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邵軒柔情款款、信誓旦旦的承諾當(dāng)后盾,我突然勇氣倍增,決定要坦然面對采媚,把全部的真相告訴她,不再逃避。
然而,就在我下定決心,準(zhǔn)備打電話找采媚之際,湊巧地,我就接到了采媚的電話。
這天,我一如往常來到“戀戀紅塵”上班,約莫是十點鐘左右,我便意外地接到采媚打來的電話。
“好巧哦!我正想打電話給你,你就打來了,我們真有默契!币宦犚姴擅牡穆曇簦冶阋泽@詫不已的聲音對著話筒嚷著。
“駱冰,你現(xiàn)在可以出來嗎?”采媚頗反常地問了我這么一句。
“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行啦!我在上班耶!你不也應(yīng)該在辦公室里嗎?”我聽見她周遭嘈雜的喧嘩聲及車子呼嘯駛過的聲響,狐疑地問道。
話筒傳來采媚的幽幽嘆息聲!拔医裉鞗]去上班!
“為什么?”
“我煩透了!”她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沮喪!澳愠鰜砼闩阄,好不好?我真的好煩哦!”
她的話,立即引起我憂心的關(guān)切,我不安地問:
“你怎么了?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采媚的回應(yīng)是一陣沉默。
“采媚——”我心焦地喊她。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說……總之,你來陪我,好不好?”她的聲音已有了哭意。
察覺出她的不尋常,我心中的不安更甚。
“好,那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人在哪里?”
“我在中山北路跟南京東路口的‘儂待利’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等你,你趕快來!
“曉得了,我搭計程車過去,很快就到,你稍等我一下,別胡思亂想,知道嗎?”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我沉不住氣,正欲開口,話筒里又傳來采媚失魂落魄的聲音:
“駱冰,真謝謝你!
“別傻了,我們是好朋友嘛!跟我說這種客套話干什么?你心情不好,找我陪你,很應(yīng)該的呀!”
“我……”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等見了面再說吧!”我一心只想趕去和她會面,便匆匆地結(jié)束談話。“就這樣嘍!待會兒見!
請完假,我一刻也不敢稍有延誤地攔了輛車,趕到中山北路上的“儂特利”。
在二樓靠窗的角落里,我果然找到了采媚,她的眼睛紅紅腫腫的,顯然地,她方才一定狠狠痛哭過一場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沉俊之——欺侮她嗎?
我?guī)c心虛的心情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不安地開口:
“發(fā)生什么事?”
“我……”采媚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是不是和沉俊之吵架?”
她搖搖頭,頗無奈的說:
“要是吵架那就好了!”
“那……”我不解地望向她。
采媚給了我一個極悲哀的眼神,“我真沒想到他竟是一個如此——冷血的人,我真是太傻了!”
“他?你是說沉俊之嗎?”
“不是他還有誰?”
我的一顆心陡地懸在半空中!八獙δ恪隽耸裁?還是說了什么?”
“他——”她垂下眼。“他要我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你懷孕了?”再也沒什么會比這件事更教我震驚了。“你真確定你懷孕了?”
“這種事能騙人嗎?”她不勝凄苦地說。
明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說什么都無濟于事,我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你怎么不避孕呢?”
“我——故意的。”她緩緩抬起頭來。
“什么?”我又大大地一怔!澳阏f你是故意讓自己懷孕的?”
采媚肯定的點點頭。
“這些日子以來,我直覺他在外面似乎有了別的女人——所以,我便異想天開地以為只要我懷了孩子——一定能留住他的心。”
“你好傻!”
采媚淚盈于睫。“本來我一點也沒有后悔還沒結(jié)婚就為他懷孩子,可是,當(dāng)他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后,非但沒有半絲喜悅之色,竟還逼我去拿掉孩子時,我才真正覺得自己實在太傻了,竟傻得把一切奉獻給那種沒有人性的混蛋!”
看看采媚愁慘而蒼白的面容,我的心情益加沉重起來,拍了拍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直率地問:
“你打算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原先我以為可以立刻進禮堂的,現(xiàn)在演變這樣,什么也不可能了,我真的不清楚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她咬咬唇,深吸了口氣!榜槺,你說我是不是該把孩子拿掉?”
