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戴著帷帽,和她的陪嫁嬤嬤搭著馬車悄悄來到一家客棧的后門,說出暗號,被店小二領到一間廂房前。
“也太神秘了吧!眿邒卟唤г沟。
“為了不被發現,謹慎行事總是好的!鄙凼掀椒的聲音從面紗里傳出。
“是。”嬤嬤應了聲,馬上拉好臉上的面紗,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就怕遇上熟人。
“請進。”
里頭響起丫鬟稚嫩的聲音,兩人推門而入,卻沒看到丫鬟。
“請坐,桌上有茶。”
邵氏望向桌上,早有倒好的茶水,她和嬤嬤對望了一眼,總覺得有些古怪。
這廂房里還有個隔間,用布簾遮著。
江老是不是在后頭?她心里暗忖著。
“夫人,我們老爺回來后便受了風寒,不宜見客,就這樣隔著簾子說話吧,請多見諒!边@次傳出來的是個清爽的少年聲,但仍看不到人。
是故弄玄虛嗎?邵氏真想不透。
“老爺,您坐好,別動!
下一瞬,只聽見一個中年男人重重咳了幾聲,像是真的病了,邵氏心里嫌惡地想,隔著簾子也好,免得被傳染風寒就不好了。
“咳咳,夫人,你那么急迫的找老夫是有什么事?聽說你也找上幾個分舵主,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吧。”
江程嗓音沙啞,跟他平常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太一樣,但邵氏不覺得如何,都受了風寒,聲音變了也是正常的。
“江老,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你一心想將女兒嫁給陸千陽,他卻娶了別的女人,不僅如此,他還捉住你的把柄把你責罵了一番,你心里一定很難受吧!
江程頓了會,沉聲道,“你想做什么?”
邵氏低笑,“陸千陽不懂得敬老尊賢,阻了你的路,你想不想給他一個教訓?”
“教訓?你不是他娘嗎?”江程疑惑的拉高嗓門。
邵氏憤恨的道:“他才不是我兒子!我唯一的兒子被他送進大牢,我怎能讓他那么逍遙!”
“你想怎么做?”
這句話讓邵氏認為江程愿意和她合作,立即說出她的計劃,“當然是把他從幫主之位拉下來了,我有的是銀子,你可以將鹽或武器等東西運到船上,再派人去向官府檢舉,就能送他去坐牢了,我不甘心只有我兒子一個人受罪……”
邵氏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人掀開簾子沖了出來,她身邊的嬤嬤見到那人的容貌時驚叫了聲,邵氏則是還沒看清楚就被摑了一掌。
邵氏怒不可遏,抬起頭來想罵對方一頓,但一看到眼前的男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老爺,你怎么會在這里?!”
陸沖憤怒的瞪視著她,“你這個女人真是蛇蝎心腸,還想害千陽!”
邵氏腦袋一片空白,慌張不已,簾子里的人應該是江程才對,怎么躲在里頭的人是她的丈夫?怎么會變成這樣……
就在這時,陸千陽和尹芝夏從簾子后走了出來。
邵氏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們,“是你們……你們聯手和江老一起陷害我……”還把老爺找來。
陸千陽揚笑道:“江程還在外地呢。”
“請進,桌上有茶,請喝。”尹芝夏張口,先是丫鬟稚嫩的聲音,接著轉為年輕小廝的聲音,“夫人,我們老爺受了風寒……”轉眼間,又化為中年男人的聲音,“夫人,你那么急迫的找老夫是有什么事?聽說你也找上幾位分舵主,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吧!
邵氏和嬤嬤聽得目瞪口呆。
尹芝夏得意的笑道:“你只是聽到我一人分飾三角的聲音罷了!
她雖然不當配音員了,但并沒有荒廢技能,平常在洗澡時都會多加練習,加上原主的聲線好發揮,可以讓她配男聲,因此她也能像以前一樣配正太和大叔的聲音,她聽過江程的聲音,能學個七分像,再假裝受風寒就不會被懷疑。
陸千陽是第一個知道尹芝夏能切換各種聲音的人,尤其聽見她把江程的聲音裝得那么像時,真是驚喜萬分,馬上以江程的名義約邵氏出來,再帶父親過來,讓邵氏的復仇之心在他爹面前無所遁形,免得她找理由掩飾,再有機會害他。
“你這個賤女人,居然裝模作樣的騙我!”邵氏回過神來,氣憤的沖上去想打尹芝夏。
“你敢碰她一根寒毛試試看!”陸千陽擋在妻子面前,冷冷地道。
邵氏原本想大罵他陰險,但他那陰冷的眼神卻讓她打起哆嗦,再對上丈夫憤怒的目光,不禁瑟縮的往后一退。
陸沖怒不可遏的瞪視著她,“當千陽說你想陷害他時,我本來是不信的,但你私下找分舵主證明你其心可議,我才會到這里姑且一聽,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想害千陽,夫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邵氏腿一軟,跌坐在地,喃喃道:“因為他……因為他害了我們仲齊,我才會……”
“你在胡說什么,明明是仲齊自己做錯事!”
