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茱的話讓眾人各有想法。
村人們想,就算情急,一個孩子怎敢講這種謊話?何況十天很快就到了,如果她是騙人的,馬上會被揭穿。
李氏和吳氏也嚇到了,兩人相視一眼,二房的房子會倒?
不過李氏率先回過神來,這話根本是胡扯,如果要倒,也是倒大房的屋子,那里可是拿來養豬的破寮子,看來這小丫頭是狗急跳墻了,居然假借死人的話,這會兒謊越滾越大,看她怎么圓!想到這里,李氏沖著小茱冷笑。
小瑜終于拉著大狗子的爹來了,走進院子,看見被打得滿身是傷的家人,小瑜氣急敗壞的說:“陳叔,求求您把這門釘起來,別讓妹妹們又被人害!
“我讓你胡說!”李氏揚手,一巴掌扇在小瑜背上,一巴掌不夠,還要再打,她吃定童興懦弱。
沒見過這么潑辣的,陳叔看不過去了,抓住李氏的手道:“大人欺負孩子,你好意思?”
“我們家的事,你這個外人管啥?”
“都分家了,不是嗎?沒記錯的話,這里可是童家大房。”
“就算分家,我們姓童,他們也姓童,關你姓陳的什么事?”
“是不關我的事,但良心告訴我不能袖手旁觀,我問你,小茱才十三歲,一個小孩能礙著你們什么?你們要下這種毒手?”
心里的話被陳叔大剌剌的說出來,村人點頭如搗蒜,他們也有良心!
“我下什么毒手?天地良心,你亂講話嘴巴會爛掉!
“好啊,我們來打賭,看是我的嘴巴爛掉,還是你們遭天譴!
陳叔把李氏推到一旁,說道:“走開!我要把門釘起來,免得你生的那幾個貨色跑過來殺人!”
“這是我童家的門,你敢碰?!”吳氏用力扯住陳叔的衣袖。
“童興,這也是你家的門,你說話,你讓釘、我就釘!”陳叔撂話。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童興身上。
小茱見父親下不了決定,撲到父親懷里哭喊道:“爹,小茱怕,奶奶、嬸嬸會打死小茱!
她拚命擠眼淚,抱著父親的小身子抖得很兇。
小瑜、小柔見狀也跟著撲上前,抱著爹娘哭得一整個凄慘無比。
童興心疼,朝吳氏重重磕頭,說道:“娘,孩子們被嚇壞了,先把門釘上吧,過幾天等小茱病好了再把門撬開。”
“你、你、你……好,這是你說的!各位鄉親做個見證,以后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沒有任何關系,往后你們缺米少銀都別找上門!”
小茱冷笑,爹娘是上門借過米和銀子,但二房哪次幫助過他們?指望二房還不如靠自己。
李氏也忿忿不平的接話,“聽清楚,親戚做到這里為止,以后死活各不相干,還有,別在外面亂說話,要是被我聽到謠言,聽一次、打一次!”
李氏推著三個兒子回到二房的屋里,大海戀戀不舍地看了三個姊姊妹妹一眼。
小茱感嘆,有一點小抱歉,童大海對她們不錯,在前三世,他是唯一向吳氏求情別把她們賣掉的。
不過她很滿意李氏的話,既然往后死活各不相干,爹就不必為了救她家的童大川死于非命了。
二房的人離開,陳叔把門封起來,村人才紛紛離開。
童興的心情沉重,他覺得愧對父親,可是當他輕撫著三個女兒臉上、身上的傷,他又相當自責,是他的錯,他太懦弱無用,女兒們才會受這種罪。
“小茱,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看見爺爺了?”張氏問。
小茱硬著頭皮點頭!盃敔斕凼迨澹瑓s更心疼爹,兩個都是他的親兒子,如果不是奶奶行事太過分,爺爺不會這樣說。”
張氏看一眼沉默的丈夫,說:“這樣也好,各過各的,往后咱們要是發達了再幫襯二房,不過……”她望望自家屋子,再想起那兩畝薄田,苦笑著又道:“是難了些,還是各自安生吧!
