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之間,從那天起似乎變得有些不顧一切。
不談身分、不談合不合適、不談符不符合禮教,只要他懷中有她,只要她依偎著他,兩人便覺得一切都已經(jīng)足夠。
甚至,他所以為、她所假扮的身分;那種得隱瞞的關系,反而更讓他們能夠享受其中的悲情和私密。
她想,或許是悲劇因素真能夠?qū)⑶楦袧饣桑?br />
夜晚,將軍府的后院成了兩人私會的地點。
夜里涼,飄著一股淡香,讓人聞著聞著,就醉了。
“墻那么高,你是怎么爬進來的?”他和她坐在石椅上,指腹摩挲著他為她掛上的手煉,瞄了圍墻一眼,問道。
“我可野了!彼靡獾匾缓撸种赶蚰敲鎵!斑@墻算什么,又不怎么高,一撐一翻就過來啦!”
她這還不算什么,三妹每每著男裝偷跑出去玩、又不能光明正大從正門或后門走的時候,那翻墻的技術才堪稱一流。
“這等事值得你得意?”
“可不是!
他的眼神有著寵溺及無奈,輕摟過她,看進她眼里,輕嘆。“到底是誰給你養(yǎng)成這樣的怪異個性?”
她表現(xiàn)出來的,根本就像是個備受家中寵愛、溺愛、慣著的女孩,那副嬌樣,真是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喜歡嗎?”她轉(zhuǎn)個身,仰著頭瞧他。
“你說呢?”他低聲回問,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的笑靨。
她瞪他,微噘著嘴,表達她并不滿意他的回答。
“為什么總是把問題扔回來給我,真不公平!
“你不也是?”他不介意她的嬌蠻,又將她摟緊一些,道出了事實。
她笑了笑,回答他最初的問題!拔业墓之,當然是我爹、娘養(yǎng)出來的呀!你別以為金府的丫頭就都是唯唯諾諾的模樣,金府又不欺負下人。而咱們的出身也不見得多壞,好歹也是爹娘手中的寶貝,有的甚至還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無奈為偏房所生,被大房所欺,才給趕了出來。”
他微瞇眼,不太愿意相信她是這樣的身世背景!澳隳?”
她站起身,抬高了手,撥弄著一旁的花花草草。
“我啊,是金夫人遠房親戚的女兒。家道中落,才會前來投靠!彼f的是珂珂的真實身世!按蠊媚锎也诲e呀,不會擺架子,不像某個大人!
語畢,她給他一個俏皮的笑容。
“誰啊?”他抬頭看她,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眼中蘊著笑意和難得一見的耍賴情緒。
她站到他面前,將手松開,滿掌不知名的花辦像雨般落在他面前,片片都像她淘氣迷人的笑靨。
“不就是你嗎?老冷著一張臉,像人家欠你什么似的,段爺比你和善多了!
他抬手,猛地將她拉下,讓她乖乖地待在他懷里。
他拈掉了她身上的花辦,端詳著!霸僬f一遍?我剛剛專注于這片可憐的、無辜的、被摧殘的花辦雨,沒聽清楚!
“我說——”她附在他耳邊低笑著!岸螛s真是個……”
他拉開她,那抹笑還在,看著她,不可置信地揚眉!澳阍谖覒牙锾岫螛s?”
她依然呵呵笑著,搖首晃腦的!笆茄,人家段爺多金又英俊,咱們府里哪個丫頭不是對他傾心不已?”
“你也是?”他又逼近了一些,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她冷哼!“我能嗎?你不掐死我才怪!
他給她一個啄吻!罢f得好像我是什么妖魔鬼煞,你壓根就不怕我,自第一次見面,你就巴不得惹我生氣似的!
“第一次見面嗎?”她偎在他懷里,歪著頭想著。
他也頓了一下,腦海中馬上聯(lián)想到他前陣子的夢,不是怎么在意,只是淡笑回應!半y不成咱們以前見過?”
心兒頭歪向另一邊,又想了半晌后,才問道:“霍將軍,您的馬兒,是什么顏色?”