“不要!”我戰(zhàn)栗了一下——那是生命呀!
“為什呢?”她瞅著我,無力地問:“他已經(jīng)表明了不要這個孩子了,而我對他也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那我留著這孩子有什么用?”
“話不能這么說,你要知道,那可是條活生生的生命,怎么可以說扼殺就扼殺呢?你不覺得很殘忍嗎?”
“可是,若不拿掉孩子,等我肚子一大起來,你教我怎么見人?我不想被人當(dāng)笑話看,我不要……”她輕泣起來。
“采媚——”我握住了她的手,懇切地說:“我知道,若要你留下孩子,那會帶給你許多的麻煩和困擾;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既然錯誤已經(jīng)造成了,你就要拿出勇氣承擔(dān)一切后果,我希望你能把孩子生下來!
采媚淚眼迷蒙,抽噎著說:
“沒有結(jié)婚,我不能要這個孩子,我沒有辦法向我的父母交代;而且,就算我生下孩子,我也沒有能力扶養(yǎng)他!
“哦——”我心中一動,腦海里飛快閃過沉俊之曾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我想我是有義務(wù)為采媚做些事來補償她因我而受的傷害!奥犖艺f,采媚,只要你肯生下孩子,我愿意替你把孩子扶養(yǎng)長大!
采媚停止了哭泣,困惑地看著我。
“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我緊握了她的手一下。
“是我對不起你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乘虛而入,搶走了你的男朋友,怎還有臉怪你呢?我不值得你對我這么好,我……”
“我們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輕輕地打斷她!按饝(yīng)我,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如果你真不想要,就送給我,我會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來教養(yǎng)!
“你真的要這個孩子?”她含淚的眸子里仍有著懷疑!澳憧上肭宄藕,你和我一樣都是未婚的人,帶著個小孩,會對你造成很多困擾的!
“我想清楚了,我要這個孩子。”我認(rèn)真地說:“答應(yīng)我,不要去墮胎!”
“可是——等我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時候,我怎見人呢?不行,我不能忍受別人對我的指指點點,我還是去拿掉孩子比較妥當(dāng)!
“采媚——你先別那么快下決定,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我熱切地乞求她。
“我真的不能留下這個孩子……”她拼命搖頭。
剎那間,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可保住孩子的辦法!澳阆葎e急著去拿掉孩子,讓我跟沉俊之談?wù)劊蛟S他會回心轉(zhuǎn)意也說不定!
“不必了,我不想勉強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更不想讓自己再委屈下去!彼龂@了口氣!爱(dāng)他絕情地要我去拿掉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對他的感情就煙消云散了!
我望著她哀切卻堅定的神情,一時竟不知該再說什么了。
靜默片刻,我才勉強開口:“我真的感到十分難過,不過,要是你真決定要拿掉孩子,那就別再想太多了。”
采媚凄黯的笑了笑。“駱冰,你知道嗎?。這些天我常想,當(dāng)初為什么沒聽你的勸,留在邵軒的身邊——如果那時我不鬼迷心竅,硬是要和他分手,我今天也不至于會淪落到這么愁慘的地步了。我想了又想,都是我太對不起邵軒,嘗到這樣的惡果,我實在是咎由自取。”
料不到采媚會在這時候提起邵軒,我怔了怔,潛意識里,又心虛了起來,險些手足無措的失態(tài)了。幸好,采媚一逕地沉浸于自己的思緒里,而忽視了我的反應(yīng)。
“不知道邵軒是不是還在怨怪我?”她自語似的問著。
“他從沒怪過你,真的!”我很自然地回她。
采媚抬眼看我,眼中閃過一道希冀柔合喜悅的光芒。
“他真的不怪我嗎?他肯原諒我曾經(jīng)那么無情地對他?”
“你應(yīng)該知道他一直都不是那種會懷恨別人的人!尤其——他曾經(jīng)那么地深受過你——他不會恨你的!”
