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歷代經(jīng)驗,太平盛世里必定會出現(xiàn)幾個昏庸無能的君主。
奉天皇朝也不例外,百年來的國運昌榮,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壞的果實──上代皇帝繼位后,好吃享樂、荒淫無道、荒廢朝政、聽信佞臣讒言,集所有惡習(xí)于一身。
這樣的例子最終都會不得善終,在老皇帝的晚年,據(jù)說某晚在某個嬌艷美麗的香妃寢宮內(nèi)逍遙時,被自己兒子一劍砍下首級。
老皇帝一死,爭權(quán)奪利便開始了──
今天這個皇子陷害那個皇子,明天那個皇子又來毒死這一個……一天換下一個皇子,每個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膽來篡位,總之天天上演不同爭權(quán)戲碼,這么攪和來,最后倒是讓一個從來不與人爭的十九皇子得勢。
本來就算是搶奪皇位,成天不是得擔(dān)心受怕那些還沒坐上大位者會不會在爭得皇位后就嗝屁了,就是會害怕有心人士若當(dāng)上皇帝后會對自己不利……所幸到最終,是讓眾皇子們都看得順眼的年輕弟弟來繼位。
盡管宮中鬧的是翻天覆地,外加熱血灑滿地,倒是一點都不影響尋常百姓的生活!
早在數(shù)十年前,臨海村落就懂得利用海運往來于鄰近國家,由于海運盛行,更是帶動了奉天皇朝的繁盛。
宮中雖亂,卻沒限令百姓們的謀生行動,反而開創(chuàng)了一番新天地!
咦?難道這是因為皇帝的人選已定,動蕩的局勢就要結(jié)束,天下于是太平了?
屁啦!
要真是天下太平,還用得著他們這種拋頭顱、灑熱血,死了還沒人替你掬一把淚的小官差嗎?
那些說得天花亂墜,把奉天皇朝形容到多美好的言詞都是騙小孩、騙那些辛苦工作的小老百姓啦!
第十一官局的小官差──小笑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手按著疼了一個晚上的腦袋瓜子,一邊為自己的苦勞命哀嘆不已。
講白點,在奉天皇朝做什么都好,當(dāng)官更是好,俸銀在臨近國度里算是高的了,但前提是:得由你拿命去換!
十一官局是朝廷專養(yǎng)探子之處,專門追蹤特別案件。
“……你們都知道,朝廷供我們吃住,每月還給我們?yōu)閿?shù)不少的俸祿來養(yǎng)家活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夠貢獻(xiàn)所能,替朝廷效力……”
大廳里傳來鏗鏘有力的講訓(xùn)聲,等了一刻之久,這每日勢必嘮叨的嗓音沒有結(jié)束,還更帶勁的說下去。“今日我接到宮中旨意,有項十分重要的任務(wù)要交給我們十一官局,也是時候讓你們報效朝廷了!
一聽任務(wù)降臨,想探入廳內(nèi)的小腿連忙一縮。
唉!
真的不想踏進(jìn)去呀!
“小笑,還杵在門邊做什么?所有兄弟都進(jìn)來了,動作還不快點!”眼角瞄見那頭以為把腳一縮便看不見的影子,十一局的大頭兒,綽號白老爹的,直扯著嗓門大叫。
這一吼,在場所有的眼珠都照了過來,誰還敢躲?
白老爹重重的咳了幾聲,忽略掉那小子臉上的重重不情愿,把方才說得正激昂的情緒又找回來!罢f回重點,海運是奉天皇朝不可或缺的商運之一,近年來盜賊猖獗,不少商家、船號在海上遭到海賊洗劫!
“早先朝廷并不予計量,沒想到那些海賊們卻以為是咱們怕了他,變本加厲的搶奪商船,讓百姓們的損失日益增大;那些賊子們甚至自立船號以海王自居,簡直是不把朝廷看在眼里!
