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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會社在東城區,是間外表看起來沒什么,照壁后面卻寬闊異常的兩層宅子。
寬闊的宅子被芳草萋萋和花團錦簇劃分成好幾個區塊,走進里院,后面是開闊的小湖,湖岸還緊系著幾艘小舟,遠處亭臺樓閣,一大片清幽的竹林隱在其間,看得出主人家很會享受生活。
這宅子是后家閑置的產業,平常無其他用處,反正閑置著也是閑置著,就被后王孫拿來當做臨時別館和幾個少年的聚會場所。
拿這里來當做據點,實在是因為地點好,游玩起來輕松愜意太方便了。
四個人湊在一起從來不怕無聊。
只不過今天每個人看起來都是懨懨的。
這種日子也不只有今日,而是持續了一段時日。
“都兩個月了,書輕淺的傷還沒好,不能出門嗎?少了個她變的好無聊哦。”玩著自己腰側荷包下結著的桃色如意絡子和流蘇,慎首先發言。
說也奇怪,明明認識的時間不長,那小子也沒正式入過會社,通常就是跟著后王孫來串門子而已,他的心里為什么老惦著她?
王子瑤拿著一本《百家史集》,只略略抬起眼來,很快又回到書本上。
這就是王子瑤,除了琴,就只有書能入他的眼,對事物,只有這些熟知他個性的人才知道,他是完全漠不關心的。
黑羽反覆的擦拭著他手上的一柄長劍,也不表示意見。
后王孫不吭聲,只是眼色沉了下去。
“不如我們去擊鞠吧?斗蛐蛐、拼酒?要不跑馬踏青?”慎用力地想要炒熱氣氛,但是說來說去就是沒人肯挪動。
“既然大家都不想去找樂子,那我去上早課了!彼贌o聊賴地起身。
“都要散學了,上什么早課?”蹺顆蹺成習慣的人乍然聽到上學的字眼,反而有了反應。
“太久沒去,那個陳夫子一狀告到我爹那里去,我去應個卯,今天大概就這樣了!卑刺於悸煞,男子年滿十五都必須入學,他們這些皇室宗室、外戚子弟也不能免,當初他們一個個離開五陵城進京就是拿入京學讀書當理由,慎雖然還不滿十五也跟了上來。
士族子弟到處都是特權,沒什么值得驚訝的。
他們都不是好學生,世家弟子嘛,前程就擺在那,不必跟那些舉子擠破頭就有官可以做,反正就是承襲祖蔭,上學自然是幌子,游玩才是正業。
慎提不起勁的離開會社,跳上馬背,逕自往很久沒去的京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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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學,顧名思義就是京城里一些富人出錢請來夫子、西席,有志科舉的,夫子教你八股文這些應試教材,不想往科舉這條路走的,來混個名聲,夫子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強人所難。創學至今,學子來來去去,出類拔萃的學生不是沒有,但頭角崢嶸的真的沒有幾個。
“還是沒什么變嘛,看起來就是沉重無趣的地方!碧埋R背,發現自己兩手空空,連書本都沒有帶上。
改明兒個再來好了。
打算要效法治水大禹過門不入的偉大情操,誰知道他脖子卡住了似的看著一道眼熟的身影,眼睛越瞪越大,也不管其他學子的眼光,飛奔過去攔住了書輕淺的去路,然后指著她鼻子,“你你……為什么在這里?”
“是你啊。”書輕淺倒是從容。
“說,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在這里有發揮出來,不過忘性也大,一會兒眼睛瞪得賊大,一會兒又說說笑笑,摸熟了他的脾氣就能看見他的坦率和無心機。
未曾謀面的星哥哥無從評語,黑羽哥哥的深沉,瑤哥哥的冷清,王孫哥哥的飄忽,比起這些人的難測,粗線條的慎真的非常合她的脾胃。
“我來上學!
男裝打扮的她清爽利落,她把大哥放梅花鏢的長條背袋包改良過后變成了書包,脫俗的容貌,雌雄莫辯的氣質,她一停下來,對她投過眼光還有回頭的學子就變多了。
琴是不能學了,半畝那里也不能再去,可是總不能成天耗在家里浪費糧食,就等哪天年紀老大,隨便嫁人,然后為那個人傳宗接代吧。
真要說,那種小小的幸福也沒什么不好,不好的是她才十四,離嫁人為婦那條路實在遙遠了些。
學習是打發時間最好的方法。
大哥是疼她的,當她提出要上京學讀書時,他只摸摸她的頭說:“讓央秀跟著!
沒有阻礙的她就來到京學了。
“連小廝都帶上了,你是認真的。俊彼ξ孛榱撕﹄难胄阋谎,對這動不動就臉紅的小廝沒任何想法。
“當然要認真,我可不想到后來一事無成才來后悔!
“你的意思是往后每天都要來京學?”真是非人意志,要他就做不到,來京城都快要一個年頭了,也沒老實來上過幾天課。
“那當然。”
“你不必陷下去的,有武林盟給你當靠山,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讀書很辛苦的!背院韧鏄返娜松嗪,往自己肩膀上扛責任多辛苦。
“我就是想讀書,不過朋友一場,我會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說見過你,快走吧!”一個彈指往慎的額頭彈過去,聽到他的慘叫聲,書輕淺笑嘻嘻的舉步往前走。
慎按著額頭一路追過來,她頭也不回。
“好!往后我給你做伴讀,上學就上學,不過商量一下,書本等一下要借我看!奔热挥袝p淺作伴,就算龍潭虎穴他也會硬著頭皮上了。
“伴讀的話我有央秀!
“不要那么見外啦,以前咱們怎么著,現在還是怎么著……別瞪我,不要這樣,我來的很匆忙咩!睍緵]帶是正常的。
“你的授課西席是哪位?”
“不就是那個陳夫子!
“同一個人啊,那你要坐到我旁邊的位置來,我今天遮掩你,恩情可是要還的啊,”
就在剎那間,慎恍惚的覺得一段時間不見的書輕淺變得有些不同了,可要具體來說又說不上來。
討厭嗎?
不會……反而有種越認識越擱不下的感覺。
一進課堂,慎果然就往書輕淺的旁邊坐,也不再要挑陳夫子最不會注意的角落打混。陳夫子一進來就注意到這微妙的改變,“今天我們不講千字文,我們來講史吧。”
書輕淺喜歡課堂上講史的夫子,三皇五帝,稗官野史,要是講的興致高昂,他也會挑幾個古人罵。
散學了,她搖醒因為無聊到極點而從頭打瞌睡到尾的慎。
“我要回家了。”
“散學了嗎?”還揉眼的他這才發現人都走光了。
書輕淺招呼了在外面等候的央秀,也不等他,逕自離開了。
兩日后,書輕淺發現她的右側多了個人。
王子瑤。
他對著她笑意盈盈,如花綻放,輕描淡寫道:“我也該來把課補上了!
那日陳夫子講學講得口沫橫飛,差點咬到舌頭。
再一日,黑羽來了,挑了書輕淺后面的位置坐。“你真的在這里!
全班學子為之喧騰。
平時無心向學,專事吃喝玩樂的幾個頭痛人物,何時認真起來了?還一個個歸來?
這是怎么回事,她這算是被包圍嗎?課堂那么大,位置那么多,這幾個人是存心的嗎?
她心煩意亂的偏過頭,怒目對著慎吐出冰珠子,“長舌男!
他小小聲的,很委屈的!笆悄腥司筒荒軟]義氣,我每天都來這里他們覺得奇怪嘛。”
“你給我坐遠一點!”
只是,事情還沒有完。
翌日,后王孫也出現了。
一個個……都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