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晴后來才知道,她在獨蘭院見到的「殿下」,就是當今太子宗書律。
她從爹那里知道王尚奕的腳傷就是在當太子伴讀時所發(fā)生的意外,本以為他們已經(jīng)沒有來往,原來私底下宗書律還是會來王家看他。
但王尚奕對宗書律的態(tài)度,感覺上像是又敬又防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他似乎很不想讓宗書律知道他與她有所往來的事情,又是什么原因?
她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么餒曉……
慕初晴揉揉額頭,覺得有點不舒服,喉嚨也莫名干疼,有一種快要生病的征兆。
她會不小心在獨蘭院內(nèi)睡著,該不會也是這個原因吧?這段日子她在王家來來去去的,比當丫鬟時還忙,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不小心累到了身子。
「少夫人!骨W蔻此時拿了一個沉甸甸的盒子進房來,「您要的東西,玉商已經(jīng)幫您找到了!
「真的?」她眸光一亮,暫時將身子的不適拋在一旁,「快放上桌,讓我瞧瞧!
「是。」
荳蔻將暗褐色木盒小心放上桌,盒蓋一打開,一只白色玉壺靜靜躺在黃色的絨布上頭,散發(fā)著溫潤的色澤。
玉壺的把手附著一圈精致的雕花金箔片,看起來特別的與眾不同,就連搭配的兩個小玉杯也讓有雕花金箔片,玲瓏細致。
「很好!鼓匠跚鐫M意的點點頭。
她可花了不少嫁妝才讓玉商幫她找到這件價值不菲的玉器,只希望能夠順利起作用。
她即刻帶著玉器到松風院去見王晏,當她在他面前打開盒蓋,露出里頭的玉壺,他馬上被玉壺所吸引,贊嘆不已。
「這玉壺真是太美了!雇蹶绦⌒囊硪淼呐跗鹩駢兀屑毎淹,簡直是愛不釋手,「玉質(zhì)上等,見不到絲毫雜質(zhì),再加上雕花金箔片的裝飾,簡直是一件難得的珍品!
「爹果然好眼光!顾嵬褚恍,就知道喜歡收集各式各樣名貴物品的公公一定會喜歡。
「媳婦,這真的是要送我的?」王晏開心得不得了,「但這玉壺肯定價值不菲呀,怎么好讓你破費?」
「媳婦一直不知要送什么見面禮給爹,好不容易見到這玉壺,心想爹應該會喜歡,沒有多想就買回來了,只要爹喜歡,那就值得了,錢花多花少都不是問題!
「呵呵呵……還是媳婦最貼心、最孝順了……」
既然如此,王晏就毫不客氣的收下,笑得樂不可支,久久都停不下來。
慕初晴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口問道:「爹,您知道這玉壺上面為何會鑲上金箔片嗎?」
「不是因為美觀,就是遮瑕疵用的,這種『金攘玉』我看的也不少,大多是這些原因。」他立即回答。
有些玉器珍貴,要是不小心碰壞碰裂了一小處,就因此丟棄,那太過可惜,因此就出現(xiàn)了「金鑲玉」的修補技術(shù),以雕上細膩紋樣的金箔片包里玉器受損之處,反倒成為另一種特殊工藝。
當然了,也是有用銀箔片鑲嵌的,道理和原因都是一樣。
「爹,您覺不覺得,其實尚奕他就猶如這一只玉壺呢?」
王晏一楞,轉(zhuǎn)頭瞧向話中有話的她。
「玉壺雖然有瑕疵,但經(jīng)過適當?shù)男扪a后,依舊是一件美麗珍貴的物品,讓爹愛不釋手,那么尚奕也是一樣,他雖有缺陷,但他對王家的好、對爹的好,也早就足以彌補他的缺陷了!
「他哪里對我好了?」他不同意的一哼,「現(xiàn)在的他可高傲得很,我的話都不聽,只會拚命的與我作對!
他到現(xiàn)在還對于兒子在娶妻這件事給他難堪耿耿于懷,幸好娶回了一個好媳婦,他的心里才平復一些,不過他還是對兒子很不滿。
「尚奕雖然不懂得說好話,但他其實挺孝順的,難道爹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他哪里孝順了?」他再度一哼,一臉的不茍同。
她淡淡一笑,心想這對父子根本就是在互相鬧瞥扭。
「爹現(xiàn)在能夠過著如此清閑的生活,不必理會生意之事,要玩古玩就玩古玩,全都是因為尚奕默默撐住了這個家,供爹放心養(yǎng)老,難道這樣還不算孝順嗎?」
嘴巴甜不一定就代表孝順呀,有些人口拙,說不出什么好聽話,而是默默的做事,卻因此常被忽略,實在是非常冤枉。
他們父子間的確有嫌隙,但王尚奕還是撐起家業(yè),沒有因此就撒手不管,這樣看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總比那只會敗家、不事生產(chǎn)的王尚奎好上太多太多。
經(jīng)媳婦一提醒,王晏一頓,他倒是真沒這么想過。
或許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身為家人,總認為對方的付出是理所當然的,也就沒有多去在意,永遠只看得到親人對自己不夠好之處,卻從沒想過親人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力,早已經(jīng)數(shù)都數(shù)不清了。
這樣想來,王尚奕這些年來除了孤僻、鮮少與家人往來之外,該給家人的照顧從沒少過,但王晏卻永遠只記得他的殘缺、不完美,完全沒將他對家族的貢獻努力給看在眼里。
慕初晴見公公已有反省的跡象,更是乘勝追擊,「爹,既然您一眼就識得這只玉壺的好,媳婦想,您應該也能識得尚奕的好,不是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你說的話,我會再好好的思考思考」
「媳婦相信,爹肯定是英明的。」她柔美一笑,勝券在握。
只要能扭轉(zhuǎn)公公愛完美成病態(tài)的想法,她為了這只玉壺所花的大錢就值得了,也不枉費她的這番苦心。
接下來,就等著公公想通,之后肯定會有一番新氣象的。
*****
王尚奕百思不得其解,爹到底哪根筋出了問題,居然要他和妹妹一同前去用晚膳?