“現(xiàn)任新皇繼位,首件要事就是命我們鏟除海賊為首的海王號,相信大伙都該聽過,海王號的主人正是惡名昭彰的海賊王,幾次朝廷出水兵圍剿都被他逃走。”白老爹飽含歷練的雙眸斜斜一瞄,怒瞪著那頭偷偷發(fā)出抽氣聲的家伙。
不過就是個海賊嘛!有必要驚怕成這樣嗎?
“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要探知海王號的藏身地點,船是不可能永遠(yuǎn)行駛在海上的,一定有停靠地點供應(yīng)海王號所需的一切。至于搜尋地點,稍后我會分區(qū)指派給所有人,兩人一組,能不能探得什么消息,就看你們的本領(lǐng)了!
白老爹的話向來有激勵人心向上的作用,圓桌邊的菁英探子們各個摩拳擦掌、雀躍欲試自己的身手;只除了眉頭皺到都快能連成一線的小笑例外。
“現(xiàn)下有人有疑問及不解之處嗎?”
一只小手怯怯的舉了上來!拔摇矣校
“說吧!”白老爹抿了抿唇,其實心中早就猜到這家伙想提什么。
“我、我可以不參加這次的搜查行動嗎?”
“若是缺手、缺腳,或是瞎了眼,身受劇毒活不過明日,這我倒是可以考慮。”
好狠的回答!“我、我身體不適……我沒有能力,功夫又沒有火候,體力更是不行,連個市井小賊都打不了,更何況是兇狠的海賊,要是被發(fā)現(xiàn)我暗中調(diào)查他們,鐵定會被砍成好幾段,扔進(jìn)海里喂魚蝦!
怕死的行徑立刻招來同僚間見怪不怪的爆笑聲。
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剽悍男子身邊,那副發(fā)育不良,嬌小似風(fēng)吹就倒的小笑,乍看之下還真令人質(zhì)疑,這樣的人怎能待在菁英滿堂的十一官局里?
可大伙卻知道,小笑雖然貪生怕死,卻也是個運氣極好的小子,總能化險為夷、屢建奇功。
“沒得選擇,這次的行動所有人都必須參與!卑桌系鶉(yán)辭下達(dá)重令,狠狠瞪了一眼狀似還有話想說的小笑,“尤其是小笑,不準(zhǔn)推托。”
“我不行……”
白老爹氣得吹胡子瞪眼,“沒什么不行,就這么說定,你們都先退下去準(zhǔn)備,小笑留下。”
想他手下大將各個都有專精的能力,小笑也不例外,可惜就是這副懶散的性子,唉!不提也罷。
待一個個人都離開后,白老爹才撤下方才嚴(yán)峻的口吻,對著面色慘澹的小笑說:“少凡就要回來了,等他一入局,我會通知他今日的行動,你……”
白老爹往自己懷中探了探,掏出一包從藥鋪里抓來的藥,往小笑懷中一塞,“你就跟他一組,有少凡在你身邊,我也安心!
少凡武藝精湛,自保之余,絕對能顧得了不懂功夫的小笑。
小笑收下那包藥草,嗅了嗅,又是那股惡心的藥草味!袄系阌植皇遣恢,我這副身子不適合做長途行動!
小笑晃了晃腦袋,想把昨夜擾得她不得好眠的頭痛給甩開。
最討厭下雨天了,幸好今日終于放晴。
“就是想到這點,我才會讓少凡跟著你,你們是同批進(jìn)到我底下的小兵,他了解你的不比我少,他會照料你的!
小笑持續(xù)擺出一張苦臉,苦苦苦,看能不能苦到白老爹受不了,放她一馬。
“別哀求了,再怎么看都沒用,只能怪你自己,沒事破了那樁什么‘幽鴿索命’的懸案,讓官大人不指名你小笑去辦事都不行!