“是呀!”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我還記得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都對我很好、很好,除了不肯聽我的話,把他姑媽送去養(yǎng)老院以外,他什么事都讓我、遷就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時光可以倒轉(zhuǎn)的話,我說什么也不會離開他了。駱冰,我一定會聽你的勸,好好珍惜這分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感情,不再任性、不再亂發(fā)脾氣——不過,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我想,邵軒他應(yīng)該有女朋友了吧?”她試探地說。
“他——”我遲疑著,久久開不了口,該告訴采媚我和邵軒相戀的事嗎?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還是別說的好。
“怎么了?”她望著我。“你不是一直都還跟他保持聯(lián)絡(luò)?應(yīng)該很清楚他有沒有新的女朋友才對呀!”
我為難地點點頭。
“那他到底有沒有新的女朋友?你快告訴我!采媚的語氣忽然迫切了起來。
我凝視著她,有股強烈的不安襲上了我的心頭。如果我猜的沒錯,采媚會變得如此迫切地想得知邵軒的近況,她一定是想和他重燃舊情。于情于理,我都該幫采媚的,但是,事情已演變至此,我該怎么幫她呢?就算我真肯犧牲自己,邵軒也不見得會同意我的做法啊!況且,我絕不會放棄他、離開他的。
“我不太清楚!”我只好這么說。
“怎么會不知道呢?”采媚顯得十分不滿意似的,頓了頓,又說:“你想,我如果約他出來見面,他肯不肯見我?”
“你要見他?”我瞪大了眼!盀槭裁?”
“什么為什么?”她含笑地說:“跟他認(rèn)錯呀!我知道他心很軟的,如果他看見我現(xiàn)在這么慘,而且又主動跟他低頭認(rèn)錯——他一定不會再和我計較的!
采媚的話和她驟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令我愈來愈不安了。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邵軒并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低低地說:“你用不著去向他道歉。”
“怎么你好像不愿意我和邵軒見面似的?”采媚以一種狐疑而不解的眼光看我!澳闶遣皇怯惺裁词虏m著我?”
“沒有呀!”我心虛地說:“我只是太驚訝你居然肯主動想見邵軒,而且還要向他道歉,一點都不像你以前的作風(fēng),看來——你成熟多了!
采媚輕嘆了聲!啊唤(jīng)一事,不長一智’,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終于發(fā)覺邵軒才是可以讓我依靠終身的伴侶,我希望能有機會——和他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我突然覺得魂飛魄散了。采媚的意圖,果不其然地被我猜中,她想和邵軒重修舊好,可能嘛?邵軒說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這輩子都要永遠(yuǎn)跟我在一起……唉!事情為什么會變得如此復(fù)雜呢?
我心煩意亂極了!
縱有千般不愿、萬般無奈,我還是答應(yīng)了采媚的請托,替她約邵軒見面。
可是……
可是當(dāng)邵軒因經(jīng)不起我的再三游說,而答應(yīng)了和采媚見面后,我卻又滿心的頗不是滋味。
再怎么說他們曾經(jīng)是一對戀人,現(xiàn)在又加上采媚想與邵軒重修舊好——唉!我怎能毫不介意呢?
雖然邵軒信誓旦旦地向我再三保證,他和采媚永遠(yuǎn)也不可能復(fù)合了,但,我心底還是情不自禁地泛起一絲莫名的失落感。
這一團理不清的復(fù)雜情緒,著實惹人煩透了!
我郁郁地輕嘆著,一時忽略了正坐在對面和我共進午餐的邵軒。
“駱冰!彼蛦。
“。俊蔽椅⒃尩鼗剡^神來。
“你在想什么?叫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yīng)!鄙圮帋е信械难凵褡⒁曋摇
“想——今天晚上你和采媚見面后,會是這樣的一種局面?不知道會不會激發(fā)你們的舊情火花?”我半真半假地說道。
“駱冰……”邵軒不安地喊!澳阍趺催@么說?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我勉強掀掀嘴角,擠出笑容,否認(rèn)道:“跟你開個玩笑嘛!何必那么緊張!
邵軒的眉宇卻仍深蹙著!袄蠈嵏嬖V我,你是不是不想我和采媚見面?”
“別傻了!”我故作輕松地說:“我可是費盡唇舌才說服你答應(yīng)和采媚見一面的,怎么會不想你們見面呢?”
