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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王(下) 第20章(2)
作者:綠光
   
  玄搖光只覺甫生的希望驀地被澆熄!盀槭裁礇]有辦法?你不是一直待在無間嗎?”

  “我當(dāng)初下無間,是跟著白蘿一道下去的,我只是狐妖,沒有能力自由出入無間!敝戽Ъ痹甑恼f,傷口又淌出血水,逼得她身形縮小了些,從冶艷美人變成了個(gè)標(biāo)致小姑娘。

  “朱妲……你怎么了?”面對(duì)她的變化,玄搖光很是驚詫。

  “我……”她調(diào)勻著氣息,連話都說不完整。不得不說殘留在王妃掌心的王的法力實(shí)在太可怕了,居然將她傷得這么重……思及此,一道靈光閃過,她立刻拉過王妃的掌心仔細(xì)看著,卻又失望的抿起唇。

  “朱妲?”

  “沒用,王一死,烙印的法力全都消失了。”

  玄搖光身形一震,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半晌。

  所以……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朱妲看著她,想了想,又推開擋在門口的眾人,接著她直往外走。

  外頭,大雪紛亂,地面早就已經(jīng)堆積一層雪,只見她走到一處,動(dòng)手撥雪。

  “你在做什么?”

  “先前受惡鬼攻擊時(shí),我隱約看見王在這里開了條裂縫,這里還殘留著地獄業(yè)火的氣息,要是從這里,應(yīng)該可以回?zé)o間!

  “真的?!”玄搖光聞言,立刻加快速度扒雪,果真瞧見地面有道裂縫!叭缓竽兀俊

  朱妲深吸口氣。“我不知道有沒有用,只是我必須先打開這條裂縫,你退后一點(diǎn)!

  她急忙連退數(shù)步,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她凝聚被封印千年的妖力,朝地面盡全力一拍,然而裂縫只進(jìn)開約一個(gè)人寬,深也不過尺長。

  朱妲用力再揮。為了白蘿,她必須趕緊將他的元神送回?zé)o間,可是她身上的傷勢也消耗著她千年道行……

  “朱妲,讓我來!”玄搖光運(yùn)足了勁,全力朝裂縫再拍,卻不見裂縫有任何改變,不禁錯(cuò)愕!霸趺磿(huì)這樣子?我的力大無窮呢?!”

  瞪著發(fā)痛的雙掌,她一時(shí)不能理解。

  “那是王給你的法力,現(xiàn)在王已經(jīng)消失,你的力量自然也消失了!敝戽埦o眉,見其他人想走過來,便以僅剩的力量做出結(jié)界,阻止他們靠近,之后便無力地趴伏在縫隙邊。

  玄搖光則傻傻跪坐在裂縫前,無法接受這個(gè)結(jié)局。

  “……怎會(huì)這樣?”雪在她身上堆積,她卻不覺得冷,只是直瞪著那道裂縫!拔业降鬃鲥e(cuò)了什么……只是想要一份愛,為什么這么難?!”

  她什么都沒有了,無窮天地間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明明剛剛還握著他的手,還感覺他的溫度,轉(zhuǎn)瞬……都不見了。

  她狠狠地重捶著地,壓根不管尖銳的碎裂地面刮破了她的手。

  “給我機(jī)會(huì)!我要再跟他相見!用我的命相抵,用我最后一世的福份相抵!我可以消失不見,但是,我要再見他一面!”她碎聲吼著,一擊重過一擊地捶打著裂縫。

  “王妃……”朱妲忍不住心酸。

  “如果我們不該相愛,禰就不該讓我們相遇!不要讓我們愛了卻不能相守……我不接受、我不接受!”她怒吼,用盡氣力不斷捶打!白屛乙娝,我要見他!誰都不準(zhǔn)攔著我!就算是禰——全給我滾邊去!”

  “王妃,不要再捶了。”朱妲看她雙手都血肉模糊了還不停手,不禁急出淚水來。

  “誰能幫我?誰來幫幫我……我不怕死,只怕連死后也見不著他……有誰可以幫我?就算是惡鬼野魅都可以,用我的命定下契約,只要助我見他一面!誰……到底有誰能幫我?”她聲淚俱下地吼。

  突地,轟的一聲,地面裂縫突地深了些,玄搖光感覺到地面的震動(dòng),也感覺到上地像是擁有生命力般地自內(nèi)部擠壓著,要將縫隙拉開。

  她像是聽見了什么,有股力量想要告訴她什么。

  往前跪伏在裂縫上,她低聲問:“是禰嗎?”她問著無聲的大地,仿佛聽見地底下有了共鳴,呼應(yīng)著她,不禁流下淚來。

  “如果,我這千年來曾經(jīng)福澤這片大地,就請(qǐng)禰幫幫我,讓我可以劃開結(jié)界,直入無間!”

