(xiàn)一絲冷酷的微笑,說道:“我要親自料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