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記得回到家第一次看到蔚藍時的樣子,模樣憔悴但眼神清亮。
“汪云桓,你終于好了?”那個時候,她穿著顏色艷麗繽紛的T恤,剪了一頭蓬亂的短發,看到他望著她,她不自在地順了下頭發。
然后,他瞥見她手指上戴著戒指!就算過了五年,他還清楚記得自己胸口傳來的痛楚!
那枚戒指……剛才他情迷意亂時似乎看到過!
心念一動,他探出手,朝她衣領摸去,長指一勾,將她脖子上的項鏈拉了出來。鏈子是他買的,但是那懸掛著的墜飾,正是五年前他在她手指上看到過的那枚戒指!
“你……做什么?!”許蔚藍被嚇到,迎上他的眼神,更是忍不住朝后退了下。
“蔚藍,這戒指……”是小四送的嗎?還是她某一任男友送的?那個做了變性手術的第二任?他們似乎一直保持著朋友關系?
她松口氣,像是思索一下,但是最近常常出現的暈眩感又襲來,她拍拍額頭回答,“這戒指是那位朋友托付我幫她保管的,放了幾年,我覺得挺好看,就搭著這條鏈子戴戴看。怎么樣?還……”
看到他奇怪的臉色,許蔚藍忍不住笑起來,不客氣地捏他的臉頰,“我說汪二哥,你該不會以為這是誰送給我的吧?拜托!”
還是那句話,一個人的大腦太過貧瘠的下場,就是遇事只能推導出非A即B的可能。
不過,不能讓云桓知道她這樣腹誹他,他天才的腦袋不會接受這個結論。
“那你為什么……我曾經看到你戴過!”他緩緩說,別人的戒指她會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她一愣,“什么時候?”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五年前!
那種因為之前工作養成的敏銳又復蘇,汪云桓緊緊鎖著她的目光,最細微的表情動作都不放過。
她皺著眉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認自己記憶力沒有他好。她無辜地抬起頭,“我沒有印象,別人的戒指我怎么會戴到自己手上?”
“那又為什么戴在脖子上?”他難得這么龜毛地追根究底。
為什么戴在脖子上?這個問題問倒她,許蔚藍認真回想了下。對呀,為什么她會把別人托付的戒指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一個女人緩緩將戒指從手指上拔下來,套入項鏈后,對著鏡子慢慢地為自己戴上。那女人……
“蔚藍?”
她正試圖看清那女人的臉,卻被汪云桓一聲輕喚給驚回神。
“又頭暈了,真該找個時間去看健康檢查報告!彼哉Z,抬頭發現他瞪著她,一臉不爽的樣子,她突然明白過來,笑著擺手,不在意地說:“你不喜歡我不戴就是了,只是好玩而已,何況,那個朋友都幾年沒出現了,我……”
“喏,”她說著就將項鏈取下來,把戒指放到他手里,“你幫我保管吧!小氣鬼。”
那女人正是拜托她看顧咖啡館的人,許蔚藍的大腦自發自發地將記憶接續上。
汪云桓將那枚戒指握在掌心,忽略自己對它忽然涌起的莫名熟悉感。“好,我幫你保管!
他才不會客氣,就算這東西是別的男人送給另一個女人的,但是放在蔚藍身上,他看著還是覺得不舒服。
“好,這下我可有充分的理由吃醋了,汪云桓先生,你身上藏著別的女人的東西呢!你要不要老實交代,她和你是什么關系?”她坐到一旁,煞有其事。
“吃醋?”
她學他,似笑非笑地望過來,“怎么,汪云桓先生,別告訴我你剛才的反應不是在吃醋?”
吃醋?
好,對他而言,這真是一個新鮮的體驗。汪云桓笑了,再度將她抓入懷里,很坦然地承認,“是的,吃醋!彼难郏耙菒勰銗鄣蒙僖恍,或者就不會這樣了!
“嗯哼,”許蔚藍重重地哼了聲,“警告你喔,陷入情網的汪云桓先生,抄襲別人的臺詞可不太好!
“抄襲?”又是一個多么新鮮的詞!
“這句話,很明顯是拷貝自《傲慢與偏見》里達西先生對伊莉薩白說的某句話!
“我沒有看過你說的那本書!彼⑿,“原話怎么說?”她恢復了平常靈動機靈的樣子,他目不轉眼地看著。
她回望著他,“要是愛你愛得少些,話就可以說得多些了……”
她的尾音消失在他的唇里。
他幫她現場詮釋這句話,甚至更加徹底。
“汪云桓先生,別忘記你家的家訓!钡阶詈螅S蔚藍不得不氣喘吁吁地提醒他。
“沒有家訓!
“那么,詛咒?”還在亂啃?
“沒有詛咒!
該死的,她不得不揪起他的頭發,“怎么會沒有?”
