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引皇城,北郊護(hù)國鬼將軍府。
女帝的貼身太監(jiān)文瑞率領(lǐng)宮中禁衛(wèi)軍來到鬼將軍府,將玄搖光的身體置入玉棺中,打算直接迎入皇陵。
鬼將軍府外,人潮擠得水泄不通,或哭或頓足,對痛失可保國安邦的鬼將軍心痛不已,哭嚎不休。
突地,有一匹疾馬沖人人潮里,扯開冷沉嗓音低喝,“退開,全部退開!”
強(qiáng)勁的馬蹄聲,逼得人潮自動破開一條路,讓馬兒直沖到鬼將軍府前,攔下正要運(yùn)棺而去的文瑞。
“是誰準(zhǔn)你將將軍的身體置入棺中?!”下馬的人是善天,向來清冷的神態(tài)竟釀著熊熊烈火。
文瑞瞅著他一身天官打扮,束起的發(fā)凌亂,就連胡髭都未清理,不禁冷笑。
“天官又何必再勉強(qiáng)自己?將軍已死,何必再自欺欺人?”
“放肆!一個閹官在本宮面前擺什么威風(fēng)?本官命令你,立刻撤下玉棺!”善天已數(shù)天未眠,臉色鐵黑,氣息紊亂,卻掩不住他沖天的怒焰。
被羞辱的文瑞登時臉色一沉!疤旃僬堊灾兀挪贿^是奉了陛下之命前來移棺,請?zhí)旃賱e為難奴才!
“三天還未到。”
“只剩一天。”
“那就給本官繼續(xù)等下去!”善天怒不可遏地咆哮。
他又急又怒,用盡了氣力,卻依舊拉不回?fù)u光困在冥問的魂魄,此刻他最有力的靠山敏親王也被女帝以穩(wěn)定軍心的名義調(diào)往北防,而去信聯(lián)系搖光的未婚夫也未見人歸來,他不禁更加惱火。
垂眼尋思片刻,他握緊拳頭,決定走最后一條路。
***
“疼嗎?”無間王拉著玄搖光的手?jǐn)R在自己腿上,無視她的尷尬,逕自細(xì)細(xì)審視她的掌心。
“不、不疼!毙䲟u光有些混亂,不解方才還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男人,為何有了天翻地覆的轉(zhuǎn)變。
“要是哪兒不舒服,盡管告訴本王。”他能做的有限,她被業(yè)火燒得魂魄受損,正巧讓惡鬼氣息可以趁隙而入……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徹底清除。
望著他毫不掩飾的憐惜,她粉顏很不爭氣地翻紅。
不能怪她呀,實在是他太像雕像,又對著她笑,還對她這么好……
“你會不會對我太好了些?”他應(yīng)該像之前那樣比較好,至少不會讓她胡思亂想,甚至厚臉皮的以為他可能有一點點喜歡她了。
“本王待你好,不好嗎?”他又靠近她一些。
玄搖光登時倒抽口氣,覺得自己像是深陷夢中,正面臨某種考驗似的,還是說老天憐憫她,所以決定在她臨死前,把她曾經(jīng)渴望過的一切都送給她,好比說……雕像。
年少時,她的確曾幻想過石鋼雕像幻化為人,但那也只是想像,從沒想過有天會成真的……呃,基本上也沒算夢想成真,畢竟在她面前的,也不是人。
“嗯?”他刻意俯得更近一些。
玄搖光下意識的憋住氣息。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真的挺貪戀男色的,如此近距離對望,她覺得她的魂魄快要被他給勾走了,真是好魔魅又尊貴的風(fēng)貌與氣息呀,根本就是根據(jù)雕像打造而成的美男子嘛!
“太像了……”她不禁低聲贊嘆。
“像誰?”
“宮中的雕像!
“雕像?”
