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你可知道為什么公孫令那時一直針對他嗎?”她問著,適巧莫知瑤和寒香端著藥碗入內。
“不知道,只記得在她中毒的前一兩個月,像是對他恨之入骨……他說得沒錯,她確實是欲置他于死地,每每看見他,總像恨不得能立刻殺了他。”回憶過往,他曾問過,但公孫令不曾告訴他為什么。
鐘世珍沒有公孫令的記憶,無從追查,但闌示廷的難處她不難想象,因為公孫令早在中毒之前就已經設下重重關卡欲置他于死地,也莫怪他會反擊。
“其實……”
莫知瑤突地出聲,宇文恭和鐘世珍同時看向了她。
“知瑤,你知道什么嗎?”她問。
莫知瑤撇了撇嘴道:“大人記不記得有一回在縱花樓時,你說過坊間都歌頌著當時雒王爺的勤政愛民?”
“記得,你說是公孫令故意在坊間放出消息,為的是要引起前皇的殺機……所以你真的知道為什么?”
“這事,也許連皇上也不記得,因為他被束兮琰下藥,然后……強占了公孫大人。”見兩人都一臉難以置信,她很無奈地道:“那是我親眼目睹,我記得那是年前許多官員都聚在一起,我親眼看見束兮琰下藥,但我不敢張揚,結果就……”
“可是束兮琰為何……”
“因為這么做,可以讓熙兒對付雒王爺,因而引發皇室內亂,他就可以趁隙而入……”
宇文恭怒道,黑眸緊瞇起!盎鞄,他打一開始就覬覦皇位,竟為了皇位布下這個局,埋下兩人惡斗的導火線!”
話落,他怒然起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鐘世珍本想喚住他,但想想,讓他冷靜一下也好,因為真相實在傷人。
“世珍,喝藥了。”寒香輕柔地將她扶起。
“謝了,寒香!
寒香不禁微皺起眉!罢f什么謝呢,咱們姊妹的命都是你救的。”
“可不是?記得那時,當你到大牢看咱們時,我心想死期到了,也就不掙扎了,想不到你卻不是公孫大人,這才讓咱們逃過一劫。”聽宇文恭對皇上解釋時,她嚇了一跳,但卻可以接受,因為世珍確實和公孫令大為不同。
公孫令是個冷漠寡言之人,不如世珍的熱情大度,但又也許她們不了解公孫令的內心,無從了解她。
“知瑤、寒香,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根本活不到現在!闭l說煙花女子無情,她的好姊妹硬是在閻王手中將她救下,當時情況不明,明知藏匿她恐會危及性命,她們卻是義無反顧。
“當年不是你放了咱們,咱們之后哪有機會救你,”莫知瑤催促著她趕緊喝藥,再道:“當我瞧見你把皇上帶回來時,我心跳都快停了。”
“是啊,我也覺得我看錯了!焙阋踩滩蛔〉。
喝完了藥,回想那情境,鐘世珍不禁低低笑著,她現在終于明白為何知瑤慌了。
“所以……皇上是真的失明了?”
“此事不可外傳,絕不能外傳!辩娛勒涑谅暤馈
如今她終于明白為何宇文恭認為把先皇遺詔給束兮琰也無妨,因為一張假遺詔不見得能逼闌示廷退位,但是五官有疾,三大世族皆能要他退位。
莫知瑤和寒香對視了一眼,莫知瑤嘆了口氣!捌鋵嵕腿缬钗拇笕怂裕m然我也曉得是皇上害了你,所以當初希望你可以避開他,可是這些年,他真的有心行為,一再找你……世珍,我說這些,不是替皇上說話,而是我希望你別把錯往身上攬,很多事都不是你的錯!
鐘世珍疲憊地躺下,閉上噙淚的眸。
如果不是她的錯,是誰的錯?
闌示廷垂斂長睫,雙手交握著,回想著當他的手掐握她頸項上的觸感,心里爆開陣陣惡寒。
差一點……如果宇文恭再遲一點進門,世珍就真要死在他手上了。
多么可悲,他尋尋覓覓,卻不知道最愛的人一直在面前,就如初遇世珍時,她說過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多諷刺,她就在身邊,他竟不知道!
那般熟悉,那么多的線索,他明明起疑過,卻因為旁人而以為是自己思念過頭,豈料她就是他所尋找的她!
鐘世珍……不是宇文恭的公孫令,而是完全屬于他的世珍,是他世上最珍貴的寶物,終于回到他的身邊了。
他要讓她看見,在他的治理之下,古敦定會開創盛世,百姓可以安居樂業,夜不閉戶,城無乞兒……他要讓她知道,奪位登基不是為了私欲,而是他不愿讓百姓活在苛政之下。
突地,推門聲引起他的注意,他抬眼分辨著來人——“宇文愛卿!
宇文恭揚起濃眉,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盎噬希矍斑@兒只有你跟我,犯不著演君賢臣恭的作惡戲碼!
“有事?”闌示廷懶聲問。
“聽說京衛開始行動了!
“然后?”
“皇上該回宮了吧。”
“朕何時回宮,還輪不到你置喙!
宇文恭緩步踏進房內,守在門外的雷鳴戒備著,宇文恭干脆把門關上!斑@兒有我,世珍不成問題,皇上還是回宮坐穩你的龍椅較妥!
“朕會帶著世珍回宮!
