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沒看到香兒？這丫頭不來照顧我，跑哪去了？”她捧著飯碗邊吃邊問。
“涼雨老是要來和你講話，以為多和你說話你就會早點醒來，所以我讓香兒陪著地，不讓她來打擾你�！�
“涼雨真的把我當(dāng)成她的親娘了。”
“涼雨她從小就沒有娘疼，現(xiàn)在有娘了，她會一直纏著你�！彼悬c幸災(zāi)樂禍地道。
“我喜歡和她玩，說不定不是她纏著我，而是我纏著她呢�！�
“誰纏誰都好，能時時聽見你們的笑聲，就是最美好的事。”她笑了笑，夾了些肉到他的碗里。
“熏雞很好吃，你多吃點。”他看看碗里那幾塊熏雞，忍著笑吃了下去。
她是怕浪費食物才替他夾菜吧？他根本沒看見她吃這道菜，想必是不喜歡煙熏的味道，廚房怎么會送這道菜過來？回頭得跟廚娘提一下。
“好吃嗎？”她眨著眼睛問。
“很美味，你也來一塊�！彼鲃菀矌退龏A肉，她微驚，立刻后退。
“你、你吃就好，��！這蟹肉獅子頭真好吃，我要多吃一點�！彼龏A起一堆菜肴，把碗堆得滿滿的，不讓他有機會把熏雞添到她碗里。
“你啊�！彼皇嵌旱兀瑳]真的要地吃她不愛的菜肴。
“既然你喜歡這口味，就別客氣啊�！彼讶康难u都夾給他，他碗里滿到不能再滿了。
“呵�！彼艘怀字嗪�，忍不住偷笑。
頭一次和他面對面吃飯，她頗訝異氣氛會這么融洽。原來是因為先前她沒放開心，才沒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一點都不像外表那般威嚴(yán)冷肅。
用過飯后，她請他幫忙拿梳子，他卻遞給她一面小小的菱花鏡。
“我?guī)湍闶��！彼f。她拿著鏡子的手微微一震，隨即挪動身子，背對著他。“好�！彼谒澈笞�，輕輕幫她梳理一頭長發(fā)，發(fā)絲軟滑如黑綢，他一下！下慢慢梳理，對此刻的寧靜安樂感到知足。
“我到底睡了幾天？”她有點不安地問。幾天沒沐浴，她身上會不會有異味？
“三天。等晚一點你精神好一些，就可以下床走動�！彼浪趽�(dān)心什么，她還沒問出口，他就先給她答案。
“噢……”她從鏡子里看到他嘴角揚起，她的心思又被他看破了嗎？真無趣！
他幫她把頭發(fā)梳順后，用一條細(xì)彩繩在腦后松松地綁成一束。
“我不會綁花樣，這樣可以嗎？”
“嗯……”她裝做有點勉強的樣子，拿著鏡子左照右照。
“還算可以�！彼羞@份心就夠了。
她的視線從頭發(fā)移到蒼白的臉上，仔細(xì)端詳鏡中的自己。才幾天而已，她的臉怎么會瘦成這樣��？
面有菜色、臉頰凹陷，難怪她拿包子給他吃的時候，他會說沒胃口。
“吶，我問你，你剛剛說沒胃口，是因為看了我的臉的緣故嗎？”他聞言一愣，但很快將前后兜在一起。他失笑道：“別亂猜，我沒胃口是因為時間的關(guān)系，平時我睡醒后習(xí)慣先練過功再進食，沒先活動活動筋骨我不習(xí)慣用版，就是因為這樣，和你無關(guān)�！�
“是嗎？”她又照照鏡子。好吧，相信他，他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當(dāng)然是真的。”他笑著回答，任由她拿著鏡子照個不停。
女孩家總是愛美，她會開始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模樣，應(yīng)該是個好現(xiàn)象，他靜觀其變吧。
“辛巖。”她終于放下菱花鏡。
“嗯？”
“等會兒我沐浴過后，你帶涼雨過來，好幾天沒看見她了，我要跟她一起玩，玩得把這將軍府的屋頂給掀了�！�
“那有什么問題，屋頂掀了，叫人補上就是�！�
“那還不快找香兒過來？”她斜睨他一眼。
“是，夫人�！彼暶�，臉上滿是笑意。
他的腳步輕快，心中更是激動不已。本來一直背對著他的地，終于愿意轉(zhuǎn)過身來，甚至朝他靠近，他豈能不高興、不開懷？
