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寨才是迫在眉睫的野火,因此楊老早有準(zhǔn)備,將定心丸磨成粉末,乘機(jī)摻人雞湯里。
等到秦劍飛喝下雞湯,藥效發(fā)作后,楊老一個(gè)彈指,十個(gè)小嘍羅聽到訊號,立刻從門外走進(jìn)來。
其中四個(gè)人同心協(xié)力,每人各抬一手一腳,把寨主扛出去,另外四個(gè)人搬桌抬椅,最后還有兩個(gè)人負(fù)責(zé)開屜搜箱,帶走危險(xiǎn)物品,以防再有意外發(fā)生。
掩上門后,冬風(fēng)席卷而來,吹起滿地的落葉有如狂魔亂舞。
不久之后,惡霸寨就會像此刻的情景,陷入前所未有的紛擾之中。
楊老拉高衣領(lǐng),瑟縮著脖子,心中無限感慨。
他來到惡霸寨避難茍活,老寨主敬他如兄,但他卻不能把老寨主從閻羅王手中救回來,他有愧有疚,只好立志在有生之年,像老寨主一樣愛人如子、視如己出。
雖然我不犯人,人未必不犯我,外面世界的丑行,已經(jīng)悄悄逼近了惡霸寨。
惡霸寨原本像個(gè)無波無浪的平靜湖泊,自從呆呆娘子來了之后,仿佛朝湖面扔了一顆石子,在寨主的心中起了漣漪。
這不是她的錯,而是副寨主的錯!女大不中留,卻留下爛攤子給惡霸寨,眼看波濤將因她而起,他再次感嘆——紅顏禍水!舉步維艱的楊老,來到大門口,看見被罪惡感籠罩的李嬤嬤。
“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李嬤嬤急聲問道。
“我故意成全她的演技!睏罾虾敛恍奶摗
“太好了!”李嬤嬤松了一口氣!敖酉聛,我們該怎么辦?”
楊老反倒嘆了口氣!办o觀其變,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解決大龍寨的問題。”
“那寨主又該如何處理?”打殺是男人的事,李嬤嬤比較關(guān)心兒女私情。
“別告訴他真相,你身為管家婆,要對他曉以大義!睏罾蠌(qiáng)調(diào)燃眉之急。
“這樣好嗎?寨主都快瘋了,他哪聽得下其他事?”李嬤嬤明白指出。
“他的癡情,總有一天會打動她的心!睏罾舷嘈攀戮弰t圓。
李嬤嬤請教道:“依你看,呆呆娘子何時(shí)才會回心轉(zhuǎn)意?”
楊老攤了攤手。“除了老天爺,恐怕連呆呆娘子也不曉得!
“我去準(zhǔn)備香燭拜天,討好老天爺!毕嘈沃,女人遠(yuǎn)比男人重感情。
“麻煩你還是先去張羅早飯,我餓得兩腿發(fā)軟!睏罾隙亲庸竟窘。
“沒問題,我這就去!睏罾鲜腔钇兴_,怠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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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鬼祟的影子突然出現(xiàn)在副寨主房里,這個(gè)人正是公孫雪,怨恨的她求死決心依舊不變。
害喜不全然是壞處,她把摻了定心丸的雞湯吐了出來,隨即偷偷來到這里。
打開腳踏板,在五顏六色的小罐中,一定有某罐是毒藥!閉上眼,蓮花指一指,指到紅色小罐子,她迅速拔去軟木蓋,倒出雪白的粉末,含了一口吞下肚,隨即腹痛如絞,整個(gè)人在地上翻滾。
額頭上沁出顆顆豆大的汗珠,手腳冰冷抽搐,呼吸困難重重,所有的苦難都將遠(yuǎn)離……她卷縮著身體,仿佛回到奶娘溫暖的懷抱。
奶娘終于來接她了!身心俱疲的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心里反倒不再那么悲恨。
生命似乎正從她體內(nèi)慢慢抽離出去,爹娘的面容、上花轎的情景,直至見到大胡子的那一刻,歷歷在眼前,卻一點(diǎn)感覺也沒有。
唯一讓她還有觸目驚心的感覺,是公子!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他的愛撫,甜蜜地包圍著她的一顆心。
一股波瀾洶涌的大浪突然匯集,強(qiáng)大的力量逼著她張開口,劇烈嘔吐過后,那股大浪又往身下?lián)淙,她還來不及反應(yīng),一瀉千里。
原來紅罐子里頭裝的是瀉藥!老天也真是捉弄人,為什么不讓她痛痛快快的一死了之?萬般無奈的公孫雪,仿佛陷入泥沼中的奮力爬起身,卻突然一個(gè)暈眩,跌坐在腳踏板上,一陣陣的寒顫從小腹哆嗉到全身……
是她的孩子,未出世的孩子在向她抗議!在向她懇求!孩子想活,她知道,她也感覺得到,一滴又一滴的淚兒滾頰落下。
意念一轉(zhuǎn),為了孩子,她不能死,她不想死,她要為孩子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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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舌頭,聽說你明天要出寨采藥。”公孫雪來到后院。
大舌頭邊劈柴邊說:“寨里好多人上吐下瀉,草藥不夠用!
