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慕云再低調、再神秘,但,要和唐碩彬結為兒女親家卻是事實,因此,唐碩彬帶著兒子唐適文來訪,他還是接待了兩人。
皇甫慕云朗眉星目,英俊非常,雖然眉宇之間隱隱散發(fā)冷峻尊貴之氣,渾身充滿一股凜然氣勢,那雙淡然的黑眸深沉晶亮,倒是個正氣之人。
唐碩彬一顆忐忑的心這才安定了下來,席間,他曾問皇甫慕云對這樁親事的意見,皇甫慕云竟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話,令他有些愕然。
“碩彬,他到底回了什么話?”在乎追問的是唐夫人。
他們現(xiàn)在在碧海山莊的偏廳。
“他說皇命難違,既然皇旨已下,他再多言也是枉然!碧拼T彬道。
“是這樣嗎?可他畢竟是皇上的叔叔,就算他拒絕,我相信皇上也不會太為難他才是呀!”唐夫人不解的道。
“這點我就不清楚了,那是他們叔侄之間的事,他不可能主動告訴我們。”
“不過不管是什么原因,聽你這么形容,我也放心不少,至少慕王不是個令人覺得不舒服的人就好!碧品蛉搜_一抹微笑道。
“娘,你放心,孩兒可看得很清楚,慕王雖然一副冷峻、不好相處的摸樣,可對爹和我都十分客氣,一點都不會因為是個王爺而眼高于頂?shù)那撇黄鹞覀!碧七m文笑著對唐夫人道。
“這樣就好!碧品蛉瞬A了兒子一眼,然后提步來到女兒面前,握住她的手,“小雪,娘真的沒想到你竟會嫁給皇室之人,到了王府可不比在家,你那身武功可不要輕易顯露,還是做些姑娘家會做的事就好!
“娘,我明白。”唐雪瑩垂下眼瞼,乖巧的應和一聲,眼瞼底下那雙燦目卻閃爍著異彩。
雖然受了教育,懂得三從四德,以夫為天,但她飽讀詩書,且生長在武學世家,不比一般千金姑娘,自然有其獨特的個性與想法,是個落落大方、有主見的姑娘,只是她知道在疼愛她的爹娘面前要當個乖巧聽話的女兒,就算有自己的想法也得放在心底,不可以隨意提出,免得惹他們傷心。
“這樣就好。碩彬,我?guī)⊙┥辖忠惶耍奕肆,當然不能馬虎,該買的還是要買。”唐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對唐碩彬道。
“你們去吧!”唐碩彬對她們道。
唐雪瑩毫無異議的跟在娘親后面,準備上街才買。她知道嫁給慕王已成定局,就算她心有異議,也不會說出來,因為如同慕王所言,皇命不可違,她反抗的下場,只是替碧海山莊帶來災禍罷了。
這點利害關系她豈會不懂?何況,她也十九歲了,至今也沒有對任何男人心動過,就這樣吧!
唐雪瑩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時,腦海里卻閃過一張俊逸冷漠的男性臉龐,她隨即甩頭晃去腦海里閃現(xiàn)的影像。
就算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又如何?天下之大,她不可能找得到他的,找到了又能如何?她已是別人的妻呀!
兩個月后,經(jīng)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皇上頒下詔令:冊封武林盟主唐碩彬之女唐雪瑩為慕王妃。
一個月后,行迎親之禮。
一般而言,由冊命到迎親,一番繁文縟節(jié)進行下來,總是耗掉一年半載的時間,但因慕王身份特殊,又不喜歡鋪張,所以,有些繁文縟節(jié)就省了下來,簡單卻不失隆重。
本來皇上是想大張旗鼓為皇甫慕云舉辦盛宴,傳言是皇甫慕云告知皇上他已依從皇命娶了唐雪瑩,接下來的一切全由他自己做主就行,皇上也只好退一步,只要達到他要的目的就成,免得真的惹惱了他這個一向少言的皇叔。
皇甫慕云身材高大瘦長,儀表飄逸出塵,眉宇間自有帝王家的恢恢氣度,身上穿著繡有日月星辰的大紅袞冕乘坐御賜輅車。
就算他心底是不樂意成這個親的,但,碧海山莊也是受皇命而不得不將女兒下嫁于他,所以他也得親自赴碧海山莊迎娶王妃,免得讓碧海山莊落人話柄。
就算他生性低調,不愛張揚,但,人情世故他并非不懂,何況,唐碩彬確實是個品性崇高、正義是非黑白分明的人,再怎樣他也不能不給唐碩彬做足面子。
未時三刻,皇甫慕云便從慕王府起行,持燭、前馬、鼓衛(wèi)、侍從和護衛(wèi)逾千人,浩浩蕩蕩穿越郊道。人馬眾多,必須耗費兩個時辰,來回四個時辰的時間。
一到了碧海山莊,接下來就是冗長而繁瑣的婚禮,不停的叩、拜、揖。
唐夫人終于得以見到皇甫慕云,見他飄逸出塵、一表人才,雖然面無表情,但眉宇之間正氣凜然,一副沉著穩(wěn)重的模樣,女兒嫁給他,應該足以托付終身,且他對待岳父母十分有禮,她可是愈看愈喜歡,一顆忐忑的心終于能放了下來。
身著大紅喜服的唐雪瑩以一面輕薄的紅色羅紗喜巾掩住了她的花容月貌,敏兒和碧兒是她的陪嫁侍女,由她們扶持指點著行禮。
唐雪瑩自知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也是她人生將要走向不同的方向,與她的夫君——慕王牽扯一生。
皇甫慕云或在對面,或在左側,她看不見他的容顏相貌,奇異的是,她似乎能摒除紛雜的禮儀,清晰感受到他均勻溫和的氣息,垂下眼瞼,能看見他流光溢彩的衣袖,她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樣,自然的涌起了一股嬌羞之情。
最后一拜,拜別父母,唐雪瑩由碧兒扶出大門,碧兒在她耳畔提醒,“該上輅車了!
