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青堂頷首揮手,自己推門進去了,屋子里雖打掃得干凈,但擺設簡陋。
他陰沉慍怒的緩步上前去,木床外隔著薄薄的布簾,她坐在布簾后,只隱約見到一個秀美的影子。
水玉蘭也發現他的到來,身子僵著不動了!岸贍斣趺磥砹?”
這語氣冷得像冰塊似的,讓他忍不住嘆息。
走到床前,他盯著布簾內的身影。“聽說你想回祁州去?!”他輕聲問。
“是小喬告訴你的嗎?沒錯,奴婢原是想回去,可剛剛又有了新的打算,要留下來查奴婢父親的案子!
他聞言松口氣,不走就好,可隨即她的話又讓他沉下臉來了。
“奴婢雖留下,但會搬出別府,不住這兒了,這事奴婢會讓人送信回去告訴四少奶奶一聲,請她同意的!
“刷”一聲,布簾被拉開了,出現了一張鐵青的面孔!拔也辉S你搬!”
她別過臉去,壓根不愿意看他!芭臼撬纳倌棠痰难诀撸饩秃,奴婢不用經過您允許的!
“你!”
“下人房不是二少爺該來的地方,還是請您出去吧!
這句“下人房”鉆得他心痛,一把怒火直往上竄!安皇俏易屇阕∵@的,我——”
“二少爺不要誤會了,奴婢說這話沒有抱怨的意思,奴婢認分,自己的身分確實是個丫鬟,住在這里本就應當,若住到別的地方,說不定還不能心安理得。”她說的是真的,對于住處,她沒多大介意,拿這個來說只是想趕他走。
他怒火中燒!澳阈陌怖淼,我卻不,而你這態度分明是有心折磨我,不讓我好過!”他咬牙切齒的說。
他帶她來浙江,是有心嬌寵她的,今日這情形絕非他本意,這她該明白才是,但偏這丫鬟不理解他。
他情愿她指著自己罵,或委屈流淚的請他做主都可以,也好過她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才真正刺進他的心骨,教他憤憤起來。
他以前冷著對人,這才知被冷對的滋味,而也只有這丫鬟敢這樣、能這樣讓他難受!
她聽了他的話,瞪他幾眼后,又是不說話的轉過身子去,這讓他氣得頭痛,這若是生意上的事,他只要稍稍動個腦袋就能解決,總不至于難倒自己,可一遇到這女人,自己便成了傻子,著實不知如何處理了?
“蘭兒……”他有幾分求饒的意味,伸出手想去碰她冷若冰霜的臉。
她避開了,沒讓他碰!岸贍斢星锵闩c雪玉這兩位美人,應該不需要再來招惹奴婢才是!
雷青堂瞇起了俊眸,再不懂女人,他這會也找到癥結了!澳愎治覜]事先告訴你府里有這兩人在?”
她手捏著衣裙,喉間像有硬物堵著,非常不舒服!斑@是您的私事,奴婢不好管,也不想管,說不說都不要緊!”
他眼瞇得更深!翱谑切姆牵
“什么?!”
“你若不在乎,何必為了她們與我置氣,還氣得要走?”
“誰說奴婢是為了她們的,奴婢要走是——”
她腰間倏地一緊,被一只強健的手臂圏住帶往他懷中,他俊容低垂的望著驚愣的她。
“是為了什么要走?”
“為了……為了……”兩人離得太近,令她心里撲通撲通的急跳,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傻傻望著他。
“是為了氣我,表達你的不滿對嗎?”他問。
她發現他圈著自己腰的手更緊了,簡直讓她透不過氣了!澳鷦e往臉上貼金,奴婢都要走了,哪還會想氣誰,再說就算真氣了誰又如何?奴婢不會因為這樣心里就好過。”
他驀然松開了她的身子,瞧著她倔強的容顏!澳阏嬉?”
她用力點頭,眼眶不知怎地紅了一圏,又酸又澀的痛得有些睜不開。
他托住她的秀顎,瞧著她帶著紅絲的眸子,心一陣的擰!澳莾扇宋颐魅站退妥撸粫屇阍偾埔姷!”