“要采很多嗎?”公孫雪心知肚明,因?yàn)榫褪撬诰锵滤,陷害所有人?br />
“要推車子去采。”據(jù)說大舌頭是出生在西方沙漠,三天只要喝一次水,所以才能幸運(yùn)逃過一劫。
“你好辛苦,需不需要我?guī)兔Γ俊北憋L(fēng)呼嘯,仿佛在指責(zé)公孫雪假好心。
“劈柴很累,大舌頭一個(gè)人就行!贝笊囝^汗流浹背,為全寨的人努力不懈。
“我是說我要幫你采草藥。”惡霸寨笨人特別多,公孫雪不齒與之為伍。
“不,大舌頭不敢勞煩寨主夫人!贝笊囝^是出自一片赤膽忠心。
公孫雪裝模作樣地悲嘆道:“看大家受苦,我于心不忍!
大舌頭心中為之一慟!拔乙獑栠^寨主才行……”
“寨主給我令牌,這就表示他準(zhǔn)我出去!惫珜O雪炫耀著令牌。
“好吧,明天一早,我在門口等寨主夫人。”大舌頭不疑有詐的上當(dāng)。
眼看東方魚肚漸漸翻白,大舌頭生怕讓夫人等候,三更半夜就站在門口。
哀鴻遍野,還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惡臭,從家家戶戶的窗里、門里傳了出來。
公孫雪想不透,怎么會這么嚴(yán)重?四面八方傳來的哀嚎聲,使她心虛極了,但她必須咬緊牙根,鐵了心、硬了腸,不當(dāng)一回事。
她安慰自己,都怪他們助紂為虐,與虎謀皮,才會落到上吐下瀉的下場。
披著被單,她告訴沒有心機(jī)的大舌頭,清晨風(fēng)寒露重,她昨夜難過得一夜輾轉(zhuǎn),很累很倦,想躺在車上小睡片刻。
大舌頭當(dāng)然點(diǎn)頭同意,并幫助她藏妥了身。經(jīng)過寨口時(shí),渾身虛脫無力的守衛(wèi),看到寨主令牌,毫不考慮的放行。
出了惡霸寨,走了一段路,她才跳下推車,四處張望逃生之路;回頭一看,惡霸寨只剩下一個(gè)小黑點(diǎn),耳中卻仍回蕩著哀聲慘叫。
“這種慘叫聲聽起來好恐怖—”公孫雪的腳步沉重起來。
“不是恐怖,是可憐……我好想哭喔!”大舌頭眸中閃著晶光。
公孫雪故作輕松地說:“沒事,大家只要吃下草藥,又會活蹦亂跳了!
“寨主夫人,你還不知道!楊老快不行了!”大舌頭淚水鼻水雙管齊下。
“拉肚子是小病,不會要命的!惫珜O雪心中忐忑不安。
大舌頭哽咽地說:“不,楊老年紀(jì)大了,我好怕他撐不過去!
公孫雪嚇一跳,神色慌亂!澳懵犝l說的?你會不會聽錯了?”
大舌頭以袖管擦臉擤鼻!拔易蛲砣タ礂罾,他躺在棺材里睡覺!
