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妍吃不得油膩,又需休息,所以眾人做鳥獸散,只留小兩口獨處。
廚房重新開伙,做了一碗清淡的粥,宋知劍親自端來房中,一口一口地喂她,直到吃了半碗,甄妍真的吃不下了,宋知劍才將碗放下。
而后,他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她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心虛,他才緩緩說道,「從天牢回來后你便鬧著牌氣,是因為我要梁祥不要說出你的身分?」
甄妍低下頭來,默認了。
「然后你就覺得我是要你以甄妍的身分過完這一輩子,永遠都不能認祖歸宗?」
「不是的!」甄妍猛地抬頭,眼眶紅了,櫻桃小口兒囁嚅了半晌,才訥訥說道,「我并不在意李貞妍這個身分,我也不想當什么皇親國戚,我只是……只是覺得,如果我一直是甄妍,那就永遠只能是你宋知劍的妾……」
隔著一層水霧看他,朦朧不清,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有勇氣直視他,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矛盾。
「身為一個妾,我就必須看你娶正妻……我以為我可以忍受,我沒有資格管,可是直到此刻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沒有那種度量可以看著你擁抱另一個女人,與她同床其枕,我卻只能在后頭看著,虛情假意地希望你們幸福……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知道我原來是這么想的,你很氣我,對不對?」甄妍覺得自己的心好酸,酸到泛起痛楚,,原來揭開自己的瘡疤,是這么難受的一件事!改悻F(xiàn)在知道我原來是這么氣量小的女人,而且還不守分際,妄想那正妻的位置……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什么身分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乖捳f到這里,她已哭得梨花帶雨,不知所云。
宋知劍無奈望著她,神情帶著一絲懊惱,「別哭了,你懷著孩子!
然而他不說也就罷了,一說,她哭得更厲害。
「因為我有孩子了你才心疼嗎?如果沒有孩子,是不是我這樣的人哭死了你也不會在意!
宋知劍沒好氣地看著這個顯然失去理智的女人,聽說懷孕的女人會變笨,還會變得不可理喻,他現(xiàn)在體會到了。
「當初我納你進勇國公府,數(shù)個月都沒有碰你,但帶你南巡替皇上辦事,回程時突然與你圓房,你都沒有懷疑過為什么嗎?」宋知劍突然說起了以前的事。
這會兒他沒有看著她了,或許是怕被她的淚眼影響,也或許是他不習慣剖白自己的心情,覺得不甚自在。
「因為府里來了飛鸰傳書,說梁祥以功績要皇帝為我與梁秋蓮賜婚,我并不在意這件事,我有自信可以解決,可是當時我想到的是,你的身分與先太子有關(guān)已是顯而易見,梁祥插手我的除權(quán)事,很可能將你扯出來!
「你的身分如果被揭露,可能你就不會再是我的了,你會被皇上帶走,成為永遠失去自由的先太子之女。我不想失去你,更不希望你過著那種日子,所以立即與你圓房,如果能讓你懷上孩子那就更好了,我會以此說服眾人,讓你成為我宋知劍的妻,而不是可以隨意買賣的妾,就算皇上不悅,有夫妻人倫的大道理在前,再者你肚里是皇室血脈,須慎重視之,不可生父不詳,他也不能隨意拆散我們。」
所以讓甄妍懷孕也是他的計劃之一,她就算不知也很爭氣的做到了。
他本以為自己仍需花一番大道理來說服府里的人,同意他將甄妍扶正為妻,想不到府里的人并不抵觸這個想法,想來甄妍不單單收服了他,也收服了勇國公府里的所有人,可即使他對此心存感謝,所以沒有那么生氣,但仍板著臉,不打算讓她這么好過。