他勾玩著她的頭發(fā),輕松愜意地回答她!笆呛稚酌暮隈R,怎么了?”
她又瞇著眼,想了一會兒!耙虼恕谝雇砬扑赡苁巧詈稚?”
“是有這個可能!八膊[了一下眼,點頭半笑著,有些疑惑地問:“究竟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問起這事?”
“總覺得……似乎曾經(jīng)夢過你,在見到你之前!
霍紹青不禁有些詫異!叭粽f我也夢過你許多回,在我第一次見到你之前,你信不信?”
她頓了一下,眼睛閃亮!罢娴?”
“嗯!”他點頭。
“信!當然信啦!”她簡直要起身手舞足蹈了,像是得了什么寶貝似的那么興奮!八裕覀冎g算是上天的安排啰?”
他笑了,但他只覺得自己會喜歡她,是因為她的淘氣可愛!拔也幌嘈攀裁瓷咸斓陌才,或是什么緣分因果的!
“為什么?”那興奮的小臉瞬間變得黯淡,接著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下滿地又哼了一聲!笆橇,我差點兒忘了,你這人好狂妄,在廣延寺里高聲暢談你那無視于上天存在的言論!
“我并不是狂妄,只是認為人在世上,若存著可以依靠他人的心理,日子一定會過得很不踏實。”他平靜地解釋。
她不以為然!澳钱斈阌兴脮r,你難道不認為這是冥冥之中有股神秘力量,支持著、促使一切順利無礙的進行嗎?”
“至今我所得到的,一分一毫都是我努力所換來的!
心兒盯著眼前這個固執(zhí)又鐵齒的男人,總覺得就算她迫使他認同了她的論調(diào),也不過是因為他憐惜她、疼愛她罷了。
“連上天都不信,那就遑論算命測字啦!”她瞄了他一眼。
“是!彼c頭。
“那意思是我不切實際、膚淺啰?”她抬眼瞧他,有些委屈的樣子。
“每個人堅持、相信的有所不同,如此而已!彼恍α。“就算我說你不切實際,你也只是會對我生氣,而不會就此認定自個兒是不切實際的人吧!”
“若不是上天決定咱們得在一起,那是由誰決定的?”
他母親相中的霍家媳婦兒,根本就不是她呀!
若她與他之間并非上天的安排,那對于這段姻緣,還有什么是她能夠倚仗的?她能夠相信什么呢?
現(xiàn)下她眼中的確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但……她又怎么會知道,他們合該是要在一塊兒的呢?
“我吻了你,記得嗎?”他笑了,撫著她的臉蛋,像是她所疑惑的是理所當然的事!斑有,你跑來找我,記得嗎?”
她笑了一下,無所謂認同與否,只是覺得他那安撫勸慰的態(tài)度讓她感到安心。
這個懷抱、這個人,此時此刻讓她感到全然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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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來了!他怎么又來了?我不可能再裝病呀!”心兒的房里,珂珂的哀號響徹云霄。
心兒則是一派悠閑地繡著花,好生輕快地道:“這沒啥不好的,你企盼的段爺不也來了嗎?”
可珂珂心里就是無法這般悠閑,撲通撲通跳得可急了,別說要穩(wěn)住唇邊的笑容了,她差點就坐不住了!
呀,他來了,距上次分別不過才幾個時辰,他又想她了?
嘻,真好,她也是。心兒暗地里高興霍紹青來了。
“大姑娘,不要嘲笑奴婢啦!”珂珂開始在原地踏步,哭喪著臉!澳f霍大人壓根兒就不喜歡我,很快就會提出一些冠冕堂皇,又不損您名節(jié)的理由退掉這門親事是嗎?”
“是呀!”心兒散漫地應著,腦中映著的是他昨夜在她耳邊傾訴的話語。
“那他為何不但沒有任何厭惡這門親事的傾向,反而來得更勤了呢?”這不合理!跟大姑娘說的不一樣。
“可能是愛上你了吧?”金心兒淡笑著,同小南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若讓珂珂知道她和霍紹青兩人陷入濃情蜜意中,他來金府作客,其實意圖并不是探望他未過門的妻子,不知珂珂會做何感想?
