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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漾千鶴情 第一章
作者:葉薔
   
  天色逐漸暗下,室內(nèi)的景物一下就模糊起來。

  我懶懶地靠躺在床上,傾聽窗外那整天都不曾停歇的雨聲,心中感到一陣不知名的迷亂和罪惡感。

  為什么總想著邵軒呢?為什么每次采媚無理取鬧地嚷嚷要與他分手之際,心中總會有股若有所盼的情緒在蠢蠢欲動呢?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愫?難道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產(chǎn)生了不該有的情感——我在暗戀他嗎?

  暗戀?不,絕不能有這種情感發(fā)生!采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呀!我怎能暗戀她的男朋友呢?絕對不可以。

  “但是,為什么每次我看見采媚找邵軒的麻煩時,總覺得很難受呢?”看著窗外灰蒙的雨霧,思想仍是無法自邵軒身上抽離出來。我不禁嘆了口氣,喃喃地自語:“采媚,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駱冰,你叫我嗎?”

  采媚從浴室走了出來,她裹著條薄薄的浴巾,一頭秀發(fā)微濕地披散在她雪白細嫩的香肩上,看起來很是撫媚撩人。

  “我——我——沒有啊!”像做了壞事被逮到似的,我感到臉頰發(fā)熱,回話也回得結(jié)結(jié)巴巴。

  “那大概是我的錯覺吧!”她笑著伸手打開燈,然后坐到我身旁,并以懷疑的眼光審視我說:“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出神?連天黑了也不開燈!

  “想……”我怔怔地看著她,不知該怎么回答。

  “算了!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是在想你的沉俊之,對不對?”

  沉俊之?老天!如果這會兒不是采媚提起,我壓根就沒想過他呢!唉!假使無故失蹤了兩天的沉俊之知道此刻我心中的想法,鐵會失望透了。在別人眼中,他和我是一對的呀!而我——居然在連著兩天都見他的人影,也沒有他任何音訓(xùn)的情況下,一點也覺得無所謂,反倒是老惦著另一個男人,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分?想到這里心中的罪惡感便又加深了些。

  “怎么?被我猜中心事,說不出話了?”

  采媚語帶揶揄的將我拉回現(xiàn)實。

  “有一點!”我歉然地撒謊道。

  “算你有良心!”采媚點了點頭,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拿吹風(fēng)機吹整頭發(fā)。

  “老實說,沉俊之對你真是好得沒話說!就不知你還在三心二意什么?”

  真是笑話!邵軒對你不更是體貼得無微不至?你又是怎么回報他的一片深情呢?我一面在心里嘀咕著,一面言不由衷地說:

  “我又沒有同時和別的男孩子交往,哪里會是像你說的三心二意?”

  采媚從鏡子里看看我,不疾不徐地說:

  “那就找個時間帶他回去見見你的家人嘛!反正你們已經(jīng)認定彼此了,又何必再拖下去?小心夜長夢多。”

  我心虛地回望她,不知該回什么話好,而心里更起了一陣疑霧,她為什么這樣說呢?難道她看出了什么?所以藉機想刺探?啊!不行!不行!千萬不能讓采媚洞悉我心底深處那分罪惡的情感!她一向都那么地信任我,我絕不可以背叛她,即使是思想上的暗戀也不行!于是,我說:

  “我會考慮的,謝謝你提醒我!

  “還考慮什么?沉俊之的能力和人脈都很好,將來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相信我!只要你選定他,絕不會有錯的!

  采媚以勸進的口吻對我說教,我只好勉強地點點頭。

  好不容易,采媚終于吹整好她那頭烏黑亮麗的秀發(fā),接著,她開始換衣服。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裹住她那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是一襲黑色、低胸的緊身晚禮服時,忍不住要狐疑地問道:

  “你——要上哪去?為什么要穿得這么——性感迷人?”

