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初晴輕輕咬住嘴唇。連她也知道這很可笑,可是她為了他努力那么久,若是還沒上場就被宣告出局,她會不甘心的,她就是單純的喜歡他,喜歡到非說不可。
“我喜歡你!”
他沒有震驚多久,仿佛對這樣的場面習以為常,望著她的眼睛,依舊滿是笑意,但是飽含不屑。“哦?你喜歡我?”
告白幾乎用光她的勇氣,即使還能勉強自己迎視那雙泛著冰冷的眸子,藏在身后微微顫抖的手,也泄漏了她正緊張的等待判決。
她的小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睛,范偉倫含笑盯著她毅然決然的眸子,“喜歡我什么?”他起身,緩緩向她踱步而去。
他就像地獄來的死神,每向她靠近一步都奪去她的呼吸甚至心跳,氣勢壓人,她背在身后的雙手緊緊糾結,原本想說些什么的,可喉嚨卻仿彿被一雙無形的大掌掐住。
“喜歡我什么呢?因為我是偉倫實業的總裁,喜歡我的百億身價,又或是喜歡我這身體?哼!連初晴小姐,初次見面,請問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呢?”說話間,他已經走到她面前,兩人之間僅一臂之遙,他只要一揮手就能將她推離。
他在笑,的確,唇角微微上揚出致命誘人的弧度,眼睛里滿是彰顯無遺的笑意,可同時卻讓人感覺更恐怖,一股冰冷的寒意竄上連初晴的脊梁。
盯著他顏色淡淡,常令她失神的眸心,她輕輕倒抽一口氣,鼓足勇氣無畏的回視,“我們不是初次見面,我……從十八歲開始喜歡你,已經很久了!”
范偉倫靠近的腳步停頓,微微挑眉,目光定在那張小臉上,隨即在大腦中搜尋她的身影。沒有,他根本不記得認識她,下意識的,他伸出手——
“嚇!”沒想到他會有此舉動,連初晴驚訝的同時,感覺鼻梁上一輕,眼鏡已經被摘下。
雖然僅有幾秒,但一想到他的手指曾經靠得這么近,她的心便自顧自的卜通卜通多跳了好幾下,不想讓他察覺自己的異樣,她緊咬嘴唇倒退一步。
摘下礙眼的眼鏡后,沒有,他對這人還是完全沒有印象,再盯著她驚惶失措的舉止,想必是作賊心虛吧,片刻,他勾起嘴角,“下次編個好借口!
將眼鏡隨手丟回她懷里,他轉身向辦公桌走去,并用幾乎冷漠的語氣說:“看來連小姐并不適合這份工作,我會叫人事處另做安排!
手忙腳亂戴好眼鏡,看他拿起桌上的電話就要撥號,連初晴急得連忙沖到辦公桌前一把壓住他的手,“等等,我還沒說完。”
范偉倫挑眉,目光犀利的盯住她蒼白的臉,沉默的等她接下文,他好奇她還能怎么圓謊。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像死纏人家不放的花癡,對他來說也許就跟那一拖拉庫喜歡他的女人一樣,但她相信那是因為他還沒有想起她。
艱難的吞口口水,她擠出一句完整的話,“當時你到南湖高中演講,救過我一次,記得嗎?”
盯著她急切盼望的表情,范偉倫皺眉,似乎在回想她說的片段。
看到他態度似乎不再那么強硬,她將目光落在他們交疊的手,像想起什么,柔柔的勾起嘴角。是這雙手,還有他的手帕、他的鼓勵,多年來一直珍藏在記憶里,不時被她拿出來重溫,生怕讓他成為蒼黃回憶里的影子,他,她是真的喜歡。
“那又怎么樣?”表情不耐的抽回手,范偉倫打斷沉靜的氛圍。沒辦法,他的生命中有太多無所謂,她說的事對他來說應該是不重要,所以才會想不起來。
失落的感覺由落空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但沒關系,那件事改變了她,她想讓他知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為你的財,也不為你的勢,當我對你的背景一無所知的時候,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忍了三年多的暗戀,終于有機會親口對他告白,被自己的勇氣鼓舞,連初晴漾開進來這間辦公室的第一個笑容。
她也想過也許他終究不會愛上自己,畢竟感情不能勉強,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棄,事實證明他的確要訂婚了,沒錯,心很受傷,但她相信比從沒說出口好,盡管換來一句拒絕,收拾好單戀的心,她還是能往前邁進。
“嗤!”好個一見鐘情,看她如暖陽般的笑容,好像有多幸福,但他從來都不相信感情這種脆弱的東西,更何況是一見鐘情,“你要我相信一見鐘情?哼!幼稚可笑極了。”
連初晴隔著一張辦公桌看他,頓時接不上一句話。想過他會拒絕,也許會很冷淡、會嘲諷,會不屑,但不該是這樣質疑她的感情,他可以不喜歡她,但至少尊重她的付出吧?!