樂觀外向的小柔說:“這樣才好呢!奶奶老擔心以后要添妝送嫁,常使喚咱們,非要賺回本,往后不必到二房干活兒,就可以到田里幫爹娘了!
張氏心疼女兒懂事,順順小女兒的頭發,“傻孩子,那兩畝薄田能有多少活兒可做,你們乖乖待在家里,把家里整理好就行了。”
想混吃等死的小茱看看父母,再看看姊妹,深吸一口氣,好吧,不計劃未來,只是改善眼前,好過一天、賺一天。
她勾起爹的手,將頭靠在爹的肩膀上,柔聲說:“別擔心,全家扭成一股繩,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
“好孩子,辛苦你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童興摸摸她的頭發,心疼的問道。
“沒有!
他轉頭對張氏說:“你留在家里陪孩子說說話,我去田里把活兒干完!
張氏知道丈夫心里難受,便說:“我陪你去吧,兩個人一起做,快一些。”
“是啊,爹、娘,我們沒事的!鄙平馊艘獾男¤ふf。
送走爹娘,小瑜趕緊把門關起來,一手拉著小柔、一手拉著小茱,心疼地摟摟兩個妹妹,比起被掃帚伺候過的妹妹,只挨了兩掌的她,沒事。“疼不疼?”
“疼!毙∪崛鰦傻馈
“都知道會挨打了,怎么不躲?”小瑜打濕帕子,給妹妹敷上。
“值得,挨幾下就能斷了這門親戚,多好。”小柔笑得滿臉燦爛。
瞞著爹娘演這出戲,她心里可害怕呢,要不是二姊堅持,她還沒那個膽,這下子好得很,既給二房潑臟水,又不必認這門親,一舉兩得。
小茱接話,“沒錯,重要的是門釘死了,往后我們做什么那邊都不會知道!
第二世她賺錢發家,就因為那扇門,李氏進進出出的,像黃鼠狼似的,她做什么生意、賺了多少錢,李氏都想盡辦法要分一杯羹。
她這人,別的原則沒有,就是有恩報恩、有恨報恨,她不當濫好人。
小瑜失笑道:“咱們能做什么瞞人事兒?”
“現在沒有,以后說不定就有了!惫澎`精怪的小柔說。
“姊,咱們把屋子整理整理吧,做好飯菜,等爹娘回來就可以吃了!毙≤镛D移話題。
“我和小柔來就好,你的傷口還沒好全,先回床上躺著休息。”小瑜說。
小茱一手勾著姊姊,一手攬著妹妹,笑道:“以后我們要齊心協力,讓爹娘過好日子!”
小瑜戳了二妹額頭一記!昂么蟮目跉。”
小柔卻用力回抱二姊。“可以的,二姊說的對,只要同心,一定能辦成!”
三姊妹互視彼此,點點頭,笑開,即使三個人的模樣都有些狼狽,但合力成功驅逐“外患”,讓她們心中有滿滿的成就感。
第十天到了,小茱一早就催著爹娘帶她們到田里做事。
地震不可怕,可怕的是建筑物,許多相信小茱的村人也早早離開家里,當然,也有對小茱心存懷疑的,不過今天就是檢驗的時候。
最近吳氏的脾氣壞到不行,因為那天過后,村人們總對她指指點點。
隔著一堵墻,大房經常聽見她罵罵咧咧、指桑罵槐,還時不時發出鏗鏘聲,做點家事像在辦廟會,吵得人心不安。
不過她越生氣,小茱越開心。
想想,連死去的丈夫都跳出來叫大房別尊敬她,可見得平日里她做了多少壞事,光想到鄰人會拿這事如何說自己,就讓吳氏心塞。
太陽越發毒辣,村人見一上午沒發生事兒,不少人還是決定回家休憩。
但話是從小茱嘴里講出來的,童家大房一家人怎么也要挺到底,于是他們沒回去,找了棵大樹在底下休息,吃著從家里帶來的玉米餅和幾塊地瓜。
童興看著說說笑笑的三個女兒,有說不出的開心,那天過后,雖然對父親感到抱歉,但妻女臉上的笑容多了。
三個女兒勤勞得很,洗洗整整,把家里弄出一副新景象,小小的院子辟出一塊菜園,撒下菜籽,這兩天陸續有綠芽兒破土而出。
他相信女兒的話,日子會越過越好。
勉強吃飽后,小茱在自家田地附近亂逛,意外發現幾株野生的九層塔,樂得臉上開了花,這可是好東西啊,做三杯、炒蛋都是人間第一美味,于是她想也不想,先采先贏。
張氏見二女兒抱著一堆嫩芽兒回來,笑問:“你在瞎折騰什么?”
