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過才流逝兩分鐘,對杜映亞而言卻像是過了兩個小時那么久,很是難熬。慶幸的是她眼前的一切開始恢復,車窗外的景物一一回到了她的眼底,讓她難受的暈眩感逐漸褪去。
這一年她不定時有嘔吐、暈眩的現象出現,她已經分不出是腫瘤作怪,還是長期服用藥物所產生的副作用: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是明白的,也很難繼續保持樂觀的態度去面對。
是不是該請醫師換藥呢?
遇上了紅燈,車子暫時停止了前進。
“小亞,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什么現象?”身體不適的狀況己完全褪去,但杜映亞的目光仍是放在車窗外。
“每次我們只要到了這個路口,沒有一回是幸運碰上綠燈直行的,每次都得停車等紅燈,你沒發現嗎?”莫克禹側頭望向杜映亞,這才發現她的心思似乎飄遠了,壓根沒認真聽他說話。
“你為何每每經過這路口都要一直看著那棵樹呢?”莫克禹忍不住也將目光投向車窗外,跟她一起看著馬路旁的那棵大樹。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樹,但不可否認,那是棵外觀奇特的樹。
它應該是棵樹齡很久的老樹了,樹干十分粗大,目視約莫需要三、四個大男人牽起手才有辦法將它環繞:從根部直達樹梢大約四層樓高,枝葉茂密成蔭。最特別的是,粗大的樹干在兩層樓的高度一分為二,分開的兩頭各自向外生長,卻在一定的生長之后再度向內靠攏,中間成了一個像是心形的空洞。
“它有個名字,叫愛情許愿樹。”
“愛情許愿樹?!”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
莫克禹忍不住再多看了那棵樹一眼,這時三名穿著與杜映亞相同制服的女學生來到樹下,三個人都仰首望著大樹中間的空洞,緊接著一個個閉上雙眼,將雙手舉握在胸前,同時間做出了像是祈禱的動作。
綠燈了,車子開始緩緩繼續向前行駛,不習慣作白日夢的莫克禹忍不住開口問道:“所以只要女孩子到樹下許個愿,她們想要的愛情就會找上門?想要的男人就算想跑也跑不掉?”那跟下降頭有什么兩樣?
他現在腦子里全都是不知名的女孩們向不知名的男孩們求愛的畫面,還有男孩們想拒絕,卻因為這棵愛情許愿樹的魔力而不自主地傻笑應允……
天啊,光是想像就讓人想打冷顫。就說咩,飯可以多吃,電視不要亂看,偶像劇看多了就是會有這種后遺癥。
“不,不是的!倍庞硜嗇p搖螓首,“它有一個很美的傳說,是有關一個女人等待的愛,也不知道怎么傳的,又傳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它被人叫做愛情許愿樹,但其實聽說什么愿望都可以向它許,不設定只是愛情!
莫克禹沒有開口搶話,目光直直凝視著杜映亞,等著她把傳說的故事繼續說下去。
“傳說很久以前有一對十分相愛的男女,在他們好不容易結為連理之后,男人卻得上戰場,別無選擇之下女人只好含淚與他送別。女人天天希望戰事快快結束,一心只想她的男人安全的回到她身邊,每當她收到男人報平安的書信,都會開心的直流淚。有一回男人信里寫著戰爭就快結束了,他也即將平安回到她的身邊,但女人這一等卻是好幾年。她等不到男人的身影,也等不到他的任何書信,等了又等、問了又問,居然沒有人能回答她的男人是生是死,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不存在一般。最后,女人身旁所有的人都自然的認定男人死了,因為男人是那么地愛著她,如果仍活著,沒理由不回來找她;但女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的男人死了,她仍是每天每天的持續等著,聽說就是站在那棵大樹下,不論刮風下雨她就是堅持的等著,等到頭發都白了仍是不肯放棄等待。”
“所以她的男人到底怎么了?死了對吧?”莫克禹問。
是他也會認為那男人肯定是死了。
“不知道。女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但她仍天天在樹下等待著,然后,在滿月的那一天,她的男人回來了。”
“不對,你的故事不合理。你剛才說不知道男人是生是死,結尾卻來個男人回來了的快樂結局,這樣故事就矛盾了。”莫克禹攏起好看的劍眉指出故事不合理的部分。
“故事的結尾是,男人出現在女人的眼前,但女人已經快死了,而男人仍是保持著年輕時的模樣,后來兩人一起消失了!边@是故事唯一的結尾,至今她沒聽過其他版本,也應該是沒有了。
聽見這樣的結尾,莫克禹攏起的眉心都快打結了。
“所以,男人是生是死也沒個結果,但他用年輕時的模樣出現在女人的眼前,會不會是他的靈魂回來接她呢?還是,其實男人莫名在戰場上穿越了,好不容易穿了回來,但女人已經快死了。”吐,他居然連穿越這種瞎事都說得出口,就說電視劇別看太多吧。
“什么可能都有,總之這是一個很朦朧的傳說。后來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附近的人,尤其是學校的女生們,都說只要誠心的向大樹許愿,就能夠得到圓滿的回應,久而久之它就有了愛情許愿樹這名字!闭f到這兒,杜映亞忍不住回頭再看那早己遠遠落在車尾的大樹一眼。
看見了她那似是有所期待的回望動作,莫克禹很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這不過是個沒有根據、以訛傳訛的故事,相信的人自然是有的,但其中并不包括他,若小亞想相信,他也不會笑她的。
女孩子嘛,總會有些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
今天杜映亞沒有去上學,她向學校請了病假,這個訊息莫克禹是在等她放學時從她的同學口里得知的。
聽說是感冒了。
雖然只是感冒,莫克禹仍是不免擔心。升上高三這一年來,小亞向學校請病假的次數要比先前多了許多,雖然都是小病小痛,但這也說明她的身體似乎太過虛弱了些。
前往杜家的路上,他忍不住請李鐘開快一些。
當杜家大門出現在視線之中,莫克禹卻不自覺地緊緊蹙起眉心。
生病的人為何不是在屋內休息?還有,站在她面前那個男的又是誰?
