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壬和爺爺的戰爭正式開打。
希壬的叛逆不是普遍級,而是會教人作惡夢的限制級。
爺爺要求希壬放棄生化科技轉學商,他硬是多修幾門物理學,碰都不碰經濟;爺爺希望他有時間到公司實習,他寧愿把時間拿去和眾家女子搞風流,也不肯進公司半步。
好吧,既然孫子早熟,替他介紹名門淑媛、領他進入上流社交圈也行,哪里想得到,每天讓門房窮于應付的女孩,都是些野花蜂蝶,俗不可耐。
總之,希壬是和爺爺唱反調唱到底了。
“我以為來家里找希壬哥的,男生會比較多!秉c點啃著面包說。
鈞璨翻動資料夾,問:“為什么?”
“你不覺得希壬哥很像同性戀?”她說得認真。
鈞璨大笑,這話,沒人敢在希壬面前說,搬進宋家兩個月,他和誰都不對盤,即使鈞璨不斷釋出善意,希壬仍然還贈他滿面寒霜。
最近,奶奶和二奶奶處得更好了,兩人開誠布公談開,她們不再視對方為敵手,而是同病相憐的女人。她們愛上同一個男人,卻得不到每個女人想要的專一與忠誠。
都有苦、都有悲、都有不平與心疼,她們在無數次對話后,決定讓彼此好過,因為愛情……已然遙遠,未來,她們想要的是平靜生活,而不是紛擾糾結。
相較于二奶奶,希壬的適應力明顯不足。
爺爺本就強勢,他希望子孫接手事業,而一心想搞科學的希壬,哪受得起勉強,一次兩次三次,戰爭越演越烈。
希壬不懂,怎會在二十歲這年,出現一個自認有權利改變他人生的“爺爺”。
爺爺老掛在嘴邊的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從商高。希壬每每聽見,便在心中冷笑,奸商和諾貝爾獎得主,哪一種高尚?
“我不認為壬希喜歡聽見這種評語。”鈞璨回答。
“希壬哥比我漂亮,要是他穿女裝和我站在一起,我猜,男人會選擇追求他!
鈞璨未接話,從后頭揮來一只大手,啪掉點點的話。
“很痛耶,你不怕把我打成腦震蕩?”點點猛地回頭,看見是希壬后,癟嘴埋怨。
腦震蕩?想太多,腦震蕩是腦袋里面裝有腦漿的人才會生的病,至于她,根本不必擔心,因她是得了無腦癥的肥豬。
“男人不想追求你,是因為你太肥,和我的容貌沒關系!彼麚屪唿c點的面包。
希壬咬一口,好吃,點點做的面包不是蓋的。
點點追過來,想搶回殘余面包,可他手長腳長,而她手短腳短,連平衡感、肢體協調度都比希壬差兩百倍,不到十秒鐘,面包沒了,而她像等待酦酵的面團,整坨被摔進沙發間。
她噘嘴,“老天不公平,希壬哥明明是活動胃袋,為什么不長贅肉?”
沒錯,他每回見點點吃東西,直覺動作就是把她的食物搶走,熱量全進了他的胃里,怎么生成的脂肪仍然圈到她的腹圍上?
“你知道,人類哪個器官會消耗掉最多卡路里?”希壬掛上邪惡笑臉問。
“不知道!秉c點悶悶答。
她偎到鈞璨身邊,靠到他肩頭,還是未婚夫最溫柔可靠。
“大腦,我吃下去的熱量全讓大腦消耗掉了,而你,沒有大腦可以消耗熱量。”他拐彎罵她。
“啊……啊……”點點尖叫兩聲,爬到鈞璨身上,勾住他的脖子撒嬌,逼他幫忙討回公道,可惜,溫和的鈞璨不喜歡兄弟閱墻。
鈞璨和點點的親匿,讓希壬極度不舒服。
他別開臉,拿起桌上報紙分散注意力,可成效不彰,他瞄見她圓圓的屁股在鈞璨腿上蹭來蹭去,他握緊拳頭,生怕自己會沖向前,拿她的屁股當彈力球,揍個過癮。
“鈞璨哥,我不笨對不對、對不對?”點點還在嚷嚷。
不爽越來越甚,他直覺想把點點從鈞璨身上拎開。
算了,忿忿地,他用力丟下報紙,陰陽怪氣。
鈞璨和點點同時轉頭看希壬,他的冰臉加上大便,很不對勁。
巴結地,點點爬下鈞璨雙腿,從包包里拿出照片,爬到他身邊,軟聲說:“希壬哥,這是學校運動會,大家合拍的照片!
