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蘿還未防備,便被一股力道給拽到甬道巖壁上。
“白蘿,你道,本王對你好不好?”無間王略抬眼,甬道內(nèi)晦暗不明,卻勾勒出他笑得妖冶的俊臉。
見他情緒更加外放,白蘿心中敲起喪鐘,可臉上仍努力擺出若無其事的笑。
“王對屬下,實在是好得無話可說!
“那么本王問你,你可曾瞞過本王什么?”他每問一句,笑意便更濃,濃到連微瞇的瞳眸都染上寒鷙殺氣。
面對千年未曾露出騰騰殺氣的王,再加上他開始追問起千年來不曾追問過的事時,白蘿內(nèi)心的不安更甚。
“嗯?”明明是笑著的,但那雙眼眸卻是冷得嚇人。
“屬下……沒有。”他眼睫垂斂。
“沒有?如果沒有,你為何急著要將本王的樂子送走?”他眼神驟冷,被定在巖壁上的白蘿隨即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喉間被緊掐住。
“你為什么要傷害他?”玄搖光立即上前。
“走開!”大手一揮,她隨即被一道無形氣壓給震撞在巖壁。
“王,你別傷害白蘿!币恢笔卦谏篱T邊的朱妲也細聲哀求。
“本王怎么舍得傷害他呢?他可是本王最倚重的判官!睙o間王笑著,拐彎斥責他的背叛。
白蘿沒好氣的看向朱妲,不用問也知道是這家伙去通風報信的。
無間王正忖著要如何處置背叛的屬下,卻突地聞見一道氣味。
他懶懶看向玄搖光,玩味勾笑!斑@是怎么著?竟然有人想牽引你的魂魄!彼ňυ谒拿夹,嗅聞著那縷幽香。
她只覺耳邊傳來古老的咒念聲,聞著無端出現(xiàn)的焚香味,神智恍散,仿佛有什么正牽引著她。
形如紙偶,她直挺挺的站起身,如飄絮般直往生死門通往人間的方向走。
“想拉她走?門兒都沒有!”無間王揚手朝地面一擊,無邊法力從地面竄起,沿著冥間地面如流光般竄奔,直到覆蓋暗沉無星光的天空,隔絕任何侵入冥間的任何法力。
玄搖光頓了下,腦袋一片混沌,身體不斷地打顫。
無間王垂睫直瞅著她,一把將她扯到身前,注視她傻恍無神的眸,唇邊出現(xiàn)噴恨的殘笑。
“看來,你的心上人正心急如焚地想要將你拉回,你說,本王該怎么處置你才好?”瞇眼睇著她,想起轉(zhuǎn)輪說過她有個千年之約的男人,心里的血腥暴虐更加翻騰,只想狠狠將他們分隔于無法再見之處。
為何高高在上的星子就能夠祈頤,就能夠得償所愿?為何身處在暗黑無間,就無人聽見他的嘆息?
可他為何而嘆?何時曾嘆?無間王又是一>愣。
不過他還來不及細想,就又被無邊恨意驅(qū)使著動作。
一把扯住她的長發(fā),露出她秀嫩頸項,他原想狠狠捏的她,卻瞥見她頸上兩顆猶如胎記般的小小紅痣,不禁一愣。
“為何你身上會有本王的法力?”他不解低問,無法理解。伸出長指撫過,感受那蘊藏其中的淡淡法力。
那仿佛是許久許久以前他咬齒過的痕跡,可是……他根本不識得她!
為什么?為什么不識得?!
他自問著,心緒大亂,仿佛有什么難遏的情愫隨著一股足以吞噬天地的怨恨欲從心頭進裂。
玄搖光神色恍惚,眼前有數(shù)個無間王晃動著,她探手輕觸,撫上他的頰,冰涼的觸感,像極了當年她偷摸石鋼雕像的溫度,不由得脫口喊,“玄……夜爻?”
軟潤的嗓音像是一句咒語,霎時引燃無間王瀕臨失控的怨恨。
“滾開!”他重咆,玄搖光隨即被震開數(shù)尺遠,重摔在地面,白蘿見狀,趕緊上前護住她。
無間王瞇緊烏瞳,心還在狂跳,雜亂思緒如流火般簇燃,在他厘清狂亂心緒之前,怨恨憤怒再度早一步掩蓋他不解的情緒,盈繞在他心里的,登時只剩難以消除的恨,和他體內(nèi)固有的殘虐嗜血。
打從見到她之后,他就有一肚子火沒來由地想要發(fā)泄,所以——“別怪本王,要怪就怪老天太愛捉弄人!”
身為星子,不是她的錯,錯就錯在她不該在這當頭出現(xiàn),燃起他的憤怒,引他失控……是老天的錯!