幾個月前喧鬧一時的怪案“幽鴿索命”,聽聞只要收到署名自己送給自己的飛鴿傳書,這人就會在信上所提及的時辰內(nèi),分毫不差的死亡。
殺手不限定的殺人方式,除了令百姓人心惶惶外,烤鴿店鋪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讓地方官感到頭痛不已。
而這追緝兇手的任務(wù)便落到他們第十一局手上,但才短短的十日不到,竟破了案,追緝到兇手,這功勞全歸于提供兇手下落的小笑身上。
“只是運氣好呀!哪知道我吃個包子而已,竟然會遇到兇手……”小笑的聲音里充滿了無辜。
只是到客棧叫一籠包子,恰好就讓她遇到那個殺人犯,她只不過是撿起鄰桌客人掉落在地上的字條,又順便瞄了兩下,一不小心就記住上頭圈起來的字──
烏張何齊李魏吳陳許王洪田戴鞏襲方蕭喬連翁……
老爹沒好氣道:“你以為人人都能記得住那一串亂七八糟又無意義的字嗎?”也只有小笑有這種本領(lǐng),記下后發(fā)現(xiàn)是近日慘案里死者的姓氏順序,線索一出,這才破了這宗懸案。
“還有別說我沒提醒你,前個月那寶通鋪旁的鬼屋奇案,揭穿的人好像也是你!
“那也是……運氣好呀!”小笑吶吶的說。
“管你是不是運氣好,帶著你的好運與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去給我揪出海王號的藏匿點!”
“誰說我過目不忘來著,我根本是過目就忘好不好?”抗議無效,小笑把話兜在嘴里嚷嚷,藥包往衣袖里一塞,準(zhǔn)備回她隔離在角落的小屋子。
對她瘦小的背影有點不忍心,白老爹緩了口氣,“小笑,認(rèn)真一點干,做完這一趟,我會提議讓上頭放了你,就說你有年邁的老母在家鄉(xiāng)等候,得回鄉(xiāng)侍奉娘親!
這話讓原本黯然的小臉突然亮了起來,“意思是,我可以離開這了?”
“是呀!讓你早早離開也好!卑桌系碾p眼盯著那張麥色小臉,語重心長道:“留你在這,我多少也提心吊膽的,好在可以利用你的病,把你調(diào)離跟其它手下同房的問題,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掩飾你是姑娘家的事實!
只能怪他當(dāng)年識人不清,真以為這小笑只是發(fā)育不良,才會長得瘦瘦小小的,等收了她后,才與少凡一起發(fā)現(xiàn)她是雄、是雌的事實!
為了她這個女兒身,他不知道已花費多少心思來遮掩。
養(yǎng)個女兵在官府里多少會被定罪,為了他自己好,只有想盡辦法替小笑掩飾下去,這一眨眼都不知多少年過去,幸虧這丫頭的身子骨差,女人家的嬌態(tài)完全看不到,反倒像根竹竿似的,瘦弱得看不出女人身段。
“我可以脫離這種生活,過我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見她微白的唇角揚起一抹快意的笑,白老爹的心突然像是遭到重物敲了一下似的。
小笑這家伙,到底有沒有乖乖服藥?應(yīng)該有吧?沒人想死的不是嗎?“小笑,你記得藥每日煎兩碗按時服用,不要忘了喝呀!”
這么多年了,他從未見到她的病情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換了好幾個大夫,還是一樣在下雨天里會抱著頭喊疼。
“會啦、會啦!老爹,我就先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了,回頭見!”一掃陰霾,頭好似沒那么疼了,小笑提起大步回房。
能離開這里,不用擔(dān)心自己會慘遭橫死的心情真好。
小笑眉開眼笑,哼著走調(diào)小曲,入了屋內(nèi),衣柜一拉開,手往袖口一摸,抓了東西瞧也不瞧就扔進(jìn)去。
里頭堆放的不是衣物,而是一袋袋未曾拆開的藥包,那樣的量,恐怕已有好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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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日江口是商旅船只來往的大渡口,除此之外,沿著此江下去,便可匯入大海。
人潮擁擠的江邊,匯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異族以及鄰國人士,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獨臂的、獨眼的、獨腳的、發(fā)色、眼色怪異的,大家早都見怪不怪,自然不會有人去注意那三名塊頭高大,有著剽悍威猛氣勢的男人。
“大謝,才幾個月沒回來,這酒鋪旁多了個豆腐西施耶!看她在烈陽下這么辛苦的擺攤,我們走時,要不要去光顧一下,給人家一點生意也好!