「后來果然不出我所料,上次我使計拒絕了皇上賜婚,梁祥果然氣得向皇上透露了你的存在不是?不過他也不敢直接把你的身分說出來,只說你是甄平之女,否則連帶他自己的陰謀也會曝露!乖秸f,宋知劍越是散發(fā)出一種幽怨的氣息,「我都為你做到這樣了,你還懷疑我暫時不讓李貞妍曝露的用意,更無視我的真心,認為我會去娶別的女人為正妻,你不認為該生氣的是我嗎?」
話說到此,這個男人還真沉著臉不再多言,坐在原地開始生氣了。
甄妍聽到后來簡直無地自容,他這么為她著想,如她珍惜他一般珍惜她,她居然誤會他不打算扶正她,還會有別的女人。
看著他慍怒的俊臉,她小心翼翼靠近,怯怯說道,「三郎,妾身知道錯了……」
宋知劍仍然不理她,坐在床沿,連表情都沒有動搖一絲。
甄妍絞著和不知所措,突然銀牙一咬,由床上挪到他身邊,做了生平最大膽的事——坐在他大腿上。
她只聽說這招對男人很好用,但他不是一般男子,對他不知道是否也好用。她以為自己這輩子用不到這種手段,不過非常時期她也豁出去了。
雙手環(huán)抱著他的頸,她楚楚可憐地睜著大眼,絕美的臉蛋磨著他的,口中嬌滴滴地用著是男人都會為之腿軟的撒嬌語氣,不停地叫著,「三郎,你別生我的氣,你看在我好喜歡你的分上,饒了我這一回嘛……」
這些動作由一般女人做起來就已經(jīng)夠撩人了,偏偏這個還是他心愛的女人,長得沉魚落雁無比動人,更是殺傷力十足。宋知劍心旌搖曳,為了維持那平淡的表情,臉部都僵硬了,天知道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明明全家都喚他三郎,為什么她喚起來就像要把他骨頭都蝕了一般,簡直連靈魂都快被她吸走似的。
她的唇在他額上親了一記,又在他眼上親了一記,含住他的唇,輕輕吸吮了幾下,最后仍是用那種令人為之酥麻的口氣,在他耳邊吹著氣,嫵軀貼向他微微搖著,在他身上不斷磨擦,「三郎你理我好不好嘛!我保證不再犯了,三郎三郎……」
宋知劍受不了了,將她抓了過來狠狠吻住,不過還是考慮到她有孕在身不敢太粗魯,只不過這個吻亦是讓她氣喘吁吁,醞紅的臉更顯嬌艷。
他沒好氣地將這張妖孽的臉按在自己胸口,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禽獸的事。待到終于稍微平息了那被她挑起的火,他才有些余怒未消地道,「你這個妖精,居然讓你找到方法治我。」
他懷里的甄妍嬌軀一僵,隨后竟發(fā)出輕笑聲來。
他低頭看她,又發(fā)狠猛地親了她一記,才認真說道,「你放心吧!隱瞞李貞妍這個名字也只是暫時的,我一定會讓你光明正大的用這個身分活在這世上!
甄妍也知道他說的事難度有多高,微微皺起了眉!高@樣你會有危險嗎?如果你會有一絲危險,我寧可永遠是甄妍,反正我十二歲之前當李貞妍的時光通通沒印象了。先前那些牛角尖,我不會再鉆,我一定相信你的……」
宋知劍微微一笑,如今與她把話說開,身心之舒暢,比起來后頭那些困難似乎都不算什么了,「傻瓜,當你變回李貞妍,至少不會再痛苦糾結(jié)什么身分的事,不會再覺得嫁給我是高攀,到時候,還是我高攀了你呢!」
皇宮的朝會在卯時,百官在承天門外等候,待鐘響入宮,依官職高低入太極門于太極殿列隊,待皇帝駕臨,百官下拜口呼萬歲,接著便開始議事。
由于皇帝并非嚴肅之人,加上王朝如今河清海晏,文修武偃,所以朝會的氣氛一向不凝重,甚至好幾日都可以在卯正剛過就輕松下朝,各自回衙門辦事。
但是今日勇國公卻上了奏,上奏的內(nèi)容差點沒讓李康睿氣炸。
「陛下,臣有本奏。」勇國公上前,由于他是一等國公,欽賜朝議免跪,于是他便威風凜凜的站在那里,聲如鏗鏘地道,「如今承平盛世,民間卻有謠傳四起,謂前年春季皇帝南巡之時遭到刺客襲擊,此事為梁祥設(shè)計,是為先太子滅門血案報仇,然而梁祥明明是勾結(jié)賊人謀反,方才下獄,民間傳出此謠言,只怕有人居心不軌,想借機擾亂民心,請陛下明察!
這番話不讓勇國公來說還真不行,因為被刺一事是李康睿極力隱瞞的,連當初扳倒梁祥的真實原因都沒有透露,只安了個勾結(jié)賊人的罪名給他,今兒個當眾揭破此事,沒有一定分量的話,說不定當場就被拖出去砍了。
勇國公敢這么說出來,代表民間的議論只怕已止不任,不管是不是事實,總之大家已經(jīng)當先太子的人馬的確來找皇帝報仇,這哪里能叫李康睿不憤怒?
