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一大串,但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不怎么相信,她有種受傷的感覺,也有些惱火,“我承認我是愛錢,因為有錢才可以做很多我想要做的事、才可以濟弱扶貧,但我絕不會把錢花在自己身上。
“就算不是花在自己身上,可也是拿他人的錢去行善,說穿了,你不過是借花獻佛,贏了個大善人的美名!彼灰詾槿坏恼f。
“誰在乎什么大善人之名!我愛財有道,不屬于我的我才不會要呢,這次是例外!
“是啊,運氣真背,就讓我看到了唯一的一次例外!卑阉斎龤q小孩哄?他沒那么好騙。
這什么語氣?根本在嘲諷她!她俏臉繃緊道:“我雖然是女人,但也敢作敢當,你少污辱我的人格!”她抬高下顎,美眸閃動著兩簇竄燒的怒火,粉拳握得死緊。
意外的,她這張氣憤的容顏居然格外的吸引他,還有她那掄起的小拳頭……是想打他嗎?
看來,這賽兒公主與他印象中的古裝美人是不太相同,他原以為她柔弱、膽小,嬌貴善妒沒半點好,沒想到她還有反擊的勇氣。不過——
“自重人重,你的態度決定我的態度!”
這是什么話?“附馬爺,我接受你失憶,包容你態度對我不佳,但那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隨性的奚落或鄙視我!”
賽兒氣到眼淚都逼出來了。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嫁了個不一樣的丈夫,但至少不必像在宮中一樣,老是聽姐妹們嘲笑或刻意激怒的言語,只因為她不愿當個跟她們一樣趾高氣揚、養尊處優的嬌公主。
她備受排擠,當然得品嘗孤獨,那樣的感覺、她誰也不能說,但她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一切有錯。
然而他為什么也變得和她們一樣討厭呢?讓她又氣又悶。
此刻的賽兒像朵帶刺的玫瑰,眼中怒火的深處似乎還有深藏的孤寂……戴允皓很難想像她竟然有那么多面貌。
除了直率敢言外,她沒有令人退卻的矯揉造作,就算把那些賑災金子貪污進自己口袋,她也一副有理的模樣,讓人好氣又好笑……
驀地,他濃眉一蹙,有道德潔癖的他,對這種可議行為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反應?不會是換了時空,他腦子也出問題了吧?
算了,不管她黑吃黑多少都不關他的事,“回房睡吧,金子不會長腳跑掉!
可惡!他當真把她視為愛錢貪贓的公主了!
看著他偉岸的背影即將消失在門后,她氣呼呼的想也沒想就抓了一錠金子丟出去,意外正中某人的后腦勺。
“噢!”痛呼一聲后,戴允皓怒氣沖沖的俊顏隨即出現在她眼前,“該死的!你搞什么?”
她突然笑了,笑得無比燦爛、無比無辜、無比的吸引人,“沒做什么,金子長腳嘍。”
明明是鬼扯,然而他卻忘了反駁,還愣愣地看著這張笑顏失了神。
。
春雨綿綿,眼前的和豐園老宅一眼望去,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曲橋回廊,和往日一樣看來仍氣派不凡,但不同的是,短短半個多月里,府中人事已有了大地震。
戴允皓大刀闊斧的整頓了一番,把一些瞧不起他的隨從仆傭全辭退或調職,留下的都是肯出力又聽話的,而一些在文武方面有才能的侍從也被他提拔到身邊備用。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就像以前在面試員工一樣,找來下人一一面談。要看出一個不熟悉的人心厚不厚道,閱人無數的他至少有七成把握。
過去當總裁的經驗讓他很清楚,一定要培養自己的心腹,不過現在馬上要他們忠誠稍嫌太早,暫時也只能以金錢收買有效。
所以,他按照不同職務重新調整薪資,津貼亦依能力加給,果然令他在府里的地位在為提升,手上也增加不少為他所用的人才。
生意方面,皇甫家世代經營布匹買賣,或許是根扎得穩,也或許是祖先福澤庇蔭,所販賣的絲綿綢緞不僅都是皇親國戚的最愛,也在全國占有極大的市場。
而皇甫斳的祖父在世時更有生意頭腦,以布莊生意為基底,開始涉獵其他民生產業,不管是客棧、餐館、酒肆都有不錯的發展。
如今皇甫家經營的生意琳瑯滿目,家大業大,但祖父卻只有一名男丁,為防后繼無人,皇甫斳的爹可是努力的娶了三妻四妾,為皇甫家開枝散葉。
皇甫斳雖是正室所出的嫡長子,個性卻不及其他姨娘所生的子女刁鉆霸道,加上后天環境影響,他更是軟弱,弱冠之前三天兩頭被欺負是常有的事,導致他們親朋好友全至錢莊隨意提領銀兩、胡亂簽據,反正皇甫家的掌權者不吭聲,金山銀山數百座,挖也挖不盡。
現在的他從近日所收集回來的帳冊中發現,那些姨太太的兒女各占了一份產業,有沒有賺錢能力是一回事,可得了便宜還賣乖就太超過。
瞪著桌上一大疊單據,他只能搖頭,連養女人的錢皇甫家也要幫那些紈褲子弟出嗎?太扯了!
“你緊張嗎?”
專心翻閱帳冊的他聞聲抬頭,這才發現賽兒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緊張?”
“金總管說,你要主管皇甫家業的所有負責人在今日全回祖宅,有事商談!
連她面對那群人都會緊張了,何況是懦弱的他?
