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夸張?他皺著眉,首次覺得自己的好脾氣,快被自家這個無厘頭的天兵給氣得要爆發了。
漆黑的眼眸,輕輕一掃,然后猛地回過來,定格。
天!這個叫賀沁童的女人,雖然冷冰冰的,可是身材卻火辣得可以……最簡單的白襯衫,搭配著黑色的褲子,夏天的衣料比較薄,尤其是白色,抬臂間一拉一扯,襯托出她飽滿的胸部,而他坐的姿勢,眼睛與她的胸部平行,真是好福利!
賀沁童沒有發現這個男人色色的眼神,她現在滿心只想著趕緊做完手里這件事情,如果不是拗不過表妹的苦苦哀求,她根本就不想在休假的時候,還要拿出賺錢的工具來做事。
特別是,當她知道這個男人之所以會受傷的原因之后,她更加不想將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種人身上,可是表妹一臉快要哭出來的神情,讓她心軟了一下。
雖然她有很多表姐妹還有堂兄弟們,但是她天生的冷淡性子,與他們都合不太來,可是這個小表妹鄭麗貞卻非常愛黏著她,所以當鄭麗貞反復求著她幫忙時,她真是有點招架不住,于是惹來了這個男人。
這種事情真是太扯了!一個前去抓奸的征信社社長,居然在工作的時候因為看熱鬧太過投入,而被人砸中額頭,而偏偏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
就是一個色胚!一個大男人,長得那么美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對他的印象原本就不好,現在更是差上加差。
發覺那個一直抱怨的男人,反常地沉默之后,她低頭,順著他的視線,這該死的男人,居然……居然……
“啊!”
男性的慘叫聲,在此時此刻聽起來特別爽快,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愉悅地將用力拉出來的針,再度往皮膚里戳。
“你不會輕一點?”沈律覺得自己被砸中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痛!真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會不會處理傷口。
“你不是想快點縫完嗎?”她挑眉,“越輕越慢。”
他前輩子一定惹過這個妖女!沈律咬牙,拳頭握得越來越緊,忍住那鉆心的疼,很明顯的,這個女人在惡整他,至于原因,他一時還不知道。
可是沒有辦法,誰讓他的皮肉在她的掌握之中呢?不得不低頭!
終于,漫長的縫合過程總算結束,賀沁童快速地收拾完工具,轉身走人;而沈律則是直接癱坐在椅子上,全身虛脫!沒有麻醉,直接被縫了二十針,而且手法粗魯,這種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他感覺牙齒咬得快要掉了,腦子里一抽一抽的,他努力地保持著清醒,不要丟臉地暈過去。
“社長。”毛茸茸的腦袋再度探了進來,“弄好了?還真是快!彼Σ[瞇地走近他,“怎么樣?我表姐的手藝很好吧?看,縫得多么漂亮!
“……”
“既然弄好了,我們就走吧,我表姐不喜歡別人在她家待太久!彼焓窒胍銎鹉莻看起來已經沒有什么力氣的老板。
沈律搖了搖手,慢慢地站起來,他的體力素來都是不錯的,就算這種是直入心扉的痛,還是在他能承受的范圍之內。
“你表姐在哪間醫院工作?”他一定要提醒自己,永遠也不要去那家醫院看。≌媸堑,連這種醫生都有,那間醫院還有什么值得信賴的地方嗎?
“咦,我沒有跟你說嗎?”鄭麗貞圓圓的眸子瞪得更圓,一臉驚訝。
“說什么?”他抬腳,往門邊走去,“她怎么連麻醉藥都沒有?”既然手術用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怎么會偏偏少了這么重要的麻醉藥?
“不需要啊。”她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會不需要?”拜托,這個是最重要的好不好?哪個現代人動手術不用麻醉藥?真是開玩笑。
“因為那些被縫的,都不會覺得痛啊,所以當然不需要!彼龘]揮手,一臉的理所當然。
“不覺得痛?”他猛地停下腳步,低頭望著她,“為什么?”這世上居然有人動手術不用麻醉?是失去痛覺了嗎?
“因為死掉了,怎么會痛?”
沈律眼前一黑,腳下猛地一滑,幸好他反應夠快,一把扶住身后的墻,穩住身子,“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什么死掉?什么不覺得痛?
“喔,原來你不知道啊,我表姐她是殯儀館的化妝師啊。”她抬頭笑著,甜甜的。
“你說什么?”一字一字從牙齒里迸出來,又狠又厲。
“你沒有聽清楚嗎?”她點頭,認真地解釋,“殯儀館化妝師,就是專門幫尸體美容的……”
“鄭麗貞,我殺了你!”
賀沁童很滿意自己目前的工作,倒不是說她有多么地熱愛自己的職業,對于這份一般人都覺得恐怖的工作,她的心態,兩個字足以形容,那便是:尊重。
是的,真正的尊重!對逝者的尊重、對職業的尊重。
雖然這份工作基本上要求二十四小時待命,而且在大多數人眼里,這份職業讓人覺得很恐怖,就算薪水真的很不錯,但做的人還是不算多,尤其是年輕的女孩更是少。
“沁童,我跟你講,那個年輕人真的很不錯,剛剛從國外歸來,聽說在新竹的科學園區里上班,就是那種科技新貴啦!人長得英俊瀟灑,性格脾氣也好,你們肯定能聊得來的,相信阿水伯,準沒錯啦!”語句結束時,抬了抬手,作了一個堅定的手勢補強可信度,以至于手里的粉撲“籟籟”地掉下一大片白雪。
賀沁童無語,低頭繼續工作……今天的服務對象,是一個從三十層樓跳下來的年輕女孩,才不過二十二歲的年輕生命,就因為感情受挫而選擇了不歸路,當場死亡。
從那種高度往下跳,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既然有這樣的勇氣去死,為什么不能拿出一點點來繼續活下去呢?
