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子堯賴在慕淡幽房內,盡管淡幽看也不看他一眼,連句話都不跟他說,珊瑚亦始終不給他好臉色看,甚至視他不存在,他都不以為忤,兀自心滿意足地享受著珊瑚的白眼。只要能留在淡幽身邊,親眼見到她好轉,就算珊瑚賞他幾拐子,他都甘之如飴。
他硬是留下,連環有事與他聯絡便偷偷潛入“瀟湘客!,原本平靜的“瀟湘客!币虿苤\成的出現,而不時有人在夜深人靜時飛檐走壁地潛入或潛出。
祥叔與珊瑚明知他有辦法避開曹謀成的耳目,輕松離開“瀟湘客!保麉s死皮賴臉,硬稱傷勢嚴重,非留下不可,加上慕淡幽的默許,他們若是強硬趕人,恐怕會引起曹謀成注意,萬不得已,唯有勉為其難地讓他留下了。
“小姐,該吃藥了!鄙汉髯詮N房端來剛煎好的藥,扶起慕淡幽讓她喝下。
慕淡幽皺著眉喝藥,這藥苦得令人難以下咽,但為了早點離開,她硬著頭皮,喝個涓滴不剩。
“你——”項子堯知道她怕苦,想問她是否需要他拿些山楂片來讓她除去嘴里的苦味,但話都還沒說,就耳尖地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不是他所熟悉的步伐,他立即謹慎地閉上嘴,同時間,門板響起敲門聲。
“在下曹謀成,特來拜會慕姑娘!辈苤\成森冷的聲音于門外響起。
房內的人皆是一震,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就發現她同樣住在“瀟湘客!。珊瑚沮喪得想大聲呻吟!小姐和項子堯足不出門,祥叔又是行事謹慎小心之人,所以恐怕是她被認出來、泄了底的。
慕淡幽以眼神示意項子堯先躲起來,項子堯把握機會,立即竄到慕淡幽床上,與她蓋同一條棉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慕淡幽嚇了一跳,一時間無法反應。
珊瑚則氣得瞪大眼,硬是要將他從床上拖下來,不許他逾炬。小姐和他共處一室已經很糟了,怎還能與他共躺在一張床上?這事情若傳了出去,小姐要怎么做人?
項子堯與珊瑚兩人拉拉扯扯,珊瑚根本就敵不過項子堯的力氣,氣得想將他打下床,偏又怕會不小心打著無辜的小姐,使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頭猛跺腳。
慕淡幽推著倚躺在身后的項子堯,纖纖素手一碰觸到炙熱的胸膛,馬上就落入對方的大掌中。
黑眸含帶著笑意,對她淘氣地眨眨眼。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輿她更親近,他怎會傻得放棄?
慕淡幽因病失了力氣,珊瑚的力氣也不及項子堯,只見他徹底展現馬賊兼采花大盜的劣行,兩名弱女子卻無計可施。
“慕姑娘,你在嗎?”久久得不到回應的曹謀成蹙眉再喊了聲。
慕淡幽瞪了項子堯一眼,他料準了她不會冒著被曹謀成發現的危險趕他下床,所以才會這么有恃無恐,而也真是被他料中了,她不想害他,因此唯有讓他暫時留在床上了。
他的舉動沒激怒她,反而使她好氣又好笑地騰出一半棉被讓他蓋上,以防曹謀成突然闖入發現。環顧室內,沒有物品會顯示出項子堯在房里后,她再以眼神示意珊瑚機靈點,千萬別不小心流露出蛛絲馬跡來,讓曹謀成發現。
總是不小心就犯了錯的珊瑚認真地在反省,同時不齒項子堯趁火打劫的行為。目前她無法和項子堯計較太多,這一回茲事體大,假如不小心,會替項老爺惹來大禍端,因此她一再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犯錯。
“曹大人特來拜訪,無奈小女子身體微恙,實在不適合與曹大人見面!蹦降牟焕頃稍诒恢、正緊緊握住她小手的無賴,鎮定地和外頭的曹謀成對話。
“既然慕姑娘玉體違和,曹某更是不能置之不理。請慕姑娘見曹某一面,或許有曹某幫得上忙的地方。”曹謀成堅持非得見慕淡幽不可。
方才許廣飛急忙忙地跑來告訴他,說是見到慕淡幽的貼身丫鬟珊瑚自廚房出來,他當時吃了一驚,隨即猜想慕淡幽肯定也在“瀟湘客!崩。慕淡幽身為項子熙的未婚妻,之所以出現在大漠,定是項子熙為掩人耳目,所以托付她到大漠一趟,否則她不可能窮極無聊地跑到大漠來閑晃。
曹謀成之所以知道項子堯成了“禿鷲寨”的大當家,乃宋德生一日接到底下一名員外郎密報,說是有名親戚于來往大漠販茶時遭“禿鷲寨”的馬賊行搶,那名親戚是知名茶商,在京時常賣茶給項家,所以常于項家出入,項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他都熟得很。
他認定為首的將離身形狀似離京已久的項子堯,盡管說得繪聲繪影,卻提不出任何實質的證據來。但對項家積怨已久的宋德生認為該名茶商的話可信度不小,且既然有疑慮,不妨前來一探究竟,就算不是也沒有損失,才會要曹謀成向圣上請命,前來大漠。而現下連慕淡幽都出現了,就更讓曹謀成確定茶商的說詞可信度極高——“禿鷲寨”的大當家將離極可能就是項家最桀驁不馴的么子項子堯!
