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身越過花圃,東曄逕行往前走去,揮手示意景珞英跟上。
“皇上?”景珞英快步跟上東曄的腳步,回頭望了眼離兩人越來越遠的國庫,雖然知道皇上原就不是要帶她上國庫挑寶物,但他身為皇帝,在夜里獨自漫步花園總有不妥。
一手按緊了佩劍,雖兩人都身處宮中,但她依然不得不提防有可能出現的刺客。
“朕只是想帶你去祭拜先皇!睎|曄伸手住前方一指,又續道:“你四年沒回宮,先皇想必相當惦記你。”
“先皇,一直很照顧臣,甚至包容臣的任性。”雖然這話有些自大,但是自小,景珞英就覺得自己像是有兩個爹,一個是遠征在外的景老將軍,一個則是坐鎮宮中的先皇。
他們都疼著她,所以,她既有能力,自當代替他們保衛盛國。
“朕也明白……所以朕也不打算再拿圣旨勉強你!边^去,東曄并不明白先皇為何獨獨鐘愛景珞英這小姑娘,對她如此信任,疼愛,此刻,他卻多少明白了先皇的心情。
景珞英的身上,有著其他女子沒有的堅毅和決心,那就是她吸引旁人目光的原因吧!
“多謝皇上……”聽得允諾,景珞英心中大喜。畢竟皇上的態度頗為強勢,難保不會哪天就突然下令要她恢復女兒身,還給她賜婚。
“不必謝得太早!睎|曄搖搖頭,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讓景珞英投錯胎。
像她這般的性情,根本就是個活脫脫的忠心臣子,而不該是個小姑娘的。
“太早?”景珞英聽著這像似還有下文的回答,心里納悶了下。
難道皇上還有其他要求嗎?
“因為先皇一直希望你恢復女兒身,所以……等會祭拜先皇時,朕希望你至少把面具取下,以景季纓的身分去上個香,別讓失皇有所遺憾!睎|曄已想過了,既然景珞英堅持她戴上了面具后便是男人,那么取下就等于是女人了吧。
那么,讓先皇見見少了面具的景珞英,至少能讓先皇在九泉之下稍微安心。
至于景珞英本人的意愿……
雖然她現在不愿恢復身份,但若是哪天她遇上了心儀的對象,或許就會主動向他提出換回女裝的請求。所以……
與其心急,倒不如靜觀其變吧!
香燭環繞,先皇牌位映入了景珞英的眼里,讓她頃發懷舊思緒。
“臣景珞英……前來拜見……”景珞英上了香,行了禮,然后才伸手將面具取下。
松脫的繩索隨著黑發垂落,隱藏在面具之后多年的年輕臉龐頓時暴露在搖曳燭光之下。
明亮的眸光在除去面具之后顯得更為有神,只是秀氣的眉形卻硬生生地奪去了幾分英氣,軟化了景珞英平日給人的冷漠感。
“臣已平定邊關,如今百姓生活安樂,臣亦為此感到幸福……”
紅唇映在燭光之中,張張合合勾人心神,襯上那白膚,細致臉蛋,以及比想像中更加晶瑩的黑瞳眼眸,還有披落肩側的柔軟秀發,交疊成東曄從未見過的景象。
這是……景珞英?
那個在當年留下英氣逼人震懾感的景大將軍?
這張水嫩的臉龐,精細的五官……
若非他當著面見到景珞英取下面具,恐怕他怎么也不會相信這個美人便是護衛盛國四年有余的景珞英!
怪不得先皇在世時會賜下面具予景珞英,因為只要生著這張面孔,不論性別是男是女,都是絕世美人!
望著眼前赫然出現的美人,東曄看得有些出神,只不過……他眸光望著的,卻是景珞英的眸子。
女人,該是溫柔多媚,或是嬌俏可人的。
至于男人,就該有英雄氣概,或是剛毅不屈。
可景珞英……她眸子帶柔,眼神卻飽含堅毅,那是兩種極不相容的感覺卻在她的美麗瞳仁里尋到了平衡之處。
這就是景珞英之所以吸引先皇注意,之所以令先皇放心交托的理由吧……
先皇曾言,要見一個人的真心,瞧對方的眸子便能略曉一二,因為心虛之人會回避目光,而光明磊落的人則無畏迎視。
所以先皇明白,景珞英會是個忠臣皇將。
而他亦清楚,景珞英不會背叛,甚至是字字真心。
因為每當他與景珞英對談,她總是恭敬而有禮,甚至毫不畏懼地迎視他的眸光。
如今見過她半藏在面具之后的雙眸,東曄更確信自己的想法無誤。
景珞英不只有女人的柔美,更有男人的堅定意志,因此她的想法才會與眾不同,只因為她的心已將真實反映在她的眸子里。
而透過這呈現真心的雙眼所看出去的天下,經由這份心思而舞動刀劍的雙手所保衛的國之疆土,也就如同景珞英所愿,邊關和平,百姓安樂,所以,她才能因此而得到了滿足。
只不過,所謂的難以取舍,就是這么回事吧!