邵氏大聲的吼了回去,“如果不是陸千陽,仲齊怎么會做出那些事!為了幫主之位,仲齊每天都很用心學習……仲齊也是你兒子啊,為什么就不能繼承?”
她指著陸千陽,表情滿是怨恨,“都是你害的!陸千陽,要不是你,我們仲齊也不會變壞,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都是因為你,仲齊才會被關進大牢,如果沒有你就好了……我恨你!也恨你娘!”
若是從前聽到這番話,陸千陽肯定會大受打擊,但現在他并不在乎這女人所說的每一句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她,倒是尹芝夏聽不下去,想沖上去打人。
“真是氣死我了,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你知不知道,千陽他一直將你當成親生母親孝順……”
“芝夏!”陸千陽趕緊攔住她。
“啪”的一聲,兩人皆是一震,就見邵氏又被陸沖賞了一巴掌。
邵氏捂著臉,不甘的道:“老爺,你居然又為了陸千陽打我,我沒有說錯,都是因為他……”
陸沖再也忍不住了,指著她怒道:“夫人,我來告訴你仲齊是被誰害的,是你!是你太寵仲齊才害他變成這樣,全都是你的錯!”
“別開玩笑了,這怎么會是我的錯?”
“從小無論仲齊說什么、做什么,你對他永遠只有稱贊,從沒有一句責罵,他都是被你寵壞的!”
“那你自己呢,你不也很寵仲齊嗎?”邵氏不滿的道,疼兒子有什么錯。
“至少他犯錯時我會責罵他,但是你呢?你這個當娘的只會把錯怪在別人頭上,難怪仲齊這孩子會變成這樣!
“不,不是我的錯……”邵氏猛搖頭。
“這是他從牢里寄來的信,我怕你難過,一直沒拿給你……唉,或許我早該讓你認清現實。”陸沖從袖子取出一封信,遞給了她。
見是兒子的信,邵氏急切接過,可看完后卻是傷心欲絕!八趺纯梢浴趺纯梢哉f不想見我……還說他會坐牢是我害的,我是他娘啊,怎么會害他……”
邵氏松了手中的信,紙張飄到尹芝夏腳邊,她撿了起來,和陸千陽一起看。
陸仲齊在信上寫著,他在牢里受苦時,想起以前告訴母親他很崇拜父親,將來也想當漕幫幫主,母親不但沒有阻止,反而鼓勵他去爭取,若是當時母親責罵他,那么他就會安分守己的輔佐大哥,盡次子的責任,不會為了幫主之位做盡壞事,還有在他雇殺手殺陸千陽時,母親如果可以用力的打他一巴掌,或許他就能清醒過來,不會一路錯下去。
“這孩子怪我,他怪我啊……”邵氏痛徹心扉的大哭,“是我害的嗎?是我嗎?”
因為曾經沒名沒分的被養在外面,她便覺得自己想要什么丈夫都應該滿足她,也必須給仲齊最好的,才能彌補他們母子所受的委屈。
“夫人,你真的是……”陸沖知道她心里的糾結,當初他也是因為覺得有愧于邵氏,才會那么寵她、寵仲齊,卻忘了羅氏和千陽更無辜。
陸千陽和尹芝夏悄悄離開,心里都唏噓不已。
尹芝夏看向丈夫的側臉,雖然他說他不在乎了,但聽到繼母說“都是他的錯”、“如果沒有他就好了”這般傷人的話,心里肯定還是不輕松吧,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腰。
“怎么,心疼了,又想安慰我了?”陸千陽笑了笑,摸摸她的發。
臉皮真厚啊,都不會不好意思。
尹芝夏皺皺鼻子,將臉埋入他懷里,說起肉麻到足以令她起雞皮疙瘩的話,“對,我心疼你,我想安慰你,所以,就讓我這么抱著你吧……”
自那天之后,邵氏的精神狀況有了異常,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只有見到陸沖時才稍顯正常,陸沖不得不時時陪伴著她,他見漕幫在陸千陽的管理下一切順利,沒有讓他操心的事,便陪著邵氏住到山里的別館,想說換個清幽的環境,沒有了那些紛紛擾擾,妻子能早點好起來。
尹芝夏可以理解邵氏的心結,陸沖當初信誓旦旦保證只愛她一人,轉頭娶了別 人不說,還搶先生了兒子,她會覺得被背叛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可憐的不只有她一人,陸千陽的生母又何嘗不可憐,自以為能共度一生的良人居然在金屋藏嬌,在她死后又馬上把外面的女人迎進門,而陸千陽更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幸好她很幸運,遇上的這個男人對她很忠誠,他內在根本是頭忠犬,很自動自發的幫漕幫里大老、分舵主的女兒們找好對象,一個個都準備出嫁,江春也訂親了,她完全不用煩惱有人覬覦她的丈夫。
過了幾天,傳來尹志興死了的消息,說是偷了別的工人的錢想逃離漕幫,被發現后爬上圍墻,一個不小心跌下來摔死了,尹芝夏除了搖頭嘆息,也不曉得該說什么才好。
現今她只有一個煩惱,那就是該拿圓悅樓怎么辦,畢竟也不能一直放著生蟲,終于,她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個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