“你想怎樣?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么?”不在乎她眼中顯而易見的失望,起身靠近她,范偉倫的笑容像蓋了一層冰霜!跋胛医邮苣愕男囊?想做我的情人?比起領死薪水的秘書,對你來說演一場戲,當上我的女人更劃算吧!
失望排山倒海襲上心,被誤會比被拒絕難堪,他扭曲了她的心意,被糟蹋的感覺讓喉頭泛起苦澀,她應該或是還能說什么?
見她久久說不出話反擊,范偉倫笑得更肆意。“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見多了女人投懷送抱,有用身材臉蛋勾引我的、有搬出家世說服我的,或至少用能力證明配得上我的,只有你最不用心,居然演出一見鐘情這種爛戲碼,你這個跟我談感情的笨蛋不知道嗎?我的字典里沒有愛情這個字眼——”
啪!她竟然打了他,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俊秀的臉上。
甩這巴掌連初晴沒有后悔,“我是笨蛋,我是對愛情執著的笨蛋,你可以不接受,但不要把我的付出說得那么廉價,我沒有演戲!
他的臉微微側向一旁,黝黑的發絲落在眉際額間。
一秒,兩秒……連初晴的心跳仿佛都靜止了,僵直在半空中的手緊緊握成拳,甚至沒有收回。
就見范偉倫緩緩轉過臉,目光如炬的膠著在她瞳心,幽幽綻出一絲笑容,冰冷的,足以把一切凍結的笑,完全無視她眼底那抹被刺傷的痛!澳愎皇潜康埃o了我一個好理由解雇你。”
連初晴震驚的瞪大眼睛,握在半空中的拳不由得發抖,她望著他,對視他眼中殘酷的笑容,良久,壓抑心碎的痛楚擠出一句,“我錯了。”
范偉倫斂眉,隨之不屑的勾起嘴角。果然如出一轍!和之前那些貼上來的女人一樣,個個說得冠冕堂皇,但當發現不得其法取悅他的時候,便原形畢露,那種卑微到幾乎無恥的表情讓他厭惡。
“我錯在識人不清,以為你會懂得欣賞勇敢的人,我以為你對我能努力的來到你眼前會是激賞的,沒想到……或許,我愛錯了!
沒有預期的卑微,加上那句我愛錯了,聽來極為令人不舒服,他不自覺的蹙起眉。
她緩緩垂落手臂,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不卑不亢,語氣跟眼神都沒有了波瀾。
“我不需要你解雇我,我會自己請辭!彼曇舨淮,但落在偌大的辦公室里卻很清晰,甚至堅決。
望著她漆黑不再有情緒的眸子,范偉倫蹙了下眉心。他越來越不懂她到底要什么,如果想達成她的目的,不該是更卑微的以其他方法取悅他嗎?怎么又……
“解雇你,跟你自己請辭有差嗎?”
“有,被你解雇好像是我錯了,但如果是我自動離開,就意味著我努力過也對得起自己,是我不再讓自己喜歡你了!睂τ谶@樣的結果她其實很難過,但夠了,她能說出口,且沒有遺憾了不是嗎?