唐雪瑩微點頭,喜巾下,依稀可見輅車輪軸,雕龍畫鳳,從未見過的精美;玉輅車平日只有太子納妃時才有,一般親王本無此殊榮,聽聞是因皇甫慕云為皇上最敬重的叔叔,所以才特別御賜一輛,算是蒙受皇恩了。
“請王妃登車!”司儀官德高聲唱喝聲未落,從輅車上已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來,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這是禮儀中沒有的呀!
唐雪瑩先是怔愣住,隨即一股厚實溫暖的感受從那只微帶薄繭的大掌穿透包覆,從掌心一路蔓延全身,直到心窩,令她產(chǎn)生了一股異樣的感覺,也對從未見過面的夫君產(chǎn)生了好印象。她目光低垂,又落在他流光溢彩的衣袖上。
耳朵聽見身畔觀禮人群發(fā)出微微的喧嘩,但握住她手的大掌,強勁有力的將她的小手一帶,她整個人隨即輕松的登上了輅車。
“起行嘍!”
霎時,鼓樂聲填滿了整座城的每個角落。
碧海山莊位在京城的最尾端,敲鑼打鼓聲直到整支迎親隊伍離開城里,進入郊外的管道上才停止。
坐了許久,終于,在兩個時辰后,輅車停了下來。
被送入新房時,唐雪瑩已經(jīng)筋疲力盡。
敏兒和碧兒小心地拿下她的喜巾,兩旁各有四名婢女垂手環(huán)侍。
目光所及,全是耀眼奪目的紅,黃昏遣嫁,此時已近深夜,新房的雕花小窗半開著,瑩亮的月光和暖地照入室內,兩尊碩大的龍鳳寶燭,爍爍地映著火焰,房外,寂靜無聲。
此時,門外走進一名女子,長相清秀,眉眼中有一股精明之氣,模樣裝束是名婢女。
她神情恭敬地斂眉福身,聲音低沉有力地道:“女婢沈彩容,有幸擔任王府副總管,給王妃請安,現(xiàn)下王爺正被幾名好友纏著喝酒,一時怕不能馬上進來,王妃勞累了一天,還是先歇息歇息。”
話落,沈彩容側了側身,讓跟在她后面進來的婢女上前來,手上端上了滿盆滿格的點心,一樣樣的端開來——
翡翠糕、涼糕、芝麻糕、蓮蓉糕、咖喱卷、春卷、破酥包子……琳瑯滿目,全是精巧細致的小點心。
沈彩容又有條有理地指揮一批婢女呈上能枕的、能靠的,將唐雪瑩服侍得妥妥貼貼的,才告辭而走。
唐雪瑩整日沒有吃什么東西,早就餓了,只是不好開口,她捻了幾塊點心吃了,倚著床柱,竟然慢慢地睡著了。
一旁服侍的碧兒見狀,連忙上前替唐雪瑩蓋上披風,免得著涼了,然后與敏兒兩人一左一右的忠心守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仿佛有雙溫潤如玉的手撫摸她的額頭、面頰,輕拂她的發(fā)絲……
似在夢中,又恍若現(xiàn)實,唐雪瑩猛地醒過來,星眸一睜,望見一張俊朗卻面無表情的臉龐,用著漆黑如井般深幽無底的眸凝視著她,再順勢一瞧,他的雙手垂放在身側。
莫非他撫摸自己不過是夢境罷了?
奇異的是,她的心底竟驀地涌起了一陣悵然若失。
然后她看清了他的面容,那一個月來,總會在她的夢里、腦海里回繞的那張臉龐,此刻竟真實的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驀地坐直了身子,美麗的臉龐布滿了驚異。
“噫!你……你……”纖手直直指向他。
皇甫慕云見她一臉驚訝,似乎認識自己的表情,他古怪的瞥她一眼,臉上無波的凝視著她。
唐雪瑩站了起來,直視著他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見她一臉失望的表情,他冷淡回應,“我見過你嗎?”
“你真的忘了?”唐雪瑩一臉黯然,隨即像想到什么似的,眸光發(fā)亮地,再度恢復奕奕神采道:“你有一支劍身劍把都是金黃色的銳利好劍,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它應該就是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且大家極有興趣的神器之一軒轅劍,對吧?”
唐雪瑩話剛落,纖細的手腕突然被粗魯?shù)木鹱±叫厍,她愕然的抬眼見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沉、疏離,甚至還隱隱散發(fā)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