“初代鬼將軍的雕像,那是……第一女帝幫他打造的,因為他是第一女帝的夫婿!彼,一臉向往入迷!八,是西引鬼將軍,是西引的守護(hù)戰(zhàn)神,是西引不滅的傳說……玄夜爻。”
無間王怔住,烏瞳微瞠。
他想起轉(zhuǎn)輪說過搖光成為了西引女帝,用千年十世造因,但他沒想到,她竟然還為他雕塑了雕像,還存放千年不壞……
“她用石鋼打造?”他脫口問。
“你怎么知道?”玄搖光驚呼,接著滿臉佩服,“王不愧是無間的王,果然見多識廣,竟連西引特產(chǎn)的石鋼都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他和搖光的緣份就是從石鋼連結(jié)上,可搖光的手受過絞刑之俊,已經(jīng)無法像往常那般靈活,竟還能雕塑出他的雕像,千年之后,還能再系起他們之間的緣份難怪初見玄搖光,她便望著他出神,原來她早見過他,而她看他的樣子……
“你該不會愛上雕像了吧?”他大膽揣測。
此話一出,她倒抽口氣,很不中用地紅了臉,好半晌才在他餐笑的注視下找到自己的聲音。
“……不是,那只是欣賞,我希望可以像他一樣安邦定國,所以才投身軍戎,也因此得到先帝賞賜這把鬼將之刀!彼龘嶂g短匕,企圖藉此轉(zhuǎn)移羞怯。
說愛,實在太過火,應(yīng)該說喜歡還差不多,只是……喜歡上雕像,也不算是太尋常的事就是。
“換句話說,你也有可能會愛上本王?”
玄搖光完全呆住.這是什么狀況?
“本王想要你的愛!
她狠狠地倒抽了口氣,再次確定她根本沒問出疑問,他卻已經(jīng)給了回答……等等!“我的歷經(jīng)千年,她即使換了容顏,魂魄也未變,依舊是他記憶中的搖光,那個一遇上國家大事以外的事,就單純有趣如孩童的可愛女人。
千年哪,他們終于相見了。
就算她現(xiàn)在忘了他也沒關(guān)系,他可以重新追求她,就像千年前為了和她下一盤棋,他可以策馬疾越七星巖一樣。
“可是我已經(jīng)死了耶……”
聞言,他不禁放聲大笑。
聽著他爽颯笑聲,玄搖光仔細(xì)一想,才猛然察覺他在笑什么,頓時有些懊悔!拔叶纪耍闶菬o間的王,想求愛,跟我是死是活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沒錯!彼在笑,被她傻愣的言語逗笑,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有千年沒開懷笑過了。
沒有她在身旁,他怎么笑得出來?
但是,從今以后會不一樣的,因他終于再次擁有了她。
“可是……你喜歡我嗎?”
她長年在宮中,滿十五歲后,幾乎都在戰(zhàn)場上和鬼將軍府度過,對于男歡女愛雖一知半解,但至少知道這一點還是要先確認(rèn)的。
無間王烏瞳閃動潤亮光澤!氨就酢瓙勰恪!比绻皇菒鄣脴O濃,他不會為救她回歸無間,更不會掙脫無間空間的控制,想起所有的記憶。
“愛?”這下她更不解了!巴跏菑暮螑燮?”
在她昏迷之前,完全感受不到他半點愛意,哪可能莫名其妙他就愛上她?太不合乎常理了,好歹她也是看了雕像十幾年,才醞釀出喜歡的。
“本王……”他猶豫了下,終究沒說出過往。
她的陽壽問題,再加上魂魄惡鬼氣息未除盡,太多問題等著他處理,況且……就算他說了,她會信嗎?倒不如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再說也不遲。
“嗯?”
“打從本王第一眼看見你,就為你傾心!彼圆患伲驗樗f的是千年之前。
“嗄?”不是吧?初見面時,他的神情絕對不是傾心啊!
正想反駁,一道陰影便先逼近,玄搖光抬眼,對上他深邃瞳眸,感覺他的唇覆上她的,不由得瞪大眼,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只覺得心頭悶痛得快要令她昏厥。
“再睡會吧!彼蛦∴,流連在她的粉嫩菱唇上。
這種狀況怎么睡?她心跳如擂鼓,卻驀地被一陣黑暗籠罩,毫無預(yù)警地跌進(jìn)安穩(wěn)夢鄉(xiāng)里。
看著玄搖光的睡臉,無間王黑瞳黥痛儒濕。
時空流逝了千年,他在無間忘卻所愛漂流,而她輪回十世,只為了換求一眼相逢,真是……傻得讓他心疼。
只是沒想到千年前重返陽間之后,搖光居然能夠登基為女帝,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她對世間不認(rèn)命的眉眼,對是非正義的堅持,盡管輪回十世,依舊沒變,還是他深愛的搖光,他怎么會沒發(fā)覺呢?