“可是你……”
“都說了,我是開玩笑的嘛!”我強裝笑意地打斷他。
邵軒握住了我放在桌上的手,盈滿濃情的黑眸,深深、深深地望著我!澳阒赖模液茉诤跄愕母惺。”他真摯地說。
“恩!”我逃避地垂下眼睫,躲開他深情的眸光!拔沂钦嫘南M隳芤姴擅囊幻娴摹!蔽疫`背心意地低語。
邵軒將我的雙手握得更緊!拔也欢銥槭裁磮猿忠液筒擅囊娺@一面?但如果這么做,又會令你猜疑而不開心的話,我還是不見她的好;反正,我和她也實在沒什么可說的了!
雖說心底的悵惘無法立時盡滌,但我因著邵軒的這番話而寬慰不少。于是,我振作一下自己,打起精神說:
“我真的沒什么啦!你一定要見采媚,不可以反悔!
他定定地看了我?guī)酌!昂茫掖饝?yīng)你。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么非要我見采媚不可?”
我猶豫片刻,終于決定說出真話。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遲早你也會知道的——采媚和沉俊之分手了!
邵軒眸中閃過一抹令人難懂的光芒,不過,只有一剎那而已。
“上次不是還聽你說他們要訂婚了嗎?怎么又會——分手呢?”他不解地問。
“這——”我遲疑地不敢說出我所知道的真相!拔乙膊惶宄绻阆胫罏槭裁,等你見了采媚,你可以親自問她!
邵軒沉默了一下,狐疑地又問:
“你不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她迫切地要見我的動機有些奇怪嗎?”
“會嗎?”我佯裝不明白。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邵軒又皺起眉頭,打量了我一會兒!澳銢]和她說——我和你在一起的事?”
“沒有!蔽覔u了搖頭。
“為什么不告訴她?”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對她說!蔽业椭^!拔矣X得對不起她!
“看著我,駱冰!鄙圮幧焓痔鹞业南掳停畹卣f:“我要你停止這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今晚我們一起去見采媚,讓我把一切跟她說清楚!
“不要!”我悚然一驚,拼命地?fù)u頭。
“你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強辯道:“我只是覺得在她這么失意的情況下,最好不要再刺激她了!
“刺激她什么?我和她早已經(jīng)分手了,難道我沒有再談戀愛的權(quán)利?”邵軒的語氣有些尖銳。
我為難地咬了咬唇。“你別這樣嘛!采媚她——她是對不起你,可是——她現(xiàn)在真的很可憐,我們不可以再傷害她了!
“駱冰……”
“算我求你吧!邵軒,答應(yīng)我,暫時不要把我們的事告訴她,拜托?”
“好吧!”他極為勉強地答應(yīng)了!暗改愕纳埔獠灰莵砗蠡紵o窮!彼盅a充道。
后患無窮?邵軒的神色和語氣讓我心中一驚——會嗎?真的會后患無窮嗎?我不安地自問著。
不會,不會的!我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
終于了解為什么男人要說:女人是個口是心非的動物。
盡管是我堅持要邵軒去赴采媚的約,表面上我亦是一副十分安心的模樣,但實際上,我一點也放不下心。自從中午和邵軒分開后,我心中潛藏的煩憂,便怎么也揮不去。
真的覺得很煩。
一想到邵軒和采媚久別重逢的畫面,我的情緒就忍不住要瀕臨失控邊緣……
邵軒和采媚見面后,是否會擦出愛情的火花呢?他們又會談些什么話題呢?
整個下午,我被諸如此類的問題深深困惱著,心緒一刻也不得平靜。
即使下了班后,回到住處,面對屋內(nèi)熟悉的擺設(shè),回憶著平日我和邵軒相處的點點滴滴,心中不安的浪潮仍洶洶涌動著,久久無法平息。
為了不讓自己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下去,于是,我早早就上床睡覺,至于邵軒多晚才回來?便不得而知了。
由于早睡的緣故,第二天自然就醒得很早,天才蒙蒙亮的時候,我便由睡夢中醒轉(zhuǎn)過來;本能的,我一下床便跑去邵軒的房間,看看他是否一夜未歸?還好不是我所想像的那般糟糕,邵軒并沒有一夜未歸,他正安睡于他自己的床上,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帶著滿心的歡愉,我關(guān)上房門,打算回自己的房間時,客廳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誰會這么早打電話來?”我嘀咕著沖進客廳接電話。
我拿起話筒,尚未開口,話筒里已迫不及待地傳送來對方的聲音——居然是采媚打來的。
“喂,邵軒,我是采媚,你昨夜睡得好嗎?”
