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除了兩名太醫(yī)與兩名醫(yī)女外,還有皇甫慕云,其他人等全都被總管喚道外面候著了。
一盆盆臟污的血水被端走,再換上干凈的誰,終于唐雪瑩胸口的傷被干凈的白布巾包裹好,也在醫(yī)女的服侍下穿上中衣,一頭烏發(fā)披散在枕木上。
這時,太醫(yī)才又搭上唐雪瑩的脈搏,閉目凝神不語,須臾,再睜開眼來,站了起來,雙手作揖對皇甫慕云道:“王爺,王妃只差毫厘便刺中心臟,真是萬幸,沒有性命危險,此番傷了心脈,勞心勞神,下官估計王妃至少要昏睡個兩三天才會轉(zhuǎn)醒!
皇甫慕云聞言,一顆懸掛不安的心才放了下來,他閉了閉眼,旋又睜眼道:“勞煩太醫(yī)了。”
“王爺客氣了,這是下官該做的!碧t(yī)說完這番話,便開藥讓人同他一道回去領(lǐng)藥,然后告辭離開。
待房內(nèi)人都走光后,皇甫慕云才坐榻前,執(zhí)起她的一只手。她的手纖長柔細(xì),只是這樣望著她,他的心就此輕快安寧,只要偶爾想起她,絲絲溫暖便沁入心胸。
自她嫁入王府,對兩人之間的情感培養(yǎng)十分用心,眼前彷佛還依稀可見她笑盈盈的用雙手捧杯欲伺候他喝茶,還有她興匆匆的替自己做菜、烘焙點心那副用心的模樣……
一幕幕她對他費盡心思討好的情景,她巧笑倩兮的模樣,她被他拒絕時黯然神傷的模樣……歷歷在眼前,卻令他暗愧在心。
他是個歷經(jīng)世事之人,又豈會看不出她眉眼間對他的依戀與情意,只是,他不得不將她驅(qū)離自己的身邊,不得不用無情與淡然逼退她離開自己的生活,因為他怕……
他承認(rèn)在內(nèi)心里的他,是個愛情的膽小鬼!
幽幽深眸帶著復(fù)雜的情緒凝視著躺在床上的人兒,他的手抬起,細(xì)細(xì)描繪著她的眉眼、瓊鼻,再往下來到那微啟卻失了血色的唇瓣,帶著無限憐惜的心情觸摸著她。
“雪兒!彼硢〉纳ひ糨p喚著她,低喃的聲音似在向她傾訴,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你這么一做,我倒是無法再壓抑心底對你的情感,你怎么能這么義無反顧的以自己的性命來保全我?傻呀!真是個傻瓜!
修長的指撫上了她的如絲黑發(fā),充滿愛憐與疼惜,專注凝視的黑眸綻放點點情意。
“王爺?”碧兒輕喚一聲,聲音里有著試探與怯懦,她手里還緊抱著那把劍,而她身后站著的是面無表情的敏兒。
她們兩人站在離床榻約三尺的地方,一旁的是緊跟來的沈彩容,她面色十分難看,不悅的瞪著兩個徑自闖入的侍女。
“王爺,這兩個丫頭不經(jīng)通報,隨意闖入,實在太大膽了,王爺該治她們的罪,不能因為兩人是王妃的侍女,就這樣有恃無恐的不守規(guī)矩,這樣底下的人如何能服氣?”沈彩容隱含怒氣的向皇甫慕云告狀著,一雙黑眸直瞪著兩人。剛才這兩人在外頭對她根本就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根本不將她看在眼底,真是氣死她了。
聽見她們的聲音,皇甫慕云先是瞥了唐雪瑩一眼,然后輕輕將握著的小手輕放在身側(cè),轉(zhuǎn)過身時,所有的情緒全都收藏,他用著淡然的神情瞥了沈彩容一眼,“無妨,她們是王妃的侍女,擔(dān)心王妃實屬平常,本王可以體諒!