  “你覺得我的打扮很性感迷人?”她神采飛揚地在鏡子前轉(zhuǎn)了個圈。

  我點頭,心里卻更覺狐疑了。如果猜得沒錯,她絕不是要和邵軒約會,沒有一個男人會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打扮得跟風(fēng)塵女郎似的任人盯著看,那么,她是預(yù)備上哪赴宴呢?

  “待會我要陪我們總經(jīng)理去應(yīng)酬幾個大客戶!辈擅牡恼Z氣里透著喜不自勝!澳悴恢,我們張總可是千挑萬選才選中我的,我說什么也不能讓他漏氣,更不能令他事后有看走眼的悔恨感!”

  不知為什么,我對于采媚喜孜孜的模樣和功利的想法頗感不以為然,甚至還有點氣憤。什么悔恨感嘛!真想不透,怎么她就只重視她的頂頭上司對她的評價和看法,而絲毫不把邵軒的感受放在心上呢?在她心里,邵軒究竟占有多少分量和地位?難道她一點也不覺得歉疚?

  看著花蝴蝶般飛出去的采媚,我十分地為邵軒感到不平。

  采媚走后,我又坐在窗前發(fā)呆了一整晚。

  直至夜深,眼皮彩于不聽使喚的沉重起來。原本,我還掙扎著想讓自己保持清醒,為采媚等門,結(jié)果卻是徒勞無功,意識隨著漸漸下沉的眼皮而愈來愈昏沉渙散了。

  就在我陷入半夢半醒的蒙朧中,門鈴狂響起來,急促而響亮的鈴聲割破了深夜的靜寂。我一驚,猛地就清醒過來,腦子里竄進來的念頭就是:采媚回來了!因此,跑去開門的同時,嘴里就順口地嚷著:

  “采媚,你有點分寸行不行?別忘了,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好……”

  “嗨!是我!”一個沉穩(wěn)而富磁性的男聲,冷不防地截斷了我未說完的話!霸趺?采媚不在嗎?”

  哦,原來是邵軒!我受驚的表情立刻轉(zhuǎn)成不安,皺起眉頭問:

  “怎么會是你呢?”

  邵軒微帶尷尬地笑了下!安粴g迎嗎?”

  “怎么會?進來吧!”我倒過身子,讓他進屋里來!安贿^,有點驚訝倒是真的,時間好像挺晚了喔!”

  “抱歉!這么晚還來打擾,的確很失禮!可是,一整晚,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線路都不通,實在很令我擔(dān)心,所以,就跑過來看看。如果因為這樣而吵到你的睡眠,我真的恨抱歉!”

  “電話打不進來?”我狐疑地拿起話筒檢查,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話筒沒放好;這次,我很小心地將話筒擺正,沖邵軒一笑!昂美!沒問題了!”

  邵軒點點頭,然后問我:

  “對了,剛剛開門時,你說什么?”

  我心中一凜,神色就變得不自然了。我一面心虛地低下頭,躲避邵軒的眼光,一面在腦海中迅速地轉(zhuǎn)念,為深夜未歸的采媚編借口。

  見我不語,他又說:“我聽你的意思,好象是說采媚還沒回來,是嗎?”

  “我……”我抬起頭,接觸到邵軒滿含憂切、緊張的眼神,使我不忍說出真相;沉吟了下,才回答:“其實,采媚也是剛出去沒多久,她說肚子餓,睡不著覺,所以就跑出去吃消夜了!

  “真的?”邵軒那憂郁、深邃的眸子里有一絲懷疑。

  “當(dāng)然是真的!”我故作輕快地說:“我和你無怨無仇,犯不著騙你!

  他笑了。“那好,我就在這里等她回來。你如果困了,先去睡吧!”

  “你——你要等她?”我一愣,急得結(jié)巴了。“為——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他反問:“有什么不對嗎?”