他的注意力很快全落在站在杜映亞身前那名俊美爽朗的男生身上,他臉上正漾著燦爛笑容,似是十分開心,卻讓看著的人覺得刺眼極了。
他們在門口聊多久了?又說著什么呢?
莫克禹打算等等下車好好將心底的問題一一提出,再好好問問那家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但當李鐘將車在杜家門前停好時,那名男生卻已經消失在杜家對街的某扇門后。
“感冒的人怎么還站在門口吹風呢?快進屋里去。”一下車莫克禹的表情很臭,說出口的話卻蘊含著關心與擔優。
杜家他很熟,像是走自家廚房那般。他拉著杜映亞的手腕進屋里,先是與她的母親打過招呼,便繼續拉著她走上二樓,目的地是她的房間。
杜家住的是三層半的透天厝,這間屋里除了杜映亞父母親的房間之外,每個角落他都熟透了,閉著眼都知道位置。
進房、關門、上床……
大手將杜映亞推向柔軟的床鋪,不容她抗拒的要她蓋被躺平。他不許她浪費任何一絲絲的體力,尤其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好比剛才讓他覺得刺眼的那一個。
“咳嗽?頭痛?流鼻水?四肢無力?看醫生了沒?”最后一個問題幾乎是多問的,但莫克禹就是不放心,他就是見不得她有一丁點兒的難受。如果可以,他超想把自己的好抵抗力分她一半……不,是全給她,小病小痛都由他來頂著吧!
被迫躺下的人兒忍不住揚高嘴角,對他過度的緊張與關心感到好笑,但不能否認,她的心為此而暖著。
這就是他,一直只懂得看著她的他,讓她深深感到罪惡的他。
他的好,她能用什么去還呢?
她想,她,輩子都還不起的,只能繼續這么深感罪惡下去,這么自私地貪著他的好,直到無法繼續的那一天……
“咳嗽不至于,只是喉嚨有點癢,也沒有頭痛,四肢目前還挺有力的,醫生我早上就跟他約過會了。”以上只有見過醫生那一點是事實,其他全是百分百的謊話。
早上她又暈倒了,母親不得不再送她進醫院。
她不定時暈眩不適的狀祝,醫生懷疑有可能是藥物的副作用,也可能是身體免疫系統出了部分問題,也可能是腫瘤狀況有所改變。若是后者,他們將不得不考慮開刀的可能性。
“那醫生怎么說?”看她說得輕描淡寫的,若只是喉嚨癢就得請病假,他就不叫莫克禹,改名叫豬頭好了。
“不就是個小感冒,沒什么!
“真沒騙我?你知道下樓后我會做什么嗎?”
“你會抓著我媽猛問是不是真的只是感冒!彼私馑,所以早在發現自己的病情時,她便要求家人什么都別說,親朋好友、學校師長都不能說,最重要的是不能讓莫克禹知情,絕對不能。
“知道就好!蹦擞碛帽亲雍吡寺暎賳枺骸澳闶遣皇亲罱霉δ顣,又忘了好好照顧自己?”
杜映亞靈活的水眸轉了轉,故意不回答這個問題,好讓他繼續誤會下去。
“唉,我說小亞,你想當個勤奮好學的好學生沒人跟你搶,但我拜托你量力而為好嗎?況且,你成績夠好了,想念哪所大學都不是問題,你就別再這么觸強你自己的身體了!蹦擞硪詾樗∈前疽箍磿鸬,孰不知這一切都是誤會,她故意引導他的誤會。
“你說得可真簡單。”成績好不表示不會意外落榜。
聽明白了她的話意,莫克禹也知道自己把話說得太滿了。
“嗯……就算放榜成績意外的不如預期,你也不必擔心,有莫家在,就表示你想上哪所學校都沒有問題!睙o須拍胸脯掛保證,這點事對莫家而言太簡單不過了。
“少來,我才不走后門呢!”繼續誤會下去吧。
“小道德家……”莫克禹低聲咕噥。
現在看見她安好無恙,該是換話題的時候了。
“剛才在路上我看見你跟一個長得很帥的男生在說話,他是誰?”問題一丟出,莫克禹立即再補充道:“他很帥,但仍是差了我一點!
他并不自戀,他只想成為她眼底最帥氣的那一個--就算他不是,但他相信在她面前自夸久了,總會有些潛移默化的作用,他便會自然成為她心目中帥氣的第一名。
“哦,他是上星期才搬到斜對面的新鄰居,看見我今天沒去上學,特地來關心!
“斜對面?”莫克禹的腳步從床畔離開,來到窗戶旁。
“嗯,就對面左手邊那一棟,他的房間正好也在二樓,只要我們都不拉上窗簾,就能隔街與對方打招呼了!彼真與他揮了兩回手呢。
聞言,某人緊緊盯著斜對面的窗戶。
杜映亞等了等,好半晌都等不到莫克禹開口說話。
“你怎么不說話?”
“他叫什么名字?”莫克禹問著,同時伸手將窗簾拉上,連點細縫都不留,不能留。
“他說過一次他的名字,不過我還真忘了,只記得他姓周,是個大四學生!
姓周是吧?
“從現在開始,這窗簾別再拉開了!边@不是請求,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