叫大謝的男人,只是淡淡瞄了一眼讓伙伴驚艷的女人!拔覀兪巧习洞蛱较⒑脱a(bǔ)貨,不是讓你上來尋花問柳的,一點美色就招架不住,你想干嘛?想搶了人家姑娘帶回去嗎?”
“胡說八道,我才不是看上人家的美色!蓖艘幌聦叺哪腥耍妼Ψ侥樕蠜]有絲毫不悅,這才安了心。
少給他亂扣罪,老大最忌諱的就是他們在陸上亂打劫,海上是他們的天下,但下了船就得守規(guī)矩。
“我只是……只是關(guān)心一下。”美之物人人都愛瞧,又不是出家和尚,什么都得戒,瞄一眼心癢癢、再瞄一眼,更想上前說句話,用幫忙當(dāng)借口應(yīng)該不為過。
“明明就是被人家豆腐西施的美貌迷了去,還嘴硬不承認(rèn)!
男人臉紅脖子粗的反駁,“他奶奶的,大謝,有種就不要只說我不說自己!”這家伙還不是對某個女人招架不住,敢說他,哼!
大謝瞇了眼,“別說我沒警告你,炎島還有采衣在等著你,若不希望什么奇怪的話傳到她的耳里,你就給我少說幾句話!
居然拿采衣寶貝來威脅他,可惡!“老大,叫大謝滾開點,不然我一定一拳揍上去……”
“我說過在岸上直呼我的名就好!睅Я送䥽(yán)的沉著嗓音從前面正在飲酒的男人嘴里說出口。
他的膚色沒有身邊吵鬧的兩人來得黑,卻也因長年暴露子烈陽下,有著古銅色健康又結(jié)實的體魄。
有人抿了唇,不甘愿的開口,“子莫,是大謝先起哄,我好意想幫忙人家姑娘,他也不必把我說得這么難聽吧!”
“別玩了,吃飽后,我們和容皓碰頭,把該帶上船的東西準(zhǔn)備好,就要上路了!
韓子莫的幾句話打斷了兩人的吵鬧聲,只能乖乖動筷著,不,是大掌抓來油亮亮的雞腿一咬。
“老大、不,我說子莫,咱們都上陸地兩日了,怎么還沒見著接應(yīng)的家伙?”
“還不是碰面的時候!表n子莫回了句簡短的話。
“最近陸上查得兇,進(jìn)出還要看什么差文來著,雖然我們用銀兩打發(fā),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逗留的那么久;咱們上來不就是為了要打探消息,這不碰面,明天離開了,到下一次登陸還要好長一段時間咧!”大謝喝了口酒,眼珠子瞧了瞧身邊頭兒,不得不把心底的話吐出來,“我說,口風(fēng)這么緊,那家伙不會背叛我們嗎?”
說實話,大謝對安插在官府里的內(nèi)應(yīng)可沒啥好感,而為了安全起見,一直以來就只有頭兒見過那人,但是他就是不覺得那人值得信賴。
“不,他不會這么做。”韓子莫斬釘截鐵道。
至少目前不會。
況且他早見過那人了,就在方才的市集里,雖然不適合談話,但他知道那個人絕對有重要消息要告訴他。
“老、子莫,你太信任那個暗樁了!贝笪r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
韓子莫唇似笑非笑的一勾!笆菃幔俊
“怎么不是,一個通知而已,我們就得乖乖在這里等他的大駕!本镁貌排雒嬉淮危不能保證絕對忠心的內(nèi)應(yīng),居然比他這個長年跟在頭兒老大身邊的人還來得受到信賴,真令人不是滋味呀!“何況我們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會出現(xiàn)……”
“大蝦!