“不用送走,您當初收下她們必也是有些喜歡的,這兩人不論容貌、才情皆比奴婢強得多,留著她們在身邊賞心悅目,偶爾也能為您舒心解然,不像奴婢,粗使丫鬟一個,什么都不會,既不能為您添色,也不能助您解憂,奴婢——”
她的唇讓人給吻住了,那自卑的話全吞進了他的口里,他懲罰似的吻痛她,當結束那個吻時,她的唇己是又紅又腫。
他卻沒半點愧疚,眼中甚至冒著兩簇火焰。“休要說什么不如人的話,你就是你,水玉蘭,我雷青堂瞧上的人,她人再美、再有才,也比不上你一根頭發,而你這不是對自己沒信心,是對我沒信心,以為我雷青堂就定會教庸脂俗粉給吸引去,你可真是小看了我!”他怒氣攻心的說。
她怔怔望著他,正要開口說什么,他又繼續怒道:“哼,好,既然你說不要她們走,那也好,我就讓她們留下,可你是這府里的女主子,你得管住她們,若連兩個什么都不是的住客你都治不了,你將來怎么管得了我的后院,另外,你若是再連一個管家都收服不了,將來又怎么夠資格當家做主母?!這些事你好好想想,該怎么做,你自己看著辦!”語畢,他再不看她一眼,拂袖離去。
“二……”她嘴張著沒了聲音,對著閨上的房門,忽然間燃起一肚子的火和滿腦袋的滿囊了。
“若您治不了秋香和雪玉,也收服不了胡姑姑,二少爺質疑您沒資格當主母?!他……他真是這么對您說的?”方小喬小心翼翼瞧著面前捏著粉拳,表情惱怒的水玉蘭。
“沒錯,他就是這樣對我說的!”她繃著臉說。
“那您有什么打算……還走嗎?”方小喬謹慎的再問。
她火冒三丈的拍桌!拔宜裉m為什么要讓人瞧扁了?!我不走了!那男人懷疑我擔不起當家主母,我便做給他看!”
她煙生喉舌,方小喬卻是聽得喜上眉梢了。“說的好,您為什么要認輸,您不去整頓這些人,才讓她們不將您放在眼底的,而丫鬟又怎么樣,不管如何您也是二少爺欽點的當家丫鬟!您背后有二少爺撐著,怕什么?!”
她方小喬在這別府也是被欺負的對象,這些人譏她是丫鬟的丫鬟,她不平,不愿意繼續被這些人嘲笑,總要他們明白,自己跟著的人才是真正的主子!
“說的好,我怕什么,小喬,你這會去向二少爺要樣東西!彼裉m被雷青堂激得上火了,認真起了心思要解決自己在這府里的問題,于是讓方小喬去雷青堂那一趟。
“要什么東西呢?”方小喬好奇的問。
“我要……”水玉蘭告訴她。
“是,奴婢這就去討!”方小喬聽明白她要的東西后,本己興匆匆的要去了,但幾步路后又折回!斑@個……萬一……二少爺還惱著您,不給怎么辦呢?”方小喬擔憂的問。畢竟自己可是親眼見二少爺怒形于色的走出這里的。
水玉蘭眼神略黯下來。“他若是不給,就是對我失望到底,讓我走了,那你也別羅唆,咱們就離開這兒吧!”她落寞的說。
方小喬聽了也無話可說,若二少爺真氣上了二少奶奶,體會不了二少奶奶的委屈,那若真要勉強二少奶奶在這府里繼續待下,也著實夠教人抑郁的了。
“奴婢明白了,這就找二少過去!
隔日,別府大廳上,方小喬怒目咬牙,昨夜就通知大家,讓他們今早到廳上來,二少奶奶有話要說,可瞧,這廳上只有小貓兩三只,連胡姑姑也沒到,就更別說那兩只腥貓秋香和雪玉了。
這些人完全不把二少奶奶當一回事!
方小喬氣憤不已,可水玉蘭卻氣定神閑,一點兒都不見生氣。
“這些人太沒規矩,二少奶奶等著,奴婢這就去揪他們過來!”方小喬氣得要往外沖去抓人了。
“不用去了,沒關系的,我今日請他們過來也只是要布達一些事,不過既然他們都忙,不克前來,那你便辛苦點,親自到各處去走一趟,告訴大家,今后我要管事了,請各位多多指教,若有意見的,歡迎到我屋里坐著聊。”水玉蘭說。
方小喬嘟了嘴。她見眾人這種輕忽的態度都氣死了,二少奶奶怎么還能如此鎮定和善的吩咐她去傳達這些話。
其實在她想來,只要是將二少爺給的東西拿出來,還怕大家不乖乖到二少奶奶面前聽訓嗎?