他嗤笑,“看來這里發生的大小事,都逃不過公主你的法眼。”
又來了,他跟她說話為什么總是帶著點諷刺?“你、你究竟是看我哪里不順眼?”她心頭一把火又冒了上來。
“哪里不順眼?”他抿抿唇,上上下下的又將她看了一遍。
沒有,一點也沒不順眼,事實上,她嗓音清甜、笑容燦爛得足以迷人心智,那張臉上最常出現的是純凈動人、宛若春神般的美麗神情,基本上十分賞心悅目。
他搖頭,“沒有。”只要她別來煩他就好。
她一愣,“沒有?可是我的感覺、不像沒有!彼X得他不喜歡看到她。
“是嗎?”他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充滿魅惑的笑弧,接著刻意傾身靠近她。
因為太近了,她反而緊張起來,忍不住退后兩步,腳步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幸好他眼明手快及時伸手拉住她手腕,但隔著袖子抓,可沒什么觸感。
她太過驚嚇,快速抽回了手,脫口而出,“你不要太逾矩了!”
“逾矩?”他撇撇嘴角,“是啊,即便是夫妻,但公主何其尊貴?當丈夫的人自要誠惶誠恐的小心伺候,最好中間再隔個楚河漢界,免得讓公主沾染了什么穢氣。”
她知道他在嘲諷兩人每晚的同床共眠,怨她總是隔得遠遠的,像他身上有毒一樣。
但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其實不曾真正圓房,她會羞澀忐忑也屬正常,偏偏這話,又說不出口,一出口像是自己在討云雨之樂。
“駙馬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再說,你近日整頓府里內外,賽兒自認并未干涉你,駙馬還有什么不滿?”
“是啊,我該謝公主隆恩!彼首餍卸Y姿態,語氣滿是戲謔。
“皇甫斳!”她大為惱火,眼神帶著威脅,但可嚇不了他。
只見他可惡的低沉一笑道:“公主殿下,如果沒事,請別打擾我做事了!
他已經很努力的與她保持距離,而她既然老是覺得他在挑釁,每次都被氣得火冒三丈,為何又要常常來找他?
況且她若對于同睡一床感到不自在,大可在求分房,對他也不是沒好處。
其實每晚共眠,他總會對她產生遐思,但他相信那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反應,絕不是因為有好感。熟睡后兩人身體不自覺依偎,她柔軟的身軀、淡淡的女人香總能輕易的點燃情欲之火,害他每每人睡眠中轉醒。
好在他的自制力超強,不時提醒自己他只是借用別人身體不可逞一時之快,免得造就千古恨事——像是留了個種。
看著他的目光又回到那一大疊帳本上,她竟有種自尊被重挫的感覺,頭一回,她被一個男人如此忽視,而且那人還是曾經把她當成天的丈夫。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跟他客氣了,畢竟今兒個來的人個個都是狠角色,她不搶先一步,那些白花花的銀兩還是會飛離皇甫家。
“夫君這個月的月俸還沒有給賽兒,夫君有多少,就交給我多少吧!
“原來……這才是你上書房的理由!彼纪怂類鄣木褪倾y子,還以為她是來關心自己。
“我不知道你把那些親友找回來有何用意,但在我看來,說白了只是被剝皮而已,與其讓那些人拿走你的錢,倒不如交由我來善用,還能造福一些人!奔词顾懽哟罅,她還是不相信軟弱的丈夫有本事保住銀子。
被剝皮?她也太看不起他了!皫し磕抢锏腻X出入得經由我核定,而暫時我對家中的錢另有規劃,無法給公主太多,只能給些基本的生活開支。
“不行,他們那些人總有理由把你的錢挖走,而且……”
“砰”地一聲,他突然拍桌,接著抽出幾本帳本,口氣極差的說:“里面記載了,尊貴的公主殿下也拿走不少,數字可觀。”
“我不拿白不拿,總比被那些人拿走的好!彼碇睔鈮。
他搖頭,“你只在乎銀子,怎么沒有想到當個賢妻良母支持我?”
“因為我丈夫他總像個被欺負的小可憐,我試著支持他卻從來沒用,所以我只能拿他的錢去行善。我幫他積陰德,當另一種賢妻不成嗎?”她也氣得咬牙切齒。
“他變成了小可憐,但那些荼毒、摧殘他的人中,難道不包含你這名尊貴的公主妻?”他反唇想譏。
她眼內冒火,為什么他總有辦法堵得她啞口無言?“你就是你,不要失憶了就變成另一個你!”人怎么可能改變得如此徹底?
“我是誰有差別嗎?你要的不就是錢?”他嗤之以鼻,突然走到書房外,開口喊,“來人,傳話給帳房,公主要多少銀子就給多少,反正她見錢眼開,不懂勤儉持家、不懂三從四德、不懂出嫁從夫,偏偏她是公主,我也只能認了!”
“你、你、你……”她氣到語塞,不敢相信他會如此沒風度,將夫妻房里商量的事拿到外頭去大聲嚷嚷。
門外的丫環小廝個個看傻了眼,因為過去的駙馬跟公主說話總是結結巴巴,可這會罵公主卻罵得這么溜。
反之,一向優雅、好脾氣的公主竟然被氣到面紅耳赤?
“好,我什么都不懂,那我就什么都不管,看你怎么招待那些親戚,是像個懦夫,還是一名頂天立地的好丈夫?”她杏眼圓睜的怒視這個越來越可惡的男人。
“好,你的眼睛最好不要是裝飾用!”
“你才不要只是逞口舌之勇!”
這對從不像夫妻的夫妻現在是在打情罵俏嗎?
仆傭們個個面面相覷,真的好驚訝,但是,他們也忍不住暗暗竊笑——這才是正常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