我愕然地握緊話筒,不知該如何接口。
“和你分開后,我一整夜都睡不著——我很惦著你!辈擅臐M含情意的聲音又自話筒另一端傳來。
采媚的話,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我死命地咬住唇,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邵軒,怎么都不說話?你聽不見我的聲音嗎?”她悶悶地又問,帶著濃厚的質(zhì)疑。
我知道再這么悶不吭聲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按下保留鍵,回到邵軒房間,叫醒他來接聽電話。
他睡眼惺忪地握著我遞到他手里的無線話機,不解地望著我問:
“誰?”
“想你的人。”我酸溜溜地說。
“想我的人?”邵軒揚了揚眉。“我不明白。”
“趕快聽電話啦!是采媚打給你的,好好跟她聊吧!我出去了。”說完,沒給邵軒再開口的機會,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房間,呆坐了幾秒,我忽然覺得整個人躁郁得快崩潰似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于是,我跳了起來,飛快的梳洗一番,換了件衣裳,拿起提袋,匆匆地走出房間,穿過客廳,什么也沒跟邵軒說,逃命般的跑出大門外了。
我在大街上漫無目地踱著步子,直至上班的時間快到了,才攔了輛計程車,馳往“戀戀紅塵”。
甫進柜臺,交班給我的美芳便嚷著對我說:
“喲!你可出現(xiàn)了!快打個電話給你男地友吧!他剛剛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你,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哦!”
美芳的熱切并沒有感染到我!爸x謝你,我知道了!蔽业貞(yīng)道。
“那你還不快打電話給他?”美芳熱心地催促道:“他讓我轉(zhuǎn)告你,只要你一來,就請你先給他個電話,你……”
“好啦!”我打斷了她!拔視蚪o他的,你也該下班了,快回家休息吧!別在這兒嘮嘮叨叨個不停,像個老太婆似的,好吵哦!”說著,我半開玩笑地把她推出柜臺。
“哇!有沒有天理呀?我好心提醒你耶!你居然說我像老太婆?”她耍賴地抗議著。
我無奈地嘆口氣!澳愕拇蠖鞔蟮拢∨訒肋h(yuǎn)銘記在心,這樣行了吧?你可不可以走人了?”
“行!”她笑了!坝浀么螂娫捊o你男朋友,我走了!迸R走前,她仍不忘提醒我。
然而美芳走后,我并未即刻打電話給邵軒,卻是托著腮,愣愣地盯住電話,發(fā)起呆來。不一會兒,電話鈴聲嚇了我一跳!我心驚地接起話筒!拔埂獞賾偌t塵,請問找哪位?”
“駱冰,你到了,怎么不打電話給我?”話筒那端所傳來的邵軒的聲音是惱急而焦灼的。
我深吸了口氣,澀笑著說:“這么急著找我,有事嗎?”
“為什么悶聲不響地跑出去?我很為你擔(dān)心,你知不知道?”他問。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邵軒沉默了一下后,才又開口:“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好端端的,我干嘛生氣?”我口是心非地否認(rèn)著!拔抑皇怯X得今天天氣很好,所以就早點出門、到處走走,就這樣,沒什么特別的原因!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全都是真心話!”我說得跟真的一樣。
邵軒輕嘆了口氣!澳蔷秃。我還以為是采媚的電話讓你覺得不開心,你才會跑出去……”
“邵軒——”我很快地打斷他,同時,撒了個小謊:“有客人等我結(jié)帳,我不能再和你談下去了。”
“那——好吧!”他語氣略顯勉強的說:“晚上見!”
掛斷了電話,我立刻深深地后悔了起來,我懊悔為什么不把自己的感覺告訴他呢?為什么要這么辛苦地偽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呢?
