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了一陣,心里五味雜陳,好像松了口氣,也好像有那么一點失望……
“沒事,沒什么。”她搖搖頭,深呼吸,道:“我要走了,總之妖丹的事到此為止,最后,我奉勸你最好別一個人留在這里!
他聽了,知道現在逼她也沒用,暗嘆口氣,似笑非笑道:“干么,你們在辦公室里養獅子嗎?”
“怎么可能?”她露出了假笑,笑得好邪惡,“是比獅子還可怕的東西。”
說完,她“Bye”了聲,就走了,留下沐向旸一個人,獨坐在這間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辦公室里。
空間布置得很舒適,到處都看得見裝飾用的小盆栽,辦公桌的數目不多,在他視線所及的范圍內只有四張桌子。
他這才發現,這地方很安靜,安靜到讓人懷疑是否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比獅子還可怕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毒蛇?毒蜘蛛?在好奇心驅使下,他開始在辦公室里四處打轉,就只為了想找出她那夸張形容的根據。
不過,繞了老半天,什么也沒發現,辦公室就是辦公室,就只是個很平常的工作空間罷了。
正當他開始懷疑自己又被她給糊弄的時候——
“需要幫忙嗎?”
他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便看見一個斯文優雅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眼前。
沐向旸瞠目結舌,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第一,他根本沒聽見任何腳步聲,這男人就突然出現在那兒。
第二,這男人的外貌實在是太特別了,特別到令人移不開視線。
長到了這年紀,沐向旸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什么叫作“童顏白發”。男人一頭銀白色的長發,整整齊齊束成馬尾、扎在腦后,他有著清秀俊美的五官,看起來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來歲。
他的白發不像是坊間流行的染白,應該天生就是如此。沐向旸看得一楞一楞,心想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罕見疾病……
“不是哦。”對方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笑著回答。
“欸?”他回過神來,一時不明白對方的話。
“我的發色不是因為疾病!
沐向旸的表情當場凝結,“我剛才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嗎?”
“是沒有,但你寫在臉上了!蹦腥寺冻隽艘荒ê挽愕奈⑿,然后伸出手,率先表達善意,“你好,我叫小路,是這里的老板!
小路?
他聽過這個名字。只是,他每天聽進耳里的名字實在太多,片刻間也理不出什么頭緒。有時候一整天跑攤下來,會向他自我介紹的人多達十幾個,而這些細節多半會由助理幫他記錄在本子里。
他伸出手,彼此輕握了下!澳愫,我是沐向旸。”
“我知道,”小路有意無意地加重了握手的力道,“早上我在電視新聞里有看到你,很驚人的報導!
一聽,沐向旸不禁苦笑,自嘲道:“是啊,接下來還有一連串的麻煩事等著善后!
語畢,他先行松開了手,兩個男人各退一步、拉開了應有的距離。
“有人會協助你善后嗎?”小路像是不經意地問了句。
“會的,黨部一定會提供部分協助,只是差在投入的資源多或少而已。”
“那就太好了。”小路輕輕頷首。
但是坦白說,他的眉宇之間并沒有任何“太好了”的意思。
小路想了想,又道:“不過,沐先生你可別太大意,有時候聲稱要來協助你的人,不見得全是好心!
這話來得太突然,沐向旸眉一蹙,思忖了幾秒,道:“你的意思是……”
這時,手機鈴音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抱歉,”是沐向旸的手機,“我接個電話!
小路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他轉過身,低頭拿出手機一看,是助理的號碼。“喂?”
“沐先生?您現在在哪里?”
“我——”總不能說自己在婚友社里吧?他輕咳了聲,道:“我在一個朋友這兒。怎么了?”
“是這樣的,總部說,已經找人幫您擬好記者會的聲明,也已經把記者會的時間發布給各家媒體!
“記者會?!”他小小吃了一驚,還在狀況外,“等等,是我的記者會?”
“當然啊,早上出了那么大的事,不開記者會澄清才奇怪吧?”