他見獵心喜,想要馬上從慕淡幽口中套出話來,或者更幸運的話可以當場逮到項子堯,是以當機立斷,立刻來見慕淡幽。
“那就有勞曹大人了。珊瑚,開門請曹大人進來!奔热粺o法擋下,就正面迎擊吧!慕淡幽慵懶地命珊瑚開門,床幔已先避嫌地解開圍住,同時也是不讓曹謀成發現被中多了個人。
“是,小姐。”珊瑚開了門,讓曹謀成入內,結果來的不僅曹謀成一人,還有許廣飛。
“慕姑娘,打擾了。”俊秀帶著陰冷氣息的曹謀成與滿臉奸佞的許廣飛一進到房內,立刻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周。房內有股濃濃的藥味與空了的藥碗,顯示慕淡幽所言不假,是真的病了,而房內的擺設和他們的住房如出一轍,未有特別之處,一時間還看不出她與項子堯聯系上了沒。
“曹大人客氣了!蹦降奶稍诖采希Z氣虛軟,在在暗示曹謀成她正病著,無法和他談太久。
項子堯藏于被中,聽著淡幽與曹謀成的對話,他的手本是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可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她所受的苦,便感到心疼不舍,情不自禁將她的小手移至唇邊,萬般愛憐地印下一吻。
突來的親吻使藏于被中的小手不穩地抖了下,為免曹謀成與許廣飛察覺異樣,偏得故作鎮定,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天下之大,曹某萬萬都想不到竟會與慕姑娘在這荒涼小鎮相遇,慕姑娘你說,這算不算是緣分?”曹謀成接過珊瑚奉上的茶水,悠悠道。
“曹大人這么說倒也沒錯。”慕淡幽努力維持沉著冷靜的假象,命自己別受被中人影響,得專注應付曹謀成。
被中不安分的唇似吻她的手吻上了癮,一一啄吻起纖細五指,她害羞得要縮回手,他卻硬是不肯,緊緊抓著她的手,恣意放肆。盡管這么做對不住大哥,但他更不愿對不住滿腔熾熱的情感。
他的熱情一點一滴地融化了她的漠視與排拒。
“只是有一點令曹某感到疑惑,就是不明白慕姑娘為何會出現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鎮?這里的荒涼與貧脊實在不像是慕姑娘會來的地方!辈苤\成沒發覺異樣,直接進入正題,不容許她逃避。
“淡幽對皇上各地的風俗民情好奇,想要增廣見聞,這才會來到此處。但不知曹大人為何會來到這兒?”慕淡幽軟軟回應曹謀成,可被子底下卻五指成爪,潑辣地抓向放肆的嘴。
項子堯忍住笑,準確無誤地擒抓住她的手,狡猾的舌頭襲上柔嫩的掌心,曖昧炙燙地畫著圖。
三番兩次皆讓項子堯順利得逞,慕淡幽始終無法反擊,反而深陷在他密實布下的情網中,她像只蝶般被他困住了,無法展翅高飛。
“曹某乃奉了皇命,到此地執行要務,至于任務內容,請恕曹謀不便相告。”曹謀成壓根兒就不信她的話,偏偏又無法大聲指出她是因項子堯而來的,唯有冷笑以對。
許廣飛沒有插嘴的余地與立場,因此無聊地東張西望,果然讓他瞧見一旁的小幾上攤了一本風俗民情志,同在京畿,曾耳聞過吏部尚書的掌上明珠非常喜歡看書,這能表示她所言不假嗎?許廣飛無法判斷,他輕咳了聲,要曹謀成看一下他的新發現。
