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護很盡職地杜絕李老太太接觸任何關于旗峰消息的機會,加上李老太太體力也不是很好,通常吃完東西,傭人推著她的輪椅到花園里曬曬太陽,或是聽看護讀一小段無關緊要的新聞或睡前必讀的佛經,便累了躺回去歇著。這日,老太太的健康狀況跟平常一樣:虛弱,但大致上沒什么大礙。
梁深云聽完看護的報告,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老太太已經睡了,梁深云只在她房間逗留了一會兒,又交代了近期內不準任何人打擾李老太太靜養(yǎng),所有訪客一律回絕,才放心地離開。
她并沒有住在李家大宅,李家一方面因為栽培她對她有恩,一方面又因為李穹光依然是潛逃在外的經濟犯,讓她守活寡而對她有愧,她在李家雖說是備受疼愛,但那種關愛也壓得人喘不過氣,何況她這個被李老太太臨危授命的掌權者幾乎是個娃娃女王,李家上頭還有一堆伯父叔父輩,她的一舉一動就更受李家人注目了。
她現在一個人住在李家人在天母買給穹光,原本要當作他們新婚愛巢的獨楝小樓房,雖然一個人住是空曠了些,但至少自由自在。還沒停好車,梁深云就注意到那輛停在街燈下的中冢織,跟悠閑地靠在車旁吞云吐霧的高大身影。梁深云沒想到他已經在等她了。
把車停進車庫,她沒有遲疑地走向他。“你怎么不先打電話給我?要不要進去坐一會兒?”
他跟她畢竟不是仇人,甚至曾經比親人更親,即使現在兩人之間有了那樣的交易,她也無法把他當成需要防備的外人。
衛(wèi)穹蒼在她靠近前把煙捻熄,直接牽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把玩著,沒應她的話。
他才不想踏進她和李穹光的“愛巢”!就算現在那男人不在,就算他們可能根本還來不及住在一起,李穹光那家伙就急著潛逃出國,那也不代表他會想踏進那間房子。
“吃過飯了嗎?”他問。
梁深云搖頭!澳隳?”
衛(wèi)穹蒼笑了笑!澳愣紱]吃,我怎么可能先吃?”他轉而環(huán)住她的腰,另一手打開自己的車門!白甙伞!
“我剛下班……”她以為自己有時間收拾一些東西,雖然那些東西其實也幾乎都是李家的財產― 思及此,梁深云也打消了整理隨身行李的念頭,重要的晚一點再回來拿也無妨。
“我先載你回去洗個澡,餐廳我訂好了,晚一點再過去也無妨!
其實他的性格太過獨斷獨行,而梁深云看似從不與人爭意氣,在打定主意要堅持原則時卻是可以玉石俱焚的,只能說他們對彼此太熟悉,老早有一套獨特的相處模式,他知道她的底限在哪,她也不會在不必要的地方和他賭氣。
“回哪兒?”梁深云這才想到,他回臺灣也不過才幾天的時間,是在哪兒落腳呢?媒體曾經報導過他喜歡住在飯店,私人住宅反而少見他的蹤影,不知現在回臺灣是不是還以飯店為家?
衛(wèi)穹蒼又笑著露出了左頰的酒窩!皫闳タ,忍耐一會兒,不會讓你餓太久!
他發(fā)動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紛擾庸碌的大臺北街頭,車窗外喧囂的夜似火龍奔竄不止,那種種的沸騰擾攘卻又奇異地變成一出出靜謐的啞劇;車內的音響,低沉渾厚的女嗓幽幽地唱著魂縈舊夢,瞬間把他們的時空錯置在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只有他倆呼吸著相同的空氣。
她淡笑,心想他八成忘了她是來還債的吧?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總想著她累不累,開不開心,哪怕他們的關系其實如此吊詭。不得已答應他的交換條件后,梁深云不只一次地想起李穹光。不管八卦雜志怎么說,她相信穹光,而如今她卻先對不起穹光。她沒有試圖在穹蒼面前為穹光辯解,因為她知道那會讓他對穹光更不諒解。
車子駛向山區(qū),來到雄偉地矗立在坡地上,面海的景觀大樓。
下了車,衛(wèi)穹蒼走過來牽她的手,寬闊的地下停車場,這時間大約停了五成滿,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敲出回音,一輛藍色奔馳自離他們不遠處駛過,衛(wèi)穹蒼可以感覺到梁深云那一瞬間的緊張,她不著痕跡地想要縮回手,原本與他并肩走的腳步也遲疑了。
他臉上笑意驟失,收緊大掌,牢牢地與她五指交握,不讓她有任何抗拒的空間,原本配合著她的腳步而行進緩慢的步伐,也變得急迫起來。
電梯前,大樓警衛(wèi)迎面而來,他甚至緊摟住她的腰,以充滿占有欲的姿態(tài)將她攬進電梯里。
梁深云知道自己有點弄,被拖進電梯里,知道身邊的男人肯定心情不會太好,卻低著頭沒吭半聲。
衛(wèi)穹蒼也沒開口,只是讓時間靜靜地帶走他的怒氣。這些日子以來,每當回首過往,他很明白,過去他的火爆曾不只一次傷害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讓梁深云陷入為難之中。是一往情深也好,是一相情愿也罷,至少這點他能為她改變,讓自己脾氣不要那么差。電梯來到三十九樓。這里的每一層都是獨門獨戶,在進門前還有個走道,連接著安全梯。
客廳里還有幾個箱子沒開封,電視柜甚至空空如也,顯然衛(wèi)穹蒼也是剛搬進來。他從冰箱里拿了瓶沛綠雅給她。
“還沒裝濾水器,所以只有這個!彼蛱觳抛屩韼退谋淙麧M啤酒以外的食物和飲料。
衛(wèi)穹蒼拿著啤酒,挨著她,坐沒坐相地滑進沙發(fā)里。
人前,他自我要求甚高,難以親近,有時連跟他最久的助理裴安都不知道這個老板到底有沒有放松自己的時候。但此刻在梁深云身邊的衛(wèi)穹蒼,簡直像個大男孩,懶洋洋地賴在最親密的人身邊。
梁深云從來不覺得衛(wèi)穹蒼有何不同,因為他永遠都只拿世人從未見過的那一面與她相處,她甚至不知道在外人眼中他有多冷酷獨斷、難以親近。
“你搬進來多久了?”她打量著屋子的其它地方,這里顯然曾做過一番空間規(guī)畫,但依她對衛(wèi)穹蒼的了解,恐怕他是不太甩設計師的建議,他出錢,設計師把房子規(guī)畫好,不合他意的東西就直接打包當垃圾丟掉,玄關處那扇屏風可能就是慘遭主人嫌棄,才擺在那奇怪的位置等著被資源回收。
“上個月就買了房子,先讓裴安幫我處理搬家的事,不過一些細節(jié)還沒整理好,回臺灣后裴安跟我都很忙。”他頓了頓,然后才解釋道:“裴安是我的助理,那天你也見過,戴著黑框眼鏡,梳著油頭,臉很嚴肅的那個!
“你要不要請一個鐘點管家?都一個月了,住的地方卻還沒打點好,你白天忙著上班,回到家應該要能好好休息才對!毕氲剿粋人忙累了卻睡在根本算不上是家的房子里,太習慣關心他的梁深云忍不住叨念了起來。
有時候她不禁會想,是否因為穹蒼從小缺乏關愛,她又總是放不下他,才會讓他對她這么的執(zhí)著?她是否該試著不要對他好,狠下心來不要管他,對兩人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