“那只是我們四兄弟的玩笑。”
因為各自不同的原因,他們很早就達成共識,不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男子漢大丈夫,先立業后成家!蹦鞘谴蟾绲睦碛伞
“女人不好玩!睈烌}的三弟如是說。
“我只喜歡蔚藍!毙⌒∧昙o的么弟,已經有了當專情色狼的本錢。
他垂眸微笑,抬起頭時一臉的不謙虛,“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好看的女人。”
于是,大局底定,汪家男人被詛咒過,不到新婚之夜不能有夫妻之實的傳聞一夜之間傳遍整個平安鎮。
后來,幾乎連他們自己都忘記,所謂的詛咒,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個玩笑,很認真地照著當初的話執行起來。
他拉回飄遠的思緒,擺脫她的掌,繼續尋寶的行動。
“玩笑?”她怔怔看著天花板。這個傻瓜,人在做天在看,既然是說過的話,就要遵守,否則,老天會幫他實現的。
很多事都不能開玩笑。如果老天也開起玩笑,后果會很慘烈。
忘不了咖啡屋,最近,生意不小心好了很多。
原本課表排得很滿的工讀生也多出很多時間可以顧店,最重要的原因是,店里忽然請了一個咖啡煮得很地道的男人,而且,長得相當賞心悅目。
他并不常笑,端坐在吧臺后,面前放著一部筆記本計算機,偶爾敲敲打打,臉上寫著生人勿近的冷漠疏離。在工讀生報上咖啡名稱后,才會停下敲打鍵盤的工作煮起咖啡,表情散漫卻透著與生俱來的傲氣。
來往的客人猜測,他可能就是工讀生掛在口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板。
他的態度,實在不像是服務生。
“不是,老板是個女人!庇锌腿藛柕降臅r候,工讀生會小聲澄清。
汪云桓瞥去一眼,將注意力投回計算機上,放任工讀生摸魚。
咖啡館門打開,又有客人上門。工讀生立刻熱情開朗的扯出大大的笑容,“歡迎光臨!”
看清來人后,工讀生當場呆住。咦,最近真的走帥哥運了?
“我找他!睅浉缫荒槣睾蜔o害的笑意,越過工讀生,直直走向吧臺。
“這種發霉的閑散生活,看來你適應得很好嗎?”
汪云桓并不意外搭檔會找到這里,畢竟他們就做這個起家的。“怎么還沒回美國?”
“有事在處理。”駱慎陽微笑,打量了下咖啡屋的裝潢,“這里不賴。”
不過看起來生意不太好,客人只有小貓兩三只,賣的也只有咖啡和沒什么特色的點心。
這樣能經營多久?或者也只是開店來打發時間的?
汪云桓遞給他一杯咖啡,“好了,有什么就直說吧。”閑扯是慎陽的風格,可不是他的。他喜歡閑扯的唯一對象是蔚藍。
“沒什么事,你小弟這幾天一直在找你!瘪樕麝栆恍Α
直覺他這抹笑有問題,汪云桓微微蹙眉,“就這個?”看到搭檔點頭,他忍不住諷笑,“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閑了?”
“兄弟,我可是把你所有的事都看得很重要呢!”駱慎陽不以為意,隨口答話。
“嗯,想必按照我對你的重要程度,你應該也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了?”
駱慎陽這下笑得更古怪了,“當然,因為某人不小心和某人的前女友走到一起,某人和某人又是親兄弟,說不定某人是找某人算賬的!
“咖啡九百八十元,收你一千,二十做小費,慢走不送!蓖粼苹嘎龡l斯理地說,毫不客氣地獅子大開口。
慎陽一長串“某人、某人”的說法聽得他頭暈腦脹,而內容也教他心煩意亂。他當然不認為么弟找上他是為了前女友的事算賬,畢竟小四還在新婚燕爾的蜜月期,哪有心思掛念這個問題?
但是,他和蔚藍在一起,家人那一關遲早要過。他深信自己的家人不古板,只是……弟弟的前女友,唉,這點真教人頭痛。
不意外會得到這個答復,駱慎陽很爽快地掏出皮夾付賬,“能喝到你親手煮的咖啡,一千元還算便宜我。”他很好說話的,然后微笑道:“聽說你小弟已經打過電話給蔚藍,讓她幫忙轉告你他有事找你,看你的樣子,我想蔚藍還沒有說!
“注意你的稱呼,別裝得好像很熟的樣子!币豢谝粋蔚藍,真教人不爽吶。汪云桓給搭檔一記白眼。
不過,他倒是領會了慎陽的意思--那就是,小四想必早就知道他和蔚藍在一起。反正汪家的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他倒不必太詫異。
駱慎陽大笑起來,“好吧,兄弟,鑒于你已經瀕臨在爆發的邊緣,我不說什么了。我坐今天下午的班機回美國,如果有需要,你知道怎么找我!
汪云桓詫異地看去一眼,搭檔的口氣似乎篤定自己一定會有事找他!爸懒!
駱慎陽挑眉,口氣像很意外,“你變了!
以前的云桓,對很多事總帶點漫不經心,然而在某些點上,卻異常執著。他對名利沒什么堅持,卻對解答問題有種超乎尋常的執著,如果他認為是能夠獨自解決的問題,就算花更多的時間,他也會選擇自己面對。
因此,按照他的認知,云桓此刻應該給他一記白眼才對,但卻是“知道了”這三個字--知道了,意謂著如果有需要,他真的會來找他。
這是退讓的表現,他認識的汪云桓,并不是懂得退讓的人。
除非為了家人。
“是人都會變!蓖粼苹刚绽辉谝獾卣f。
不是變了,是有了更需要堅守的東西,他明白退讓的必要性。
“好吧,我走了,記得找你小弟!瘪樕麝栔v完就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