一般來說,這種「闔家團圓」的晚膳,在王家一年只會出現(xiàn)一次,那就是除夕夜的時候,所以爹突然有這種要求,他當然驚訝。
爹規(guī)定要在前堂的花廳內(nèi)用膳,王尚奕只好不情愿的踏出獨蘭院,希望這只是爹的一時興起,要不然他會感到非常困擾。
因為只要一離開獨蘭院,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這已經(jīng)是一種習性,就像只在黑夜出現(xiàn)的蝙蝠,鮮少會在白日出現(xiàn)一樣。
他來到花廳內(nèi),妹妹已經(jīng)先到,緊接著爹才出現(xiàn)。
王晏一上桌,丫鬟們就開始送菜上來,開始了難得一家團聚在一起的晚膳。
王尚奕訝異的挑了挑眉,他本以為那個不曾見過面的妻子應該也會出現(xiàn),沒想到卻沒有出席。
是爹對新媳婦不滿意,所以才不讓她一同用膳嗎?
「唉,咱們已經(jīng)好久沒聚在一塊見用膳了。」王晏有些感嘆的說著,「尚奕,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你多吃一點啊!
他已經(jīng)認真反思過一遍,媳婦說的沒錯,他刻意忽略大兒子的好太久了,只不斷介意大兒子的不完美,實在是走火入魔了。
他都只剩這么一個兒子了,還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兒子的能干早已掩蓋過自身的殘缺,是難得一見的寶呀,他卻讓這個寶蒙塵了十年,受盡冷落委屈。
他真的是老了、糊涂了,不知孰輕孰重,白活了大半輩子,直到此刻才終于醒悟。
王尚奕一楞,對爹突然釋放出的善意非常的不習慣,「這沒什么,都是孩兒該做的事!
「就算如此,還是得感謝你的辛勞,往后如果在生意上有任何需要幫忙的,盡管告訴我,我雖然已多年不管事,但還是老當益壯,擔些責任沒問題的!
「孩兒知道了。」
王尚奕這下子更是錯愕了,爹到底怎么了,是不小心摔到腦袋了嗎?
「你們別都不動筷呀,快吃快吃,菜都要涼了!雇蹶腾s緊催促一雙兒女吃飯。
王芷芳聽話的開始吃飯,王尚奕還是深陷不敢置信的錯愕當中,就算吃了也是食不知味。
「對了,往后晚膳時,咱們一家人就聚在一起用膳吧,免得一天到晚都沒見上面,一家人都不像一家人了。」王晏又說道。
「是!雇踯品脊怨缘膽,對爹的改變倒是不怎么訝異,心想肯定是大嫂的原因。
王尚奕覺著眉,是天要塌下來了,還是要下紅雨了,還是其實他現(xiàn)在根本就是在作夢?
「尚奕,你還楞著干什么?快吃呀!雇蹶虦芈暣叽。
「呃?」王尚奕猛一回過神來,將滿肚子困惑暫時壓下,終于動筷。
到底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爹的態(tài)度會突然改變,對他釋放起善意來?
他感覺得出來,這一次絕對不是表面上的敷衍,而是真真正正、打從心底徹底轉(zhuǎn)變,像是大徹大悟杯憾。
讓他納悶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除此之外,爹完全不提他與妻子之間的問題,也讓他很意外。
「爹,怎么沒見到……那個女人呢?」
「哪個女人?」
「就那個……」
他實在很不想說出「妻子」這兩個字,因為他一點都不想承認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
「大哥該不會是指大嫂吧?」王芷芳好心幫大哥說出口。
「什么那個女人?她叫初晴,你該不會到了現(xiàn)在連她的名字都還不曉得?」王晏一改剛才和藹的態(tài)度,沒好氣的瞪兒子一眼,很明顯的是在替媳婦叫屈。
他知道慕初晴正以另一個身分靠近兒子,想要卸除兒子的心防,也就配合演戲,并沒有戳破。
王尚奕有些心虛,他的確是不知道她的名,或許該說,他根本就是故意不想知道。
「爹對她不滿意?要不怎么沒見她同桌用膳?」
「怎會不滿意?她能嫁到咱們王家,可是咱們?nèi)呑有迊淼母!雇蹶梯p哼出聲。
王芷芳一邊吃飯,一邊努力點頭,非常贊同爹的話。
王尚奕瞧他們倆的反應,看來這個女人挺有手段的,居然能將爹整治得服服貼貼,完全倒向她那一方,就連妹妹也是。
但……妹妹之前不是才說,很希望青兒當她的大嫂?他忍不住替青兒抱不平,沒想到妹妹居然是墻頭草,一點節(jié)操都沒有!
「既然如此,她怎么不出現(xiàn)?」
「她生病了,受了風寒,她怕咱們也跟著她染了風寒,才沒有出來用膳,待在房內(nèi)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