應會馬上眉開眼笑地變回丫頭身分,不愿意再出去面對霍紹青了吧?
可若告訴珂珂有關她和霍紹青的事情,她勢必得將實情完全道出,那意味著:她得“順便”告訴她,霍紹青母親看上的其實就是她,那會讓她更為驚嚇吧!
因此,她什么都不能讓珂珂知道,畢竟至今她還厘不出一個頭緒、想不出任何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現(xiàn)在很快樂,不希望為了這等事心煩。
珂珂嚇得怏要哭出來,臉色都發(fā)白了!按蠊媚,您別跟奴婢匪這玩笑,奴婢膽子小,禁不住嚇!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人深沉得很,很難摸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心兒揮著手,隨口掰了個理由。
“大姑娘,您怎么能夠這般悠哉呀?若他執(zhí)意不肯退婚,到時上紅轎的可是您呀!”珂珂輕嚷著!耙唬纱嗤f明白,告訴他您就是金心兒本尊!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要告訴他,只是,每每一想起她不是被看中意的霍家媳婦人選,便滿心的委屈和不知所措。
或許,她是沉醉在霍紹青“你我就是看對眼了,我們就是要在一起,誰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的蠻橫態(tài)度中,無法自拔也不愿離開吧?
至少從他的態(tài)度中,她能夠感受到他的專情和認真,也可以暫時忘卻那些惱人的瑣事。
唉,該怎么辦呢?她能否繼續(xù)沉醉在兩人的小小國度,沉醉在那院子里、月光下的低沉嗓音,以及他溫暖的懷抱中,永遠別醒來?
唉,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嘆息,是蘊藏著滿溢的聿福抑或是淺淺的憂愁。
“大姑娘,您別再邊笑邊嘆氣了啦!”
打從珂珂進金府以來,就一直感到有幸能成為金府的丫頭,大姑娘雖然驕橫了點,但待她們很好;不像張府、王府的丫頭,只要王子不順心,就變成了出氣包。
相較之下,她實在是幸運太多了。
可近來,她逐漸有誤上賊船的感覺。
難道這幾年大姑娘把她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就是要找機會把她送進熊怪的嘴里引“是是是。”金心兒讓步了,覺得自己已占了大便宜,不該讓珂珂再這樣茫然驚恐下去。
她站起身,抬手搭住珂珂的肩!皠e擔心,有我在不是嗎?”
“要是姑奶奶留他用晚膳怎辦?我不想同他一起吃飯呀!”
“要不……”心兒瞇了一下眼,認真想了起來。
小南在這時驚呼,手直直地指向心兒嚷道:“大姑娘,您您您!您那瞇眼的模樣,跟霍大人可真是如出一轍呀!”心兒明顯地一頓。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小南,和怕受連帶責罰的珂珂,嚇得差點沒又跪了下來。
“我啥都沒聽到!毙膬骸皩捄甏罅俊钡氐。
“大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南抖著聲音請罪。
“當然不是!毙膬壕S持著一貫的冰冷語氣,內(nèi)心卻在歡欣尖叫。
她像他耶!
“我本來想說你慘了!辩骁嫘÷暤貙π∧系。
“是啊,我也這樣認為。大姑娘最近心情特別好!”小南掌心貼著胸口,小聲地道。
“我想到了!毙膬菏掌鹂裣玻永m(xù)方才的話題!澳憧梢约傺b昏厥過去,這樣就算他留下來了,也不會影響到你。”
“好、好主意耶!不愧是大姑娘!”
受到這樣的“崇敬”,心兒不禁干笑著,然后,看著珂珂眼中流露出像是見著救星般的閃亮眼神,不禁撫了一下自己的手煉,罪惡感滿滿地涌上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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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跟在珂珂身后,輕巧地進入前廳,一步一步前進,心也越跳越快。
她略抬眼瞧他,像是不經(jīng)意一般;而他也正將視線對上,一臉平靜的樣子。
怦怦!心兒像是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不得不由衷佩服霍紹青那八風吹不動的面皮,竟然像一丁點事都沒有一般的平靜,外人再怎么精明也看不出他對她有什么不同。
可她不禁想著: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樣興奮呀?他的內(nèi)心是不是也同她一般跳個不停呀?