“干嘛?”瞪了一眼出聲的大謝,話講到一半被打斷,很討厭耶!
“你該不會是在嫉妒暗樁深受子莫的注意,在吃醋了呀!”
一口酒從大蝦的嘴里噴出來,遭來酒鋪里其它客人的斜睨。
“你在說什么狗屁話!”
“不是嗎?不然你干嘛話中充滿妒意,活像自己的寶貝讓人搶走了似的,”大謝往臉色鐵青的男人肩上用力一拍,“我明白了,女人堆里混久了,你換了口味,想找點新意,這也不錯啦!只是可憐了采衣妹妹,癡癡等著你回去,要是讓她知道……”
“你就是要跟我干上一架是不是?”臉色由紅泛白,大蝦的大掌重重拍桌,倏地起身,準(zhǔn)備把心中所想的付諸于行動。
也不想想他這么大個的人,突然跳起來會不會嚇到身后無辜的路人甲乙丙。
一個纖細(xì)小身影被這突然佇立在眼前的虎背熊腰嚇到,腳步踩虛,平衡感一傾,便往某個位置倒了去。
“你……”大蝦驀地語頓,銅鈴般的大眼瞪著摔進(jìn)頭兒懷中的異物。
韓子莫跟著攢起眉,霸氣的眸子閃過一絲錯愕,往下一移。
懷中人與他對望,露出一個凄慘難看的苦笑。
“抱、抱歉!
一個干干扁扁,長得不起眼的小伙子向韓子莫道歉。
他的大掌稍稍使力,想助這個努力從他身上爬起,卻因身型太嬌小、狼狽地站不起身的少年一把。
“謝謝!”
來人道了謝,目光低垂,僅僅瞄了眼前身材高壯的男人一眼,便往左邊一彎,心不在焉的繼續(xù)往前走。
短暫的交集本來毋需太在意,但韓子莫的濃眉在聽見那細(xì)細(xì)小小,呢喃般的背頌聲時,微微一挑。
“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五榖蛋黃招牌鮮肉包子……有沒有搞錯,肉包就肉包嘛!吃個包子還得取這么長的密語,多麻煩……頂級豪華五榖蛋黃招牌鮮肉包……”
韓子莫的眼神不由自主停留在那道不起眼的小背影上好一會兒,真是個奇怪的小伙子。
視線方拉回,韓子莫就從閣樓瞧見接應(yīng)的男人正在下方抬眸注視著他。
唇緩緩上揚,他也想知道這朝廷還想玩什么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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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奇怪的年輕小子時,韓子莫的雙眸再次閃過一絲詫異。
少年沒有出眾的外表,混在人群里很難讓人一眼發(fā)現(xiàn),但韓子莫就是認(rèn)出了他──那個昨天在酒鋪里撞進(jìn)他懷中的少年。
只不過他的“外表”,卻跟昨日見到的大相逕庭。
昨兒個記憶中的少年小臉無精打采,今天的卻是一張潔凈充滿朝氣的臉龐;昨兒個是穿著粗布陋衣,今兒個卻是亮眼的一襲黃色衣裳;最大的不同是,他成了個“她”。
撲了點胭脂的小臉露出淡淡的女人嬌氣,纖瘦的身型穿起女裝剛剛好,梳了個小花髻,模樣雖然與昨日不同,但韓子莫就是肯定是同一人。
因為……
“姑娘要買啥?”
“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五榖蛋黃招牌鮮肉包子!
就是這不大不小、細(xì)細(xì)啞啞的熟悉聲音勾起他的注意,讓經(jīng)過身邊的他停下腳,頭一扭。
緊接著便是滿臉的錯愕。
這小子究竟是男、是女?