  “是沒有不對,我——我只是覺得……”我狀甚狼狽地支吾著:“都已經(jīng)——已經(jīng)這么晚了,采媚吃完消夜回來也累了,如果有什么話想說,還是——還是留到明天再說吧!”

  “不!”邵軒搖頭,神情認真地說:“我一定要等她回來,見了她的面才肯走,不然,我不放心!

  “你……”我簡直不知該怎么辦了。

  幸運地,這時門鈴再度響起。

  “采媚啊,還好你及時回來了!”我在心底吁了口氣,忍不住就微笑了起來。而果然,門口站著的人正是采媚。我很快地在她耳邊提醒:“邵軒來了,我騙他說你去吃消夜,要記住哦!別穿梆了!”

  “為什么不跟他說實話?”采媚不領(lǐng)情地嚷嚷:“我去應(yīng)酬也算是工作!有什么錯嗎?干嘛要遮遮掩掩的,你真是瞎緊張!”

  嚷完,她即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

  看到一身惹火打扮的采媚,邵軒的眼中立刻掠過一抹困惑,他從沙發(fā)椅中站起來,問:

  “你穿這樣去吃消夜?”

  “當(dāng)然不是!”采媚一屁股坐進沙發(fā)里,毫不在意地說:“今晚,我是陪我們張總?cè)フ勔还P大生意,所以自然得好好裝扮一下嘍!”

  邵軒皺了皺眉頭。

  “可是——駱冰跟我說你是去……”

  “她騙你的!事實上,我是去應(yīng)酬!

  “哦?”邵軒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彷佛在問:為什么要撒謊呢?

  面對這一切,我難堪至極,不覺低下頭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邵軒似乎察覺出我的難堪和不自在,便對我說:

  “駱冰,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我還有點事想和采媚談!

  我馬上點頭,對他的不加以追究的寬容很是感激。

  “那你們慢慢聊,我回房去了!

  “等等!”采媚站了起來,打了個哈欠后說:“我也困了,有什么事倩,明天再說吧!”

  “明天?不,我覺得有必要在今天把話給說清楚。”

  “說什么嘛!都已經(jīng)三更半夜了,我明天還得上班呢!而且再不讓我睡覺,天都要亮了!

  “原來你還知道現(xiàn)在是三更半夜?”邵哥有些生氣地說:“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回來?”

  “應(yīng)酬!”采媚翻翻白眼。“告訴你好了,要是這筆生意能成交,我馬上就可以被擢升為公關(guān)經(jīng)理;這么好的機會,我怎么能不全力以赴?現(xiàn)在,你懂了吧!”

  邵軒嘆了口氣。

  “采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姑媽一直不喜歡你在外面和別的男人交際應(yīng)酬,你為什么還……”下面的話頓住了,而他的表情是十分苦惱。

  “我為什么要看你姑媽的臉色?”采媚冷笑一聲。“和我交往的人是你,她憑什么管這么多事?”

  “她當(dāng)然有權(quán)管!”他的聲音嚴(yán)肅而認真!八隣奚俗约簩氋F的青春年華來扶養(yǎng)我長大成人,一直以來,我都是把她當(dāng)成母親看待,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尊重她的看法!

  “很抱歉,我辦不到。”

  “為什么?”

  “為什么?”她搖頭,拚命地搖頭!澳悴恢绬幔磕愎脣屢婚_始就不喜歡我,我和她根本就是八字不合!反正,她容不下我,我也討厭她,就是這樣!”