“嫂嫂，這是我自己做的綠豆糕和鴛鴦糕，你嘗嘗。”空間寬廣舒適的馬車車廂里，顧琴茵從提籃里拿出兩盤糕點和一壺清茶擺在小桌上，招呼賀蓮依品嘗“琴茵你太客氣了，一塊用吧�！辟R蓮依對她有禮一笑。
顧琴茵太刻意的接近總讓她不由得防范，放不下戒心，也就難以和她親近。
“怎么沒人叫我吃啊？”坐在兩個大人中間的小女孩哇哇叫�！皼鲇暌蚕氤跃G豆糕和鴛鴦糕！”賀蓮依被小娃兒的話給逗笑了�！皼鲇戤�(dāng)然可以吃，跟姑姑說謝謝�！�
“謝謝姑姑�！币徽f完，涼雨就拈起一塊綠豆糕塞進嘴里�！昂孟�，好好吃哦�！�
“涼雨喜歡就多吃點。嫂嫂，一起用吧。”
“好啊�！�
兩大一小坐在馬車?yán)锍渣c心，沒理會在外面駕車的車夫和辛巖。
賀蓮依拿起一塊松軟的鴛鴦糕品嘗，外層軟綿香甜，豆沙餡滑潤清甜，顧琴茵的手藝確實精湛，再挑剔的老饕大概也挑不出缺點。
這個小姑總是想盡方法接近地、討好地，就算她以客氣的方式來面對，顧琴茵還是不氣餒，幾乎天天跟在她身邊打轉(zhuǎn)。
她的表現(xiàn)親熱到讓人起疑，就算賀蓮依再遲鈍，也能感覺她似乎另有所圖。
只不過，她有什么能讓顧琴茵覬覦的？是想太多了吧？她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
嫁入辛家三個月了，辛巖待在城里的時候，若遇初一就會到山里的沐佛寺參拜，今日依照慣例，帶著一家大小從府里出發(fā)。
車外清風(fēng)吹來，揚起車簾一角，令她能看見辛巖的半邊身影，他的背脊挺直，披在厚實寬肩上的黑發(fā)規(guī)律地隨風(fēng)飄動，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注意他時，已經(jīng)不曉得瞧著他多久了。
她在做什么呀？為什么會看他看得失神？感覺雙頰微熱，該不會是臉紅了？賀蓮依略顯不自在的端起茶來喝，藉以掩飾失態(tài)。
她這樣子應(yīng)該沒讓小姑給看見吧？偷偷用余光瞄了下，顧琴茵正拿著手絹幫涼雨擦手，應(yīng)該沒看見，還好還好。
把視線定在涼雨身上就不會出錯了，她邊喝茶邊欣賞小女孩可愛的模樣。涼雨看見娘在對她笑，也不管賀蓮依手里端著茶杯，一個勁的朝她撲過來。
“哎喲，還好我手拾得快，要不然小涼雨頭上要下雨了。”她好笑道，一手放下茶杯，一手勾住涼雨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就知道娘不會潑到我�！睕鲇甑靡獾卣f。
“你這丫頭！”捏捏她的鼻子，就拿這娃兒沒轍。
“娘，今天晚上住在佛寺，我要和你睡同一間�！逼匠６紱]有機會和娘唾，她早就盤算好今晚一定要和娘同房。
“那有什么問題？”她立即答應(yīng)。“涼雨喜歡到佛寺拜拜嗎？”
“嗯……”涼雨苦思�！坝悬c喜歡又不太喜歡�！�
“喜歡哪里，不喜歡的又是哪里？”
“寺里的檀香味很好聞，但是要一直跪在軟墊上聽師父們念佛經(jīng)好無聊，我每次都會聽到睡著，是爹手腳快抓住我，才沒讓我整個人趴在地上，如果我真的趴在地上，鼻子不但會撞扁，連菩薩都會笑話
“呵呵呵�！辟R蓮依忍不住笑了。
“沒關(guān)系，菩薩會原諒涼雨的�！�
“娘，你怎么也笑我？你看到我睡著了，千萬不要讓我趴到地上去��！”涼雨很正經(jīng)的交代著。
“我一定會注意的�！�
“真的嗎？”那娘還笑？涼雨扁著嘴好委屈。
“當(dāng)然是真的�！彼褯鲇険нM懷里緊緊抱著，臉頰和她的磨來磨去�！拔以趺瓷岬脹鲇曜脖庑”亲樱磕菚芡吹�。”
“還是娘疼我，涼雨最喜歡娘了�！睕鲇耆鰦傻乜┛┬Α！澳镆沧钕矚g涼雨了�！眱扇瞬幌佑字赏娴貌灰鄻泛酰察o坐在一旁的顧琴茵冷眼注視她們的互動，心里頗不是滋味。
為了拉攏入門未久的嫂嫂，她算是用盡了心機，處處討好，希望能博得嫂嫂的歡心，把她當(dāng)作自己夠嗎？為什么嫂嫂對她沒有好感？
