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后來還說了什么,沈喻夕是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了,因為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般跑出了宴會廳,來到后面空無一人的小花園。
沈喻夕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覺得那里好痛、好難過,而她會難過,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辛苦奮斗大半輩子的爸媽,如果他們聽到剛剛那一番話,估計會比她更加痛苦吧,畢竟沈氏從光芒萬丈跌到今天有求于人的地步,饒是身經百戰的爸爸也是料想不到的。
這就是勢利的嘴臉吧,沈家得勢的時候,眾人前呼后擁;失勢的今天,得到的除了那群人的落井下石,再無其他,沈喻夕在這一刻深深體會到了人情冷暖的悲涼。
「難過嗎?」一道清冷的聲音伴隨著薄涼的空氣拂過耳際。
沈喻夕連忙抹去眼角的淚,轉身的瞬間,躍入眼簾的是一個氣宇不凡的男子,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左右,高大卻不粗礦的體格,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組合成了一張英俊迷人的臉。
只是此時,沈喻夕的注意力不是在這個男人的外表上,而是集中在他的問題上,難過嗎?他為什么要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又是一個刻意來取笑自己的人吧。
思及此,沈喻夕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越過他直接就想離開。被一個陌生人看見自己在哭已經夠丟人的了,還要她承認自己在難過,那不如殺了她來得痛快。
歐皓聰從沈喻夕一進會場的時候就留意到她了,她很美,輕易就能引起任何一個男人的目光,也包括他。但真正吸引住他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氣質,冷漠卻不孤傲,用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來形容她比較恰當,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富家千金會有的驕縱傲慢,反而吸引著人不由自主向她走近。
所以發現她離開會場的時候,他跟上了她。起初只是好奇她出來做什么,抽菸?打電話?可她卻是出乎他的意料,只是安靜地站著,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一個人的世界里,所以才會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問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跟她搭話的?他也說不上,或許是無聊,或許是好奇。他承認自己有種沖動,想撕開那張冷漠的面具,看看底下藏著的是不是一顆熱情如火的心。
「我是歐皓聰!
在沈喻夕邁出第一個離開的步伐時,她聽見他的聲音再度響起,有一絲狂傲、一絲唯我獨尊,卻不至于讓人討厭,但經過了剛才的屈辱,沈喻夕已經不相信在這里可以找到朋友了,除了利益,所以她沒有理會地繼續向前走著。
歐皓聰也不阻止,只是在她身后靜靜看著,不急也不躁,直到她離他有了一段距離的時候,他再一次出聲,「想不想我幫你!惯@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如果她想,他可以幫她。
歐皓聰的話成功止住了沈喻夕離去的腳步,她沒有回頭,但還是難掩驚訝,「你為什么要幫我?」剛剛那群人說幫沈家等于給自己挖洞,她沒有忘。
歐皓聰薄唇微掀,吐出兩個字,「有趣!
有趣?沈喻夕因他的話而生氣,果然只是想玩弄她,她為自己那一剎那興起的希望感到可笑。
「當然,我從不承認自己是個好心人,也不做虧本生意!
在沈喻夕看不見的背后,他一直用深沉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她,直到沈喻夕轉身面對著他,他也沒有收回的意思。沈喻夕心中對這男人只有一個評論,真是夠狂傲的了。
可他的語氣更狂傲,「我幫了你,你就是我的。」
沈喻夕的心一跳,為這人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意圖,可比起李奎,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坦誠讓她好受一些,起碼他會徵詢她的意見,「你真的要幫我?」
「決定權在你。」他仍是目光如炬地看著她。
沈喻夕不自在地轉了眸子。即便她再怎么單純,也深知天上不會掉下免費的午餐,而他剛剛說了要她,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我不會當任何人的情婦!
歐皓聰愣了一下,下一秒他笑了起來,笑聲很爽朗、很純粹,「沈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跟我結婚!
「結婚?」沈喻夕驚呼,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她以為……
「我沒有養情婦的愛好!顾闯隽怂樕系木狡龋逖乓恍Γ岷土四樕侠渚木條,讓人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沈喻夕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在升高,幸好夜色藏住了她臉上的緋紅。
「為什么?」
「我需要一個妻子,而你需要一個救沈家于水深火熱中的人。」
雖然歐皓聰對自己突然興起的念頭也有些驚訝,但短暫的驚訝過后,他覺得自己這個決定不錯,因為自從邁入三十大關后,他媽對他的婚姻大事熱心得很,而他厭倦了應付一個個矯揉造作的女人,所以他很肯定,和眼前這個女人結婚的話,他至少不會被吵得很煩。
沈喻夕承認他說得確實沒錯,如果和他結婚真的可以幫到沈家的話,他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他不會讓她覺得反感。
而且他剛剛說他是誰……歐皓聰?沈喻夕的瞳孔微張,里面倒映著一絲不可思議。
歐皓聰,是那個跨國集團的歐皓聰嗎?那個號稱金融鬼才的男人。她想起自己曾看過的某篇報導,上面報導了這個男人是如何用了短短數年的時間將歐亞集團的資產連翻幾倍,然后達到了今日的巔峰,真沒想到他的長相和能力成正比。
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沒有談條件的資格,可她還是提了要求,「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可以先交往,能堅持到第三個月的時候再考慮結婚的事情。」她有她的尊嚴和驕傲,她不要別人以為她是沈家賣出去的女兒。
可出乎意料的是,歐皓聰真的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反而是認認真真地跟她交往,就像當初所承諾的,他拯救了沈家,而她嫁給他。
然而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結婚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們就離婚了,提出離婚的人還是她。
歐皓聰一直知道沈喻夕是個有想法的女人,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她甚至比他這個男人還要獨立,只是他沒想到,在孩子的撫養權這件事上她居然也是毫不退讓,他真是低估了她的堅持?伤植皇莵砀龘尯⒆拥,只是想盡自己身為爸爸的責任和她一起撫養孩子而已,她為什么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哎喲,天要下紅雨了嗎!拱察o的包廂里響起了一陣口哨聲,說話的男人聲音爽朗而豪邁,「大忙人今晚居然第一個到。」
歐皓聰沒好氣地瞪了眼玩性不改的莫朗,目光定在他身后的季揚身上,「大忙人不是季揚嗎!