那滿頭、滿臉的凝固鮮血,已經被她輕輕地抹去,破裂的皮膚,也一點一點地縫合,淡淡的蜜粉、漂亮的唇彩,將她蒼白的容顏染上美麗的顏色,扭曲的臉孔,也在她的巧手下,恢復平和安詳。
她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職業遺體化妝師,而且在這行做了三年多,她的手藝向來有很高的評價,因此,一年之中,她基本上處于不休假的狀態,每天都累到手快要抽筋的狀態,可是當她看著存折里的錢往上升時,她的心里再高興不過。
這份不尋常的工作,目前來說,她還挺滿意的,除了偶爾工作搭檔會太過聒噪,例如阿水伯。
年近四十歲,為了供三個小孩念書,阿水伯在這一行一做就是近二十年,經驗豐富、手藝純熟,就是太過熱心。
自從賀沁童到這家公司來工作,阿水伯就時不時想要為她介紹一些所謂的青年才俊,其實他也是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來做這種的工作賺錢,也很喜歡她的安靜穩重,不像時下的年輕女孩,太過張揚、太過囂張。
像賀沁童這樣的女孩,臉蛋長得這樣好,性格又恬靜,不娶回家里相夫教子,實在是男人的一大損失,所以林阿水總是想要為她作媒,讓她可以快點找張長期飯票,脫離這一行,畢竟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女孩子,整天面對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時間長了也是不好。
賀沁童將所有的細節處理完畢,抬手拉起隔簾,為大體換裝,可是卻依舊隔不開阿水伯的聲音,他還不停說著男方有多么優秀、多么好,說她應該出去認識一下,女孩子要趁年輕挑張好飯票,再拖幾年,恐怕好男人都被挑走了。
她依舊沉默,這是她天生的性子,不喜歡跟人有過多接觸,她只是喜歡一個人安靜工作、安靜生活,對于未來,她有自己的規劃,就算知道阿水伯是真心為她好,想要讓她生活得更舒適,可是她還是接受不了。
她身上還有近三百萬的負債。新竹科技新貴?頭幾年,可能這個職業還算是不錯吧,但是現在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許多新貴只剩下頭銜可以;H耍X卻是拿不出來的。
近五年的艱辛日子過下來,她早就已經決定,將來一定要嫁給有錢人,徹底擺脫那種整天擔心受怕的日子,只因為她有一個愛惹事的弟弟……
她原本有一個光明的前途、讓人稱羨的未來,卻在二十歲那年生生折斷,當時年少無知的賀偉童,跟人打架時,將對方一條腿打斷了,誰知對方卻是有黑道背景的,直接索要五百萬的賠償。
但賀父賀母都只是一般的小學老師,怎么可能拿得出五百萬?
七拼八湊,連零頭都付不出來,可是如果不付錢,對方就要賀偉童的命!賀偉童是賀家唯一的兒子,兩老當寶似的寵著,就算現在寵出禍害來,可是卻仍是心頭肉,割舍不掉。
沒有辦法,透過無數的關系,賀母終于找到了自己初中時的好友,現在是某家財務公司的老板娘,總算跟公司借到了這筆巨款,雖然每個月都要付高額的利息,可是至少賀家的獨生愛子可以保住一條命了。
而賀沁童也是在那一年,連大二都沒有念完,就出來工作了。
她應該感激,父母沒有逼她下海,雖然父母重男輕女,但至少還有將她當女兒看待,所以即使他們沒有說,她還是知道她的學業是念不下去了,她該出來分擔家里的債務。
年方二十,沒有學歷也沒有工作經驗,想要找到工作是一件非常艱苦的事情,那段日子,她做過很多工作,早晨送報紙牛奶,白天在一家公司里當打雜小妹,晚上還要去餐廳端盤子,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累得連站都站不穩。
后來因機遇巧合,進入了這一行,生活總算安定下來。
這里的薪水很多,而她也不放過任何賺外快的機會,憑借著出色的外形,偶爾當車展模特兒或平面模特兒,也是一筆收入。
幾年下來,她家的欠債,慢慢還了一半。
累怕了、窮怕了也辛苦怕了,她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嫁一個有錢的人,再也不必為生活擔憂。
說她現實也罷,拜金也好,她賀沁童只是天下普通而又平凡的一個女子,不是仙女,沒有脫俗的氣質,被苦難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也想要輕松一點。
她的美貌,當然也引來了富家公子的追求,一部份人被她的職業給嚇跑了,沒有嚇走的那些呢,她又看不上。
現在有錢的二世祖,實在是除了吃喝玩樂,什么也不會,雖然她一心想要嫁入豪門,但也知道,豪門多紈绔,她不能做那種拜金女,只看錢其它一概不管,至少,人品還是要看的。
一番要求下來,她賀沁童今年二十五歲,至今還沒有交過男朋友。
雖然身邊的人時不時為她介紹,而她也不乏眾多的追求者,可是她的感情世界還是一片空白。
這世上的男人,要嘛膚淺,要嘛好色,就像那天那個男人一樣。
想到那天表妹帶過來處理傷口的男人,她心里涌起一陣反感,他盯著她的樣子,彷佛她在他的面前是赤身裸體的,那漆黑的眼眸銳利得讓人覺得可怕。
笑得再無害,她還是不喜歡他,幸好她與他,再無交集,永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