她是真的喜歡他?而她所謂的愛情,是什么回報都沒有,就說對得起自己嗎?范偉倫瞪著她清朗的眼睛,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反駁。
就這樣,空氣凝固了,他和她對視。
在他的臉上,連初晴尋找著當年的時光,像自言自語又像傾訴般呢喃,“十八歲,我對鼓勵我的你一見鐘情,你說要學會自己爬起來,即使語氣那么冰冷也叫我動容。我喜歡上你,為了喜歡你成為堅強的人,以你為生活目標努力著,艱難的向出色的你靠近,你幾乎是我的全部,我曾想過即使被拒絕也無所謂,至少我曾經擁有愛上別人的幸福,沒想到你……”
她停頓下來,語氣轉為感嘆,“沒想到你這么不值得我付出,就像你說的,你的字典沒有愛情,多可惜啊,或者該說是可悲,你永遠不懂愛上別人的幸福!
她在可憐他嗎?因為他沒有那種脆弱的東西可憐他嗎?什么是幸福?像她這樣像個笨蛋一樣就叫幸福嗎?范偉倫想不透。這女人奇怪的言語邏輯還有奇怪的執著都打亂了他的思緒。
回過神,他要自己維持冰冷語氣,“出去,要辭職也得先把今天工作做完!
。
下班后,回到小套房,連初晴將自己拋在床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她告訴自己不要后悔,她沒有做錯,曾經擁有愛上別人的幸福,即使結束得令人意想不到,但也很快樂不是嗎?
三年多來,她聽話的不當可憐之人,學會堅強,為了能更早遇到他,高中畢業就進入偉倫實業,從名為行政助理,實為打雜小妹的工作開始,靠著參加一個又一個在職訓練課程不斷的充實自己,在工作上交出一張張漂亮的成績單,最后好不容易終于晉升到總裁秘書。
為了他當女強人,即使疏離了朋友、加深了度數,但當她想到自己越來越接近他,就覺得幸福;為了他學泡咖啡,即使多費了心神、燙傷了雙手,但當她想像他可能會揚起的笑容,就覺得幸福;為了他買了一柜的名牌套裝,即使花光了積蓄,但當她想到也許他也能對自己一見鐘情,就覺得幸福;為了他……她是不是還放不下?!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望向一旁床頭柜上母親的相片,她輕聲發問。
連初晴輕輕的嘆息。不這樣結束能怎么辦?她寧愿自己狠心請辭,還能保住尊嚴,愛上他沒有錯,她不想被他辭退,況且他要訂婚了。
閉上眼睛,眼前閃過他的臉,那不屑的笑容、冰冷的眸子,還有他說他的字典里沒有愛情,她忍不住為兩人覺得悲哀!皼]有愛情啊,原來,我愛上一個沒有愛情的人!
深夜兩點,今晚沒有星星,應該說看不到星星,她好像回到了以前,又開始能清晰的感受到天黑,這幾年為了躲避夜晚帶來深深的寂寞戚,她習慣想起那張熟悉的輪廓。
當年,只一眼,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了解他這個人,就在心底烙印了,雖然三年來她只能遠遠的看著他,甚至沒有機會和他說一句話,可他陪伴她度過數不清個沒有星星的夜。
媽,我要離開他了,我會堅強,但我可能沒辦法像自己想的,能這么快忘了他……同樣的夜空下,同樣的深夜兩點,偉倫實業總裁辦公室的燈光依舊亮著。
范偉倫剛剛看完紐約股市的開盤走勢,他站起身,撐長雙臂伸了個懶腰,目光再次觸及桌角的那一份人事檔案。
輕輕擰了眉頭。他想起她了,那個緊抓他褲角不放、那只倔強小手的主人,他有救她嗎?他有鼓勵她嗎?沒有,他只是第一次對一個人好奇,明明這么脆弱,憑什么倔強,那是嘲諷,可她卻因此愛上他,可笑極了。
伸手將那份檔案掃下桌角,啪!文件好巧不巧的掉進桌下的廢紙簍,盯著翻開的頁面里露出的相片,他想起早上的她。
說什么一見鐘情、愛上別人的幸福,還有他很可悲之類,一堆莫名其妙到連他也接不上的話,看來她還是那么倔強。
伸手關掉辦公室的燈。他的世界不需要她說的那些東西,那些看不見摸不到又不切實際的東西,但她的倔強的確勾起他的興趣,想起當年那張臟污的小臉,竟能變成現在的連初晴,也是因為倔強嗎?
范偉倫勾起唇角,笑意如常的不達眼底。也許留下她也不錯,如果她有這個能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