可是,說出心中的感受又如何?是我自己要他見采媚的,不是嗎?不讓他把我們之間的事告知采媚的人也是我自己,不是嗎?
一切皆是我自導(dǎo)自演,能怨怪誰呢?只好任一切自由發(fā)展下去了……
反正,該我的,跑不掉;不該我的,再怎么強求也留不住。
“駱冰!”在踏進電梯之前,采媚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叫住了我!澳阍趺磿䜩磉@兒?難不成你也是來找邵軒的?”
我既意外又心虛地轉(zhuǎn)身,面對著不按牌理出牌的采媚,心里頓時亂糟糟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我支吾著。“呃——我——湊巧經(jīng)過這里,就順便來看看他在不在,想找他——聊聊天嘛!”
“可是,你不是住宿舍嗎?怎么會經(jīng)過這里呢?”采媚一副十分懷疑的口吻。
“噢!”我想了下,隨口胡言道:“我有個同事也住這附近,她邀我到她家去坐坐!
“這樣!可真是巧哦!是不是男同事?”采媚偏著頭,曖昧地問。
沒想到胡言一通,也能引來采媚的高度關(guān)切,我真是有些啼笑皆非。
我翻翻白眼,沒好氣地說:“是女的啦!你還有什么疑問嗎?”
采媚見狀,上前撒嬌的勾住我的手!叭思沂顷P(guān)心你嘛!不然才懶得問這么多問題呢!”
“那我可真要好好謝謝你嘍!”
采媚聳聳肩,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
“對了,你怎么也會來這兒?”我有些不自在地問。
采媚收起嘻皮笑臉,神色一斂,道:“我是來找邵軒的,但他還沒回來!
“你怎么知道他還沒回來?”
“我上去過了,按了半天門鈴,也不見有人來開門,鐵定是還沒回來。”
“你剛才已經(jīng)上去過了?”我在心中暗呼好險;若我早一步回來,那不就什么都揭穿了?
“是!我原本打算要給邵軒一個意外的驚喜——”她揚了揚拎在手中一大包的菜!皫退鲱D晚餐,誰知道,他居然還沒回來。”
我看看那一大包菜,又看看她,這實在不像她一貫的作風(fēng)。難道,她為了要取邵軒回心轉(zhuǎn)意,真有徹底揚棄地過去的陋習(xí)、洗心革面,學(xué)做個賢妻良母?
“為什么會——想到要這么做呢?”我疑惑地問。
“你是說——做飯給邵軒吃?”她笑了笑!半x開沉俊之以后,我想了很多!過去,我實在是太任性了,所以,我決定只要邵軒肯重新接納我,我一定會好好地對他,不再亂耍脾氣!
原是我意料中的答案,但聽進耳里,還是引起心中一陣頗不舒坦的騷動,我不禁嘆了口氣。
“我說錯了什么嗎?你為什么要嘆氣?”采媚的聲音有點不安。
“你沒說錯!”我搖頭!拔抑皇歉袊@你若能早點這么想,不就什么事也不會發(fā)生了?”
“現(xiàn)在想通了,也不算大晚呀!”采媚一派的樂觀。“邵軒并沒有另結(jié)新歡嘛!我想他心里還是喜歡著我的!
“你——那么有把握?”我緊張地試探著。
“有一點——”采媚含蓄的笑笑。“否則他也不會答應(yīng)再和我見一面,你說是不是?”
“唔——”我勉強的應(yīng)著心里卻想,若不是我好說歹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逼勸他,邵軒才不會答應(yīng)哪!
但,這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采媚看了我一眼,自顧自地又說下去。“雖然這次見面,他的態(tài)度顯得有些冷淡,不過,我不會怪他的,是我太對不起他,他有這種反應(yīng)是很正常的。我想,只要我多找些機會接近他,多為他做一些事,相信再過一陣子,他對我的態(tài)度一定會回到像從前一樣。”
我瞅著她那充滿自信的表情,思考她的話。她和邵軒的關(guān)系真會慢慢的改善?回到像從前一樣嗎?如果不能,她是不是太一廂情愿了?而我豈不是導(dǎo)演她作白日夢的罪魁禍?zhǔn)?或者,我該趁早把事實真相告訴她,免得她希望愈大,將來的失望就愈深?墒恰F(xiàn)正沉醉于她一心勾勒出來的美景中,若是告訴她真相,她能接受嗎?不!她鐵定會恨死我的。
我矛盾極了!
