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柏恩瞪著母親,這時終于明白事情原委,原本鐵青的臉色霎時轉為蒼白,高大的身軀猛地站起。
“她說要搬走,你就讓她搬走?”路柏恩臉色難看,忍不住對著母親咆哮。
“不讓她搬走要怎么辦?她想走我也留不住,你想留她,為什么還要逃走?”路母的火氣也很大。
幼希離家之后,家里的氣氛變得很低迷,小奕悶悶不樂,連她也覺得少了個說話的對象,偏偏經過那一場混亂,在幼希讓大家傻眼的告白之后,除了路柏恩,沒有人有理由將她留下來。
那個能將幼希留下來的人,跑得比誰都快,教她能怎么辦呢?
“我只是……”路柏恩話聲一頓,握拳咬牙,粗聲咒罵著!霸撍溃∥也恢浪龝R上搬走!
“你一個大男人都馬上逃走了,叫她一個女孩子,難不成厚著臉皮繼續待下去嗎?”路母鼓起勇氣,指責一向有著超強自制力的兒子。只見他那雙從來溫文的黑眸,如今滿是憤怒,冷靜消失不見,他成了個方寸大亂的男人。雖然母親的話讓他下不了臺,但是更多的擔憂卻壓過了憤怒。
幼希從小在父母親的呵護下長大,出了事之后就到了他的羽翼下,生活單純,沒遇過什么壞人,不知外頭人心險惡,這下突然搬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么事……
眾多臆測在腦海中閃過,他緊握拳頭,背脊發涼,擔憂得快要無法呼吸。
“她搬到哪里去了?”路柏恩急切的問。
他必須馬上見到她,馬上!
療養院里,幼希坐在交誼廳中,陪著逐漸好轉的媽媽看電視,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在愿意接受父親已逝的事實之后,母親進步相當神速,再加上幼希連日來都帶著晚餐來陪她,童母的笑容一直沒停過。
幼希心里有著愧疚,她早該付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伴母親,那么母親的情形會比現在好上許多。
時間指著九點,會客時間差不多要結束了,童母陪著幼希來到門口。
“幼希也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啰!想當初,我也是這個年紀就嫁給你爸爸!蓖概牧伺挠紫5氖,再次重復已經算不清第幾次的交代!澳憧刹灰驗槲遥瑩`了自己的幸福,該找個男人來照顧你!
幼希笑著搖頭,心里有著說不出的苦澀。
“下次把男朋友帶過來讓我看看,好不好?”童母問道。
“等你出院就能看得到了!
幼希使出緩兵之計,但童母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如果不交男朋友,我出院還得替你擔心,我還不如就住在這里,眼不見為凈!
眼見母親如此堅持,幼希只能苦笑點頭跟母親揮別。
走到自己的機車旁,幼希細思著母親的話。
這幾天與療養院的院長談過,母親的狀況已趨穩定,為了病人好,院方的確鼓勵將病人接回家里,但童母卻堅持非得見到她有男朋友后,才肯辦出院。
她……該怎么辦才好?
一心二用的騎機車,才回到租屋處,就因為不夠專心,沒注意到門前有個坑洞,機車頭一扭,整個人摔倒在地。
這巨大的聲音驚動了住在鄰棟的房東兒子李進誠,他隨即跑了出來,用最大的動作將機車扶正,小心的將她攙扶起來。
“沒事吧?”李進誠慢慢扶住她的手臂,在門廊前坐下,借著微光看到她膝蓋有明顯的擦傷。
“沒事,只是皮外傷!庇紫4盗舜迪ドw上的傷口,試圖讓傷口保持干凈,之后沒忘了向他道謝!爸x謝你。”
“小意思!崩钸M誠笑得真誠。
打從一見到幼希,他就驚為天人,喜歡她純真的笑容,更訝異她還有個需要照顧的母親,見她一人攬起重擔,他是既佩服又欣賞。
“我明天剛好排休,要不然我明天送你去上班好了,然后再幫你把機車牽去修理一下!崩钸M誠注意到機車的車燈已經破了,夜里騎車只怕會有危險。
幼希本來覺得不好意思想拒絕,但李進誠的動作比她快一點。
“就讓我有個為民服務的機會吧!”李進誠是個警察,挺幽默的警察。
“那就麻煩你了。”幼希笑了笑,沒再拒絕。
“那好,我扶你回屋子里去!崩钸M誠開心的笑了,很紳士的替她關上門,興高采烈的回到自己家中。
待幼希家的門關上后,黑暗里,有個偉岸的身影踏了出來,那是一臉陰郁的路柏恩。
他緩慢的移動腳步,緊抿著唇,一語不發的瞪著緊閉的門,他子門口站定,猶豫下一步該怎么做。
想到剛才那一幕,想著有個男人輕輕扶著她,雖然時間不長,卻仍叫他嫉妒眼紅。
一直知道幼希是個很有人緣的女孩,卻沒想到才一個禮拜的時間,就有人對她如此噓寒問暖,甚至還愿意接送她上下班,而且重點是,她似乎并不想拒絕。
路柏恩瞇起眼,隱約感覺胸中怒火再起,幼希就是有這種能力,能夠輕易地打破他的自制、撩起他的怒火。
再也無法冷靜,他揚起手,有些過分用力的敲了門。
幼希帶著笑容來到門前,以為又是李進誠,卻在見到路柏恩高大的身影時,驚愕得忘了要說話。
“跟我回去。”想也不想的,路柏恩開口命令道,銳利的眼緊盯著她,眼神復雜,英俊的臉上則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哪里?”幼希怔愕的回話,訝異著他竟會出現在這里!盎芈芳覇?”
