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蒂煩惱得坐立難安,聽下人回報,蘭樕傍晚就會動身前往,一顆心頓時麻麻癢癢的,仿佛爬滿了螞蟻。
要放著不管嗎?要跟過去看看嗎?
掙扎老半天,猶豫又猶豫,眼看天際轉紅,心里實在按捺不住,只好一溜煙的溜出家門,匆匆趕往大姐婆家去。
大姐……該不會看穿什么吧?
蘭樕應該早就到了,都談了什么,怎不趕快脫身?
吉蒂來到吉人的婆家,不敢教人通報,只好遠遠躲在小巷子里,緊盯著大門等候。
急死了。
她撫著胸口深深吐氣。
真不明白,她怎會如此焦慮緊張,也不曉得到底害怕什么,只是一想到大姐和蘭樕單獨見面,心里就揪成一團。
夕陽西下,街道逐漸被黑暗吞噬,宅門忽然開啟,下人們在門口懸掛起兩盞燈籠,又退回去把門關上。
吉蒂失望的垂下肩膀,等了好久,終于等到蘭樕出現——
朱紅大門緩緩開啟,月光下,他臉色有些蒼白,失魂落魄的踽踽而行。
情勢如此,還得被迫去見他傾慕不已的姑娘,叫他怎不黯然神傷呢?
吉蒂心頭悶悶的,唇一咬,從后推他肩頭一把。
“嘿,我請你喝酒!”
“你——”蘭樕乍然見到她,不禁愣住。
她二話不說,挽著他衣袖大步往前走,不遠處正好就有酒肆,她半拉半扯的拖著他進來坐下,轉頭便喊,“小二,來兩壺燒酒,再拿些小菜過來!
“是!鼻宕嗟纳ひ繇懫穑詾槊铨g女子端著托盤走來,為他們擺酒布食。
擺到一般,那姑娘忽然驚呼一聲,“啊……”轉過身,隔桌幾個男人正色迷迷地對著她涎笑,女子登時臉紅了,急得頻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小姑娘,沒見大爺們酒瓶空了?還不拿壺新的過來。”
“是,是!
女子唯唯諾諾去端酒,酒奉上了,那些男人卻不肯放她走。
“小姑娘,陪大爺喝一杯嘛!”
“客官,請您高抬貴手……”
該死的無賴。
吉蒂將一切看在眼里,哪里忍得住氣?
霍然起身,左手扯開女子,右手奪過酒瓶,奮力一甩,便把酒水全往那些人臉上潑去,怒眉騰騰罵道:“自己喝個夠吧,沒用的混帳!”
“好大的膽子你——”滿桌子男人同時起身,挽袖掄拳,兇神惡煞的紛紛圍了上來。
吉蒂睥睨地掃了他們一圈,輕蔑地抬起下巴!跋朐趺礃樱俊
“喔喔,穿著男人的衣袍,原來是女人扮的,小姑娘,長得很俏嘛!”
為首的男人嘿嘿訕笑,怒氣稍減,興起輕薄之意。
“你知道我是誰嗎?得罪了大爺,后果你擔得起嗎?”
“爺、爺,那邊還有一個。”
一旁幫腔的,指向和吉蒂對面而坐的蘭樕,大伙兒發現了他,紛紛眼睛一亮,色心蠢蠢欲動。
“嘖嘖嘖,好美的姑娘,今兒個全京城最美的姑娘都在咱眼前了,姐妹倆都挺標致,正好陪大爺喝酒,來來來……”
粗圓大手往她肩頭伸來,吉蒂側頭冷笑,“簡直找死!”
反手正要揮拳,下一瞬,手臂卻被抓住,蘭樕一把將她扯退了幾步。
“。磕銛r著我做什么?”她莫名其妙的回眸怒瞪。
“姑娘家,就該有姑娘家的樣子!碧m樕俊顏如霜,神色不悅。
眾人聽見他開口,嗓音粗厚,頓時面面相覷。
“啥?是男的?”
男人生得這般秀麗,也太嚇人了吧!
“我呸,原來是個寒酸書生,好大的膽子敢戲弄我。”
一群人團團圍著蘭樕,赤拳往他臉上招呼。
吉蒂心頭一凝,要命了,蘭書呆哪挨得起打?