  “不!姑媽不是你說的那樣,你誤會她了,她是個明事理又慈祥的長輩。”

  “夠了!”采媚躁怒地喊:“少在我面前歌功頌德你那偉大的姑媽,要是她在你心中真有那么重要,那我們分手好了!告訴你,我是絕不可能會遷就她的;我蘇采媚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包括我?”邵軒的臉白了。

  采媚猶豫了下,卻還是殘忍地點頭。

  “或許我這么說,有些無情,但是,你對我又何嘗真正有情?在你心中,你姑媽和醫(yī)院里的病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聽到這里,我再也沉不住氣,采媚她大過分了,這么說邵軒,真是太不公平了。于是,我拉著她的手臂,以和事老的口吻說:

  “你別胡思亂想嘛!邵軒對你也是很好、很好的,不然,他也不會大半夜了還跑來看你呀!所以——”

  怎料,話才說到一半,采媚手一揮,一點面子也不給地阻止我再說下去。“別說了,我不想聽!”她的聲音冷極了。“你當(dāng)我是好朋友,就不許再替他說一句好話!

  這——可真讓人悶透了!哪有這種威脅法?我是基于好朋友的立場想幫她,不愿見她日后后悔;結(jié)果,她大小姐卻不領(lǐng)情地要我噤聲,不許我再說一個字,這真是令我為之氣結(jié)。

  沒轍!只能用滿含歉意的眼神向邵軒傳遞我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希望他能同以往般的好耐性,別將采媚的氣話放在心上才是。

  邵軒澀澀地對我一笑。

  “不管怎樣,謝謝你,駱冰!彼屑さ赝送遥请p流露疲憊的眸子牽引著我,使我心中浮現(xiàn)一陣莫名的激蕩!拔易吡!”他落寞地說。

  眼見他就要離去,我也顧不得采媚的警告,按捺不住地對她嚷:

  “喂,采媚,你別再任性了好不好?邵軒要走了啦!”

  我的心焦并沒有得到采媚的回應(yīng)。只見她別開了臉,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

  我在心中長長嘆了口氣。她這么一次又一次地傷邵軒的心,總有一天會弄假成真的;而那時,她鐵會懊悔不已,卻是為時已晚了。

  轉(zhuǎn)頭看看邵軒,他以深情又失落的眼光凝望采媚的側(cè)臉半晌,終于一咬牙,頭也不回地走了。

  邵軒一離去,采媚也悶聲不響地回房里去,扔下我一人,悵悵地立在凄清寂寥的客廳中。

  我慢慢踱步到陽臺,望著雨已停歇的夜幕出神——

  心里感到一陣黯然;為采媚,也為邵軒。

  沉俊之悶不吭聲地失蹤了一個禮拜,忽地,又生龍活虎地露臉了。

  他心虛地帶著一束據(jù)他自己說有一百零八朵的紫玫瑰來向我賠不是,還堆了一臉討好的笑容。

  采媚又陪老板應(yīng)酬去了,屋里便只剩下我和沉俊之大眼瞪小眼的。

  接過他的花,我毫無誠意地道聲謝,就隨手往桌上一擱,逕自看我的錄影帶,將他冷落在一旁。

  “看什么要這么專一?我來了你也不理。”他一屁股坐到我旁邊,順勢摟上我的肩。

  也不知是哪來的氣,用力地推開他,霍地站起身來。

  “你別動手動腳的,行不行?”我口氣十分不悅。

  “為什么生氣?”他仰起臉,頗自得地問我:“是不是怪我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個星期?”

  是這樣嗎?我暗自思忖。平日我?guī)缀醪辉眠^像這樣兇惡的口氣和人說話,但,怎么今天火氣會這么大?難道,沉俊之說的是事實?

  不過,在他失蹤的這些日子里,除了那日采媚提起他時,我才想過他那么唯一的一次;其余時間,我可就完全不記得有他這個人的存在了。

  “我——”陡升的愧疚,讓我說不下去,因而呆呆地注視著沉俊之。

  “我懂,你擔(dān)心我、想我,對不對?”說著,他又冷不防地拉我一把,使我整個人趺進了他懷里。

  “唉呀!討厭啦!你干什么?”我掙扎著想要掙脫他那強而有力的懷抱,他卻不由分說地低頭湊近我的唇,由于我死命的抗拒、閃躲……好一會兒,他不得不放棄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放開我,然后蹙眉詢問:

  “怎么這么別扭?真的生我的氣?”