“好吧,幾點?”
“下午五點半,就在服務處的會議室!
“OK,我會提早回去!苯淮戤,他收了線,轉過身,揚起了客套的微笑,“抱歉,剛才……”
小路不見了。
眼前空空蕩蕩,一如五分鐘前。他錯愕的左右張望了半晌,每個小房間都去查看了,就是不見半個人影。
“先生?”
最后,沐向旸試探性地呼喚了一句,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一整天都被八卦報導的事給纏住。
離開立委服務處之前,沐向旸不小心瞥見了新聞畫面。新聞里,記者隨機采訪女性選民,詢問她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當然,他知道凡事都會有正反兩面不同的聲音,偏偏記者就愛負面評價、只剪接了那些批評與指責。
原本已經筋疲力盡,看了之后更是雪上加霜。
說意外嗎?似乎也不是,他知道記者多半是什么習性。
在你意氣風發之時,褒揚你年輕有為、贊美你清廉公正,可是當你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個頭破血流的時候,記者便會搖身一變成了嗜血的鯊魚,再遠都會直奔而來,緊緊咬著你不放。
其實,從他懂事以來,他就已經認清了“媒體沒人性”的事實,只不過他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親身體驗了個中奧妙。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他累垮了,只想隨便沖個熱水澡、然后在自己的床上躺平,就算照例失眠也無所謂,他只是懶得再繼續應付任何人。
偏偏有人就是不想讓他太好過。
甫一踏進玄關,剛踢掉一只鞋,手機又響了。
“馬的,”他忍不住低咒了聲。又是哪家的記者這么白目?他拿出手機,來電顯示看也沒看一眼,直接接聽。
“喂?”他隱忍著近乎爆發的脾氣。
“臭小子,你真的搞陰的?”
他一楞,是父親的聲音。
“什么搞陰的?”他接著踢掉另一只皮鞋。
“你還裝蒜?你真的去拜陰神、求連任?”
“哪可能呀?”他吁口氣,翻了個白眼,“要是拜個陰神就能連任的話,我干么還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這時,管家走了出來,點頭打了個招呼。在玄關處,兩人以眼神簡單交流了下,然后沐向旸筆直走進了客廳,管家則自行下班離開。
父子倆在電話中又繼續纏斗了一陣——說是纏斗倒也不像,多半是父親咄咄逼問,做兒子的則是怎么解釋都沒用。
直到門鈴突然響起。
謝天謝地,沐向旸有如在大海當中抱住了一根浮木,“爸,我有客人來了,下次再說,Bye!
“客人?誰這么晚了還……”
不等彼端追問,他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切斷了訊號。
是啊,這么晚了,誰還會找到這里來?
只有一個,墨殤。
不知怎么的,這個唯一的可能性令他有些雀躍,五秒前的身心疲勞都已經全數掃去。
她一定是后悔了吧?后悔瀟灑放棄取回妖丹。
他暗笑,似乎可以想象她那別扭又倔強的模樣,思緒至此,他轉開了門鎖、拉開大門。
“我就猜想你一定會……”聲音縮了回去。
門外仔立的不是墨殤,而是那位叫作唐穎的女人。
“你……”沐向旸當場楞住。
身為競選幕僚的一員,她知道他的住家地址很正常,可是,他沒想到這女人會直接出現在家門口。
須臾,他如夢方醒,禮貌性地微笑,“唐小姐,真意外。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用電話通知就好,怎么親自過來了?”
唐穎先是點頭打聲招呼,而后回了一記迷人大方的笑容,道:“讓我過來的原因,恐怕不是電話就能解決!闭f完,她笑著遞上了一只皮夾。
“欸?我的皮夾怎么會……”沐向旸楞了楞,直覺摸摸身上的口袋。皮夾真的不在身上了,“啊、太謝謝你了,我真是不小心。掉在哪了?”
“服務處的大門口!彼,順勢將發絲勾至耳后,“大概是在你坐上車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吧!
