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見丈夫仿佛紙糊似的被她一推就倒,一時間錯楞得忘了哭號。
倒是季長德憤怒得撲過去想打她,嘴里還不忘惡毒的咒罵道:“你這賤蹄子,竟敢打我爹,看我不揍死你!”
歐水湄見他掄拳撲過來,防備的抬起腳踹過去,不想這一腳恰好踹在他胯下。
他痛得發出殺豬般凄厲的慘叫,“啊——”
周氏回過神,見兒子捂著胯間,整張臉痛得都扭曲了,她心疼得趕緊湊過去,焦急的問道:“怎么了?這是怎么了?”下一瞬,驚見兒子胯間的褲子被血給染紅了一片,怕是兒子的子孫根被踹壞了,她回過頭,發狂的伸出十只爪子朝歐水湄抓去。“你這賤人,敢傷我兒子,我殺了你!”
歐水湄俐落的往一旁避開。
芳容連忙支使兩個丫鬟攔住周氏。
杜嬤嬤則怒聲喝罵道:“我家夫人豈是你這賤婦能傷的!”
周氏滿臉怨憤不甘,怨毒的扯著嗓子大聲吼叫,“殺人啦!季家人害死我女兒不夠,還惡毒的打死我丈夫和兒子!”她掙扎甩開兩個丫鬟的鉗制,邊往街道上跑,邊高聲尖叫道:“我要去求大理寺的官老爺們給我主持公道!”
芳容皺起眉頭!白屗[上大理寺可不好!壁s緊吩咐兩名下人去截住她。
“她女兒可不是夫人害死的。”杜嬤嬤跳出來護著自家主子。
芳容朝還捂著胯下痛號不休的季長德和躺在地上的季明昌看去!翱蛇@兩人確實是被夫人所傷!鄙頌榭ぶ,又是國師夫人,對付這種人壓根不需要她親自動手,這么一來,反倒容易落人口實。?!
杜嬤嬤為自家主子解釋,“是他們先冒犯夫人,對夫人無禮,夫人才出手懲戒。”
芳容擔憂的道,“換了別人也就罷了,可今兒夫人打的是季明昌一家子,論輩分,他們算是大人的長輩,自然也就是夫人的長輩,夫人動手打了他們,周氏肯定會借機把事情鬧大!闭f完,見陶管事過來,她急忙上前將方才發生的事告訴他,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
陶管事很快做了安排,先吩咐下人將季明昌女兒的尸首給抬回家,再吩咐幾個人將季明昌父子送到醫館。
迅速安排好一切,他走上前朝夫人行了個禮。“奴才來遲,讓夫人受驚了!
“陶管事,這事不會真鬧到大理寺去吧?”歐水湄不免也有些憂心,她自覺占理,畢竟是季明昌和季長德先朝她動手的,但倘若真讓周氏告到大理寺,鬧得人盡皆知,總歸不太好。
“芳容已讓人去攔住她了,夫人莫擔心!
歐水湄這才稍稍放下心,回了寢房。
沒多久,陶管事前來稟告,派去的兩個下人沒能截住周氏。
就在他們要追上周氏時,剛巧有輛馬車經過,周氏竟朝馬車撲過去,嚷嚷著有人要追殺她。
哪知那么湊巧,那竟是饒國公府的馬車,饒國公就坐在車里,停車問明原委,便將她帶上馬車,前往大理寺。
臨走前,饒國公還訓斥兩名下人,“縱使季長歡是國師,在天子腳下也絕對容不得他這般仗勢欺人、縱奴行兇!
陶管事神色凝重的又道:“如今饒國公插手,這事怕是不好善了!
“這是為何?”歐水湄不明所以。
他答道:“之前皇上欲裁撤朝中冗員,曾征詢大人的意見,饒國公便是其中一人。大理寺卿嚴國濤剛好與饒國公是兒女親家,兩家又是世交,倘若饒國公因此記恨于大人,非要介入此事,嚴國濤也不知會不會偏幫于他。”
皇上罷免了包括饒國公和盧尚書等幾位大人的官位,早已傳得滿城皆知,更有傳言說,皇上罷免這些官員,乃是出自國師之意,因此他才擔憂若是讓周氏告上大理寺,大理寺卿會不會為了親家饒國公被罷免之事,藉此大做文章刁難夫人。
歐水湄沒想到季明昌一家人不感激她的好心也就罷了,反倒潑了盆臟水誣蔑她,她氣憤的道:“那大理寺卿要是敢徇私枉法,以私害公,我便到皇上跟前告御狀。”
她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不能勝正,若是有人膽敢無恥誣賴她,她也不會怕事。
大理寺。
嚴國濤哪里知道偏生這么巧,幾日前才被罷了官的饒國公突然來找他,半途還遇上要告狀的周氏。
聽完事情原委,他更覺頭大了,歐水湄不僅是國師季長歡的夫人,也是敬王的女兒,平樂侯的妹妹,她嫁給季長歡還是皇上親自指的婚,他要是接下這案子,豈不是擺明了同他們作對嗎?他雖執掌大理寺,負責百官的刑罰,可是他也只是個三品官,哪里敢得罪前頭那幾尊大神,何況就連歐水湄也是陛下親賜的一品誥命夫人,他見了都得下拜呢。
然而他與饒國公不僅是相交多年的摯友,對方還是女兒的公公,這些年來兩家彼此幫襯,替對方遮掩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
朝中沒多少官員是真正清白,多少都牽扯了些貪贓枉法的陰私事,這要是在先皇時期倒還好,可新皇登基這幾年厲行肅貪,要是在這節骨眼上被查獲,那可不得了。