“行、行!姑娘真識貨,知道我這最出名的就是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
女子額角抽動兩下,似乎在隱忍什么,“行了,不多說,到底有沒有?有的話,我要五個!
“有、有!你等等,我這就幫你去拿!毙∝溓妨松,跑向一旁的大蒸籠,取出油紙,似在包著什么。
韓子莫的眼中興起一抹好奇,真有這么奇異的包子可賣?這個姑娘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子莫,怎么了?”身側(cè)文人打扮的容皓注意到他的分神,停下腳步隨著他的注視一望。
子莫什么時候?qū)ε擞信d趣了?居然還是個青澀的小姑娘!
“沒事!笔栈匾暰,韓子莫重新拾起腳步,不再注意僅有一面之緣的家伙,雖然他有點想知道那包子到底長啥模樣。
容皓沒有立即跟上,他多瞄了幾眼,對方似乎察覺了他的注視,對他扯出淺笑。
容皓回以一笑,甩甩多疑的腦袋,尾隨而上。
一個尋常的小姑娘而已,他不必多心想些什么。
幾條高大身影從視線里消失,小姑娘頓了一會兒,驀地瞪大雙眸,認(rèn)出其中一個身影來,昨天!是昨天的那個大漢。
“姑娘、姑娘,這是你的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
“停!”打斷他饒舌的聲音,每回都要講上一遍,聽了都厭煩,她接過油紙包裹的東西,惦了惦重量,“就是這些了?”
“是的,姑娘!毙∝湶恢圹E的眨了眼,“你要的‘東西’全部在里面!
“全部?”眼一垂,不禁嘀咕,“不過就是封信嘛!包成這么大包做什么?”她回客棧還不是得費盡心力拆開。
“姑娘,你沒聽過,做戲就要做全部嗎?”小販露出不認(rèn)同的眼神。
小眼線的職責(zé)就是利用暗語,替京城探子傳信和報消息,不是他自夸,能干這行的都是狠角色,沒兩把刷子是不能出來替官爺們辦事的。
她咽下胸口那抹無奈的氣,“你知道你調(diào)查的那幾個‘客人’都往哪個方向去了?”
小販朝某處一指,“剛剛從姑娘身邊過去了,瞧!就是遠(yuǎn)遠(yuǎn)那幾個高大男人!
小笑驚訝的叫著,“是那群人?”不會這么巧吧!
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她憶起那頭便是江口,這一走,若真這么準(zhǔn),那群人準(zhǔn)備要離開了。
目光兜回冒著蒸氣的蒸籠,管他們要上哪,只要查出那艘船的下落,她就可以避世隱居,不再跟這些愚蠢密語為伍了。
忽地,發(fā)現(xiàn)小販正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望著自己。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她拉一拉衣擺,若不是被迫要掩飾身分,她也不用這么大費周章穿女裝。
是不是自己扮相怪異,還是她在某地方終于像個女人引人注意了?
“抱歉,我、我是太興奮了!”口氣中有著崇拜。
“興奮?”
“姑娘真是深藏不露,手巧得不像話,這張臉打扮起來可以這么……像女人!”厲害,不愧出子探子之首的十一局,果然名不虛傳。
她僵硬的一笑,官局無女人,難怪小販會這么誤解。
搞了半天,只有臉像,不是自己有“長進(jìn)”,真是令人失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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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
如王者般的巨船航行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烈陽下帶來陣陣熱浪,就連海風(fēng)吹來都燙人得很。
把袖口往上挽起的少年縮在船尾一小角,想利用閑暇偷來的工夫,偷喘幾口氣。
只是這份小冀望,很快就讓人打破。
“小笑哥,原來你躲來這了!”一個年紀(jì)十五上下的少年,打著赤膊,對縮在陰涼處的小笑秀出一口白牙。
“你就不能裝作沒看到我嗎?”小笑把臉埋入膝間,被一個人發(fā)現(xiàn),等不就會有另一個人發(fā)現(xiàn)。
“小笑哥,不是我要說,你穿這么多,當(dāng)然又熱、又悶、又不舒服,像我一樣脫了不就涼快了!彼(dāng)然知道小笑躲來這偷懶的原因,不就是因為熱得不想做事嘛!