“我倒認為——”他拐了把椅子,就坐在他的對面!笆勒溆形揖蛪蛄。”
“公孫令已死,現在存在的是世珍,她不是你要的。”
“是嗎?橫豎是同一副軀體,同一張面容,性情雖是不同,但世珍相當討喜,最重要的是,世珍挺喜歡我的!
“所以這是你的計謀?”他緊握著纏在腰間的九節鞭。“如果不是你,朕不會差點誤殺世珍!”
“皇上至今還是不懂反省,只會把錯推到他人身上?”宇文恭垂眼看了下,壓根沒將他的怒火看在眼里。
“是你跟朕說,世珍不是公孫!
“微臣誠惶誠恐,微臣從不知道皇上竟如此信任微臣。”
“因為朕知道,你絕不會對朕撒謊,就算是恨,你也不會遮掩!闭驗樗蔷湓,才會教他忽略種種疑點。
“既然你知道我恨你,你又怎能奢望我忠于你?”
“你可以不忠于朕,但你宇文家世代守衛古敦,你該忠于天下百姓!
宇文恭撇嘴冷哼了聲,“我可以不恨你,但你得把天衡交給我!
“不。”
“哪怕皇上明知天衡是我的兒子?”他笑得壞心眼,想親眼目睹他被妒火凌遲卻又不得發作的表情,可以讓他嘗到些許報復快感,心里會覺得痛快些。
闌示廷竟一絲掙扎皆無,彷似已想到對策!澳闶请薜囊瘫淼埽蹅z的面貌有幾分相似,天衡若是像你,必有幾分像朕,把他帶回宮中,無人會起疑!
這點,倒是大出宇文恭意料之外。一個善妒到不惜想除去他的人,此時竟可以為了世珍容忍到這個地步。
“所以皇上是打算挾天衡,威脅世珍進宮?”
“隨你怎么說,朕想要的,絕對不會再錯過,哪怕傾盡一切,朕也要留住她。”
宇文恭挪開視線,忖了下,道:“想留住她,也得要皇上坐得穩皇位,回宮吧,就算皇上再神機妙算,不在宮中坐鎮,天曉得會出什么差池。”
闌示廷垂斂長睫,突地聽見不遠處傳來霜梅和鐘天衡的交談聲,他暗忖了下,摸索著起身,突地被握住手,他涼涼望去。
“做什么?”
“皇上不是想出去?放心,微臣不會惡意牽著你去撞墻!
“朕一點都不擔心,愛卿!
所以,當門一推開,雷鳴見到原本處于劍拔弩張氛圍的兩人,竟手牽手地踏出門外時,雙眼都直了。
而兩人再往前幾步,霜梅適巧牽著鐘天衡走來,宇文恭朗聲喊著,“天衡!”
鐘天衡一見到他,立刻掙脫霜梅的手,跳撲到宇文恭身上,軟綿綿地喊著,“爹!”
闌示廷頓了下,心忖著,宇文恭這混蛋搶先認了天衡了?!
“乖,天衡今兒個有沒有乖乖的?”
“當然,天衡今兒個乖乖的,所以霜梅帶我來見爹爹……”他撒嬌地貼在宇文恭的頸邊,瞥見一旁的闌示廷,帶笑小臉突地猙獰了起來!皦氖迨!爹,打他!昨兒個他欺負爹,我都瞧見了!”
闌示廷愣著,想起昨兒個宇文恭進房時,就是將鐘天衡給帶在身邊,他自然是目睹了這一切。
“天衡,聽叔叔解釋!
“我不要聽你解釋!壞人,你敢欺負我爹爹,我跟你沒完沒了!”鐘天衡踢著小短腿,揮著小短手,卻怎么也打不到他。
“皇上,想見世珍就去吧,天衡有微臣安撫著!
闌示廷望去,明明是一片黑暗,但那嗓音彷佛在他眼前凝出了宇文恭笑得尋釁的表情。
他悻悻然地轉過身,雷鳴立刻上前讓他搭著手,走向廂房。
推開鐘世珍的房門,莫知瑤見了趕忙向前低聲道:“皇上,世珍還睡著!
雷鳴伸長脖子探了下,長指輕敲著闌示廷的手背,暗示著鐘世珍并非佯寐。
“是嗎?”他難掩失望的垂著眼,耳邊聽見的是宇文恭逗著鐘天衡的笑鬧聲,教他異常惱怒。
一旦離開這里,彷佛就讓他們一家三口團圓了,但要是不走……宮中之事又遲疑不得,再不愿,他也必須以大局為重。
“知瑤,今兒個開始關上縱花樓大門別營生!
“皇上?”
“戌時過后,不管聽見外頭什么聲響,不準開門更不準外出。”
“奴婢知道了。”
闌示廷轉過身,朝一旁睨去!疤旌狻!
“壞叔叔!”
“天衡,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天衡不給叔叔改過的機會,叔叔很難過。”他說著,等了一會沒回應,他只能無奈地讓雷鳴帶他離開。
良久,鐘天衡一臉認真地問:“爹,什么叫做人非……大焉?”他很認真地把中間的字自然省略。
他才三歲而已,不要考驗他,他記不了那么長。
宇文恭笑了笑!斑@話是指人不是圣賢,誰都會犯錯,要是犯了錯能改,就沒什么比這還好的了!
“所以我應該給叔叔改過的機會?”
“不用,他沒救了,不用理他!庇钗墓Σ[眼道。
“好,爹,咱們可以去看爹爹了嗎?”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