  “沒有。 蔽疑裆蛔匀坏卮穑骸坝惺裁春蒙鷼獾!”

  “那為什么不肯讓我吻你?”他又問。

  我看著他,有些兒手足無措。

  “因為……因為,因為——”我支吾念著,想了片刻,才想到一個好理由!叭思倚睦餆┞!”

  “煩?”他不解地挑了挑眉!盁┦裁?”

  “采湄要和邵軒分手!”

  他笑了起來!澳阍趺磿䴙檫@種事心煩?這個把戲,采媚玩過不下十次了吧!放心,不用兩天,他們就沒事了!”

  “這次是真的,不信的話,你大可去問邵軒!

  “怎么會?發(fā)生了什么事?”

  “其中原委不知該從何說起,總之,采媚這次好像是真的打算和邵軒分了。”我低低地說:“我覺得采媚好任性,而邵軒好無辜、好可憐喔!”

  沉俊之的眼睛里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斜睨著我。

  “你為什么總是站在邵軒那邊替他說話?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他的話在我心中掀起一陣狂濤,我心慌極了。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胡說八道!”

  “是嗎?”他不信任地說:“你敢說你對邵軒沒有半點好感?”

  “當(dāng)然有。〔贿^那是因為他是采媚的男朋友,和你又是好朋友的關(guān)系,我不對他有好感,難道要有敵意嗎?”

  他點點頭,抓住我的手。“對不起,我不該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醋。但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失常?因為我喜歡你、在乎你——我很怕失去你。駱冰,告訴我,你對我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感覺?”

  我被動地望著他,心中有一絲酸楚的情感在發(fā)酵。該對他說實話嗎?我茫然地又想,但這樣做是否會傷害他呢?天!該怎么辦?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一個喜歡我、對我好的人!

  “我……”我吞吞吐吐地開口!拔乙蚕矚g有你這個朋友。”

  “是男朋友!”他笑著更正我,而且還笑得好得意!澳敲矗闶遣皇强梢詭一厝ヒ娔愕募胰肆?”

  什么?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為什么要見我家里的人呢?

  “不行!”我一口拒絕了。

  “為什么不行?”他有些敗興的表情!半y道你剛才說的話,只是在敷衍我?”

  “不是敷衍你!”我有些心虛地說:“只是現(xiàn)在采媚和邵軒搞成這樣,身為他們的好朋友的我們,怎能坐視不理呢?”

  “那么——”他低嘆了聲!澳阆朐趺磶退麄儯俊

  “我知道你能言善道,所以,你就找個時間把采楣約出去,好好地開導(dǎo)、開導(dǎo)她,讓她平心靜氣下來,別再鬧別扭了。這你辦得到嗎?”

  “啊?這——”他看著我,眼底有猶豫之色。

  “這什么,對你而言,也不過是小事一件罷了,有什么好為難的?”

  “那——好吧!”他勉強允諾道:“我會盡快找時問約她出去談?wù)。?br />
  我故意忽略他的勉強,愉快地對他眨眼笑說:“先代邵軒和采媚對你說聲謝謝!要是他們能破鏡重圓,可全是你的功勞哦!”

  “算了吧!我才不想邀什么功!我只不過是對你言聽計從而已!”他柔聲說,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事成之后!你要怎么酬謝我?”

  我怔了怔,片刻,才紅著臉,拿開他的手。

  “事成后——帶你回去見我爸爸嘍!”

  嘴里這么回應(yīng)他,但我的心思卻飄到九霄云外去了——

  現(xiàn)在,采媚這邊有沉俊之代為勸導(dǎo),我便能全心全意去撫慰邵軒受傷的心。

  不管他和采媚怎么了,他水遠都是我的朋友,我衷心希望他快樂無憂。

  好不容易約了邵軒見面,結(jié)果他卻說——想找個酒吧喝酒。

  當(dāng)醫(yī)生的人不都禁忌喝酒的嗎?我兀自遲疑著。再說,我向來都不喜歡那種地方,直覺那兒龍蛇混雜,挺亂似的。

  不過,想了想邵軒此刻的心情——頓覺不應(yīng)再違拗他的心意,于是就決定任他放縱這一次吧!

