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臥房前,蘭樕停下來,推門入內。
“你啊……”苦惱地緊蹙額眉,緩緩將她放到床上,接著坐在床尾,專注地為她脫去鞋襪。“怎么總叫我牽腸掛肚呢!”
吉蒂微睜開眼,蘭樕恍惚地看著她,卻又不是看她,喃喃的自言自語——
“這真的只是責任而已嗎?我越來越疑惑,如果對吉人動過心,就不可能再愛上你,那你占滿我所有的思緒,讓我滿腦子都是你,又怎么說呢?”
吉蒂酒意頓時醒了七分,咬牙望著他,索性坐起身子。
“你滿腦子都是我嗎?”怎么會?
蘭樕迎上她迷惑不安的眼神,低頭朝她靠近,回以一個悠長的吻。
輕輕碰觸她的唇,徐徐廝磨,吮著下唇,接著將她完全吞沒。
他伸手托住她后腦,吻得十足霸道,極其占有,舌尖與她恣意纏綿,另一手攬住她后腰,似要將她完全揉入體內似的緊緊壓向他。
“你這個磨人精,”他陡然放開他的唇,氣息濃烈地低語,“本來還笑嘻嘻的,忽然間冷漠得嚇人,為什么讓我捉摸不定,為什么要說那些傷人的話?你對我,就連一點真感情也沒有嗎?”
那一日,她忽然身姿曼妙的奔向一名侍從,揮灑雙劍,劍尖迅雷不及掩耳的抵向他咽喉,暈紅的俏臉,笑如春花。
他遠遠看著,目不轉睛看得愣住了,站在原地幾乎動彈不得。
有一回在惠家,他向她求親那晚,她也曾這樣……勾引他。
她怎么……她不曉得,那些舉動只有對他才可以嗎?怎能隨意指著陌生男子……
侍從在她翩然離去時,眼角余光仍然留在她身上,可惡的東西。
生平從未有過的嫉妒不平,又加上聽見她開口說話,他簡直氣炸了。
她到底是如何看待他這個丈夫?
到底打算置他于何地?
連日來,他神思恍惚,需得借助公文卷宗和酒液才能入眠,卻聽說她日日逍遙,極是悠閑愜意。
他總算嘗到苦楚了,最難消受情滋味,原來如此折騰人。
再熱烈的擁抱也嫌不夠,他松開她衣帶,推她一并倒向床褥,抑郁惱人的情愫瞬間迸發出異常饑渴的情欲。
他想要她,想占有她直到她完全溶入他懷里。
“別再說什么各取所需,別再說那些傷人的話……”
吉蒂意亂情迷地嬌吟,在他身下逐漸裸裎。
他說想念她,她是不是醉瘋了?抑或是在作夢……一場很美很美的夢。
他的懷抱那么堅實,那么溫暖,很在乎的凝視她,飽含情欲的愛撫和以往有些不同,占有她的姿態仿佛深受折磨,而她是唯一解放他的解藥。
“你真的……愛上我了?”
她如夢似幻地囈語,低垂星眸,動情嬌喘。
熾熱的身軀緊密廝纏,他撫摩她后頸,翻轉她微汗濕潤的臉龐,在她耳畔火熱喘息,“……我愛你,我愛你。”
耳朵一陣酥麻,她哆嗦著,美眸驟亮,伸手摟抱他頸項,主動吻上他的唇——一如他曾經對她做過的,更加激切百倍的回吻。
* * *
“我從小就很嫉妒姐姐!奔俸鋈徽Z出驚人。
雖然已經很晚了,偏他們都睡不著,彼此間耳鬢廝磨,叨叨絮語。吉蒂說了許多自己小時候的趣事,說著說著,無端端忽然沖出這一句。
這是她內心深處最隱晦私密的秘密,除了蘭樕,她還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當然,她的家人、姐妹們也從沒有聽說過。
蘭樕順著她的長發,未置一詞,吉蒂枕著他的手臂,卻是自己說了。
“你不知道,我爹爹,我姨娘,他們每個人都好偏心,凡買給我的東西,姐姐必定也有一份,凡要給姐姐的,卻往往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和姐姐只差一歲,什么都被拿來比,特別覺得委屈!
尤其她和吉人,根本是天南地北的兩樣人物——一個粗魯,一個文靜,一個舞刀弄槍成天打架,一個撲蝶繡花吟詩彈琴,把她們放在一起比較,怎么公平呢?
“吉祥她,年紀又小了我兩歲,從出生就已經習慣這種事了。她另有心事,雖然年紀最小,卻最孤僻,不大和我們纏在一塊兒玩,因此沒有比較的心思。說來說去,只有我最小家子氣,最愛偷偷鬧別扭。”
蘭樕靜靜的聽到這兒,不禁臉露尷尬。
“那我……豈不是……”讓你更加受傷了?