“我說過我身體不好,脫不得衣服吹海風(fēng)。”小笑沒好氣的瞥他一眼。
以為她不想脫嗎?要不是……小笑眼神復(fù)雜地瞄瞄胸前那處平坦不起眼的地方。
就算早就習(xí)慣跟男人共處一室,也幾乎要當(dāng)自己是男人了,只不過在某處雖然讓她灰心,卻也跟貨真價實的男人不大一樣……
應(yīng)該,嗯,看得出來是不一樣的吧!
小笑挫敗地吐出一口氣。
就怕她脫了,要真是和船上的男人一樣平,那就真的糗大了,她受傷的自尊心恐怕又要再添一條傷口。
“小笑哥,你在發(fā)什么呆?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廚子伯說,船長他們就要登船了,要我們快去準(zhǔn)備!
“聽見,我這不就來了。”
她,笑容,小名小笑,三天前,利用眼前少年的身分,偽裝成他自小長大的玩伴,和另一個搭檔路少凡混上這艘近來在海上橫行無敵,自立為王的海王號。
因為個頭小,船員認(rèn)為她做不了事,差點不讓她登船,幸虧有少凡和小昭在,才排她入了廚伯的手下,做個專管廚事的小仆役。
“廚子伯說,今天頭兒就要回來了,要大肆慶祝,所以等不要清洗甘薯,還要切薄,至于那一籃新鮮魚肉,還要……”
“我知道,甘薯切薄、蘿卜切絲、青菜葉根要分開處理,八斤魚去內(nèi)臟、七斤蝦泡酒,臘肉……”
后頭腳步聲突然一停,她扭頭,見到小昭露出一臉佩服的癡呆樣。
“小笑哥,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可以把要做的事記得么清楚?”
她一怔,抓了抓腦袋,對耶!沒事記這些做什么,都是工作習(xí)慣在作祟啦!“什么厲害,廚子伯早中晚都這么交代我,我、我聽了幾遍,當(dāng)然記得住。”
“可你記得分毫不差,連口氣、字?jǐn)?shù)都一模一樣!
她急著打斷他的話,“不是說廚子伯很急嗎?你還傻在這邊做什么?工作做不完,別找我?guī)湍,我也有不少活要做,很累的!?br />
小昭嘟起嘴,“我瞧都是少凡哥在幫你做事,哪來的累呀?”
腳步一頓,笑容瞇起雙眼來,“你這小于是太閑,才這么多話是吧?這么閑,那我就代你向廚子伯說,你自愿把我的工作分一半去。”
“哪能這樣,說說也不行……啊!小笑哥,你怎么敲我的頭咧!會痛呀!”
兩人邊打邊鬧地來到進(jìn)入船艙內(nèi)的階梯前,沒留神有人正從階梯處現(xiàn)身,狠狠一撞,兩人一起反彈摔倒在地;倒是艙口那道穩(wěn)健高壯的身子被撞后,一動也不動的佇立著。
“大膽!哪來的小鬼這么沒規(guī)矩,在甲板上亂跑、亂叫,你們以為這是哪里,容得你們放肆嗎?”天生嗓門就大的大蝦越過突然怔住不動的韓子莫,雙目直瞪著地上兩個沒規(guī)矩的家伙。
一見他們的服飾便知曉,是下艙的船工。
“抱、抱歉!”摔得眼冒金星,雙耳也遭震雷攻擊嗡嗡響著,笑容讓小昭牽了起來。
“不過離開幾天,這里就亂了綱紀(jì)?真是的,就算船上大家都是自家人,也由不得你們胡來,還傻在那邊干嘛?快向老大道歉!”