  進了東區(qū)的一家酒吧。由于我不喜喝酒,邵軒便一杯接一杯地獨自喝著悶酒。

  我默默地照在一旁,心情是沉痛的。

  昔日那個我所熟悉的邵軒,一直都是溫文爾雅,更是煙酒不沾,曾幾何時,邵軒竟變成了眼前這個沉迷且顯憔悴得近乎沉淪的男人,教人看了怎不心痛?

  “這些天過得還好嗎?”我問得多余。

  他苦笑了下,舉杯又飲而盡,才說:

  “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

  “……”我被他的話,問啞了口。

  “采媚呢?”他深吸一口氣。“她——好不好?”

  我咽了口口水,不知該不該回答實情。實際上,她這幾天常常徹夜不歸,而且有一名中年男子還時常打電話給她,看她聽電話的神情頗甜蜜愉快的,直覺告訴我,那個男人的動機一定不單純!但,這些——我能據(jù)實以告嗎?

  “她——”我囁嚅地說:“還——還好!”

  邵軒落寞地垂下眼瞼。“那我就放心了!”

  他那郁郁的神態(tài),令我心情愈益沉重,更懊惱的是,我不知該怎樣才能撫慰他傷痕累累的心靈?

  “邵軒——”我抱歉地說:“對不起,你也知道采媚有時很彎扭的,我也說了很多話勸她,她都聽不進去,我不知該怎么幫你了,真對不起!”

  “對不起?”邵軒忽然抬起頭,深深地凝視我!盀槭裁凑f對不起?這一切——根本就不關(guān)你的事,更何況你已經(jīng)幫我大多了,我應(yīng)該感謝你才對!

  “謝我什么?”我不記得自己曾幫過他什么。

  “很多!彼屑さ卣f:“感謝你一直以來對采媚的包容和照顧,還有每次采媚與我鬧別扭時,多虧你當(dāng)和事老,替我說好話——這會兒,又陪我在這鬼地方喝悶酒、聽我發(fā)牢騷,你說,我是不是該謝你?”

  “喔!”我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澳愫筒擅亩际俏业呐笥崖!我為你們做點事也是應(yīng)該的!何必言謝!”

  邵軒定定地看了我半晌。

  “駱冰,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和采媚能認識你,真是我們的福氣。”說著,他端起酒杯。“來——我敬你!闭f完,他也不管我有沒有舉起酒杯,便一仰而盡。

  “喂——”才開口想勸他別再這么個喝法,否則鐵定要醉倒的;誰知,他不等我往下說,出其不意地就拿走我面前的酒杯,猛地往嘴里灌。

  “怎么我敬你,你都不喝?哦!我知道,你不會喝酒,是不是?”他邊喝邊嚷,一副酒醉模樣。“OK!君子不強人所難!我能喝,那我就替你把它喝光!

  “別喝了,會醉的!笨此鞘B(tài)模樣,直覺得自己的心已痛糾成一團?晌也恢撛趺崔k,我不是采媚,無論說什么、做什么,對他來說,都是沒用的。于是,我只能徒勞地和他搶酒杯,阻止他再藉酒澆愁地喝下去!罢娴膭e再喝了,我求你!

  “為什么不讓我喝?”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半y道沒聽過‘一醉解千愁’嗎?我心里煩透了——別攔我,今天我要喝個痛快,大醉一場!醉了!就什么煩惱也沒有了!”

