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幕奇一雙“水眸”在看見某人從面前經過時,登時晶亮了起來,睡意全消不說,還炯炯有神的隨著人家的身影左移右飄的。
就連一旁阿格的一雙牛眼都跟著左右晃動不止。
只見那嬌小的身影忙碌的在他們面前端上一盤又一盤的菜肴,兩人口水一吞,肚子就跟著鬼叫了起來。
沖至桌前,盯著滿桌美食,兩人一臉的不敢置信,“這些都是你做的?”冷幕奇在她端來最后一道菜時問道。
“是啊,我平日就愛做菜,瞧現在已是晚膳時刻了,你們兩個大男人鐵定沒飯吃,所以我幫你們做好飯菜,你們慢慢吃,我下工就先回去了!本G心笑著說。
會做菜的娘們?好耶!
“等等,這個……你不留下來一塊吃完再回去?”冷幕奇迫不及待的嘴里塞滿了食物,見她要走,鼓著嘴問。
“不了,家里有人等我用膳,我得趕回去了!
“喔?”才塞進嘴里的雞翅膀忽然掉了下來。
一股不甚痛快的微弱心思莫名其妙的竄出。等她的是什么人?
她今天第一天上工,他連問都不曾問過她的家庭狀況,這好像不大對?
“誰在等你?你嫁人…….呃,你娶親了?”既然她打死不承認自己是女人,他只好繞著圈子問。
“不是,是我的小丫鬟燒好飯菜,等著我回去用膳!
小丫鬟?是仆人還是小妾的意思?他挑眉。
不對,她明明是女的哪來小妾?這么說是婢女了。
他勾出體恤的笑容,“那你快回去吧,別讓你的小丫鬟等太久了,明天上工也別遲到了。還有,這個……你叫什么名字?”真是太糊涂了,都上了一天工了,他竟連她的名字都忘了問。
“我叫綠心,綠色的綠,心頭的心!
“綠心?果然是娘們的名字!”阿格立刻拍著腿怪叫。
她一陣心慌,咬著唇,似乎有些懊惱。
冷幕奇瞧了好笑,這女人單純老實得讓人莞爾。
“無妨的,我的一個表親生了七個兒子,一心想懷個女兒,無奈生下的第八眙仍是兒子,索性將這第八子取了個女兒名,叫做綺夢,以滿足無女的遺憾,所以你喚綠心還算不錯的了,至少脂粉味還沒濃到讓人受不了!彼麕退鈬。
“是啊,是啊,我這名字是我娘取的,其……其實是乳名,因為我自幼身子弱,說是這個名字比較好養育,所以就叫上癮了,我真正的名字叫……叫綠興,興旺的興!彼s緊干笑的說。
這模樣一瞧便知在說謊,他也不拆穿!笆菃?”他與阿格兩人笑得敷衍。
這女人連說謊都教人捏把冷汗啊。
“……呃,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卑l覺自己老出錯,她有些緊張,不過幸好這兩人似乎都教她蒙騙過去,兀自吁了一口氣。
好險,幸虧自己機靈,一整天下來,他們雖懷疑過,但至少還“相信”她是男的,對自己一整天的表現,她已經感到很滿意。
“嗯,回去吧!眱扇藫]揮手,憋著笑目送她離去。
“主子,看來咱們撿到寶了,這丫頭做的菜是一流的,真好吃啊!”人一走,阿格立刻克制不住地將烤得酥脆的雞腿塞進嘴里,實在太好吃了!自從他隨主子來到京城,兩個大男人很久沒吃到這么一頓好菜了!
“是!”冷幕奇也吃得滿嘴油膩。
“但是主子,您不覺得怪嗎?她生得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是個嬌滴滴的富貴姑娘,而且家里還有丫鬟伺候,干么還要女扮男裝出來討生活?”阿格吞著可口的肉丸子疑惑問。
“……”冷幕奇這才抿起薄唇來。
“主子,為了安全起見,咱們是不是先查查她的底細比較好?”
放下筷子,“嗯!彼写艘。
玩世不恭的表情不見了,眼露精光,嚴肅得令人不寒而栗……
。
七月天。
紅焰直射,熱氣逼人,小小的鋪子里沒什么人光顧,但還是得死守著店門,就盼幾條巷外的名門商街,能“走失”幾名客人到這僻巷來光顧一下。
然而一上午過去了,除了被悶得熱汗直流外,一只小貓也沒經過,惹得兩個大男人心浮氣躁,簡直要發火了。
“熱死人了,這天氣是想要謀殺人嗎?!”冷幕奇光火的壓抑不住暴躁的脾氣!扒疲疫@汗都已經滴到前襟……了……”
正忿忿地嚷著的聲音,突然消音了。
因為一只軟綿綿的手正持著粉色帕子,細心的貼上了他冒汗的額頭,輕柔的為他拭著汗,馨香的身子離他很近,白嫩小手由前額一路擦拭至他線條剛硬的頸項。
“你……你在做什么?”他眨著眼,才被拭干的汗轉眼又冒出,不過這回好像是冷汗耶?