因此他不敢違拗饒國公的意思,表面上不得不暫時先接下此案,送走了周氏,準備晚點再想法子應付過去。
“你明日就傳季夫人過堂查問案情,這都鬧出人命來了,可得好好查辦,勿枉勿縱,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别垏糁照,說得大義凜然。
嚴國濤苦得五官都要糾結在一起了!皣f得倒簡單,這事……可不好辦。”
饒國公板起老臉,義正詞嚴的訓斥道:“你可是堂堂大理寺卿,問案查案只消秉公辦理,誰要是敢為難你,你就奏明皇上,皇上英明,定會為你作主。”
嚴國濤暗自咬牙,他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為了報復季長歡,不惜將他也推進火坑,讓他對上季家和歐家。
饒國公瞧出他的心思,有意無意的道:“當年為了你家老二那件事,老夫可花了不少心思哪。”
嚴國濤心中暗罵他老奸巨猾,竟拿兒子的事來威脅他,只不過他也只敢在心中氣惱,表面上馬上端起一副凜然正色,嚴正表示,“國公放心,這案子我定會秉公辦理,仔細查問。”
季長歡踏進寢房,看見房里的情景,微微一怔,先前在宮里他已從陶管事派去的下人那里得知今日發生的事,他回來時想過幾種情景,唯獨沒想過會見到這一幕。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床榻和屏風上擺滿了衣物,琳瑯滿目的昂貴首飾也堆滿桌上。
歐水湄見他回來,一手扶著杜嬤嬤剛為她在發髻插上的一支由數十顆寶石鑲制而成的孔雀金簪,回答道:“大理寺傳喚我明日一早過堂問案,杜嬤嬤說那種場合須得穿著端莊合宜,把那些人全都給震住,所以這會兒是在試穿合適的衣裳!
除了這支簪子,她頭上還插了不少發飾步搖,加上梳得高高的沖天髻,讓她覺得頭有點沉。
季長歡打量她身上那一襲石榴色的廣袖束腰繡金色牡丹云紋的衣裙,頭上簪滿華麗的發飾,頸上戴著碩大的珍珠鏈子,兩耳也戴著鑲金寶石耳墜,兩只手腕各戴著金光閃閃的纏絲金手鐲,一身珠光寶氣,閃得人幾乎看花了眼,他輕笑一聲,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歐水湄走到他面前,問道:“相公覺得我明兒個穿這樣到大理寺,行嗎?”她不太喜歡這身打扮,覺得怪別扭的,整個人像是個會走路的首飾架子似的。
“只要娘子高興,沒什么不行的。”他眼含笑意回道。
平心而論,她五官精致,肖似她母妃,這么精心打扮起來,確實華貴逼人,不過他還是喜歡她平時那簡單清爽的妝扮,一襲輕衫,簡單挽個發髻,簪支玉釵,耳垂戴著兩枚小巧的耳墜,俏麗可愛。
她撇了撇嘴。“可是我不太高興,戴著這么多發飾、首飾很礙事!
“既然不喜歡就別這么穿了,像你平常那般便可以!奔鹃L歡建議道。
“可那樣會不會震不住大理寺那些官員?要是讓他們以為我是好欺負的,便胡亂定我的罪……”說到這兒,歐水湄突然想到她還沒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連忙向他說明原委。
“這事兒我已經聽說了,讓你受委屈了!彼麥芈暤馈
季明昌那種人季長歡都不認他是三叔,她自然也不認,沒好氣的道:“這世上怎么會有這般卑劣無恥之徒,他們簡直不是人!陶管事先前派人將他們父子倆送到醫館,坐堂大夫診治后說季明昌沒什么大礙,他很快就蘇醒了,但他偏要說自個兒受了嚴重的內傷,硬賴在那里不走,至于他兒子……”說到這兒,她有些心虛的略略一頓,才吶吶的道:“呃,他的命根子被我不小心給踹斷了,和他爹兩人把醫館都給砸了,鬧得雞飛狗跳!
最后醫館的人受不了,跑來季府求他們把人給接走,她只好讓杜嬤嬤賠了醫館一大筆銀子,讓醫館的人先暫時離開幾天,另外留下兩個府里的下人照顧那對父子。
季長歡安慰道:“是他們上門鬧事在先,這事原怪不得你,明日你盡管安心上堂,我諒大理寺卿也不敢偏幫周氏!
“可是我聽說你與饒國公不對盤,偏偏大理寺卿是饒國公的親家……”歐水湄覺得頭上沉得很,索性抬手拆下那些多余的發飾。
他站起身幫著她一塊取下發飾,細語表示,“縱使饒國公記恨于我,但這事咱們站得住理,公堂之上嚴國濤就算想徇私也沒那個膽子,娘子莫要擔心,明日就當去大理寺見識見識。”
別說她是他的夫人,就說她是敬王之女,嚴國濤便不敢得罪她了,饒國公也不是不知道嚴國濤是不可能辦她的罪,無非就是想藉此事讓她和季府丟臉罷了。
他的這番話讓她很受用,一顆心甜甜暖暖的,親昵的伸出兩手環住他的腰,依偎著他,嬌聲道:“相公放心,我明日在公堂之上絕不會丟相公的臉!
季長歡擁著她嬌軟的身子,寵溺的輕笑。“面子事小,娘子無須在意,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