正要沖上前頭去擋,卻不料他手腕一掀,顯示翻到了桌案,轟開眾人,接著怒拳往那個帶頭男人招呼過去。
想不到。
蘭書呆出拳之猛辣,勁道之狠戾,連吉蒂也嚇傻了。三兩拳就打得人家血流如注,凡是膽敢上來護主的,吳軼不是被打得灰頭土臉。
“滾!”好不容易終于罷手,蘭樕低喝一聲,無賴們紛紛鳥獸散,片刻也不敢留。
傻了、傻了,事情怎生演變至此?
“你沒事吧?”吉蒂瞠目結舌地湊過來,抬起他的手背查看。
嗶,指節都破皮了,還滲出血絲,她看了好生不舍,忍不住咋舌道:“原來你也會動拳頭。
瞧她蠢的,還真把他當女人看待呢!
“你一點都不怕。”
蘭樕陰惻惻的怒目而視,胸口起伏,仿佛想要痛揍她一頓。
“你向來都是這樣強出頭嗎?如果沒有人幫你,又打不過那群無賴,你要怎么辦?”
吉蒂聽了,居然仰起頭,哈哈一笑。
“就算斷手斷腳,不要性命,也要打到贏為止啊!”
那些地痞流氓平時只知道仗勢欺人,卻根本沒種和人拼命,凡遇到真正敢拼的,逃得比誰都快,比小姑娘還怕事呢!
“拳頭不是比大小,只拼一個‘敢’字。不要命,就會贏,死掉了化作厲鬼也要打,只要敢把性命豁出去,沒有人不怕的!闭f到打架,吉蒂神采飛揚,眼睛像星星似的閃閃發亮。
這可是她的經驗之談,隨附什么地痞流氓、世族子弟,一概通用。
蘭樕聽得目瞪口呆,臉色比稍早還要難看。
“你……生氣啦?”她摸摸鼻子,自嘲地笑笑。
嚇壞了吧?自己要娶的女人,居然是這副德行。
她跟大姐可完全是兩個樣,大姐溫婉可人,她呢,卻天不怕地不怕,比流氓還要兇狠可憎……
蘭樕氣得拋下銀兩,拂袖而去。
“嘿,菜都沒上呢,酒也不喝啦?氣什么呢?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吉蒂追出去,蘭樕腳步越走越快,緊緊握著兩只拳頭,看都不看她一眼。
是,他是很氣,氣得雙拳緊握,氣得渾身刺痛,氣得……氣得莫名其妙。
她原本就是個魯姑娘,她好管閑事,她牙尖嘴利,他早就領教過了。這樣的女人,遇上什么都是她活該,早晚橫尸街頭,尸身被拖去喂狗。
他氣什么?
早就擺明認清的事實,有什么好氣?
惠吉蒂根本不值得他費心,不懂得珍惜性命的魯姑娘,死了就算了,拳頭落在她身上,也是她自找的,他何必熱血沸騰,氣得火冒三丈?
吉蒂半走半跑的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瞅著他!澳恪在難過?”
“什么?”蘭樕難言錯愕,回頭橫她一眼。
她不是好端端的,他干嘛難過?還是剛剛受傷了嗎?
她吸了口氣,滿臉不安的鼓著腮幫子,怯怯的抬眼瞧他!皠倓傄娏宋掖蠼,怎么樣?不好受吧!”
蘭樕聞言停下腳步,異常明亮的黑眸呆呆地望著她,仿佛震懾住了。
“看你從大姐婆家出來,心情不好,本來是想陪你喝喝酒的……”她尷尬的搔搔頭,結果沒能幫他解悶,卻害他打了一架,手受傷了,酒也沒喝到,真是諸事不順!
“要不要換個地方?”她揚眉,如此提議。
蘭樕沒好氣地垂下肩膀。
他現在余怒未消,根本不想看到她。
“你回去吧!”他冷哼,反身往惠家方向走。
沒親眼目睹她走進家門,路上還不曉得會生出什么事端來。
這丫頭,今后該怎么約束她,他回頭得要仔細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