朝廷上不明就里的官員皆為之震驚,看皇帝氣憤至此,只怕刺殺一事也不是空穴來風,為免引火上身,眾官皆低頭不語。
李康睿很是發(fā)了一頓脾氣,但是法不責眾,他總不能讓人去把私底下議論的官員百姓全抓起來,于是也只能暫時咽下這口網(wǎng)氣,黑著一張臉退朝了。
原本還想回御書房辦公,但這種情緒也做不好什么事,李康睿一下朝便往后宮去,想找皇后聊聊天抒發(fā)一下情緒也好,可是在半路上卻遇到回宮的南平公主。
南平公主一看到李康睿居然就紅了眼睛,不依不饒地來到了皇帝面前,劈頭就是一陣哭訴。
「父皇!兒臣沿路行來皇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她顯得很憤慨,居然沒注意到鑾康睿的神色不對,「那些平民百姓,居然公然談?wù)撝務(wù)撝忍影!還把先太子府被滅門的案子硬說是父皇做的,這叫兒臣如何不生氣?」
李康睿臉色鐵青!该耖g訛傳此事已久……」
「可是沒人敢拿出來講啊!都幾年過去了,查不到兇手就是查不到,父皇也是沒辦法呀!誰知道那些人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怎么又會去想到這一件事,竟是談得熱火朝天,兒臣聽到了,很是為父皇抱屈啊……」南平公主氣得跺腳。
剛剛朝會勇國公才提起這事,如今又被南平公主這么一說,李康睿也覺得事情比他想象中嚴重多了,于是他打發(fā)南王公主離開,也不去后宮了,轉(zhuǎn)頭改往甘露殿,還吩咐一句,「叫宋知劍過來!
因為宋知劍剛下朝還沒走遠,待李康睿轉(zhuǎn)而前往甘露殿的御書房時,宋知劍已在外頭等候,倒是比皇帝還快了一步。
進了御房殿,李康睿氣得差點沒砸了桌上的端硯。
宋知劍待到李康睿發(fā)泄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道,「陛下可是惱民間傳聞刺殺案及先太子之一事?」
聽到他這種平靜的語氣,李唐睿的脾氣很奇異地平息了許多,或許這也是他喜歡宋知劍的原因之一,這個臣子年紀輕輕,遇事卻是不急不躁,辦事能力又強,每次都是成竹在胸的樣子,讓李康睿很安心的把疑難雜癥都交給他去辦。
像宋知劍才起了這個頭,李康睿就知道有譜,心不由安了一半。「卿有何建議?」
宋知劍有條不紊地說道,「臣以為,此事可有兩策!
「哪兩策?」李康睿打斷了他,但又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太急了,便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等著他的下文。
哪管皇帝驚風驟雨,宋知劍猶如青松佇立,毫不介意被打斷了話,不疾不徐地續(xù)道,「其一,自是找出當年先太子府血案真正的兇手,洗脫陛下嫌疑。雖說這個傳聞一直沒有停過,可是此次我們逮了梁祥,梁祥顯然跟那慕后主使者有接觸,待臣挖出幾個關(guān)鍵證據(jù)就能逼得那人不得不冒出頭來,只是在這件事上,臣可能會動用北方邊軍,請陛下應(yīng)允!
梁祥入獄后,李康睿去見過他,時間甚至比宋知劍還早,但當時梁祥心存僥幸,并沒有吐露什么,李康睿也只是大罵一場拂袖而去,之后梁祥的案子李康睿就完全丟給了宋知劍。
然而宋知劍如卻說他有把握從梁口中撬出一點東西,這倒令李康睿心情大好,彷佛先太子府滅門血案這朵籠罩在他頭頂上數(shù)年的烏云就要散去,動用北方邊軍如何?那本來就是他們勇國公府的勢力范圍,直接動用都可以不用透過圣意。不過宋知劍還知道要先來請示他,李康睿得到相應(yīng)的尊重,更覺滿意。
「還有一策是什么?」李康睿迫不及待地問。
宋知劍眼底過一絲精光,淡然一笑。「第二策,便要請陛下做幾件事來表現(xiàn)泱泱大度,這件事臣會替陛下安排好,保證以后百姓提起先太子時都會贊賞陛下的仁德恩慈,寬宏大量!
「好!」李康睿拍案叫好,整個早朝累積的怨氣,似乎在宋知劍寥寥幾句話里就宣泄一空!改阋鴻(quán),要人馬,甚至要金銀,朕都允了,只要你將這件事辦好,朕一定會大大賞你,甚至……甚至給你一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