“娘,您聞聞,這味兒是不是好得很?要是拿來炒肉肯定好吃得緊。爹爹,咱們挖回去種,行不?”
張氏失笑,她是看過有人把這種菜拿來和肉一起炒,不過她能接觸到的都不是什么有錢人,有誰一個月能吃上一次肉的?
“哪兒來的肉?”小柔問得很實際。
她的話讓小茱迅速垮下雙肩。
對啊,生活條件實在太差,但是她能當金手指來個扭轉家境嗎?
第二世的經驗教會她,人怕出名豬怕肥,弄出一個福妻名氣是禍不是福,她可不想再被死胖子搶婚,可是這種日子怎么過得下去?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小茱的話應驗了!
遠處傳來此起彼落的尖叫聲,童興急著就要往家里奔去。
小茱見狀,連忙拉住父親。“爹,別去,再等等,說不定還有第二波!
“可……不回去家里看看我不放心!
小茱嘆息,他們家肯定是要倒的,那點破家具毀了就算了,重點是童亮膽子小,這會兒童大川肯定已經被壓在屋子里,他不敢以身犯險救兒子,只會大聲嚷嚷,爹要是回去,叫做自投羅網。
“二叔家的房子都要倒,咱們家能不倒嗎?”小茱說。
“小茱,爺爺有沒有告訴你咱們家會倒?”張氏害怕的問。
“娘,爺爺沒說,但這種事不用想也知道!
“那可怎么辦才好?咱們家就剩下四片墻了,要是連它們也倒了還能怎么活?還是回去看看吧!”張氏憂心忡忡,開始整理地上的竹籃水壺。
小茱瞄了大姊一眼,輕輕搖頭,姊妹倆默契十足。
小瑜拉著母親說:“娘,如果房子倒了,現在回去有用嗎?萬一半倒不倒的,回去恰恰被壓個正著,人受傷了才叫沒法兒活!
小茱馬上接腔,“可不是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林清縣的知府是個公正廉明的好官,定會飛快把這件事上報到京城,到時候賑災的銀子撥下來,給咱們蓋新房,破屋換新房,算一算,咱們還賺了呢!”
聞言,張氏氣笑了!澳挠心氵@么心寬的?”
“咱們都這個處境了,再不心寬,豈不是欺負自個兒?”小柔加把勁兒。
三個女兒的話都有道理,張氏不再堅持。
但童興還是擔心地望向遠處,問:“不知道二房那里的情況怎么樣?”
這時候還擔心他們?童小茱都不曉得怎么說話才好,古代的教育是怎么把人教得這么敦厚善良的?要是她,被欺凌一輩子,不報仇已經是最大的寬容。
小瑜勾住爹的手,柔聲道:“爹,那天小茱把話說得這么清楚,奶奶和嬸嬸都聽著呢,嘴里雖說不信,可心里清楚得很,她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對待咱們的?人都會怕天譴的,我猜二房一家子肯定早就避了出去!
張氏接話,“就算沒避開,現在上門,他們不知道還要說什么混帳話,肯定說我們是去看笑話的!
“可是……小茱,爺爺有沒有說二房有人被壓死?”