“原來是掉在那兒,”沐向旸點著頭,后道:“總之,謝謝你,要是被路人撿走就麻煩了!
“不會!彼陨郧飞恚允径Y儀,“那么,我就不多打擾你了,早點休息吧,明天我猜你的行程也是滿檔!
唐穎笑著擺擺手,說了聲“晚安”之后轉身離開。
可就在那一瞬間,沐向旸心里突然一股沖動上來,揚聲叫住了她。
“唐小姐!”
“嗯?”她停下腳步,回頭。
“我——”我什么?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么要叫住對方。
沐向旸側頭苦思了一陣,總不能向對方說“沒事,我叫爽的”吧?
于是他隨便扯了個謊,“沒什么,只是想謝謝你特地從總部調過來幫忙!
她聽了,揚起唇角,蓮步朝著他走來,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她稍稍踮起腳尖,以一種性感慵懶的聲音在他的耳畔低聲細語。
“沐先生,我可不是誰都愿意幫忙哦!
有股濃郁的香氣直竄入沐向旸的鼻腔,他百分之百確定那不是香水,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竟教他頓時心醉神迷,不禁俯首在她頸邊貪婪地嗅了一陣,鼻尖幾乎滑過她的肌膚。
“沐先生,別這樣……”唐穎閉上了眼,嬌吟輕嘆,“這里是走廊,旁邊還有別的住戶呢!
沐向旸內心明白這一點,但他的身體卻好像不是自己的。
那種感覺,像是身體與神智已經剝離,各自運作。而不幸的是,神智那一部分完全潰不成軍。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想把這個奇妙的香味完全融進自己的身體里。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摩挲著她的粉頸,張嘴含住了她的耳珠。
“嗯……”她推拒著,嘴角卻帶著淺淺的笑意,“沐先生,不要這樣……至少……別在走廊上……”
“那就進屋子里!彼穆曇糇兊玫统辽硢。瑤е鴿鉂獾挠/望。
他是怎么了?他不知道,只知道他莫名想要這個女人、想要的不得了,如此詭異的欲/望來得宛如洪流海嘯,完全把他的意識給淹沒。
下一秒,沐向旸抬起頭來,俯首轉而牢牢吻住了唐穎的唇。
真不可思議,她連嘴里都這么香、這么甜。
他像是貪得無厭的野獸,光是親吻還不夠,他蠻橫地吸吮她的舌,雙手開始不安分地拉扯著她平整的白色襯衫。
突然,電話響了,是他身后的那支家用電話。
沐向旸倏地回過神來,整個人幾乎是從對方的身上彈開,他露出驚愕的眼神,直瞪著她,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行為?
刺耳的電話鈴音持續著。
他的呼吸淺短、急促,剛才那匆匆來去的欲/望仿佛還潛在他的體內。他抹抹臉,是慚愧、也是內疚。
“唐小姐,真的很抱歉,”他懊惱地捏著眉心,“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突然做出這種事,你可以對我生氣,甚至你想揍我都沒關系!
一只手溫柔地撫上了他的臉頰。
“沒關系!碧品f笑得溫柔而甜美,“我不介意,其實,我自己也很喜歡被你這樣子對待!彼f話的語氣,充滿著情色的暗示。
然而,他卻好像只聽得見那刺耳的電話鈴音,他不知道來電者是誰,只知道那個人肯定不曉得什么叫作適可而止。
“我先接個電話!闭f完,他滿腔怒火地走回屋內,抓起話筒,“喂?”自然是沒什么好口氣。
不料,一接聽,話筒里只傳來“嘟嘟嘟”的聲響。
嘖,大概是惡作劇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將話筒放了回去,才一轉身,電話又響起。
“喂!”這一次,他接起,直接大吼。
仍是嘟聲。
馬的,明天他一定要查出是誰膽敢用電話騷擾他。他重重將電話掛上,再次走出了門外。“唐小姐?”
走廊上已經不見唐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