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過了好幾日,田習霏還一直想起蕭得驕說那段話的表情,那么認真、那么專注,好像……好像在對她說似的……
拜托!不要臭美了,老往自己臉上貼金,又認識沒多久,他怎么可能會喜歡上她嘛!
可是,不由自主的,都入夜了,她還偷偷走到了鋪子外頭。
月色流轉,明月高懸夜空,遠遠望去,大理寺還燈火通明,他們肯定在忙那樁分屍案,就是她在山里看到的那半具屍體。
原來,那兇手已經關押了,但除了吐露是在山里殺了被害者,具體在山里哪處他卻堅不吐實,與她相遇的那日是蕭得驕第三次進山里找屍體,在找到屍體之前,誰也不知道兇手竟然喪盡天良將被害者分屍了。
總之,那日他們下山后,將她送回來,蕭得驕又馬不停蹄的回大理寺召集人馬往山里找屍體,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完整的屍體找到,運送下山。
可如今,那兇手竟又翻供了,稱人不是他殺的,他只是收了銀子幫人頂包,真兇早就離開京城了,還提交了自己不是兇嫌的證據,這番翻供又令到大理寺人仰馬翻,兵分好幾路去追查真兇。
所以,自那日他送她回來,她已經好幾日沒見到他了,另一個原因是她的傷還疼著,她爹一個人忙不過來,鋪子無法開門做生意,如此一來自然也沒機會見面。
奇怪了,見不到他是什么大事嗎?她為何悶悶不樂的?又為何眼巴巴的跑來門口張望,想要與他來個不期而遇?
她嘆了口氣,承認自己確實在想蕭得驕,她想要見他……
「姊……姊姊……能給我點水喝嗎?」
田習霏被這動靜嚇了老大一跳,一低頭,看到個小女孩癱軟在角落里,若不出聲,絕對不會發現那里有個人。
「你怎么了?」田習霏大驚失色的蹲下査看,發現小女孩披頭散發,身子燙得驚人,嘴唇發白,像是隨時會昏過去。
如果自己沒受傷,肯定能把她扶起來,可現在她自身難保,便連忙回后面屋里去喊她爹幫忙。
田玉景聽聞情況急忙起身,他把小女孩抱到田習霏房里,回頭又急急忙忙的去請大夫來。
田習霏看著小女孩干裂的嘴唇,連忙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水,扶她坐起來時發現她瘦得可憐。
這孩子看上去才十歲左右,怎么會一個人倒在店鋪口,她的父母呢?去哪里了?
大夫很快來了,診治之后,開了退熱袪寒的藥方子離去,田玉景去煎藥,田習霏揮了布巾給小女孩擦臉擦手腳,臉干凈了之后,發現她長得挺清秀的,巴掌臉蛋,尖尖的下巴,只是皮膚黑了點,像是長期在外生活似的。
小女孩喝過湯藥便沉沉睡去,其間出了一次汗,燒也退了,田習霏一直照顧她,自己都沒闔眼。
隔天一早,田玉景熬了肉粥又煎了湯藥來,小女孩已經清醒了,她幾乎是狼吞唬咽的吃完了肉粥,連一粒米都沒有落下。
父女兩人看得瞠目結舌也于心不忍,田習霏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是不是很久沒吃飯了?」
「我好幾天沒吃飯了!剐∨㈧t腆地道:「我叫小蘭,今年十歲。」
田玉景蹙眉!改愕锬?」
小蘭垂下眼眸。「我沒爹娘,我是乞兒,從宜州一路乞討過來,那里有旱災,這兩年都不好過,原以為京城比較好乞討,沒想到京里的人很討厭乞丐,所以我好幾天都討不到東西吃了!
田習霏嘆了口氣。天子腳下,焉容乞兒破壞市容?京里的人確實較沒人情味,在街上一般是看不到乞兒的。
田習霏柔聲問道:「小蘭,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一直討不到東西吃也不是辦法!