“駱冰——”她緊握了我一下,以萬分認(rèn)真的神色對我說道:“
“我?”這是什么跟什么呀!
“當(dāng)然是你啦!我不在他身邊的這段時間,你幫邵軒最多忙了,你跟他說一句,可值別人說上十句哪!”
“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蔽医┯驳卣f:“哪有你說的那么神!”
“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幫我說好話就回了!
“我——盡量就是!蔽覐娖茸约簲D出一抹笑容。接著又補充說道:“不過感情的事——有時候是很難說的,你——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最好不要期望大高。”
采媚放開了我的手,退后一步,定定地看著我。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她的聲音微微變了調(diào)!澳憷蠈嵏嬖V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本該藉這個機會把真相對采媚和盤托出的,但,當(dāng)我一接觸到采媚那驚懼的眸子時,好不容易才產(chǎn)生的決心。立時又消逝得無影無蹤了。只好又再次撒謊道:
“哪有什么事瞞你?我只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你別這么多心!
“嗯——”采媚輕易地相信了我的話!坝心氵@么說,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我們是好朋友嘛!對不對?”
我心虛地點了點頭,一時也不知該再說什么了。
還好,邵軒及時回來,我如遇救兵般的先采媚一步迎向他。
“你可回來了,采媚等了你好久了,快帶她上去吧!她準(zhǔn)備煮頓豐盛的晚餐給你吃!
邵軒悶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越過我,走向采媚,說: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采媚低下頭。“我沒有想什么。∥抑皇窍胫箢D飯給你吃,沒什么特別的用意!
邵軒吁了口氣!安擅模腋嬖V你,我可以把你當(dāng)朋友看,但是你最好弄清楚,我們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了。不論你為我做什么,結(jié)果都不會改變的!
采媚手上的那包菜,隨著邵軒的字字句句而掉落在地上!盀槭裁矗侩y道你還在怪我?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她白著臉問。
“我沒有怪你,只是——我和你的那段戀情已經(jīng)過去了,我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因為,已成定局的事是不會再改變的!
“你騙我!”她輕泣!澳阈睦镞是有我的,否則,你怎么會答應(yīng)再見我?”
“那是因為……”
“邵軒——”我飛快地截斷邵軒想說的話。“夠了,不要再說了!
邵軒看了看我,硬生生地將話給吞了回去;倒是采媚不肯就此罷休。
“為什么不要再說了?我要你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彼蹩駚y地喊道。
“我……”
見邵軒又要開口,我不得不再次出聲制止他。
“不許說!”
“駱冰!”采媚詫異而不解地掉頭看看我!澳銥槭裁匆恢辈豢献屗f?”
一陣心慌意亂的情緒緊抓住了我,我本能地只想逃避。
“好吧!我不打擾你們,你們好好談?wù)!蔽野蟮乜戳松圮幰谎邸!拔蚁茸吡恕!?br />
說完,還來不及邁開腳步,我已經(jīng)被邵軒迅速地拉了過去,他壓下聲音說:“你要走去哪里?”
“回宿舍啊!”我拼命地掙脫著,但他的手卻緊緊箍住我的手,不允許我有掙脫的機會!澳憧旆砰_我,采媚會誤會我們的。邵軒!放開我!”
然而,我的掙扎、我的話,絲毫動搖不了邵軒,反而使他更緊地攥住了我的手臂,懇求地低喊:
“不要再演戲了!她遲早會知道真相的,何不現(xiàn)在就把話跟她說清楚?”
“演什么戲?”采媚含淚的眸子大大的睜著,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我。
在采媚的注視下,我不禁瑟縮了,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緊靠著邵軒。
“讓我來說吧!”邵軒挺直身子,站到我前面!安擅,請你祝福我和駱冰,因為——我和她彼此相愛!
采媚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她看看邵軒,又看看半隱于他身后的我,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嘴里喃喃地說:
“要我祝福你們?你竟然要我祝福你們?為什么?為什么你們會相愛?”
