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衣雅玟睜開眼睛好一會,才弄清自己正躺在醫(yī)院,還有自己車禍受傷的事。
病房門被推開,長得像大熊的醫(yī)生走進來,頸子上掛著聽診器,翻開掛在她床尾的金屬夾子,仔細地看了看里面的病歷后,抬起頭來。
“你覺得怎么樣?”
“不太好,頭很痛,而且一直想睡覺!
“你經歷了一場車禍,頭部受到撞擊,有嚴重的撕裂傷,縫了三十七針,全身多處淤傷,你還會有好幾個星期都覺得頭痛,昏昏沉沉!
“醫(yī)生,我對那場意外完全沒有記憶,也不知道是怎么發(fā)生的!彼雷约喊l(fā)生車禍,是昨天晚上那個說撞到她的男人告訴她的,不是她自己想起來的。
大熊醫(yī)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不用緊張,這叫創(chuàng)傷后失憶癥,很多人都會這個樣子,慢慢的,你應該會一點一滴記起車禍的事……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名字……名字……她當然知道。衣雅玟拼命地想,近在眼前,可又遠在天邊。她叫什么?
“完了啦!”衣雅玟慘叫一聲!搬t(yī)生,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怎么會這樣呢?”大熊醫(yī)生在表格上寫了些什么,交給站在他旁邊的護士,“安排她明天做腦部斷層!
然后他像長輩對晚輩般拍拍她的手。
“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碧嫠妹褐,親切的大熊醫(yī)生往門口走去。
忽然,她記憶深處閃出了一道靈光。雅玟!她爸媽給她取的名字是雅玟,而她爸爸姓衣,她叫衣雅玟……
但在她來得及叫住大熊醫(yī)生之前,一個熟悉的男聲在向著長廊敞開的門邊響起——
“醫(yī)生,她怎么樣了?不會有事吧?”戚名頤在門口遇到大熊醫(yī)生。
“放心好了,她不會有事的,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yǎng),但,有個問題。”
他眉頭迅速攏成起伏山丘!笆裁磫栴}?”
“嗯,她有腦震蕩,因此喪失記憶,不僅對車禍的發(fā)生完全沒印象……”
喪失記憶?戚名頤震驚不已。醫(yī)生還在說話.他得集中精神聽。
“也忘了自己的名字,恐怕連家里的地址、電話號碼都不記得……”醫(yī)生說。
“你不是說真的吧?”戚名頤倏地瞪大眼。失憶癥,他只在電影神鬼認證中看過,沒想到自己也會遇上。
衣雅玟正想告訴他們,她已經想起自己的名字,家里的地址和電話也一并想起來,她沒有喪失記憶,突地,腦海里有個尖拔的女人聲音闖入——
出去就別回來!
出院后她能回到那個家休養(yǎng)嗎?
不能,后母絕不可能照顧她。
衣雅玟于是什么也沒說。
大熊醫(yī)生走后,戚名頤抿緊了嘴,在病房內踱步。
衣雅玟目不轉睛地看著戚名頤,看他打算怎么處置她。
他停止踱步,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澳阏娴氖裁匆灿洸坏昧藛?你的名字?住在哪里?爸爸媽媽?”
她與他對望兩秒,竭力做出恍神狀!拔夷X筋一片空白……”
“你再想想,努力地想,用力地想——”他像在跟誰生氣似的說。
淚水在那雙大眼睛里打轉。“對不起,但我真的想不起來……”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
天哪!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淚。戚名頤雙掌向上地對她伸出雙手。
“好,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先好好養(yǎng)傷,說不定明天所有的事就會想起來了!
“如果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想不起來呢?”她小心翼翼地問他。
“你怎么可以說這種話!難道你不想再見到你爸爸媽媽?”他的眉毛蹙在一塊,聚攏成一個生氣的山丘。
要見到她爸爸媽媽,除非她蒙主召喚。因為她爸爸媽媽現在都在天父身邊。
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護士進來。她的膠底鞋踩在打過蠟的地板上,發(fā)出吱吱的聲音。
“吃藥啰,它們可以減輕你的頭痛!弊o士塞了兩粒膠囊給衣雅玟。
衣雅玟吞了藥,沒幾分鐘就睡著了。
戚名頤坐在椅上,看著衣雅玟的睡臉,長長的睫毛在肥腫的臉頰上形成兩塊陰影,雙唇微張著。忽然他像火燒屁股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把床底下的皮箱拖出來。
他打開皮箱,翻找可以辨別女孩身份的證件。
有個女用皮夾,他打開一看——
感謝上帝,身份證和健保卡都在。
戚名頤看著身份證上的照片,原來她長這樣啊……長得不算丑,也不美。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所以他的標準很高,很少女人在他眼里是美的。
“衣雅玟!彼钪矸葑C上的名字。這名字取的不錯。
七三年出生……她才二十歲,會不會是某某大學的學生?
他找了一下,可是并沒看到學生證,倒是有張中年夫婦的照片,八九不離十是她的爸爸和媽媽。
他抽出照片細看,她長得像媽媽。
皮夾里一張信用卡也沒有,只有八張千元大鈔和十幾塊零錢。他找到一本郵局的存折,好奇地打開。
“她可貧窮!”只有七萬元的存款。
既然有她的身份證,那要找到她的家人就不是問題。戚名頤臉上閃過一抹即將卸下重擔的神色,然后他把她的身份證收進自己的皮夾里,大邁步地走出病房。
衣雅玟再醒來時,夜色已經籠罩住窗外的大地,四周一片寂靜。
頭還是好痛……
大熊醫(yī)生說這種情形會持續(xù)好幾個星期。真是要命!
四五天沒刷牙,衣雅玟擔心自己說話的口氣會臭死醫(yī)生護士,還有那個撞到她的男人。
于是她痛苦萬分地滑下床,撐著椅子,一步步移動著,每走完一步就休息一下地把自己往盥洗室的方向拖拉。
這趟路真是永生難忘啊!
終于進了盥洗室,墻壁上每個想得到的點都有固定扶手。她需要它們。她抓著扶手,一邊刷牙一邊照鏡子。
她的臉沒那么腫了,稍微看得出是人類的臉,不過嚇人的程度不減,淤青已經變成淤黑,眼窩下方的紅斑,使她看起來像得了什么世紀傳染病似的。
刷牙完畢,她歷盡千辛萬苦地走回床邊,然后筋疲力盡地躺回床上。
閉上眼,她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