小蘭抬起眼眸看著他們,堅定的說道:「我打算去人牙子那里把自己賣掉!
父女倆都嚇了一跳,這雖然是個方法,可是……可是……她畢竟還小,涉世未深,若是被不肖人牙子賣到風月場所……
父女倆對看一眼,都不敢想像的打了個冷顫。
小蘭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又跟著說道:「要是去大戶人家為婢,就能每天吃飽了。」
田習霏脫口道:「在我們這里干活也能每天吃飽!」
小蘭愣了愣!告㈡ⅰ
田習霏哀求的看著田玉景,她知道她嘴快闖禍了,多養一個人就多一份負擔,也不只是讓她吃飽那么簡單,可是她實在不忍心讓小蘭去人牙子那里,她那么小,那么清秀可愛,若是落到歹人手里,后果不能想像。
田玉景咳了聲,說道:「我們在做食肆的生意,剛好缺人手,你若愿意就留下來吧,沒有薪酬但管吃管住!瓜肓讼,他又加了一句,「吃到飽!
她還是個孩子能做什么?等于就是收留她白吃白住了。
瞬間,淚水從小蘭的眼眶里慢慢的涌了出來,她哽咽道:「謝謝姊姊!謝謝大叔!我有家了……」
田習霏莫名的眼眶跟著熱了,她吸了吸鼻子,對田玉景豎起了大拇指!肝业顜洑饬耍
田習霏很是勤快的幫小蘭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用她的美感小小布置了下。
當小蘭看到后,又止不住激動之情,喃喃道:「我有自己的房間了,我第一次有自己的房間……」
小蘭就這么住了下來,田習霏感覺自己多了個妹妹,前世她有三個姊姊,第一次明白有妹妹的感覺,會想保護她、照顧她。
今天還是沒做生意,三個人吃完早點后,大理寺的差役上門來了,弄得田玉景很緊張,小蘭也很緊張,因為她是個沒有戶口的人,算是個幽靈人口。
而田習霏更是緊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跳什么,打從來人說是大理寺的人,聽到「大理寺」三個字的那一刻起,她整個人就不對了,臉上一陣發燙。
差役挺客氣地道:「例行公事,請田姑娘走一趟,做個簡單口供,詳述說明見到屍體的情形!
田玉景是知道那日田習霏去山里遇到的事,他松了口氣,催道:「既然是例行公事,霏兒你快跟差爺走一趟,不要擔誤官爺辦正事!
「哦好!不過等等!等我一下!」
田習霏突然沖回房里,她翻箱倒柜的把之前從鞏太醫那里穿回來的那件月白色衣裳找出來,手忙腳亂的換上,又一屁股坐到梳妝臺前重新梳發,更破天荒的拿出幾百年沒用的香粉抹了抹。
她才剛剛打點妥當,一陣急躁的敲門聲響起。「田習霏!你搞什么鬼?差爺讓你去大理寺,你跑回房做什么?還蘑菇這么久?是不是想被安上個妨礙公務的罪名?」
田習霏翻了個白眼,開了門!傅闶裁葱亲?好嘮叨!