  她深吸口氣,以掌劈向裂縫,只見裂縫中央頓時(shí)進(jìn)開一線黑暗,朱妲隨即化為狐身鉆入其中,見狀,她也毫不猶豫地跟著鉆入。

  “搖光!”結(jié)界陡地消失,舒仲尹沖上前想要抓住她,豈料裂縫竟倏地闔上,他什么都沒抓到,大手貼上地面,只見地面已完好如初!啊趺磿(huì)這樣?她不見了……”

  善天看向幾乎被飛雪遮蔽的天,突見一顆星子殯落。

  ***

  暗黑大地,陰冷闐靜。

  玄搖光緊跟著朱妲火紅的身影,穿過渡道,來到昔日歡聲雷動(dòng)的無間宮殿,然而,什么都沒有。

  “夜爻!”她喊,偌大的宮殿發(fā)出回音,可下一瞬,一股莫名的壓力便從四面八方而至,像是要將她壓縮成團(tuán),讓她無力地倒下。

  這是她第二回下無間,不似上回只是魂魄,這會(huì)肉體充滿了壓迫感,像是快要被空間給活活壓碎撕裂。

  難道,她就要死在這兒了?

  她忖著,凄慘一笑。

  也沒什么不好……至少這里有他們永恒的記憶,到處有他們相隨的身影。

  她垂淚看著四周,瞥見朱妲咬著她的衣袖,想拖她往前走。

  “朱妲,我沒有力氣了……”

  瞅著她,朱妲用力朝她指尖咬下,隨即竄到幾步之外。

  玄搖光看著她竄去的方向,模糊視線里只看得見一團(tuán)火紅,然后火紅往上跳躍,讓她瞧見那兒……站了個(gè)人!

  “夜爻!”她頓時(shí)升起希望!安辉S走!不許走!等我……等我!”

  她看見了,看見他的身影,那昂藏英姿,她不會(huì)瞧錯(cuò)!

  她用盡氣力站起身,倏地有股黥痛鉆進(jìn)她的腳底,她垂眼一看,驚見原本平滑的地面,不知何時(shí)已化為刀山,她的雙腳被刀刺定在地,錐楚痛心。

  顧不得疼痛,她立即抬眼看向前頭,只見刀山直布到前方,刀鋒閃現(xiàn)的陰冷光芒也讓她看清那人。

  “雕像……只是雕像?!”絕望落在心底,最后一點(diǎn)力氣像在瞬間被抽離,玄搖光幾乎軟了腳。

  她不想追問為何雕像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只想見那人一面。

  抽出腰間葬帛,顫抖地將葬帛上下對(duì)貼,她滿臉淚水地看著雕像。

  “這樣不就天地合了?!天地都合了,為什么我們還不能在一起?這是什么道理呢?誰說我走不進(jìn)你的世界?我這不就踏進(jìn)來了嗎?我追逐,從黑夜到白天,從人間到無間……我恨,恨天地如此之大,卻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她惱火的將葬帛丟向雕像,衣衫般大小的葬帛,正好罩住他的頭頂。

  她不后悔千年輪回,只恨自己沒有改變命運(yùn)的能力。

  “千年前,我只能對(duì)雕像說愛,千年后,還是只能對(duì)著雕像說愛……這是老天在諷刺我嗎?竟連讓我走到雕像旁都不能?!”極致的悲傷化為一股猛烈的恨,她怒聲吼,“我偏不認(rèn)命!我偏是要走到那邊,就算死也要死在雕像邊!”

  說著,她抬起腳,利刃劃過筋骨,痛得她哀嚎,一落腳,利刃再刺入腳底板,痛楚翻上心間,教她難以自遏地猛打顫,可憑藉著一股恨意,她硬是一步步地走,廢了雙腳也不管。

  “王妃不要!”不受無間排斥的朱妲站在平滑的地面上急得猛跳腳,卻又因妖力不足而無法幫上忙。

  玄搖光充耳不聞,拚著一口氣走到雕像前,不顧雙腳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慘狀,垂淚笑看著她親手打造的雕像,抬手輕觸的瞬間,轟的一聲,地底竟竄起青藍(lán)業(yè)火,兇猛得像是要將她卷入無邊煉獄。

  她索性一把抱住雕像!盁,還能有多苦?我不在乎了,能死在這里,對(duì)我而言,何嘗不是最后的慈悲!”