這東西要是讓眾人都瞧了,誰敢再對二少奶奶目中無人了!
可知二少奶奶見了自己歡天喜回的東西后,為何反而不肯拿出來了?
而今她只好照二少奶奶吩咐的去做,將這些話傳達出去,可說實在的,這有用嗎?光憑自己這張嘴去布達這件事,恐怕還是沒人理吧……
“秋香姐姐,你可回來了,你不在時發生了好笑的事,咱們不是不甩水玉蘭,不去廳上聽她廢話嗎,可你知道那丫鬟的丫鬟方小喬竟來對我說什么話嗎?!”雪玉來到秋香的屋里,掩嘴笑問。
“這又是出什么事了?!”秋香一早就出門去買香粉了,過午才回來,聽了雪玉的話,沒怎么在意,繼續收拾她剛買回來的東西,這些香粉可是誘惑男人的寶物,只要擦上這些東西,少有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引誘的。
雪玉瞧了眼她買回的寶貝,冷笑在心,心知肚明她是想用這些香粉勾引二爺,可這些都擦抹了不知多少盒了,也不見二爺動情過,可見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可她不死心,仍繼續的用,雪玉也不說破,就讓她瞎忙去,反正她越往錯的地方去,自己在二爺身上越有機會討他歡心。
“水玉蘭那丫鬟竟好意思告訴大家,她要管事了,還有,尤其要咱們兩個得每日到她跟前去問安!”雪玉將由方小喬那聽來的消息,說一遍給秋香聽。
“什么?!水玉蘭真說出這種話?!”這可讓原本不當一回事的秋香放下愛不釋手的香粉,變臉了怒罵。
“這丫鬟什么東西,敢讓咱們每日去請安,她是吃錯藥了,還是真當自己是別府的女主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罵得好,當方小喬過來傳達這話時,我差點沒笑掉大牙,這丫鬟完全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重呢!”
“太不像話了!”秋香繼續罵著,但不一會,又撇嘴哼笑起來。“算了,別理她,這賤婢不用咱們出手,胡姑姑自然會收拾她的,她想掌權,門都沒有!”
提起胡姑姑,雪玉有點笑不出來了。這女人可厲害著,想她們倆剛進門時,也教胡姑姑整過,這才沒敢太過作威作福,至少沒像其他瘦馬和船娘一樣,一到了新府里便大肆享受起來,她們在這里過得還算儉樸,沒敢要求過度。
而水玉蘭居然敢說要掌權,那不是踩了胡姑姑的底線,胡姑姑與朱名孝夫婦可是二爺最信任的人,誰都動搖不了這兩人在別府的地位,水玉蘭仗著是由祁州雷府過來的丫鬟,自以為高人一等,就敢強壓地頭蛇,壓根不知死活了!
“也是,瞧她來了后,胡姑姑讓她住什么地方?是下人房啊。她若真有什么將來,胡姑姑那人精會這樣安排嗎?我瞧她是沒什么前途可言的。
“再說了,盡管二爺帶她回來時曾提過,將來要娶她,可誰都知道雷家規矩,丫鬟不能娶為正妻的,雖說有雷四爺娶丫鬟的前例,可水玉A怎么跟春實實比,聽說春實實在雷老夫人去世前就極受老夫人寵愛了,在府里地位本來就不一般,后來又有王爺收做義女,人家現在有王爺當靠山,當然能做正妻,但水玉蘭有什么,據傳在雷府時就只是連等級都稱不上的粗使丫鬟,她若有本事也去弄個郡主或公主的頭銜來,那咱們就服了她,否則她是癡人說夢,不自量力,想做二爺的正妻,不如重新投胎快一些!
說著兩個女人都大笑起來,對水玉蘭可是打從心里不屑得很,而且,有胡姑姑這態度撐腰著,她們根本不怕得罪水玉蘭,對水玉蘭要求她們去問安之事,只當笑話,完全沒打算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