“心兒,快來,你讓客人們久等了!笔|姑奶奶招著手!岸螤斦诮o我們說有趣的事呢!”
“噯!
珂珂坐了下來,心兒則是安分地立于她身后,垂著頭,眼睛直往霍紹青那兒瞧玄。
最先開口的當然是段榮,珂珂那雙理當病懨懨的眼睛,也閃爍著崇拜愛慕的光芒。
“紹青已經(jīng)不算是客人了吧!”段榮輕笑著,注視霍紹青那微不可察的表情,感到有趣極了。
這紹青也未免太不夠朋友了,那迷人的小丫鬟是他為他“引進門”的哪!他卻不告訴他任何細節(jié),每回他想問些他們之間的事,紹青只會用冷淡的眼神、沒有任何起伏的表情對著他。
哼,他豈會不知道紹青和那丫鬟之間的事呢?他知道的還不只這些呢!
心兒沒多想,她的眼神膠著在霍紹青手上,那只手正輕觸著一只茶盞,無意識地在杯口畫圈,來來回回……
怦怦!怦怦!
嗚!她終于有點了解珂珂的感受了,那種坐立難安的感受。
雖然她們所煎熬的是兩碼子事,但都是難耐的煎熬。
天!她滿腦子都是他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語的那些幽會的夜晚。
她好想就這么沖進他手臂環(huán)起的天地中,然后讓他用那一向冷漠卻不吝給予她溫柔的眼睛靜靜地瞧著,然后、然后給她無數(shù)個吻……
唉!
經(jīng)過了一番掙扎,珂珂終于鼓起勇氣正視段榮的眼睛,問了句話。
“段爺去過這么多地方呀,哪兒是你覺得最美的地方?”
“什么地方呀……”段榮想了一下。
而金心兒也就聽到這兒為止,接下來的她便聾了,因為霍紹青在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在段榮身上時,很刻意、很曖昧地瞟了她一眼,像是要她將方才想的那些事情再重新想過一遍。
怦怦怦!怦怦怦!
嗚嗚,她的心跳怎么會變成這樣啦,她真沒用。
心兒持續(xù)失聰中,持續(xù)在自個兒想像的天地中旋轉(zhuǎn),那天地里只有他和她,直到蕓姑奶奶說出了關鍵的一句話,她才回過神。
“我已吩咐廚房準備好碎玉羹,還有一些小菜,兩位若不嫌棄,請留下來用晚膳吧!”
珂珂如預期中晃了一下。
“大姑娘,您沒事吧?”小南語帶擔憂地問。
“沒什么,只是有些頭暈。”珂珂微撫了一下額頭,搖了搖手,用飄忽的聲音回答。
“大姑娘八成是因為霍大人和段爺來了,太興奮了!毙∧显谝慌孕χ,不讓珂珂“逃難”的意圖十分明顯。
“你不舒服嗎?”對于“體弱多病”珂珂是否該回房休息一向不表示意見,甚至希望她留下來的蕓姑奶奶卻突然“轉(zhuǎn)性”了,提議道:“那心兒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呃?”還沒有以昏倒戲碼相逼的珂珂愣了一下,幾乎可說是狂喜不已,完全沒料到這次竟然會這般“順遂”逃過,但仍不忘維持她虛弱的音調(diào)!澳恰钦鎸Σ蛔,我先回房了!
接著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而心兒和小南則跟在后頭。
“還好嗎?”霍紹青也起身,對蕓姑奶奶道:“若在回房的途中暈倒了,兩個丫頭是抬不動的!
“這、這……”珂珂遲疑著,但蕓姑奶奶終于“恢復正常”地打斷她!澳蔷陀袆诹!
目送四人離開,前廳只剩下蕓姑奶奶和段榮,兩人交換了一個狡黠的眼神和愉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