  就讓她在無間,灰飛煙滅吧。

  緩緩閉上眼,淚水奔流,火迅速燒上她的身也不管,更不覺石鋼雕像上的葬帛滑落,將她徹底覆蓋。

  業(yè)火狂燒,迅速吞沒她和雕像,只見她身上的葬帛被燒成了灰,就連墨黑的石鋼雕像也熱得翻紅,慢慢淌下熔液,可墨黑褪盡的瞬間,底下竟是人身——“滅!”化為人身的雕像長睫一掀,烏瞳怒瞪,倏地,青藍(lán)業(yè)火消失,就連刀山也不見蹤影。

  不遠(yuǎn)處哭到虛脫的朱妲怔愣地看著他半晌,才安心地昏厥過去。

  “搖光!睙o間王摟著被灰燼覆蓋的身前人,緩緩朝她身上吹了口氣,灰燼飛落,底下竟是安好無恙的玄搖光!皳u光,醒醒……”

  他的意識(shí)出現(xiàn)在她來到面前時(shí),當(dāng)葬帛覆住雕像,他感覺自己充滿力量,想要掙脫鉗錮,然而終究是遲了一步,終究還是害她傷了雙腳……

  玄搖光驀地張眼,難以置信地對(duì)上那雙深情烏瞳!啊銇斫游伊?”她笑著,哭了,胸口劇烈起伏,不斷啜泣。

  值得了,一切都值得了,她不敢再奢望太多,能再見他一眼……她就算是魂飛魄散也愿意。

  “傻瓜!彼麆(dòng)容地將她摟進(jìn)懷中,緊密得毫無縫隙,讓她清楚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dòng)、他身上的溫度!拔以谶@里……我們?cè)僖膊环蛛x。”

  “真的嗎?”她笑得眼眸瞇瞇,當(dāng)這是死前最美的幻想。

  “當(dāng)然。”他笑著,牽動(dòng)眸底的淚水。“搖光,你沒有感覺到我的心跳、我的體溫嗎?”

  “有……”可是她怕這不過是死前老天給她的最后一項(xiàng)恩賜。

  “沒事了。”他親了親她微涼的頰,雖然同樣驚訝老天會(huì)讓他重生,但他滿心感激的接受這個(gè)大禮。

  “……真的?”

  “在冥府,只要肉身能夠撐得過無間業(yè)火,就代表你已經(jīng)擁有待在無間的不滅之身,不會(huì)再受無間排斥入侵者的刀山酷刑,再?zèng)]有任何人可以將我們分離了!

  他不舍地吻著她淚濕的頰。

  玄搖光聞言,猛地抬眼,烏瞳定定地看著他,小手輕輕貼上他略帶濕意的頰,見他的眸溫潤如月,笑意如春風(fēng),手再滑落他頸間,感覺他的脈動(dòng),然后又急覆上他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

  “……你是活著的?”她渾身打顫,好怕自己身在夢(mèng)中,等到夢(mèng)醒,又是惡夢(mèng)的開始。

  “該謝你把雕像雕得好!彼奶鄣男χf:“這雕像盛裝著你十世的愛戀和祈求,才能凝聚我散落的元神,讓我憑藉雕像復(fù)生!

  “……我也是活著的?”

  “對(duì)不起,我來不及早點(diǎn)阻止,你的腳……”他看向她扭曲變形的雙腳,知道她往后再也無法走路了。

  畢竟她現(xiàn)在是傷在身形,而非魂魄,他醫(yī)治不了她。

  “那個(gè)無所謂,重點(diǎn)是我們都活著?”

  “應(yīng)該說……我們都存在著,不滅的存在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喉口像被梗住,久久說不出話,當(dāng)那口氣終于嘆出的瞬間,她也像個(gè)孩子般嚎啕大哭起來。

  “怎么了?”他不舍的將她摟得更緊。

  “你混蛋,怎么可以不要我!你知不知道我已經(jīng)等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這天地這么大,我卻找不到你,每世皆不知為何而追逐、找不到歸屬,不知該何去何從有多難過……”

  “對(duì)不起,我讓你吃了這么多苦!彼帽负帽,只能不斷承諾,“往后絕對(duì)不會(huì)了,不管未來如何,我都不會(huì)再離開你!

  “你明明還要我忘了你……”

  “……往后不會(huì)了,就算是魂飛魄散,我們也要在一起。”

  “不準(zhǔn)再騙我!不要任意想抽走我的記憶,那是我的,屬于我的寶藏!”她聲淚俱下地吼,“我寧可抓著,痛著苦著,也不要忘!”

  他低低笑開,又落下一滴淚,不舍也歡喜!拔抑懒恕!

  “不要再把我推給別人,我只要你……”

  “我知道了。”

  “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了嗎?”

  “再?zèng)]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彼侵粩鄩嬄涞臏I,和仍舊寫滿不敢相信的眼!澳憧梢栽跓o間,和我共享不盡的天壽!

  “真的?”

  “搖光,我們通過老天的試煉了!毙亲訅嫷,可是她卻仍存在著,所以他想,也許老天真是悲憫的,終究給了他們相守的機(jī)會(huì)。

  “真的?”她還在顫抖。

  “你連我的話都不信了?”

  “因?yàn)槟阍_我!彼裨,淚水不斷掉落。

  他又親了她一下。“相信我,我們真的可以相守到天荒地老……真的,這一次是真的,我不會(huì)放手,絕不會(huì)放了!

  玄搖光任由他安撫輕拍,哭得像個(gè)淚人兒,卻又笑得滿足。

  她終于可以化身為鬼,與他永世相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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