他的話讓沈彩容暗暗咬牙,氣悶在心底。
碧兒卻淘氣的在她氣憤的眸光掃來時,朝她得意洋洋的扮了個鬼臉,氣得她一臉鼓脹氣悶。
“王爺,我家小姐不要緊吧?”碧兒很快的轉(zhuǎn)首,著急的問著他。
皇甫慕云搖搖頭,然后將太醫(yī)說過的話告知她們。
“這樣就好,奴婢可以安心了,方才見小姐奮不顧身的模樣,還被一劍刺穿胸口,真是嚇壞奴婢了。”碧兒一臉安心的模樣,說道后來,還心有余悸。
“彩容!被矢δ皆坪鋈粏舅。
“王爺有什么吩咐?”沈彩容問道。
“吩咐下去,待會兒藥拿回來,要灶房的人趕快煎藥,不得延誤。”
“是。”沈彩容斂目的眸悄悄一抬,直射向床榻闔眼昏睡的人兒,眸光迸射憤恨與妒意。
“你下去吧!”
“是!鄙虿嗜輵(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欲離去前,瞪視著碧兒和敏兒,語氣十分不善地輕喝道:“你們兩個,還不下去,杵在這里做什么?”
碧兒瞪了她一眼,敏兒卻是冷著一張臉,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你們……”見兩人目中無人的模樣,沈彩容氣結(jié)怒指著她們。
在府里,除了王爺和總管外,哪個人見了她不是恭恭敬敬、唯唯諾諾的,這兩個人不過就是王妃的侍女而已,囂張什么?
她一個箭步上前就想教訓(xùn)她們,敏兒一閃身擋在碧兒面前,不讓她氣勢凌人的欺負(fù)人。敏兒和沈彩容四目瞪視,對峙著。
被護(hù)在后方的碧兒,敏捷的一閃身來到皇甫慕云面前,語氣恭敬有禮的道:“王爺,奴婢有一請求,請王爺答應(yīng)!
皇甫慕云狀似不知,卻不著痕跡的將其下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他垂眼望著碧兒,一雙深幽的眸撇著她進(jìn)抱在胸前的那把劍,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什么請求?”
“請王爺答應(yīng),容許奴婢和敏姐姐留下來照顧我家小姐。”
皇甫慕云沒有直接答應(yīng)她,反而將目光望向沈彩容道:“你先下去!
“可是,王爺……”沈彩容心有不甘的欲開口辯解。
皇甫慕云舉起一手制止她,眼眸一橫。
沈彩容見狀,呼吸驀地一窒,雖然不甘,也只能將之吞下肚,“是!
她旋身離去前,眸光迸射出憤恨不滿。
可惡!這個唐雪瑩一嫁入王府后,王爺對她的態(tài)度都變了,變得更加疏離,難以親近。她悄悄將手緊握成拳,迅速離去。
“王爺!币娚虿嗜蓦x開,碧兒悄悄漾開一抹得意的笑。
哼!這女人和自己一樣不過為人奴仆,干嘛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tài)?真討厭。
皇甫慕云揚眉,將目光睞向碧兒。
碧兒上前,將緊抱在懷里的劍雙手奉上,“這是王爺?shù)。?br />
“嗯!”皇甫慕云步下玉階,接過她手上的劍,眸光復(fù)雜的瞥了碧兒和靜默立在一旁的敏兒一眼,未竟之語全化作無語,欲轉(zhuǎn)身將劍放好之際,敏兒那比一般尋常女子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
“王爺,奴婢和小姐并非毫無見識之婦,自然曉得王爺手上之劍是何稀世之劍,不過請王爺放心,奴婢和小姐一樣,既已進(jìn)慕王府,自當(dāng)對王爺忠心耿耿,王爺沒有吩咐,奴婢自當(dāng)守口如瓶!
敏兒這番話令皇甫慕云倏然回身直視著她,見她坦蕩無偽的直視著他,毫無遮掩,雖然她此舉大為不敬,卻令他暗自欽佩在心。
“奴婢也是,請王爺放心,奴婢雖生性膽小有怯懦,但事關(guān)小姐,王爺又是小姐最重視的人,奴婢絕不會把此事告知任何人!
見到碧兒時,她總是膽小的躲在唐雪瑩身后,此時卻一臉信誓旦旦,還敢坦然直視著他,他不由得輕笑出聲贊道:“好呀!看來雪兒將你們教得很好!