“當然!甭钒囟骼淙徽f道。
“為什么?因為小奕嗎?”這是幼希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爱斎!甭钒囟飨胍膊幌氲膽,掩飾著心中不愿她離去的意念。
幼希心頭一揪,那陣酸楚又襲上心頭。
“如果是因為小奕,那就沒有必要,我還是在幼稚園里教書,小奕還是我的學生,他每天都見得到我,我不需要再回路家!庇紫:菹滦恼f道,心中有著一陣刺痛。
但是我看不到。∫痪湓捒ㄔ诼钒囟鞯暮眍^,他差點嘶喊出聲,但理智讓他住了口,什么也沒說,臉色一涼,黑眸中進出怒火。
“為什么要這么問?不是為了小奕,你希望聽到什么樣的答案?”
幼希聞言僵愣,又羞又窘的抬頭,只見路柏恩冷眼看著她,俊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你還冀望什么?!你這又傻又癡的笨蛋!幼希在心里罵著自己。
看見他出現在門前,還能從他灼熱的目光里,讀出隱約的渴望,讓她自以為是的以為他開始有了改變。
結果證實,她又做了一場白日夢。
路柏恩還是路柏恩,縱使對她有些曖昧的情意,但他一輩子都不會愿意承認,甚至不會去面對。
想起過兩人間曾有的親昵,盡管再讓她眷戀,但那都是不應該發生的,她又怎能再回想?
“我不回去,也沒有必要回去!庇紫ky得固執,以行動做出無言的抗議。
這行為,終于惹火了路柏恩。
“你必須跟我回去,小奕需要你,至于你那天喝醉酒說的那些什么,我都能當作不知道,當作沒發生過……”
幼希望著路柏恩,一股心痛來勢洶洶,壓不下眼中的淚花亂轉,卻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這就是她剖心告白,在他心里的評價,只是!喝醉酒說的那些什么……
“那些話不是‘喝醉酒說的那些什么’,那些話是我壓在心底,很深很深的感情,你不該這么說……”幼希咬著牙,不讓淚水流出眼眶,聲音很輕、很輕,變得縹緲,每個字里都摻雜著幽怨的嘆息。
幼希的話像是一記悶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
他知道自己多惡劣,講出這些話多傷人,可是他氣昏了,只要一想到幼希不肯跟他回路家,硬逼著他承認那些連他都不敢去想的事……
在他已經來到她的門前,開口要求她回去的此時,她竟然還是拒絕他,堅持要離去,他覺得自己的驕傲被刺傷了。
任何人要求離去,他不會出手阻止,但一聽到幼希要走,他卻整個的慌了,連言語都無法控制。
四周一片沉寂,兩人無言對峙著。
幼希硬生生將淚逼回眼眶里,扯出無奈而深情的微笑。
“如果你那天沒有聽清楚,那我再一次告訴你。”幼希的眼先是看向他,而后悠悠轉開,茫然地看向遠處。
“我承認我愛你,真的愛你。所以我無法平心靜氣的面對你,無法用‘兄妹’兩個字來掩蓋一切,所以請你不要這么自私,只是一昧想索討你想要的,而不去理解我需要的……”心痛揮之不去,喉頭哽咽,幼希好懷疑自己會因為他,這么疼上一輩子。
“我們已經回不去最初了,所以……算了吧,放手吧。”揚起眼,幼希極為肯定的望向他,卻仍壓不下一絲極小的渴望,希望她的最后通碟,能讓他真正醒悟對她的感情。
只是在他的沉默里,希望的火花再度從她的眼中消失,幼希的眼淚再也流不出來了。
不再多說一句話,幼希關上了門,這一次,路柏恩沒再出手阻止,由著一道門將他們隔成兩個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