看著失魂落魄的采媚,我的心驀地揪緊了,忙從邵軒身后走出來,并一把執(zhí)起她的手,哀懇地連聲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采媚的臉霎時變了色!澳銥槭裁吹浆F(xiàn)在才跟我說對不起?你為什么把我當(dāng)傻瓜似的耍得團團轉(zhuǎn)?還口口聲聲說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今天,你讓我鬧了這么大的一個笑話,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好虛偽、好卑鄙……”
我張口結(jié)舌,所有想說的話全給哽在喉嚨里。
“不是你想的那樣!”邵軒插進話來,為我辯解著:“駱冰之所以不想讓你知道我們的事,是因為不忍心再刺激你。她真的很關(guān)心你,你不要誤會她了。我肯答應(yīng)再見你——也全是她逼我去的。否則,我根本就認(rèn)為我和你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
“你肯見我,是被駱冰逼的?”采媚尖聲銳氣地問。
“是的,我覺得我和你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了,實在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以免大家都尷尬!鄙圮巿远ǖ鼗卮。
采媚眼中蓄滿的淚水滾落了臉龐。她陡地甩開我握著她的手,咬了咬牙,迅雷不及掩耳地給了我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
事出突然,而且采媚下手又重,我一個踉蹌,險些被打倒在地。我忍不住“!”的驚呼一聲,幸好,邵軒及時扶住了我,同時對采媚怒吼著說:
“你瘋了是不是?怎么可以莫名其妙地動手打人……”
采媚回以恨極了的眼光,怒視著我和邵軒。
“一個虛情假意一個絕情無義——我恨死你們了!我希望你們沒有好結(jié)果,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們兩個!”
她厲聲疾色說完,轉(zhuǎn)身飛奔而去。
邵軒擁著我,呆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采媚含憤而去的背影……
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跟著追了出去,只見采媚鉆進一輛計程車?yán),我心焦地想沖上前去攔下她,卻被緊隨而來的邵軒給拉住了,他柔聲輕語地說:
“不要追了。她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你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的,讓她靜一靜吧!”
我無奈地點著頭,目送載著采媚的計程車駛遠(yuǎn),直至消失不見,才懷著愁悶憂悸的心情和邵軒回到樓上。
一進門,邵軒立刻摟住了我,在我耳邊憐惜的、歉疚的低語著:
“對不起!因為我,害你受屈辱了!”
我在他懷里輕搖著頭,難過地說:
“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好,明知道你和采媚的關(guān)系,還情不自禁愛上你——是我不對,活該采媚要打我、罵我——我真的對不起她!
“胡說!”邵軒心疼得抬起我的臉,用盈滿了酸楚的聲音對我說:“今天的局面是采媚自己一手造成的,是她選擇投入別人的懷抱而放棄了我。我和你有什么錯?我們并沒有對不起她,她也沒有理由怨怪我們的!駱冰,答應(yīng)我,不要再自責(zé),不要再有罪惡感,好不好?”
能讓自己不要有罪惡感嗎?我看看邵軒,遲遲無法點頭。
因為要不是我,采媚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機會接觸沉俊之;要不是我,沉俊之也不會玩弄采媚的感情……這一切的一切皆由我而起,就算不能全怪我,至少,我也得負(fù)起大半的責(zé)任吧!我又怎能不自責(zé)、不要有罪惡感而心安理得呢?我不能,真的不能!除非,我真如采媚所說的——只是個虛情假意的偽善者。
這么想著想著,心中對采媚的歉疚就更深了。
“邵軒,我很擔(dān)心采媚!被乇芰松圮幍膯栴},我耽憂地說。
邵軒俯視著我,說:“擔(dān)心什么?怕她真的恨你一輩子?”
我搖頭,幽幽嘆了口氣!八钦婧尬乙惠呑樱乙矡o話可說。我怕的是她飽嘗了這么多的失意和刺激——不知道她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來?”
“不會的!”邵軒并未被我的不安所感染,他篤定地說:“我認(rèn)識采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絕不是那種會尋短見的人,你放心好了!
我望住邵軒,良久、良久,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但愿吧!”
我也只能如此期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