他臉露欽佩,心底對唐雪瑩的喜愛之意又多了幾分,畢竟她是江湖兒女,能有這番重承諾的氣魄,是他的福氣呀!
然后,皇甫慕云轉(zhuǎn)身就在她們的面前將那把劍收到暗柜里。
“王爺,有奴婢在此,小姐現(xiàn)在也安好,王爺不如現(xiàn)在去凈身更衣,換下那身血衣,整理儀容,可好?”碧兒見他從小姐出事到現(xiàn)在都過了一個時辰,全然忘了打理自身,因此提醒著他。
見皇甫慕云一臉猶豫,碧兒又道:“王爺,要是小姐醒來,見你如此,肯定也會憂心的,難道王爺希望小姐為你再傷身嗎?”
碧兒的一席話讓皇甫慕云深思后,點了點頭,他走近床榻,再深深的望了唐雪瑩一眼,然后喚來貼身小廝,往寢室旁的浴池走去。
皇甫慕云洗滌完畢,用了些送上來的菜肴后,就守在唐雪瑩的榻旁,直到深夜,就算趴俯在床榻旁也不愿到一旁的臥榻休息,反而將守護(hù)著唐雪瑩的碧兒給趕到一旁去。
深夜,昏睡不醒的唐雪瑩發(fā)起了高熱,久久不退,又急急召來太醫(yī)。
太醫(yī)上前把脈后,臉色丕變,旋身對皇甫慕云道:“王妃忽然邪熱入肺,脈象兇險,務(wù)須退熱。”
“那就請?zhí)t(yī)速速開藥!被矢δ皆莆⒙督股卮叩馈
太醫(yī)頷首,到了一旁的幾案開藥。
皇甫慕云將藥方遞給侍衛(wèi),讓他速速去領(lǐng)藥。
“王妃照此方服藥,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出汗散熱,待王妃不再發(fā)熱,病情穩(wěn)定后,下官再輔以保養(yǎng)中和之藥,便不用擔(dān)心了,只是……今晚王爺須得派人勤加照拂,不能再受風(fēng),免得病情變得更加麻煩!
“嗯!本王知道了,麻煩太醫(yī)了!被矢δ皆圃俨钜幻绦l(wèi)護(hù)送太醫(yī)回家。
等待用藥之際,皇甫慕云見碧兒扭著毛巾不停替唐雪瑩擦汗、喂水,他目光沉沉直盯著躺在床上的唐雪瑩,心情萬分的沉重。
沒多久,湯藥被端來,他親自喂食,見大半的湯藥從唐雪瑩嘴里流出,他就口喝藥,再徐徐喂進(jìn)她的嘴里,一口一口,直到一碗藥全部喂完。
不到半個時辰,唐雪瑩果然大汗淋漓而下,皇甫慕云堅持由他親自照料,寸步不離床榻,伸手接過碧兒遞到他手上的毛巾替唐雪瑩覆放在額上。
從傍晚到深夜,直到現(xiàn)在又將黎明,唐雪瑩在昏沉中偶爾潛出些許意識,感覺有一雙修長的手溫暖的照拂著自己,想睜眼看清是否為她夢中所感之人,四肢百骸卻如在火中,劇痛難熬,又偏首沉沉睡去。
那汗水雖是不停揩拭,仍如河水般流淌,很快就汗?jié)裰幸,皇甫慕云在碧兒的協(xié)助下替她服侍更衣。
如此周而復(fù)始,知道天際大亮,唐雪瑩漸漸退了燒,面色不再白如雪,大伙總算可以安了心。
三天三夜后,唐雪瑩還是間或高燒,有時在朦朧中醒來,卻是囈語不停,滿嘴掛念的是他的安危。
在深沉夢境中,在發(fā)熱病榻間,她猶然掛心著他的安危,讓皇甫慕云一顆早已潰決的心防更加泛濫著對她的情感,憐惜與呵疼之心滿滿溢現(xiàn)。
他的所作所為看在碧兒眼里,對他的不滿與埋怨也一點一滴的消弭,甚至盈滿了感動。如果有人說,王爺對小姐無情,她定第一個跳出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