  我使盡力氣按住他的手,阻止他再舉杯。

  “笨蛋,就算你喝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又生氣又痛心地喊。

  “好,那你告訴我,怎么樣才能解決問題?你教我。 彼拥刭|(zhì)問我。

  是啊!怎樣才能解決問題?我為他的話語塞了。

  聽說采媚和扶養(yǎng)邵軒長大的姑媽一直都處得挺糟糕的;這問題實在是很棘手!

  唉!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他們自己都理不清,我又怎會有什么妙法呢?

  “你也沒辦法,對不對?”邵軒的聲音好苦好澀!拔沂裁词露急M量替別人設(shè)想,但有誰肯替我想想?每天我都得面對那么繁重的工作壓力,為的是什么?唉!到頭來,連我愛的人也不能體諒我,竟還要來為難我……算了,你不會明白的,我真的覺得好累!”

  望著他,我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管怎樣——”我猶豫了下,說:“請你記住,我永遠都是你的朋友!

  “是朋友就讓我喝個痛快!”他醉意醺然地又來跟我搶酒喝。

  “我不讓你喝!”我死命地握住酒杯,情急地喊:“我不讓你傷害自己!”

  他停下動作,皺著眉看我:“為什么?”

  我情不自禁地低低說了句:“因為——我在乎你的感受,我關(guān)心你。”

  “騙人!”他拚命搖頭!皼]有人會真正的關(guān)心我——沒有人!女人都喜歡說謊!你也是騙子!”

  我沒有辯解,因為我知道他已喝醉,說的全是醉話,不能和他計較。

  “你醉了,走,我送你回去!

  “我沒有醉!”他叫了起來!拔疫能再喝、再喝……告訴你,今天我是不醉不歸。”

  “不,你真的不能再喝了!蔽也挥煞终f地拿開酒杯,嘗試著將他用扶起來。

  “走開,你不要理我!我要喝酒,再給我酒!”他不經(jīng)意地甩開我的手,我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適時地,有人扶了我一把,才使我免于在大眾面前出丑。我感激地朝那名陌生男子點頭致意。

  “謝謝你!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蹦凶硬辉谝獾匦πΓ@然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熱心人。“你朋友喝醉了?”他看了邵軒一眼,問我:“需要幫忙嗎?”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會不會大麻煩?”

  男子微笑地望著我。“怎么會麻煩?難道你老師沒教過你——助人為快樂之本?”

  “說得也是!”我透了口氣地回他一笑!拔铱捎谐浞值睦碛梢銕臀覈D!”

  “只要你信得過我,那我樂于從命!

  “真是大感激了!”我衷心地說。

  男子幫我把醉得東倒西歪的邵軒送回信義路上的寓所門口,一秒也沒多待的立刻就告辭了。

  而我全部心思都放在爛醉如泥的邵軒身上,也無心和他攀交情,只不勝感激地跟他這聲謝,便任他離去。

  這個時候,除了照顧眼前的邵軒,任何事對我而言,都無關(guān)緊要了。

  我扶著邵軒在門口按了好一會兒門鈴,他的姑媽才姍姍地來開門。

  原木睡眼惺忪的她,一見到這等景象,登時睡意全消,邊幫我扶邵軒進屋里邊扯開喉嚨嚷了起來:

  “造孽!干什么喝那么多酒?平常他是滴酒不沾的,今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把邵軒弄進房間,讓他躺下后,我望著心急如焚的老人家,一時間不知該做何解釋,于是我說:

  “我想,還是先替他拿條衛(wèi)毛巾和倒杯熱茶來,好不好?”

  邵軒的姑螞直至此時才抬頭,給了我自見面后正視的一眼。

  “你是——”她狐疑地打量我。

  “我——”思及她對采媚無好感,我當(dāng)機立斷地決定暫時不提自己和采媚的關(guān)系!拔沂巧圮幍呐笥眩茸砹耍晕宜退貋!

  “哦,謝謝你!可真麻煩你了?”