曹謀成僅是朝幾上的風俗民情志瞥了一眼,未做表示。
“既是奉命在身,淡幽就不便過問。”既抓不成,改以拍打被中的討厭鬼,就是不許他再擾亂她的思緒,她得以全副心神對付曹謀成。
項子堯偷偷拉開被子一角透氣,正好對上她圓睜的杏眼,他無賴地對她拋去傻氣的笑容。
他傻氣可愛的笑容逗樂了她,怕被發現,她連忙掩唇,以免笑出聲。
“不知慕姑娘生了什么?若有曹某幫得上忙的地方,請慕姑娘直言,無須客氣!比舴悄降氖抢舨可袝恼粕厦髦椋瑸槊獾米锢舨可袝,曹謀成早失禮地命許廣飛搜房間,看是否能找出有關項子堯的蛛絲馬跡來了。
“不過是受了點小風寒罷了,已經請大夫看過,謝曹大人關心!蹦降娜讨,以冷淡有禮的態度謝絕曹謀成。
項子堯本來還可以跟淡幽嘻嘻哈哈,但曹謀成那陰冷狡詐的聲音不斷地傳入耳里,胸臆間頓時充滿了高張的怒焰,再次回憶起曹謀成的所做所為,忍不住要出手,慕淡幽發現他心情上的轉折,小手迅速拉住大掌,對他搖首,以唇語跟他說了句“不要”。
溫柔的小手拉住沖動的靈魂,他清楚看見淡幽眸底的憂慮,滔滔怒焰登時化為萬丈柔情,不急著找曹謀成麻煩了。此時此刻,淡幽就躺在他身畔,兩人共用同一張床、蓋同一條棉被,就像是夫妻一般,他溫柔一笑,要她別擔心。
慕淡幽見他不再沖動行事,總算是放心了。
“即使是小風寒,若不好好照料,也會釀成大病,絕不容小覷!
“有珊瑚在旁仔細照料,曹大人無須擔心!彼哪肯嘟,十指相扣。,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
項子堯執起她的手,輕輕地移到唇邊印下一吻。他的淡幽,教他魂縈夢牽、思之欲狂的美麗淡幽。
“不知慕姑娘千里迢迢來到大漠,可有發現什么有趣的事?”曹謀成話鋒一轉,再次帶回她來大漠一事。
“很可惜,小女子初至大漠沒幾日便染上風寒,此后鎮日待在客棧養病,實在難以發現外頭有啥新奇有趣的事物!蹦降牟患膊恍欤栌卸Y,一派官家千金的回答,點出兩人身分上的差異,要曹謀成注意他面對的是吏部尚書的掌上明珠,而非尋常女子。
感受著他無須言語的綿綿情意,從他那所受的委屈一點一滴慢慢消失。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慕姑娘能到外頭走動,也許會發現眼熟的人事物!辈苤\成暗示她會遇見項子堯。
獐頭鼠目的許廣飛一雙眼不安分地到處溜轉,趁著曹謀成與慕淡幽交談時,使他有更充裕的時間來尋找任何覺得可疑的地方。
珊瑚見許廣飛的雙眼賊溜溜地轉,心里就有氣,但怕開口會壞了事,因此不敢發作。
“曹大人言之有理,瞧,小女子尚在病中足不出戶,就遇上了曹大人,咱們同在京城時可也沒這么有緣呢!”她狀似贊同,實則軟軟地譏諷他的不請自來。
項子堯聽她和曹謀成一來一往,不禁咧嘴,無聲地笑著。她的外表看起來弱不禁風,與她不熟的人多半會被她的外貌所欺,但事實上她是有爪子的,對于任何傷害她在意之人的人,她都會毫不猶豫地伸出利爪抓向對方。
“緣分這種東西很難說,不是嗎?”面對她的嘲諷,曹謀成皮笑肉不笑地接下。
“曹大人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