小手兒沒停止,回頭又將他的“冷汗”擦上一遍!澳悴皇窃诿昂箚?我幫你拭干,免得汗滴進衣襟里,若連內襟都濕了,很容易著涼的。”她說得理所當然,擦汗的動作更是“天經地義”。
他睜大眼,連嘴都撐開了。
這女人在幫他拭汗?吸一口由她身上傳來淡淡的女性馨香,眼珠子游移的盯上她持帕的玉指,好美的蔥白玉手,纖細柔嫩,白里透紅,是他見過最有質感的上好緞玉。
真美……
正陶醉著——
“咦?你做什么?”他忽地變臉大叫。
“我……我沒做什么,不過是幫您擦完后換阿格兄了,他的汗也滴得很兇,不處理會著涼的!彼呸D身將帕子往阿格臉上貼去,就聽見他殺人般的怒吼聲,嚇得她一失神,連帕子都掉了。
“是啊,主子,她說的對,我也得把汗擦干,不然會著涼的!卑⒏袂浦髯酉硗昶G福,眼看就要輪到他了,低下身,拾起帕子遞給她,搓著手等著。
離鄉多時,好久沒教女人服侍了……
“著什么涼,你高頭大馬的,流點汗死不了的!”冷幕奇火速搶過她手中的帕子,轉身就往阿格臉上丟!皽喰∽樱磷约翰!”他一臉的火冒三丈。
阿格嚇了一跳,“是!便坏淖约耗四槪髯悠桨谉o故干么發這么大的火。
他自己不也讓人家擦了汗?怎么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欸,怪了,主子對他一向不吝嗇,怎么這回這么小氣?
他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沒關系的,我幫阿格兄擦擦汗,無所謂的!币姲⒏褚荒樀牟粷M,綠心拿回帕子說道。
哪知話才落,冷幕奇的火更旺了,怒視著她,劈頭罵道:“你當這是窯子嗎?學人家窯姊擦汗?瞧清楚,這里是‘冷記’,你別搞錯地方了,還有,你不是說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男人嗎?你什么時候見過男人拿著粉色帕子幫人家擦汗的?!”
轟的一聲,她聞言紅了俏頰,趕緊將手中粉到不行的帕子收起,咬唇低首!拔摇@帕子是……是我妹子的,早上出門時拿、拿錯了!彼g著袖子,不知如何是好。
他翻白了眼,不禁要問,到底哪來的天兵?
“知道錯就好,這帕子不打緊,以后別再這么隨便幫男人擦汗了,會教人‘誤會’你是女人的。”他刻意“好心”提醒。
“是,我知道了……”她掀著長翹的羽睫,吶吶的應聲。
他一窒,眼球又是一翻。
這女人恐怕一輩子也學不會怎么當個男人吧?!
“算了算了,你去盤點一下倉庫,瞧瞧還囤著什么貨,咱們來做個整理!彼麛[擺手說道。
“好!钡玫叫轮甘荆⒓垂郧烧J真的拿著清倉本子,踩著秀氣的步子消失在他跟前。
盯著她的背影,那寬松的長袍在一陣微風的輕拂下,不經意的展露出女性特有的體態,他一陣吞咽困難,該死的女人!
“我說主子啊,您在咬牙切齒什么?”主子似乎在生悶氣,阿格對這狀況不解,遂忍不住湊上前問道。
“我……我哪有,別胡說!”他立即低斥否認。
“喔?”阿格搔搔頭,難道是他看錯了?“呃,對了,主子不覺得這娘們挺細心的嗎?由她來當掌事其實還不錯。”
“是不錯,可惜是個女人,所以你這小子給我小心點,別對人家沒規炬,還真把她當男人般使喚!
“咦?主子,我可沒有,我從頭到尾都當她是娘們,可從沒說過她是男人,反倒是您一再提醒她男人該怎么做的不是嗎?”
阿格愣愣的想起,一早開店門時,一張笑容可掬的俏臉早就立在外頭等著進門,一見到他們還慎重的行禮,只是這姿勢大大有問題,一身長袍男裝,行的竟是彎腰、屈腿、手置腰的姑娘禮節!
兩個粗獷漢子當場傻了眼,呆若木雞,最后還是主子看不過去的對她說,男人不是這么行禮的,說完還示范了幾個男人問安的方式,她則是學得別別扭扭的,讓人瞧了發噱。
主子更是氣得差點沒破口大罵,要她干脆換回女裝算了。
可這會主子怎么反倒數落起他來?
這什么跟什么嘛!
“這……這是因為,既然她想當男人,而咱們要雇用的也是男人,那么她就有義務要將角色扮演好,省得咱們鋪子被人傳出雇了個女人當掌事,要鬧笑話的!”
“反正咱們鋪子從開張起就沒打算好好經營,若真雇個女人,原也是無關緊要的不是嗎?”
“住口!”他驀地變臉。
阿格這才驚覺自己多舌,立即低下頭冒著汗。
他瞪了阿格一眼!皠e再犯這種錯了!
“是!卑⒏駪,并懊惱自己的警覺心越來越低,難怪主子會拉下臉。
“你去瞧瞧,看她將倉庫清點得如何?”他吩咐。
阿格立即往倉庫溜去,主子要翻臉起來,可是很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