希壬看照片,不發一語,她甜甜的笑,笑得他暢快無比,剛剛的忿忿被消弭。照片里,她占掉兩個人的版面,在干面條間,酦酵面包最明顯。
每個女生都穿細肩小可愛加上短裙,每個人的腿都像細尺蠖,而點點,她不是一小“點”,而是很大一點。
“有沒有看到我身后站了兩個同學?”點點問。
“沒有。”希壬實答。
“有,后面有兩個或者……更多個同學,她們發誓,再也不要和我一起拍照。”
點點解釋后,希壬的陰陽怪氣消失,大笑!斑@真的是你?我以為是阿爾卑斯山!
苛?沒關系,每回他嘲笑她之后,心情就會不錯。
“希壬哥,你對我越來越好了!彼龘P眉,拍手,佯裝天真。
有嗎?希壬懷疑。
“你上次說我是長毛象、雷龍和史前巨蜥,比較起來,阿爾卑斯山……算是漸入佳境!
他聽懂了,近朱者赤,她學會反諷。
其實,她一直在想盡辦法討他歡心。他心知肚明。
就像上回,他和爺爺吵架,她拉他回房,磨著他玩梭哈。點點拍胸脯,說自己是貨真價實的賭神。
第一回合,他贏了。不是點點牌技差,而是她的運氣壞,拿到一手爛牌,于是她把籌碼堆了一部分到希壬面前。
第二次,她輸了。手中牌一樣不精采,但會輸,是輸在希壬的表情太唬人,他明明只拿到一對六,卻表現得像拿到同花順。
第三次,她沒贏,因為她的葫蘆小輸他一點點。
然后,第四、五、六……到第十次時,她輸光所有籌碼。
“要繼續嗎?賭神、賭圣還是賭……爛?”希壬勾起唇角問。
她把兩張十元美鈔放在他眼前晃,“這是兩張受過詛咒的鈔票,你要?”
她要是說鈔票泡過化尸粉,還比較容易取信他人,至于詛咒?哈,科技早解出地震臺風成因,這時代早沒人相信翻身地牛。
抽回鈔票,他笑得滿臉春風。
“我對它們下過咒語,收下它們的人,會和我一樣不幸!
無所謂啰,他的不幸又不是從今天才開啟。
然后,他一笑再笑,當笑意收斂同時,希壬發現,和爺爺的不愉快煙消云散。
她就是這樣,默默地、默默地,用自己的方法將他拉進這個大家庭。
。
夜深,點點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看見滿桌子令人食指大動的佳肴,好香……烤鴨看起來又新鮮又美味,噢,冒著熱騰騰蒸氣的牛排……教人感動。
寂寞不會讓人輾轉難眠,饑餓才會啊。
恍傯間,她聽見炸雞薯條、鮑魚燕窩發出串串銀鈴笑聲,對她大喊:“來吃我!”
“來了……我來了……”
點點被附身,自床上滑下雙腿。
好香,是剛從鐵鍋里跳出來的雞塊在跳舞,香酥脆、一二三、澎恰恰,那是華爾滋舞步,典雅高貴。
點點滑兩步,香味更近了……越舞嗅覺間的香味越近,點點發出如夢似幻的微笑,打開門,她像一縷游魂,臉上掛起迷蒙笑意。
手舉在半空中,方想敲門進入的希壬,看著半夢半醒的點點,以為她在夢游。
她沖著他猛笑,抓起他的手臂,放在嘴巴里嚙咬,唉……好吃,有肉肉的味道,胡須張魯肉飯耶,又甜又嫩,還有淡淡的……肥皂香?