“爺爺沒說,但應該沒有,房倒塌都講了,若是人,爺爺怎會不提醒?”
童興這才點點頭,稍微放下心來。
這時候預測中的余震來了,第一次搖得不大,但時間頗長,幾個姊妹嚇得驚呼不已,緊緊抱住爹娘。
全家人抱成一團,待余震過去,小茱還在想著找什么話把爹給留下,但童興等不了了,拔腿往村里跑。
“爹,不要去!”小茱氣急敗壞,還是阻止不了嗎?
見丈夫這樣,張氏不得不跟著跑,小茱、小瑜、小柔也得追,一家人就這樣回到村里。
到處都是喧鬧聲,離開家的人都回來了。
有人看見房子倒塌哭得滿臉淚花,有人暗自慶幸聽了小茱的話,也有人開始收拾細軟,準備到親戚家待上幾天,誰曉得地牛還會不會翻身?
就在離家不遠處,童興看見大狗子的妹妹在路邊哭,忙問:“怎么了?”
“奶奶被磚埋了,爹娘和哥哥在挖,奶奶一定、一定……嗚……”
童興想也不想,轉個方向往大狗子家跑去。
大狗子的奶奶已經臥病在床兩年多,這幾日連床都下不了,早上他們還聽見陳叔、陳嬸嬸勸奶奶跟他們到田里避一避,奶奶堅持不肯,直說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床上。
她這樣堅持,反讓全家人都不敢出門,就怕地震來了來不及把老人家救出去,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童興轉到陳家,小茱松了口大氣,也跟著進去幫忙挖人。
眾人挖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把陳奶奶挖出來,只是人已經斷氣了。
安慰陳叔幾句,童興才領著家人回去。
家果然毀了,只不過養豬的茅草屋雖然倒塌卻沒損了家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童興不安心,頻頻朝二房那邊張望。
張氏見狀,拉過丈夫說:“既然放不下,我陪你過去看看,就算挨罵也認了!
妻子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童興感動的拍拍她的手背,接著對三個女兒說:“你們把家里稍微整理整理,太重的東西別搬,等爹回來再說。”說罷,他便和張氏走出大門。
兩人繞了大半圈,來到二房門前,門是半掩著的,沒看見童亮,卻看見李氏蹲在地上哭,而吳氏指東指西,嘴巴罵個不停。
大?吹酵d和張氏進門,急急跑上前奔進張氏懷里哭道:“二哥的腿被屋子壓爛了……”
張氏才抱住他,想安撫幾句,大海就被李氏一把搶回去,她不能打童興和張氏,只好打小孩出氣,幾巴掌劈頭落下,還一邊罵道:“你這個缺心眼的,不知道人家是來看好戲的嗎?他們要是有心幫忙,怎么會拖到現在才來?根本是存心看笑話!”
“你給我閉嘴!大川會這樣還不是你這個娘害的,我就說到外頭避避,是你硬說小茱騙人,還說我們避出去會坐實刻薄名聲,你為了面子害了大川,我看你以后有什么臉去面對童家的祖宗!”吳氏氣得更兇,指著李氏的鼻子罵不停。
“是你對繼子刻薄,關大川什么事?就算報應,也該是你這個惡婆婆去應劫。”李氏一個沖動,對婆婆破口大罵。
“你竟敢對我說這種話?!”
吳氏一怒之下,找根木棒要打李氏,李氏急忙拉著大河、大海當擋箭牌,吳氏氣不過,發現站在一旁的張氏,想也不想就高舉木棒往她身上招呼。
童興一驚,連忙把妻子往旁邊一扯,險險避開。
吳氏使盡全力,沒打到人,卻害得自己差點摔跤,她用木棒拄著地面大口大口喘氣!白!你們這兩個喪門星給我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踏進我家大門!”
張氏拽住丈夫的手,說:“走吧走吧,看來有人還不曉得今兒個的事是遭天譴了,嘴巴還是一樣壞!眮G下話,張氏連拖帶拉的把丈夫帶離開。
這會兒,童家大房、二房是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