「拜托,我早就從良了!辜緭P舉高雙手做投降狀。沒錯,他以前工作狂的狀態比起歐皓聰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他有了愛妻后,工作已經變成他的小老婆了。
「果然結了婚的男人都會變成妻管嚴!共换橹髁x的莫朗冷哼,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
「莫朗,聽說不婚主義找到真愛后,那種恩愛度會更讓人受不了。」
「喂,歐皓聰,誰惹你不爽了嗎,居然這么詛咒我!顾墒窍露Q心一輩子不結婚的。
莫朗的話讓歐皓聰臉色一沉,他確實是心情不好,而讓他如此煩惱的就是自己那個倔強的前妻。
季揚在歐皓聰右手邊坐下,為三人各倒了一杯酒后,隨口問道:「工作上的事?」話一出口他又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工作上的事情怎么難得倒這個號稱金融鬼才的男人,可他已經離婚了,應該也不會有感情上的困擾,所以……
「和前妻有關?」莫朗隨口亂謅。
沒想到歐皓聰瞥了他一眼后,陰郁地點了點頭。
「天,這都讓我蒙中了!鼓蕽M臉不可思議。
歐皓聰沒有和他開玩笑的心情,郁悶道:「她懷孕了!
「所以她以孩子要挾你復婚?」
莫朗的話引來歐皓聰和季揚同時的一記鄙夷,彷佛他問了個多么蠢的問題。也對,當初這兩個人會離婚是沈喻夕單方面提出的,顯然要求復婚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情。
「她不想要你負責任。」季揚沒有疑問,而是肯定。他從來不是心細的男人,可自從結婚后,他似乎變成了愛情專家,不光是好友,自家老弟也總愛找他當顧問。
「嗯!箽W皓聰聲音很悶,啜了口酒后,他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煩惱,「我說了我要這個孩子,可她堅持反對!
「你要這個孩子,你為什么要這個孩子?」原諒季揚沒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想摸清好友心里的想法。
「這是我的孩子,我當然要他了。」歐皓聰的語氣是理所當然的。
「我知道,可是你們離婚了!辜緭P淡然提醒著他,「而且孩子是在你們離婚三個月后才查出來的!
「所以呢?」
「所以你不會是想以孩子為藉口,故意去接近人家吧?」
歐皓聰勾著唇,挑高的眉梢帶著一絲不可思議,良久才輕聲道:「不可能!
「不可能?」季揚勾唇一笑,「有句話叫作越不可能的事情越有可能!
而歐皓聰的反應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說實話,我覺得你前妻會抵觸是很正常的!鼓孰m然很不想摻和感情這檔子事,但聽完好友的話,他覺得好友太不應該了,「沒有任何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會將自己的孩子交回給前夫,要不她也不會選擇生下孩子了!
莫朗的話讓季揚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她沒有拿掉孩子的打算吧?」
歐皓聰一驚,很快冷靜下來,「她不會的,如果她不想生下來的話,不會拖到現在!箽W皓聰多少了解沈喻夕的個性,她雖然淡漠,但絕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而且當他說出要這個孩子的時候,她的反應很強烈。
「嗯!辜緭P松了口氣,已經有了兩個孩子的他認定孩子是這世上最珍貴的禮物,他不希望好友失去,「那你打算怎么辦?」
歐皓聰終于嘆了口氣,「如果我能想出辦法的話,我就不會那么煩惱了!顾娴暮軣o奈,沈喻夕那個女人比任何一件棘手的企劃案都要難搞。
「所以我就說了,婚姻真是要不得的東西!鼓屎懿缓竦赖卣f道。只是他還滿驚訝的,這世上還有歐皓聰這顆天才腦袋搞不定的人和事。
「我不是來聽你幸災樂禍的!
莫朗住嘴,他確實有些幸災樂禍,誰讓歐皓聰不聽勸告地閃婚,現在又閃離了。
「我倒覺得這件事沒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什么意思?」
「我的建議是,去做你應該做的!辜緭P沉著地給出自己的意見。
做自己應該做的?歐皓聰斟酌著好友的話,突然心里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