“王,不要!”感覺不對勁而趕王的轉(zhuǎn)輪王趕忙阻止。
然而他充耳不聞,腳下一蹬,地面隨即裂開一道縫,縫開幾尺長,突地,地面狠狠搖晃,如梯狀般直往深處延伸,站在裂縫邊往下瞧,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白蘿見狀,將玄搖光拽得死緊。
“進去!”無間王利眸一瞪,她腰中的短匕便飛王他手中,人也被扯離。
“王,你真要將玄姑娘囚進惡鬼道里嗎?!”白蘿和轉(zhuǎn)輪王急得想拉人,卻都被彈至一旁。
無間王寒著臉將玄搖光推下惡鬼牢,只見她狼狽地跌坐在石階上。
暗黑的地牢腥臭無比,潮濕寒冷,黑暗鋪天蓋地而來,無形的壓迫像是要將她壓碎,她登時不知所措。
“王,不要,玄姑娘的身子會撐不住的!”白蘿想要跳下階將她拉起,才一動作,又被推至數(shù)尺之外。
“本王將她囚在里頭,看誰還有本事調(diào)動得了她!將她困在里頭,將她化為惡鬼,還怕不能將她留在無間?!”
“王為何要這么做?”白蘿定住身形,低問著。
要真是將她化為惡鬼,這下子可就不只是人間和冥間的事了,就連天界也會插手的。
“為什么?”無間王低笑!耙驗楸就跻獨Я怂!
“……為什么?”他可以理解玄搖光牽動了王的情緒,但未免太過了。
“因為本王恨極了天界!笔堑模麕缀蹩梢源_定燒在胸口的不只是怒火,而是無法宣泄的恨意,一股深沉、逼得他想要毀天滅地的恨。
以往他不曾發(fā)現(xiàn),但玄搖光的出現(xiàn)卻讓他察覺,他幾乎恨到……發(fā)狂!
再蹬腳,縫隙逐漸闔上。他瞳眸未移地直瞅著她,只見她無怨無恨,只是平靜地開口。
“王,這是要我贖罪嗎?”她仍舊恍恍惚惚,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只能如此猜測。
無間王驀地笑了!笆堑模憔瓦M惡鬼道……慢慢贖罪吧!
“可以讓我先回人間嗎?”她撫著額,想要抓住不斷潰散的思緒。
“你不想贖罪了?”他心一顫。是誰讓她起了回人間的念頭?!
“不是的,是轉(zhuǎn)輪王說我陽壽未盡,而判官說……北巖大軍攻入西引,我想要先回人間,等我處置完戰(zhàn)事,再讓我回來慢慢贖罪可好?”玄搖光難受地趴伏在石階上,惡寒腥臭逼得她發(fā)顫想吐。
“喔?”無間王懶懶揚眉,烏瞳掃過一旁的手下,笑得詭譎。“可依本王看,你罪刑重大,已經(jīng)脫離不了惡鬼道了!
惡鬼道里全都是一座座牢籠,以無間王法力上鎖鉗制,里頭關(guān)的全都是無法轉(zhuǎn)世的惡鬼。
他一彈指,惡鬼道里的牢籠鎖頓時全都松脫,被囚禁多時的惡鬼一得到自由,隨即想往外沖。
為免他們離開惡鬼道,無間王在地面縫隙上燃起無間業(yè)火,暗黑中,青藍火焰顯得刺眼,照亮了石階底上的玄搖光。
星子微亮的光芒,教惡鬼們一眼認出她的不尋常,立時群起而攻。
“玄姑娘!”轉(zhuǎn)輪王先以法力制住惡鬼的攻擊,然而只有他一個人,根本控制不了暴動的惡鬼群,只能眼睜睜看著毫不掙扎的她被惡鬼吞入腹。
“滾!”無間王暴喝,震聲逼退轉(zhuǎn)輪王。
白蘿見狀,無視地獄業(yè)火在惡鬼道口焚燒,便想撲身而去!靶媚铮
“你做什么?!”朱妲急忙拖住他!巴跸胍粝滤土粝滤。贿^是化成惡鬼,有什么關(guān)系?”
“你這笨蛋,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蠢事?!”白蘿暴吼著,用力將她推開,躍入惡鬼道中。
不管怎樣,他絕不能讓她死在冥間!
這千年來,她經(jīng)歷了什么,他一清二楚,就算她最后終究要含恨消失在三界之間,至少也不該是這種死法!
她不知受盡了多少苦才和王終于相逢,但兩人卻相逢不相識,這命運已經(jīng)夠諷刺了,他不要再讓她的結(jié)局添上一筆荒謬,絕不能讓她死在王的手中!
抽出腰間佩劍,斬殺著前仆后繼而來的惡鬼,白蘿壓根不管惡鬼欺上他的身,眼里只有已經(jīng)被吞下腹的人。
見眼前惡鬼胸腹泛著淡淡星芒,他不由得拉開喉昽吼,“玄姑娘,清醒!”