長指輕撫過她冰涼面頰,他的目光飛得極遠(yuǎn),滿心思量的,皆是如何留下她,伴他永世不滅。
。
眼前,是絕對的黑暗,深不見底。
她的心惶惶不安,像是遺落了什么,在黑暗中不斷追逐尋找著。
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心空虛不已,像是少了什么。她想不起來,只是急著要找些東西來填補(bǔ),讓她不再覺得所屬的世界,是恁地孤單無依……
她奔跑著,眼前突地出現(xiàn)一個高大的身影,那樣卓爾下群的背影,教她不顧一切地往前奔去,心在狂顫,狂喜從中進(jìn)現(xiàn),將她盈滿,讓她動容地落下淚。
“我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
玄搖光喊著,雙手將眼前人環(huán)抱不放,狠狠將他抱入懷中,不留縫隙地緊密貼合。
“……你的力氣挺大的!
清雋的低嗓在耳邊響起,她驀地張開眼,瞪著眼前的玄色衣料好半晌,才緩緩抬眼,對上一張噙笑的俊朗魅顏,心間顫跳了下,才慢半拍地發(fā)出尖叫。
“啊——”
守在門外的白蘿揚(yáng)起眉,搔了搔耳朵,又走遠(yuǎn)幾步,以免聽見任何不該聽見的私密低語。
“……你的聲音也挺大的!睙o間王低笑。
“啊!天啊、天。∥以诟擅?!”她竟然睡到將他摟住,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樣,她幾乎使出十成十的力氣……真是丟死人了!
想要往后退開,卻反被摟得更緊。
“有什么關(guān)系,你愛怎么摟就怎么摟!彼Σ[起眼,下巴貼著她的發(fā)頂。
“可、可是……我的力氣真的滿大的,要是不小心把你給抱傷了,怎么辦?”她的力氣是真的很大很大,遠(yuǎn)超過西引任何一個成年男子,正因為如此,她與人向來保持距離,不會有太多接觸,就怕害人受傷。
“想抱傷本王?”他哼笑!澳阋俣嗉影褎拧!彼谝獾闹皇桥卤@算是個好現(xiàn)象。
玄搖光緩緩回神。“對咆,你是王……”就算她再怎么有力,也不可能傷著他半分嘛?
倏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際,她立刻搖頭!安粚!我不是傷著你了嗎?”
“你想起來了?”
“要不要緊?”
“你覺得本王看起來如何?”
她仔細(xì)地審視起他的臉色!澳愕臍馍缓茫行╄F青,臉頰上似乎有著青黑色的血紋,好像不太好!
“是嗎?你擔(dān)心嗎?”
近日亡魂劇增,他除了凈化亡魂冤氣,還得要分心治療她魂魄上的傷勢,確實是消耗不少法力,他也確實累了,可是有她在身邊,再苦都值得。
“嗯……是不是我害你的?”
“你以為真是你傷了本王?”他這才明白,她的擔(dān)憂是來自于內(nèi)疚。
“不是嗎?”
他笑著扯開衣服,露出完美無缺的胸膛!澳闱疲捎袀?”
玄搖光瞪大眼仔細(xì)看。他的胸膛猶如刀鑿般立體,骨肉勻稱,壯而不碩,是近乎完美的比例,真是厚實的胸膛、健偉的體魄……
她忍不住探指輕觸,只覺他的肌膚竟細(xì)膩得和她差不多,完全不見粗糙黝黑。她探險著、輕撫著,直到有只手將她的手抓住,她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非禮了他!
“嚇!”玄搖光抽氣,卻抽不回被當(dāng)場逮捕的小手,羞得垂下頭,不敢看向眼前人。
天啊,她是著魔了嗎?!
“你喜歡這樣碰本王?”
瞠圓水眸,她用力搖著頭,一張臉像顆紅通通的桃子。
“還是喜歡本王碰你?”話落,修長的指掠過她粉嫩頸項上的紅痣。
她一顫,小臉更燙紅了些,簡直像是熟透的蝦子,水眸盈著潤亮光華。
“嗯?”
玄搖光很想告訴他根本沒那么一回事,可是他的笑像是帶著某種魔力,硬是讓她無法開口,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指移到她的衣襟,再至她的鎖骨之下,眼看就要解開她的外袍——“哈哈哈!”他驀地伏在她肩頭上,笑得放肆!皳u光,你是見鬼了嗎?”
她的雙眼往下直瞪,一臉驚駭又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的俏模樣,可愛極了!
耳邊是他爽颯醇潤的笑聲,像一股清風(fēng)直撲上她的耳際,她這才明白原來他在逗她。
應(yīng)該生氣的,可他的笑聲像帶著感染性,硬是讓她揚(yáng)起唇。
唉,她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這樣笑了,感覺很輕松,再也不用掛念戰(zhàn)事——“對了,不知道西引戰(zhàn)事怎么樣了?”思及戰(zhàn)事,她不由得脫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