老大!
笑容一怔,忍著摔疼的身子,還有耳里的嗡嗡聲響,她抬丫頭。
入目的是一副精壯高大的身軀,緊接著她的眼珠子停到剛毅有型的粗獷大臉上,對方炯炯有神的雙眸也正盯著她。
這就是海王號的主人──人稱海上霸王的海賊頭!
打量過后,就是一點點的小失望,這男人的確比一般人高大,很有獨霸一方的氣勢,不過也就是個男人嘛!
還以為他的頭上有長兩只角,或是他有三條胳臂、四條腿,不然怎么能坐享海賊頭的位置?
人人都稱他一揮手便能呼風(fēng)喚雨,他一吼,船只都會翻覆,看來是夸大其詞了。
“抱歉,頭、頭兒,是我故意和小笑哥玩鬧,所以沒看路,是我的錯,頭兒要罰就罰我,別罰小笑哥!迸c發(fā)怔的笑容不同,小昭聲音嘹亮,那張布滿激情和崇拜的臉孔,明顯就是為自己面前的男人而瘋狂。
韓子莫輕點丫頭,視線卻盯緊那不出聲,卻敢直視他袒胸露臂的笑容!澳恪滨酒鹈。
第三次見面,眼前的人又成了男人的裝扮,還在自己的船上!“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興奮的大喊,“小昭,頭兒,我叫小昭!
沒空注意少年的興奮之情,韓子莫的視線緊緊不離另一個人,“你呢?”
“小笑。”
聲音還是一樣細(xì)細(xì)啞啞的,卻令男人的黑眸又是一閃。
連聲音都分不出是男、是女!
瞧“他”盯著男人打赤膊都能表現(xiàn)得神色自若,不似一般女子,若為男兒身,那日又為何女裝打扮?
還有這家伙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船上?
韓子莫的目光變得深沉難測。“以后走路小心點,你們下去吧!”
“謝謝頭兒不罰我和小笑哥!毙≌炎テ饎幼饕幌蚓徛男θ荩瑴(zhǔn)備爬下樓梯。
“等一下!”
韓子莫又叫住兩人。
“頭兒還有什么要交代?”
“我想吃肉包,要大廚幫我做個縱橫天下無敵霹靂頂級豪華……”他故意頓了下,像是忘了名字,“小笑,你記得這包子的全名嗎?”
被點名的人腳步立刻踉蹌了一下,差點在梯前摔落。
為什么這男人會對她說……
一個月前依稀的記憶瞬間浮現(xiàn)上來。
毫無自保能力的笑容臉色瞬間轉(zhuǎn)白。不會這么倒霉吧!這海盜頭會是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大漢?
但依當(dāng)時的情況,他不可能認(rèn)出穿著女裝的她呀!
穩(wěn)著點,笑容,再危險的處境也不就是大喊少凡救命!邦^兒說笑了,我、我怎么會聽過這種奇怪名兒的……包子呢!”
一想到可能葬身大海,她的聲音還是摻了一絲顫抖。
“那是我記錯了!表n子莫沒忽略繃緊的小身子在聽見自己回話時,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好吧!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命令方落,階梯邊的身影就像是被貓追趕的耗子,眨眼間鉆得無影無蹤。
韓子莫試探的唇因得到結(jié)果而微微上揚,錯不了,當(dāng)日他的確沒有認(rèn)錯人,至于是男、是女,日后他必會知道。
“怪了,老大,你打哪聽來那叫什么勞什子的鬼包子,名字聽了我頭直發(fā)暈!辈贿^好像挺好吃的。
韓子莫的視線鎖定方才兩人站定的船板處,那頭躺著一塊遭人還落的小牌子,他抿唇拾起,指尖撫著上頭刻畫的一個“官”字,黑瞳倏地一冷!按笪r!
“在。”
“去查查那兩人的底細(xì)。”韓子莫的表情高深莫測,掌中的牌子被他緊緊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