會被封鎖在惡鬼牢里的惡鬼,全是貪邪妖魔,如今全數(shù)涌出,數(shù)量近千,他根本不可能鎮(zhèn)壓,只能要她想辦法自救。
“……白蘿,你背叛本王?”無間王瞇緊眸。
為什么白蘿會護著她?為什么轉(zhuǎn)輪王和白蘿一直想要將她送回人間?只因為她是個星子?理由真有這般純粹嗎?!
才發(fā)覺不對勁,但思緒一起,瞬間又翻轉(zhuǎn)為恨,教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體內(nèi)那股嗜血快意。
“玄姑娘!”白蘿用盡氣力吼。
不!不要這么殘忍!別用這么可恨的方式,讓他們在千年后相逢又分離!
玄搖光的神智猛地歸位,一頭霧水地瞪著眼前的黑暗。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玄姑娘,揮舞你的雙手!”仿佛察覺她已清醒,白蘿立刻下令。
她不解。揮舞她的雙手?要做什么?
“快!”記得她昏迷時,他為她檢查傷勢就已發(fā)現(xiàn)她掌心也殘留著王的法力,現(xiàn)在想耍從惡鬼腹中逃離,應(yīng)該不會太難。
他急切的聲音讓玄搖光下意識的照做,只聞一聲巨響,她像是劃開了上方的重量,黑暗褪盡,而下一刻,沉重下陷的身子便被硬是扯出腐臭之處。
“我?guī)阕!”白蘿渾身是傷,他提氣帶著她躍出惡鬼道,可雙腳才剛落地,隨即有股力道將他一把擒向巖壁之上,力道大得像是要將他嵌入巖壁里,幾乎將他碎骨斷筋,痛得他不禁攬眉低吟。
“白蘿,你好大的膽子!”無間王冷斥,地面登時竄出青藍色火焰,火焰發(fā)出轟然巨響,直燒上他。
“啊——”他發(fā)出凄厲嘶吼。
“白蘿!”朱妲驚叫上前,難以置信王竟然對他動用私刑。
“回去!”無間王橫眼瞪去。
“不要!王為什么要這樣對待白蘿?!”她怕火,上不了石柱,無法替白蘿撲滅身上的業(yè)火,只能在巖壁下不斷呼喊。
“因為他背叛本王!”
“王,白蘿從未背叛過!”轉(zhuǎn)輪王才剛封印好惡鬼道,一回頭便見白蘿被動了私刑,急忙又要出手救人。
“轉(zhuǎn)輪,退下!”
話落,轉(zhuǎn)輪王驀地被定在原地不得動彈,只能在心中干著急。
無間業(yè)火向來只燒惡鬼,傷不了冥間人,但是偏可以教人生不如死。
看著受盡業(yè)火折磨的伙伴,他急得不得了,眼角余光不意瞥見趴倒在地的玄搖光。
“玄姑娘?”
她羽睫輕掀,想清醒,可老覺得腦袋不太清楚,她昏沉的眨了眨眼,就瞥見被定在巖壁上,遭受青藍火焰焚燒的白蘿,還有在底下不斷呼喚的朱妲。
怦!
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下。
怦怦!
一股難喻的惡寒和錐楚立時冒起。
“白蘿!”她驀地坐起身,緊盯受火舌折磨也咬牙忍住呼痛聲的他。
眼前青藍火焰和黑暗交錯著,在晦暗之間,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被綁在石柱上,正遭烈火焚燒……
“不!”她低吼,無法忍受心頭瞬間爆開的痛楚。
無間王橫睇她一眼,一彈指,便讓火焰燒得更加旺。
“……是你做的?”玄搖光將他的舉措看在眼里。
“是又怎樣?”他哼笑。
“白蘿不是你的判官嗎?”
“又如何?”他不耐。
“你怎么狠得下心?!”
“犯了錯,就該贖罪,對不?”
“他是犯了什么錯要你這么做?!”雖說白蘿看起來沒什么大礙,然而他雙眼緊閉得連額角青筋都暴突了。
她的心痛著、憤怒著,一股難以控制的怒火從胸口逼上腦門。
“關(guān)你什么事?”他眸噙陰雷,長指一勾,隨即把她抓至面前,長指緊扣著她尖細的下巴。“如果不是你,他會犯錯?如果不是你無故出現(xiàn),又怎會惹得本王罰他?”
“好,如果錯在我,那就請你罰我,放下白蘿!”
無間王瞅著她,冷邪進現(xiàn)。“你憑什么以為可以和本王談條件?你以為自己是誰?!”每說一句,他扣在她下巴的力道就更大一分。
“放開我!”玄搖光吃痛地朝他胸口用力一擊。
刷的一聲,她聽見劍刀入身,斷骨碎筋的聲音,眼前的冷血男人錦袍瞬間破裂開,淌落猩紅鮮血。
不僅她怔住,不遠處的轉(zhuǎn)輪王更是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