  “沒什么!”我不好意思地避開她的目光,卻瞥見滿頭大汗的邵軒,挺不舒服地蹙眉囈語著,我慌忙說:“伯母,還是麻煩你先替邵軒拿熱茶和熱毛巾來吧!他看起來很不舒服!

  “好!好!我這就去拿,你幫我看著他。”

  “我會的!

  她心疼地再看了床上的邵軒一眼,轉(zhuǎn)過身子,搖頭嘆氣地離開房間了。

  然后,房間里只剩下我和醉醺醺的邵軒。

  我靜靜地坐在床邊,凝視著他蒼白、憔悴的臉旁,想著他那痛苦、愁郁卻無法排解的心情,使我心中也隨之酸酸楚楚地絞痛起來。

  一顆凄淚,從我眼里無聲滑下。

  “但愿我能為你分擔(dān)所有的苦!蔽覄⒅枳聿恍训纳圮,幽幽地說。

  第二天,我是被窗外啁啾囀啼的鳥鳴聲給吵醒的,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邵軒環(huán)抱在他那寬廣厚實的胸懷里。

  我震顫了一下,心跳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有幾秒鐘的時間,腦中是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聽著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直到我側(cè)過臉,看見邵軒的臉和我靠得好近好近,他那灼熱的呼吸全往我臉上呵來,才喚回我的思緒,立刻重重地推開他,跳了起來。

  這粗魯?shù)呐e動,登時將睡夢中的邵軒給驚醒。他打了個呵欠,忍著濃重的睡意自床上坐了起來,用頗詫異的眼神盯著我,問:

  “駱冰,怎么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昨晚你喝醉了,是我送你回來的!蔽艺f,心里卻還在為剛才那一幕心驚不已。

  “你送我回來?”邵軒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澳俏夜脣屇?怎么會是你留在這兒照顧我?”

  “老人家年紀(jì)大了,要她徹夜照顧你,實在太辛苦,所以我就留下來替她照顧你。”

  “你沒和我姑媽說什么吧?”他緊張地望著我。

  我搖搖頭。

  邵軒松了口氣地揉了揉太陽穴,然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真不知該怎么謝你,讓你折騰了一整夜,我……”

  “沒什么,你用不著感到抱歉!”

  “可是我——”

  “好了啦!既然你已經(jīng)醒了,那我也該走了,替我向你姑媽說一聲,嗯?”

  說完,拿起擱在床頭上的提袋,準(zhǔn)備離去。

  “駱冰——”聽見背后的呼喚,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我開玩笑地說。

  邵軒的表情變得十分尷尬。

  “我想問你——我昨晚沒——沒失態(tài)吧?”他有些結(jié)巴的。

  這話使我又想起了他緊擁著我的那一幕,忽然感到不好意思起來,不禁心虛地垂下眼瞼,沉默著。

  這沉默,平添了他心中的疑慮,音調(diào)更是陡地提高了幾分貝。“難道我……”

  “什么事也沒發(fā)生!”我趕緊截斷他的胡亂臆測。

  “真的?”

  “真的!你睡得好熟!不過,我衷心希望你別再這樣糟蹋自己,知不知道?你姑媽很為你擔(dān)心的!

  “我——”他黯然神傷地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要再說,就這樣了!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得先走了!蔽移>氲卣f:“一夜沒回去,也沒半通電話,采媚一定很替我著急!

  一聽見采媚的名字,邵軒原本就氣色不佳的臉色愈益顯得難看。

  我默默地看在眼底,心中不由得就又嘆氣了!

  唉!他為何如此癡傻,如此地放不下采媚呢?采媚并沒有予他對等的情感呀!

  看著他愁郁的臉旁,我出神了好一會兒;自古多情空余恨,常使英雄淚滿襟!是的,多情的性格害苦了邵軒,但我自己又何嘗不是為情所困呢?

  “我真的得走了!”

  拋下這句話,我匆匆地懷著失落的心,悵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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