田玉景不理她的胡話,而是馬上注意到了她的不同!改愦虬绯蛇@樣做什么?」
田習霏露齒一笑!傅挥X得我好好打扮一下也不錯嗎?」
田玉景上下打量她兩眼,點頭道:「嗯,是不錯……等等,你給我說清楚,你打扮成這樣去大理寺做什么?」
田習霏一陣心虛,她滑頭地鉆了出去,提起裙角,頭也不回地道:「爹不是怕我妨礙公務嗎?那我走嘍!」
田習霏第一次進大理寺,她跟在那差役后頭越過大門檻,沿著九曲回廊走,忍不住一直東張西望。
平時蕭得驕就是在這里上班啊,環境真不錯,一廳一堂坐北朝南、一塵不染、井然有序,一桌一椅都有考究。
田習霏進了大堂,立刻引起了矚目。
這里的人多半是認得她的,因為幾乎都跟她買過早點,也都閑聊過幾句,她那粗布衣衫也難掩的姿容早就叫他們贊嘆過了,人人都知道新開張的田家食肆有個眉目如畫、水靈標致的小娘子。
可今日田習霏又叫他們驚艷了,那身月白的衫裙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白皙纖細,腰肢不盈一握,加上她淡掃娥眉,更是顯得五官靈動,眼波盈盈,叫所有人都看直了眼,被勾了魂似的。
只有一人例外。
白淺婼冷冷的看著田習霏,心里很是不屑,看不出來這個賣早點的綠茶婊還有招蜂引蝶的能力。
蕭得驕和這女人被迫在山里相處了半日又如何?她肯定蕭得驕眼光很高,絕不會被這種花枝招展的膚淺女子給吸引,她相信蕭得驕的品味,不會看上笑得像花癡的女人。
「你們好!」田習霏掛著笑容,親切的跟大家打招呼,這些都是她的衣食父母啊!當然要熱絡點,他們才會繼續跟她買早點。
那差役突然停了下來,田習霏也跟著停了下來,他們杵在一張紅木案桌前。
差役恭恭敬敬的說道:「大人,田姑娘來了,卑職這就給田姑娘問口供!
這時,田習霏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說道:「嗯,大概即可,細節省略,不要累著證人!
田習霏猛然抬起頭來,眼睛睜得溜圓,見到那差役前面的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蕭得驕,他眉梢微挑,頭戴玉冠,而且還穿著緋紅官服,腰間金玉帶佩著劍、官靴,一整套的,簡直帥氣非凡、顏值頂天!
她快流鼻血了……她都不知道原來她是個制服控,這活生生的制服誘惑,她怎么抵擋得?
「田姑娘?」
聽到差役的聲音,田習霏回過魂來,愣愣的看著那差役。
差役對她一笑!高@邊請!
田習霏神不守舍的被帶到一張桌子,她坐了下來,心里卻小鹿亂撞,十分的心不在焉,久久不能自已。
「田姑娘,請你說說當日見到屍體的具體情況!
田習霏清了清喉嚨,嘴巴在描述,但她卻不由自主的一直偷看蕭得驕,就見他動作悠然,翻閱眼前案卷的模樣旁若無人。
太帥了……田習霏喉嚨發緊,心跳奔馳的速度她都快追不上了……
驀地,她看到蕭得驕啪地一聲將手中案卷扔在案桌上,面罩寒霜,坐在她對面的差役抖了抖!赣腥艘ちR了!
「這是誰寫的?」蕭得驕沒好氣。「死者大腿被利刃捅入刺傷,頓時血流成河?這是寫風月話本嗎?」
田習霏看到一名書吏小跑步去認了罪,挨了訓,蕭得驕罵人沒在客氣的,毫不留情。她有點悶悶的,她人在這里,難道他就不會想在她面前維持點形象嗎?她都為了可能會碰到他特別打扮了……
田習霏正在悶悶不樂時,一盞茶不疾不徐的擱在了她面前,她抬眸,看到了蕭得驕,她一愣。
差役立即惶恐的起身了。「是……是卑職疏忽了,沒給田姑娘備茶,還要勞駕大人……」
蕭得驕面無表情說道:「錄好口供后,好好送證人回去!
差役連忙稱是。
田習霏張口結舌,還沒來得及道謝,蕭得驕已經步履生風的走開了。
他一走,那差役就嘖嘖稱奇,「蕭少卿竟然親自給姑娘倒茶,這太不可思議了,蕭少卿可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
另一頭,目睹一切的白淺婼也震驚了,蕭得驕竟然親自倒茶給綠茶婊?不可能!她在作夢,她一定是在作夢……
田習霏低頭,看著茶香氤氤,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整個人都好了,都起勁了。
這么說,她對他是特別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