“搞不好……他平常就習(xí)慣睡棺材!”公孫雪自圓其說。
“大家中的毒是七日斷腸毒!惫饴犆志椭篮蠊。
“是嗎?不是吃到瀉藥?!”公孫雪感到不寒而栗,渾身一陣顫抖。
“剛吃的時(shí)候是,但不知是哪個(gè)壞蛋摻入水井,反而加強(qiáng)了毒性!贝笊囝^咬牙切齒。
公孫雪的心像一條被擰得扭曲變形的破毛巾!捌渌四兀俊
“好多小孩子跟楊老一樣慘不忍睹。”大舌頭直言不諱。
“天呵!我怎么會造這么大的孽出來——”公孫雪悲慟莫名。
“寨主夫人,這跟你無關(guān),肯定是大龍寨搞的鬼!贝笊囝^一口咬定。
此時(shí),她的心中已無自我,她絕不能讓那些無辜的孩子因她的孩子而喪命。
安靜的、沉重的,隨著大舌頭快步疾行,冷冽的狂風(fēng)棍動竹林,恍如發(fā)出尖銳哭聲;四周似乎有著無數(shù)個(gè)披頭散發(fā)的孤魂野鬼,要向她索命!要逼她償命!她的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般,痛得無法形容,只能默默承受。
采了一些不知名的嫩芽,又拔起一堆枯萎的干枝,還有五顏六色的菇類;楊老說以毒攻毒,是打敗七日斷腸毒的唯一方法。
忙了好長一段時(shí)間,肩酸手麻,仰頭一望,殘陽如潑血,染紅穿著素衣的天空,這征兆——太不吉祥了!
看似簡單的車子,推起來才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也不輕松,一前一后,一拉一推,從狹隘的竹林叢間尖石遍布的小路,好不容易來到寬廣平坦的大路,眼看惡霸寨的旗幟在風(fēng)中飛舞飄揚(yáng),心兒不由地輕盈起來。
這是她頭一次覺得畫著骷髏頭的寨旗溫暖窩心。
“我們走快一點(diǎn),也許來得及救楊老一命!惫珜O雪催促道。
“來不及了!”從樹干后方竄出一群持劍帶刀,殺氣騰騰的不速之客。
“龍……”大舌頭心一驚、人一怔,舌頭居然又吐了出來,恢復(fù)口齒不清的狀態(tài)。
“美姑娘,小生有禮了。”龍騰天拱手為禮,躲在一把油傘下。
“讓開!我有急事,沒空跟你蘑菇!惫珜O雪心知不妙。
龍騰天幸災(zāi)樂禍地說:“我在三里外都聽得見惡霸寨哀鴻遍野!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當(dāng)是積德行善!惫珜O雪開導(dǎo)道。
龍騰天頷首一笑!罢婵上,小生不迷信,也不信邪,只信魚水之歡!
“你……你……”大舌頭以身相護(hù),在重重包圍下,更顯得不自量力。
“惹人厭的白癡!”龍騰天眉頭一皺,細(xì)長的劍身一穿而過,頓時(shí)鮮血迸射,濺到她臉上。
只見龍騰天腳一踢,利劍離身,大舌頭倒下。
死了……連遺言都來不及說,連痛苦都來不及喊,大舌頭就這樣,死不瞑目悲從中來,恨由心起,一陣迷蒙,使得眼前萬物變得又濕又糊,她只能看見七、八個(gè)頭在打轉(zhuǎn),都是同一張臉……她不能原諒他!她不能寬恕他!但她又能對他怎樣?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殺不了他,除了她自己一死,她還能怎樣?在這生死關(guān)頭的時(shí)刻,她反而更勇敢,反而更堅(jiān)強(qiáng)。
她不能死!楊老需要她,無辜的孩子需要她,整個(gè)惡霸寨需要她,一車的藥草,在她死前一定要推入惡霸寨!她曾經(jīng)是那么的怨恨惡霸寨,但此刻卻為了拯救惡霸寨,全心全意,毫無怨尤……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不只愛他,更愛屋及烏,愛上整個(gè)惡霸寨!只是,她懇求老天爺,拜托老天爺,給她一次說出真心話的機(jī)會。
猛地一回神,見到龍騰天無聲無息的走近,她立刻向后退了幾步。
“你別靠近!不然我馬上咬舌自盡!”公孫雪伸舌要脅。
龍騰天立即定住了腳!懊拦媚,你別嚇我,小生有話要說!
“快說!”見他神色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算計(jì)中,公孫雪更覺提心吊膽。
“我愿意救惡霸寨,但有個(gè)附帶條件——”龍騰天笑臉相對,儼然如黃鼠狼。
公孫雪把心一橫。“要我以身相許,可以,不過我也有條件。”
“絕配!真是絕配!想不到我倆心心相印,心有靈犀!”龍騰天大悅。
“廢話少說,快派人把這車藥草推進(jìn)惡霸寨。”公孫雪急切地命令道。
“來人!你們還不快照八姨太的話做!”龍騰天吆喝一聲,手下立刻行動。
公孫雪這時(shí)才恍然大悟!拔叶!與其得到一座死寨,不如得到更多手下……”
“聰明,知音難覓,我龍騰天真是何其幸運(yùn)呀!”龍騰天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