“就是啊,連你也喜歡姐姐,氣死我了——”
吉蒂眼波流轉,巧笑倩兮橫他一眼。蘭樕望著她微微一笑,俊顏恍如美玉生光,她臊紅了臉,又垂眸嘆息。
“其實我很喜歡姐姐,從小到大感情也很好,只是真的很討厭那些不公平,大小眼對待我們的……他們全都好過份,偏心成那樣,自己卻渾然不覺。我哪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我跟姐姐不一樣罷了,他們這樣欺負人,我也沒地方發作,因為他們全是我最親的親人,唉……”
不算什么驚天動地的秘密,卻是最最困擾她的。
她居然跟自己的大姐吃醋,背地里偷偷埋怨,連她自己也很唾棄自己,因為太丟人現眼了,她從不對任何人提起,可……
蘭樕不是任何人,他是……他是……
她咬唇認真凝視他。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不能老實回答我?”
“你說吧!”
蘭樕溫柔撫順她額頭上的細發,唇角漾起一抹令人炫目的微笑。
吉蒂苦惱地皺了下眉,思索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好,我和姐姐……哪一個比較美?”
“你!彼敛贿t疑地回答。
“嘻,”她笑彎了眼,“那我和姐姐……哪一個比較體貼善良?”
“也是你!彼麛蒯斀罔F,完全不假思索。
好,她再問:“如果有機會讓你再選一次,你要娶我還是姐姐?”
“當然還是你!碧m樕理所當然地瞠目而視,仿佛她說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她眼睛閃閃發亮的,戳他的胸膛,咯咯笑問:“為什么是我?”
他柔情地擁她入懷,呵護地將她圈在懷里,低語:“以后我只管偏心你,不管誰說什么,最好的都是你。”
“騙人精,一堆謊話,叫人怎么信呀!”
吉蒂笑著捶打他,笑著笑著,不覺淚流滿面。
他是唯一一個說要永遠站在她這邊的人,不管誰說什么,他說,最好的都是她,他……他真的這么說了嗎?
“我們成親前,我曾經去拜訪過你姐姐,還記得嗎?”蘭樕笑說。
“當然記得,你們到底說了什么?”吉蒂抓著他手臂問。
他難得朝她扮了個鬼臉,說:“我向她承認,其實我心里戀慕她,然后告訴她,我會一輩子對你很好!
“什么?!”她倒抽一口涼氣,大姐都知道了,天……
“你姐姐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
蘭樕難為情的苦笑,又說:“我們成親那日,又在回廊上遇見她一次,她心疼你,心疼得當場哭了。若非我告訴她,皇上已經金口賜婚,反悔恐怕招致欺君之罪,她定會把聘金甩到我臉上,寧死也不讓你出嫁。”
“哼!”吉蒂橫他一眼,冷冷嗤道:“我姐姐疼愛我,我本來就知道,不必你替她說好話!
“我不是為了吉人,而是為了你才說的!彼俣葥砭o她,柔聲道。
吉蒂靜靜地伏在他胸膛,聽著他起伏的心跳,闔上眼,漸漸有些倦了,意識模模糊糊的飄浮著、幻想著……
蘭樕他,真的可以完全忘記大姐嗎?他還留著吉人的手帕,如果不是難以忘懷,何必留著它呢?想問,偏偏開不了口……
萬一她問了,他卻回答不了,那怎么辦?
她揉揉眼睛,打著呵欠,又問:“我已經說了好多我的事,可是都沒聽過你的,高中狀元后,人人都盼著衣錦返鄉,你的故鄉在哪里?你是怎么長大的,你爹爹呢?”
“想聽故事嗎?”蘭樕朝她淺笑著,她累了,該睡了,好吧……他就來提供一個床邊故事,可能很精彩,也可能很無趣。
“我的親人……除了我母親,還有許多尚在人世的,只不過,他們都不算我真正的親人!
“你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吉蒂酥胸起伏著,呼吸逐漸平緩。
“她嘛,長得極美,是出身儒學望族的千金小姐,閉月羞花,有傾國傾城之貌,就像吉人那樣!
“嗯……”
她闔著眼睛,蘭樕沉穩低柔的嗓音回蕩在她耳邊——
“有一年,家中來了一名貴客,他氣宇不凡,令我母親一見傾心,我母親隨后和他珠胎暗結,那人卻說他必須走了,臨走前,他承諾會再回來,結果卻一去不返,我娘腹部一天天隆起,被我外公知悉,于是將我母親趕出家門。
“從此,我娘就只剩下腹中胎兒,前程茫茫,無依無靠,沒想到這時候又遇上一批殺手狙擊。
“我娘抱著肚子倉皇逃入一處民宅,受驚嚇而早產,那批殺手花了一番工夫追來,接近屋子正要下手,這時忽然聽見嬰兒啼哭和我娘哭叫的聲音,其中一名殺手心軟了,便殺死自己的同伴,護著我娘逃亡。
“我、我娘和殺手,三個人從此相依為命,直到我娘辭世,殺手于是不告而別……至于外公那邊的世族,我從未見過;親生父親對我而言也很遙遠……他們都只是血緣上的親人,卻都不是我真正的親人!
“我就是親人,我爹、我的姐妹也都是你的親人,你可別忘了!奔俦е直郏瑧醒笱蟮刭囋谒砩,意識越來越渾沌。
“我知道!碧m樕笑著為她拉上錦被,在她額上烙下一枚吻印。
夜深了,作個香甜的美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