即使景珞英足可稱為氣度不凡的女中豪杰,但是不論她今天生為男人或女人,他都會加上一句嘆息,補上一句可惜。
當男人,那是可惜了她美麗的臉蛋,當女人,卻得浪費她的勇氣與才能。
兩難真的是兩難哪……
若現在問他,還想不想教景珞英早日恢復女兒身?
搖頭或點頭,他一個都選不得,亦無法抉擇……
“皇上!
輕音飄入耳中,打斷了東曄的思緒。
回過神,他發現景珞英已上完香,戴回了面具,正盯著發愣的他。
看見那畫著惡鬼般駭駐人面孔的面具,東曄突然想嘆息。
雖然景珞英的眸光依舊,但多了面具的阻擋,就無法看清她那清澈的眸光,更見不到她堅毅的表情。
可他已為景珞英的惑人眼神所著迷,那份柔美與堅決同時并存的表情,以及純凈的眼神,是他自小至今從未見過的。
他生來就是皇子,身邊的人對于他,莫不抱持些許私心私情,因此自眼中流露出來的感覺,自然就沒有景珞英這股干凈無暇。
對他而言景珞英單純為國的心思,反倒比國庫里的寶劍,還要來得珍貴。
倘若能夠將那份心思永遠留在他的身邊……那該是美事一樁吧!
望著景珞英的面具,東曄有些惋惜,卻也感到松了口氣。
因為,如果景珞英沒了這面具的遮掩,想必麻煩會更多,而且……為她著迷的人也會更多吧?
這樣也好,就讓他把景珞英方才殘留的印象烙在心口上就好,正因為他已知道面具底下有著如何勾他心神的美麗表情,以及散發著堅毅氣息的臉蛋,所以這面具于他已再無用處。
一個心向著國,懸念著百姓,臉龐絕世美麗,眸子又清澄透澈,氣質則堅韌不屈的美人。
這事,只有他這個皇帝知道就好……
“皇上您沒事吧?可是累了?”景珞英自是不明白她的臉龐給了皇上什么樣的影響,只是見著他遲遲沒應聲,又光顧著打量她,不免擔心起來。
“朕沒事,只是……”東曄左瞧瞧、右看看,就是見不到方才的倩影,雖說有了那個印象,心里多少有幾分慰藉,但老盯著面具,卻瞧不見那張秀美容顏多少還是令他感到遺憾。
唉,真是復雜的心情!
雖然,叫景珞英恢復女兒身,他就不必看到面具,但是他卻又希望自己能獨占景珞英那張傾城容顏,更想要景珞英一輩子都忠誠于他。
“只是?”景珞英眨了下眼,不懂這皇上怎么一下子發愣,一下子又沒了聲音,莫非是病了?
“朕只是在想……”東曄瞟了眼遮去臉龐的面具,頓時覺得礙眼起來,心思忍不住跟著脫口而出,“你怎么又把面具又戴上了?”
這祠堂不過就他們兩人罷了,誰都不會來,景珞英就算不顧旁人知曉她身分,也沒必要在他這皇帝面前提防成這樣吧?
“這……臣戴回面具,有什么不妥嗎?”景珞英霎時一愣。
皇上不是才說過不打算逼她換回女兒身,那么她拿下面具。以女人的身分告慰先皇之后,再將面具戴回,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朕不是說過,要你恢復女兒身,不只是先皇遺命,也是朕的希望?”想不著好理由說服,偏偏他又眷戀那張吸引著他目光的臉龐,讓東曄的語氣再度變得強硬起來。
“皇上……”景珞英微蹙起眉,心想這話還真是怪了,莫非剛才說的不逼她恢復身分,指的是不代替先皇逼她,可皇上自己卻依然想教她回到女人的身分?
“朕不是想逼你,只是……”感覺到兩人之間似乎多了道阻隔,無形的尷尬氣氛在瞬間侵入,讓東曄只想動手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