誰在魯肉飯里加肥皂?噢,悶!
希壬由上往下看,看她像饑不擇食的野狗,口味不對,仍舍不得放棄他的手臂。
五秒吧,或更久,她終于放手有肥皂味的魯肉飯,朝樓下廚房飄。
“你要去哪里?”希壬問。
“炸雞在叫我……”
他不說話,拎起她,帶往自己房間,門開門關,希壬把她抓到桌前坐下。
當她看見活生生的炸雞,嗯嗯,炸熟的雞腿不能用活生生來形容,要說……算了,管他什么形容詞,好吃最重要。
迷離退位、精神回復,她是一尾活龍,撲到他身上,緊緊擁抱恩人。
“做什么?”
他面露嫌惡地推開她,卻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里祭出微笑。
“謝謝你,希壬哥,我好愛你、好愛你!”
她愛他三秒鐘,然后跳下他的身體,抓起辣味雞翅猛啃。兩分鐘,她解決掉第一塊。在希壬伡手拿炸雞時,啪地,反應靈敏的肥豬手把他拍開。
“這是我買的。”希壬不平。
“我很餓……”天大地大,都沒有她的肚皮大。
“看清楚,這是全家餐,有很多塊!彼溲劭此
哦,她看清楚了,靦腆笑笑,點點把雞腿塞到他手上。
油滑過她唇角,她心滿意足大笑,“雖然你對我很壞,可是我決定要原諒你!
他需要她的原諒?屁咧。
“不記得你做的壞事?沒關系,我數給你聽。上次,我爬到蘋果樹上面,你把我的梯子搬走,我一直叫你,你假裝沒聽見。”食物下肚,熱量持續補充,點點話多了起來。
“我是沒聽見!彼f謊不臉紅。
“亂說,你笑得肩膀發抖!
好吧,他承認,他故意欺負她,誰教她明明是孤兒,還生活得這么快樂。
“還有上次,你別以為我不曉得是誰把我推進池塘里,就是你!
“你有證據?”他揚眉。
“我看見你的影子了,家里只有你和鈞璨哥才有那么長的影子,鈞璨哥沒你那么無聊,而且他的頭發沒像你那么長。”她撩撩他及肩長發。
很好,她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笨。
“承認了?要不要連裝鬼嚇我那次一并承認?”
裝鬼嚇她?這可真是冤了。
“那次我回來,家里沒半個人,我夠緊張了,你還從門后跑進來,嚇我一跳。”
這也算?他回家,不從門后出現,難道要從屋頂出現?他又不是圣誕老人。
“不以為然?好吧,我偷看你和你女朋友接吻那次呢,你把我丟到儲藏室鎖起來,夠壞了吧!”這是囚禁呢,若非她心胸寬大,他得吃幾頓牢飯。
不把她關起來。難道要說“歡迎觀賞”,順便奉送兩張門票,請她在他和女朋友上床時蒞臨指教?
“希壬哥,什么時候你才肯停止欺負我?什么時候你才要開始對姑姑、奶奶和鈞璨哥微笑,什么時候你才不要惹得爺爺大發雷霆?”
她認真問,問得他無語。
他沒想過在這里長住,他不認為這里是自己的扎根處,更不認為需要和眾人建立感情。
“希壬哥……”
“閉嘴,吃東西說話很惡心!彼幌胪懻撟约旱娜穗H關系。
說錯話了嗎?點點懊惱。
她的懊惱招攬了他的快樂,很好,就是這樣,孤兒不應該快樂,孤兒要有孤兒的樣子,最好是滿肚子桀驁,滿臉的孤臣孽子,千萬不能像她,一派溫馴。
扯一下唇角,再扯一下唇角,他的笑容在東扯西扯間成形,沒有鏡子作反射,后知后覺的希壬不曉得,她總有本事讓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