她會如此用心，還不是在替將來鋪路？從第一次見到大哥開始，她就喜歡上他了。
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個很重要的女子存在，她不在乎，只要能當(dāng)他的側(cè)室夫人，她就很滿足了。
所以妯娌一講門，她就想盡辦法拉攏，期待她有一天能接納自己 ，可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如預(yù)期。
嫂嫂不喜歡她，她能查覺得到。就算她和大哥之間尚無感情，她還是不能容忍丈夫納妾。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她直的這么小心眼，連她都不能接等？
嫂嫂很容易就能猜到她的心思?畢竟她和大哥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她并不貪心，只求當(dāng)個側(cè)室，不會危及她的地位，為何她就是沒有容人的雅景？
好，不接納她不要緊，她還有別的方法。要論心機，那個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千金女，比得過她這個看盡世態(tài)炎涼的孤女嗎？
顧琴茵仍表現(xiàn)出楚楚可憐的纖弱模樣，可隱藏在秋水眸子里的心思盤算，卻叫人不寒而栗。
馬車喀拉喀拉不停前行，只顧著和涼雨玩的賀蓮依，根本沒看見顧琴茵眼中閃過的陰毒。
經(jīng)過一個時辰的車程，兩輛馬車終于抵達沐佛寺，一群人跟隨辛巖來到大殿，雙手合十跪在拜墊上聽師父們誦經(jīng)。
辛巖神情肅穆跪在中間位置，賀蓮依在他的右側(cè)，左邊是涼雨和顧琴茵，后排則是香兒和兩名丫鬟裊輕煙飄散在大殿里，能安定心神的檀香味充盈在鼻間，四周只聞?wù)b經(jīng)聲，不見人語，處在安寧的環(huán)境中，賀蓮依的心情逐漸沉淀下來。
眼角余光看得到他闔眼合掌認(rèn)真聽佛的神態(tài)，很嚴(yán)肅莊重，趁他閉著眼睛，她側(cè)頭端凝他的臉。
從很有男子氣概的劍眉、長長的眼瞼毛，到挺直的鼻梁、偏薄的嘴唇，她看了幾次還不膩，差點數(shù)起他的眼瞼毛有幾根。
辛巖倏地睜開雙眼，她來不及躲，對上他的視線，只好僵硬地笑了笑，故作沒事垂眸聽師父念佛倫看他，竟然被抓個正著，真丟人！他可別自作多情喔，她沒別的意思，只是暗地觀察他一下而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別再想著他了，南無阿彌陀佛……辛巖看她的唇不停一張一闔，猜測她可能正在猛念佛號。是什么事讓她念得這么急？好幾次她臉皺成一團，他都以為她咬到舌頭了。
帶著笑看她孩子氣的可愛模樣，他感受到難得的滿足和幸福。
他喜歡看她這個樣子，平凡而自然，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郁郁寡歡。
在家里時她多半和涼雨玩在一起，像兩個孩子，都快把將軍府的屋頂給掀了，整天踢毽子、斗蛐蛐、放風(fēng)箏，她偶爾教涼雨下棋、認(rèn)字，幾乎整天都沒有空閑下來的時候。
對于這種轉(zhuǎn)變他樂觀其成，原本沉靜的將軍府，因為她和涼雨玩樂而平添許多笑聲，也增加了很多家庭的溫暖。
即使她不是為他而笑，他也心滿意足。
從很多年前開始，她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今后更是，不管如何，他會長伴她左右，直到生命的最大殿中誦經(jīng)聲不斷，安寧的氛圍傳達到每個人心里，只除了偶爾會咬到自己舌頭的賀蓮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